远离伊甸园 繁花乐园-第三话 加藤雅臣的青春冒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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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轉學到天王寺的理由”
       ***
       落英繽紛的櫻花從教室的窗口飄進來。在禮堂中進行的開學典禮致詞聲清清楚楚地傳了過來。
       “喂!好好干啊!”
       說話的人是一個身高超過一八?公分的高大男子。那男性化的眉毛到端整的鼻梁之間散發出一股難以形容的冶艷。從長長的瀏海后面露出來的細長眼睛,澄澈又銳利。
       “加藤”
       一個長頭發的女孩子帶著溫潤的眼神仰望著他。女孩子有著可可色的光滑肌膚,眉如彎月,配上一對有著雙眼皮的大眼睛。這是在澀谷經常可以看到的女孩子類型,不過可以确定的是,她在一群這樣的女孩子當中,仍是一個引人注意的美人。
       “自己主動找人搭訕卻只能做到這樣嗎?嗯?”
       被稱為加藤的男孩子粗暴地抓起她的長發。那經過脫色近似金色的直發被搞得亂七八糟的。
       “由我來吧!”
       說話的是一個有著一張秀气臉孔的美少年。身高大概比加藤矮了一個頭左右。那形狀美好的眉毛以一個男孩子來說略嫌薄了點,長睫毛底下的眼睛微妙地罩上層性感的陰影。清爽而過長的瀏海則覆在額頭上。
       “啊?”
       女孩子不滿地皺起了眉頭。不知道怎么放置自己的長手長腳,靠坐在桌上的加藤看著充滿自信的美少年,嘴角揚起了一絲笑意。
       “來吧!”
       加藤用倨傲的語气說道。從邋遢的制服底下露出來的身體是如此地健壯、結實。少年彷佛被加藤的美貌魅惑住似地,在他面前跪了下來。
       加藤雅臣是個風云人物。据說他老爹是個經濟大流氓,而且他有事沒事就喜歡找人干架。就算對方以五對一的优勢,再加上刀械助陣,加藤也從來沒有輸過。只要一听到S中的加藤,二十三區內的國中生沒有不聞之色變的。在澀谷和新宿一帶,也只有那些不認識加藤的可怜鄉巴佬,才會不識相地向加藤挑舋。
       加藤雖然才十五歲,身高卻已經超過一八?公分,而且體格相當健壯。他還有一張充滿男性魅力的臉孔及豪邁的性格。沒有女人會放過這樣的貨色。
       “好女色,擅長做愛。”
       听到這樣的傳聞,那些仰慕加藤且對自己的美貌相當有自信的女孩子,真可用絡繹不絕來形容。
       用盡各种辦法從區立S中畢業之后,加藤背負著各种“傳說”,到都立M工業高中就讀。据說他之所以能通過入學考試,也是他那流氓父親走后門兜來的,其實這是錯誤的說法。
       從小就像野孩子一樣被教育成人的加藤,基本上是無法接受“念書”這种行為的,可是當他集中精神來的時候,他的理解力和記憶力又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負責照管加藤的高橋只陪他念了一星期的書,就讓他如期接受考試。結果,加藤以令人難以置信的好成績,摒除了學生成績報告上的不良評斷,光明正大地被錄取了。 加藤進M工業學校念書的消息,瞬間就在消息靈通的女孩子之間傳開來了。
       “和成為高中生的加藤做第一次的H!”
       心中熊熊燃著這种野心的正是就讀位于M工業學校附近,以可愛的制服而廣受好評的M女校的美少女——千明。她小心翼翼地整理了自己的一頭褐色長發,并穿上她最引以為傲的迷你裙,一鼓作气來到M工業學校的開學典禮會場,企圖展開一場女追男的游戲。
       然而,在M工業學校的前一個車站等待加藤的千明,卻發現加藤和一個非常漂亮的美少年同行。從那簇新的M工業學校的制服可以看出,少年和加藤都是一年級新生。沒想到加藤會有同伴是一個誤算,不過幸好不是女孩子,于是千明主動跟加藤搭訕:
       “一起喝個茶吧?”
       一眼就看透女孩子心思的加藤微微一笑說道:
       “是不是欲求不滿啊?你想做對不對?”
       “啊?”
       加藤近乎無禮的率直,反而使得主動搭訕的千明感到手足無措。
       跟加藤在一起的男孩子不悅地拉了拉加藤的袖子。這個少年的名字叫圭,美貌無比,是加藤在電車上偶然碰到的,遂立刻上前搭訕。
       “難得有這個机會,咱們就來個3P吧?”
       加藤很理所當然地說道。圭卻為此而鬧別扭,加藤送他一句“不喜歡就拉倒”,使得圭啞口無言。原本窮于思索找什么地方做的加藤突然用力地擊了一下掌。
       “現在正在舉行開學典禮,教室應該是空的嘛!”
       對于加藤那遠超乎傳聞中的玩世不恭的態度,一旁的兩人只有瞠目結舌的份。
       ***
       “呀啊!加藤!”
       圭一邊顫抖著身體,一邊發出甘甜的喘气聲。
       “唔喂!認真點!”
       從后面攻擊圭的加藤發怒似地用力拍打圭的腰部。
       “啊嗯啊!”
       圭好像完全不在意加藤的怒罵,只是全心全意地沉溺于自己的快感當中。好一副貪欲的嘴臉。加藤的眉宇之間掠過一股殺气。
       “——算了!不做了!”
       加藤說著,突然就將圭推開。
       “加加藤?”
       圭不敢相信加藤竟然會中途放棄。
       “我不想做了。”
       加藤拿下保險套,用力地丟在地上。千明見狀,便悄悄來到加藤背后: “現在輪到我了吧?”
       一直焦躁地等著加藤和圭完事的千明,用挑逗的聲音在加藤耳邊低語。 “啐!好個不怕死的娘們!我看你連口交也做不來吧!”
       加藤惡狠狠地說道。千明聞言全身僵硬,說不出話來了。加藤倏地把頭轉向前方,開始整理衣服。從他身上根本感受不到剛剛做過那种事的气息。他以完全看不出剛剛那种亂搞關系的端整態度叼起了一根煙。
       “我才不吃半路撿來的東西。唉!心情真坏。到麻將館去解解悶吧?” 加藤看也不看只穿著一件襯衫跌坐在地上的圭和愕然呆立在一旁的千明,恨恨地吐著煙。
       “你們兩個做吧!再會了!”
       加藤說完,便瀟洒地揮揮手,作勢要离開教室。那兩個人發現事情的嚴重性,一起上前阻止加藤。
       “請請等一下!怎么可以這樣就不做了呢”
       圭緊緊地纏住加藤的腰。
       “女人也有自尊的!兩個人在這里陪你,你竟然連一次也沒做,太說不過去了吧?”
       千明則纏住了加藤的手臂。
       “少羅嗦!”
       加藤像甩開小貓似地將他們兩個人都推開。加藤原本只是想輕輕地推開他們,可是,沒想到力道一個失准,被推開的圭和千明都撞倒了桌椅,跌坐在地上。 “——啊”
       加藤見狀不禁扭曲了臉。盡管他再怎么斟酌力道,畢竟他的臂力足以一次就將五個一起攻上來的男人給清理掉的。
       “抱歉,我太用力了。”
       加藤說著,便想去扶起他們。
       “加藤!”
       “不要這樣,加藤!”
       沒想到兩個人又纏了上來。
       “你們——真是說不通啊!”
       加藤像野獸一樣吼了起來。就在這個時候。門嘩地一聲被打開了,一個穿著運動服的體育老師跳了進來。
       只見一個半裸的男生和一個女高中生,兩個人美麗的臉上都泛著悲壯的淚水。體育老師見壯大吃一惊。
       “你你想干什么?”
       和加藤那健壯的身體和精悍的臉孔相較,或許那兩個孱弱的美少女和美少年看起來更像受害者。
       “快住手!”
       老師跑向被那兩個人纏住的加藤,二話不說就揮出一記右直拳。如果換作平常,就算是被強壯的男人制住左右手,加藤也不可能挨揍的。可是,現在纏住他的卻是兩個孱弱的人,這就是個極大的誤算了。
       加藤不但被無理的刁難,連那張不曾被任何人打過的臉也挨揍了。最討厭敗陣的加藤頓時血气上沖。
       “混帳東西!我的命根子只有一根,怎么可能一下子強暴兩個人?”
       加藤滿腔的憤怒使得他拳頭一揮,直接命中教師的心窩。
       “啊!”
       在女孩子的尖叫聲中,大家听到了令人不快的骨折聲。
       ***
       “加加藤!听說你休學了,是真的嗎?”
       一個長發,穿著絨布襯衫的男人,和一個短發穿著軍人長褲的男人打電動玩具正打到興頭上,一看到加藤就一溜煙跑了過去。
       “嗯。”
       加藤叼著一根煙,一臉不悅地皺著眉頭。這里是澀谷的某家電動玩具店。 加藤雖然只穿著一件皺巴巴的襯衫和牛仔褲,樣子十分平常,可是高大的加藤不管走到哪里都會引人注目。
       “為為什么呢?”
       長發的秋本依賴似地仰頭看著加藤。他是以加藤馬首是瞻的眾多兄弟中的一人。在加藤四周打轉的不只有負責照管他的高橋和他的弟弟而已。人面很廣的加藤不管到什么地方,總有一大票號稱是“加藤迷”的男人們死忠地跟著。加藤在開學典禮當天就主動退學的傳聞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
       “本來想在教室里來個3P的,沒想到一個不識相的老師闖了進來,沒頭沒腦地就指控我‘強暴’。我一時气不過,打得他斷了肋骨住院,當天我就自動退學了。”
       正由于加藤說這件事情的語气是那么地淡然,就更凸顯了他的男人气慨。只見男人們用惊嘆和崇拜的眼神仰望著加藤。
       “太太帥了!真不愧是加藤。”
       秋本嘆息似地說道。
       “你的所作所為果然漂亮,帥斃了”
       短發的原田臉頰微微泛紅,激動地緊握住拳頭。
       “——這是兩碼子事。”
       加藤說著便把臉別開。他總是這么毫不在乎地接受男人們艷羡的目光,他這种態勢更讓男人們感到興奮。加藤把香煙捻熄在煙灰缸里。
       “不過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一直找不到你,大家正在擔心呢!這一陣子都在哪里混啊?”
       原田問道。
       “打從前天就一直待在惠比壽的里沙家里。”
       加藤很干脆地回答。
       “啊?你說打從前天?”
       “之前是待在淳子家,在這之前是在誰家啊?”
       加藤歪著頭思索著。不得不自動退學的加藤自從离家出走之后,己經過了兩個星期了。雖說是离家出走,可是他也沒有帶任何行李,只是把信用卡和電話卡塞進牛仔褲的口袋里就瀟洒地出門了。然后就沒有再回過家了。
       “肚子好餓哦!要不要去吃飯?咱們去吃烤肉吧?”
       男人們聞言,二話不說便開始行動。离開電動玩具店之前的那短短几分鐘,就有許多女孩子們主動來搭訕。
       “啊,加藤”
       敢跟加藤打招呼的都是一些對自己相當有自信的美女,可是加藤對她們卻不屑一顧。
       “啐!每個都一樣”
       加藤站在電動玩具入口處,厭惡不已地咋著舌。
       “別這樣嘛!都是一些大美人耶!男人光只知道吃飯不是很無趣嗎?” 秋本一臉暴珍天物的遺憾表情征詢加藤的意見。
       “找個女孩子來玩玩吧?”
       原田死命哀求。他很想利用加藤為餌釣一些女孩子來,看看自己能不能分到一杯羹。
       “想吃就去吃呀!”
       加藤不悅地說道。男人們聞言都變了臉色。听說被心情不好的加藤揍一拳,至少也要兩個星期才能出完全痊愈。跟在加藤身邊或許可以狐假虎威撈到一點好處,可是相對的風險也高。
       “加加藤?”
       秋本戰戰兢兢地察言觀色。他不相信性好漁色的加藤可以沒有女人。
       “——那些女的我已經膩死了。”
       加藤用低沉的聲音說道,然后又叼起一根煙。他的魄力使得身旁的男人們都不敢再說什么。
       “那些主動來搭訕的女人哪一個不是爛貨?穿著大家閨秀的學校制服裝神圣,私底下還不是要錢?什么高中女生?多的是跟那些老男人?混而不覺得可恥的?” 加藤素有“百人斬”之稱,或許也因為這樣,所以盡管才十五歲,卻已經對男女之間的現實感到厭煩了。
     
       “哦這么說來,听說不久之前你好像對男人興趣濃厚”
       原田戰戰兢兢地問道。他對完全無視于女人的主動搭訕,卻宁愿跟男人一起去吃飯的加藤產生極度的不安。加藤這個人只要想做什么,就一定會做到。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夠逃過加藤的魔掌。
       “哼,我對你們才沒什么味口咧!”
       被猜中心思的男人們急忙為自己辯駁。
       “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加藤見原田和秋本慌成一團,冷眼瞄了他們一眼說道:
       “男人也一樣”
       “男人有什么不好?”
       他們都是正常的异性戀,對女人從來不會客气,但是對加藤竟然對男人 有興趣一事卻感到相當怀疑。
       “男人擅于口交,而且比女人好伺候,說來并不坏,但是他們的淫叫聲引不起我的興趣。到目前為止,還沒听到讓我滿意的聲音。”
       加藤一邊攏著頭發,一邊帶著苦澀的表情吐著煙圈。他的語話當中有著十五歲男孩不該有的沈重感,他的威儀讓身邊的男人們說不出話來。
       “真是酷斃了!”
       對處于性飢渴狀態中的他們而言,加藤的虛無看來簡直是一种“太過受上天寵愛的男人的苦惱”,洋溢著令人難以承受之美。
       “——哼!”
       加藤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他本身從來不覺得自己受到上天寵愛,反而常常覺得自己好似被剝奪了什么似的。
       只因為身為大流氓的儿子,不管在學校或到街上去,即便本人沒這個意思,卻總是會被別人另眼相看。其實他只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可是身為角頭老大的儿子,憑著高輪這個背景和得自曾經身為女演員的母親的美貌,總有一些不請自來的女人纏繞在四周。既然如此,他就想嘗嘗男人是什么滋味,可是,他發現并沒有多大的差別。目前加藤做愛的對象都只是一些成熟而且足以自立的的女人。 “加藤,一起吃個飯吧?”
       對那些存心想敲詐的年輕女性已經感到厭煩的加藤,覺得跟年長的女人所建立起來的關系要讓他舒服得多。她們看到加藤吃那么多東西時只是微微一笑而已。她們會讓加藤住到家里,可是卻絕口不提性愛之事。可是只要加藤說“我想做”,她們也會很干脆地說“那有什么問題!”
       一開始可能只是泡個舒服的熱水澡,可是一旦吃過飯做完愛之后,女人就會急于想拉近兩人之間的關系.女人會主動表示:“加藤,你可以長久住下來呀!”還為加藤准備睡衣或專用的衣柜等,結果反而使加藤的心情浮躁起來。
       “我不是來當你的情夫的。如果我一直待在這里,你也沒辦法帶別的男人回來了。”
       加藤總是留下這句話,就默默地离開了女人的處所。
       加藤始終在不同的女人家里停留,身上的錢用光了,就到麻將館去賺。加藤只有在最初的一個星期覺得這种流浪的生活很有趣。他的本能使得他開始對如此虛幻的生活模式出現拒絕的反應。
       “加藤,燒焦了喲!”
       筷子用得不挺順手的原田說道。
       “啊,你們也一起吃吧!”
       加藤話還沒說完就先伸出了筷子。這里是位于新宿東口的某家烤肉店,加藤在吃烤肉前就已經先干掉了兩人份的朝鮮牛排當開胃菜。加藤一開始動起筷子,
      頃刻之間就吃掉了五份牛排和里脊肉。
       “喂,小姐,膽、內臟還有肝再追加三人份!”
       加藤朝著廚房大吼。他不但對女人的需求量大,連食欲也堪稱天下無敵。 “呼!你們先吃吧!”
       吃過了第一攤,心情比較沉穩之后,加藤摸索著口袋,卻發現香煙沒了。加藤從十三歲就開始抽煙,但是還不算是癮君子。頂多只是抽來解解悶。可是,自從离家出走之后,抽煙的量不知不覺地增加了。
       “——喂!你有沒有煙?”
       加藤這句話又讓原田一陣手足無措。
       “對不起,我也沒煙了。我我現在就去買。”
       原田丟下筷子,站了起來。
       “沒有就算了吃你的吧!”
       原田聞言大感惊訝。加藤是一個忠于自己欲望的人,但是卻不會任性胡為。可是,那純粹是以加藤的標准來看的,只要有必要,加藤隨時會變成一個暴君,所以在他身邊的人可千万大意不得。
       “我已經吃飽了,我去買。”
       于是秋本立刻站了起來。他不想惹得加藤不高興。
       就在加藤舒舒服服地享受著他飯后一根煙時,一個小個子的男孩子匆忙地跑了進來。
       “加藤,原來你在這里啊?”
       來人的語气中帶著求救的味道。這個小個子的男孩子叫田村,從國中時就跟著加藤。
       田村和山本都是加藤國中時代的麻將牌友。說起來加藤是“師父”級的人,所以田村和山本也具有職業水准。
       “為什么?”
       加藤冷靜地問道。手指頭仍然夾著煙,一動也不動。离家出走之后,加藤的生活費都是和麻將老千賭來的。勢力強大的加藤一族在每年舉行一次的麻將大會中,連續蟬聯五年冠軍。連組織里號稱最強,堪稱代打高手的人也沒辦法胜過加藤。技術高超如加藤,在郊區的麻將館里賺錢簡直易如反掌。
       “听說是被麻將老千耍了手段,一時气不過就當場鬧開了,可是那是麻將館的地盤,結果反而遭殃了。真的被揍慘了。”
       一听到有人耍老千,加藤的眉頭微微地動了動。加藤的原則是不管胜負如何,贏也要贏得光明正大。
       “哼,對一個小孩子竟然如此貪得無厭!”
       加藤不悅地罵道。可是他的表情還是跟平時沒什么兩樣。田村哀求似地看著臉色淡然的加藤。
       “看來”
       加藤靜靜地說,同時點起了第二根煙。這种彷佛暴風雨前的宁靜,叫人感到害怕的靜謐震撼著現場所有的人。
       “我得去教教那些無賴大人什么叫做真正的輸贏。”
       加藤淡淡地笑著。他的表情是那么地酷,就好像找到獵物,正貪婪地舔著舌頭的肉食獸一般。
       擁有和高大的體型相稱的狂放靈魂的加藤,有一种難以駕馭的激情。女人和打架對加藤而言都只是小小的解悶游戲罷了。這几個了解加藤以“輕松”的心情所做的事會造成多么震撼性結果的男人,不由得渾身打顫。
       “剛好我也覺得無聊。”
       加藤露出勇敢的笑容站了起來。他已經恢复成平常的樣子了,可是那些受到惊嚇的男人們卻依然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你們干什么?別在這邊發呆,帶路呀!”
       加藤大聲一吼,眾人便像停格的畫面開始轉動一樣活動了。
       “是!是!”
       店內響起了像軍隊一樣的回應。
       “加藤,真的真的要去嗎?事情真的很棘手哦”
       ***
       田村鐵青著臉說道。他們已經來到麻將館前的小巷子了。
       “都到這里了還怕嗎?”
       加藤不耐地攏起頭發。
       “可是你再怎么厲害”
       田村的言外之意是:你哪敵得過一個成年人的混混?而這句話讓他的气數提前走到了盡頭。加藤一巴掌揮在田村的臉上。
       “你這家伙!不要像個姑娘似地嘮叨個不停!不怕我強暴你?”
       加藤對著倒在巷子中的田村怒吼。
       “加加藤!你如果把田村打死在這里也沒什么好處啊!”
       秋本和原田兩人急忙從兩旁架住加藤。加藤用力甩開他們,毅然決然地說道:
       “是誰哭哭啼啼地跑來說山本被揍的?這是你混的地方,你帶路!”
       加藤威嚇地說,田村只好赶快站了起來,忙不迭地說:
       “我知道了。我帶路就是。”
       加藤從牛仔褲的口袋里拿出一疊一万圓的鈔票。他估計應該有二十万之多,他把錢遞給田村。
       “這是軍資。”
       加藤理所當然似地說道。田村不知所措地看著加藤。
       “加藤少爺,你把這些錢交給我是什么意思?”
       “笨蛋!待會儿就要去賺大錢了!”
       加藤的意思是,待會儿一定會贏,所以根本不需要什么軍資。加藤充滿自信地說著,然后便笑了開來。
       “加藤少爺”
       几個男人用愿意為加藤赴湯蹈火的堅毅眼神看著加藤。
       “喂!你再裝出那种表情,小心我上你!”
       加藤笑著說完,便轉身往前走。
       ***
       “歡迎光臨!”
       一個頭發短而卷,一看就像麻將館工作人員的店員無精打采地說道。
       “馬上就可以開打嗎?”
       加藤一邊攏著頭發一邊環視著店內。由于里面煙霧彌漫,視線不是很清楚。這家麻將館雖然地處郊外,空气卻相當污濁。現在是大白天,麻將桌卻已經有一半被占用了。穿著工作服或短上衣,弓著背的男人們都頂著一張認真的表情坐在牌桌前。
       “可以”
       店員用狐疑的眼光看著穿著皺巴巴的襯衫配著牛仔褲的加藤。他不是訝于加藤那似乎与此地不搭調的美貌,而是怀疑像加藤這么年輕的人,一旦輸了手可有錢付帳?
       “這個。”
       加藤把手腕上那只純金的勞力士表剝下來交給男人。
      男人惊慌失措地抬頭看著加藤。
       加藤微微笑道。加藤离家時除了身上的電話卡和信用卡之外,還有他從父親那里“借”來的純金勞力士。
       男人雖然對加藤那与年紀不相稱的風度感到惊愕,但是手也不稍停地開始鑒定那只表的真偽。
       偽造的勞力士表很多,但是据說只要旋轉時針,日歷上的日期在十二點的時候就會改變的話,那就是真品。
       “好,這只表我就先幫你保管。請進!”
       男人把勞力士往口袋一放,就露出狡詐的笑臉把加藤帶到牌桌邊。
       “自摸!”
       加藤冷靜地喊道。
       “連庄!”
       才打一會儿,那些輕忽加藤是個毛頭小伙子,不知死活地想來敲他一筆的麻將老千紛紛敗在加藤手下。現場的气氛繃得讓人發毛。連那個稍后才進來,裝成跟加藤不相識的田村也對真正用心打起牌來的加藤所展現出來的功力大為惊服。 “抱歉了,我通吃。”
       加藤叼著香煙笑著。他笑得那么地從容自适。那与他年紀實在太不搭調的威嚴將現場一些身經百戰的麻將老千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快付錢!快付錢!大人不是應該懂得償還賭債要干淨俐落嗎?”
       加藤慢慢地吐著煙圈。被一個突然冒出來的毛頭小子殺得這么慘,實在有損這些老大哥們的面子,可是愿賭服輸,也沒人有話可說。
       加藤的面前已經堆了一堆錢。果然,輸得最慘的田村也把加藤原先交給他的那些軍資悉數吐了回來。
       加藤大把大把抓起万圓的鈔票,錢實在多得數不清,他干脆全部往口袋里塞。就在這個時候,——
       “小伙子,年紀輕輕的,倒挺能玩的嘛!”
       加藤听到聲音回頭一看。
       “啊?”
       說話的是一個肩膀削瘦的中年男人。身上穿著現在已經不流行的華麗開襟襯衫和雙排扣夾克。
       他瘦弱的手腕上戴著純金手鏈。怎么看都像是麻將館里的老千。
       “怎么樣?跟我比一場吧?”
       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說。
       “啊”
       田村看到這個男人,頓時表情都僵住了。加藤憑著敏銳的本能,瞬時明白了這個男人就是田村所說的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騙子,可是加藤不動聲色。
       “可以,不過要比得干淨。”
       加藤說著把香煙捻熄在煙灰缸里。那些被加藤贏個精光的麻將老千,擺明了就是這個人的手下。原以為加藤只是個毛頭小子,沒把他放在眼里,現在見情況不妙,老大只好赶緊出來為手下擦屁股了。
       “這位小哥,不知怎么稱呼?”
       男人問加藤。
       “懂禮貌的人總該知道要問人家的名字之前,要先報上自己的名號。” 加藤瞄了男人一眼。男人一臉把加藤當成狂妄小伙子的不屑表情,只是加藤的話也沒有錯,他倒是老老實實地報上名來。
     
       “在這一帶不知道我“歌舞伎町的山下”的人,就不算是道上兄弟。” 男人裝模作樣地說道。
       “我真是壓根儿沒听過哪!我是加藤。加藤雅臣。”
       加藤若無其事地回答。
       “哦?混哪里的?”
       山下不知死活地哼著鼻子。
       “混哪里的有什么差別?”
       加藤用銳利的眼神瞪著山下。只要祭出父親的名號,就算不是道上的人物,也一定會臉色大變的。可是,加藤對自己相當有自信,不屑這么做。
       “小哥啊,沒在這里看過你,平常都在什么地方打呀?”
       山下一邊疊牌,一邊用親密的語气說道。他還是心有芥蒂地打探加藤。 “我不叫小哥,叫加藤。”
       加藤依舊冷冷地說道。
       “是職業的嗎?”
       “哪有可能?”
       加藤用鼻子哼笑著。在离家出走這段時間里,加藤雖然靠打牌來賺錢花用,可從來沒想到要以此為業。加藤多少知道,抱著玩玩的心態反而比較有賭運。只要一產生求胜的貪念,賭運馬上就會跌落谷底。加藤就是這么一個堅持把打牌當游戲的人。
       “混一色小三元。”
       加藤好似早就等著似地,一等山下丟牌就胡牌。這种打法根本就不留一點情面給對方。加藤和男人展開一場真正的大對決,使得麻將館里充滿了肅殺的气氛。將軍資都輸光了的田村也加入觀眾的行列,靜觀牌局發展。
       一個可能是山下手下的年輕人站到加藤后面。年輕人看過加藤的牌藝之后,輕輕地搓了搓鼻子。
       這分明是在打“pass”。山下一邊注意著加藤,一邊作勢要從長褲的口袋拿香煙。加藤假裝若無其事地看著別的地方,其實是集中所有精神在山下的手指頭上。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山下偷偷地換牌。
       “我說山下先生啊,跟一個小孩子打牌還要作弊實在太說不過去了吧?” 加藤算准了山下叼起香煙的時候靜靜地說道。山下不愧是老手,臉色變都沒變一下。
       “做什么弊?”
       山下的表情無疑表明了:對付你這樣的毛頭小子哪需要作弊?他也回瞪著加藤。
       “讓我們看看你的口袋里有什么?”
       加藤用威嚴的語气說道。
       “不要老羞成怒就想攪局。”
       山下故意讓色彩鮮艷的刺青在衣領處若隱若現。
       “攪局的是你吧?”
       加藤根本不把山下的刺青放在眼里,以銳不可擋的气勢吼道。他的叫聲使得麻將館頓時顯得更緊張。事前就被加藤交代過,不論發生什么事都不要插手的田村,不知道該制止加藤還是相信加藤的能力,只好繼續觀望下去。
       “真是好膽量,嗯?”
       山下企圖用威嚇的語气恐嚇加藤。
       “加!”
       田村忍不住叫了一聲,卻被加藤用眼神制止了。
       “是啊!膽量應該是這位大哥的本色吧?”
       加藤挺著胸回答道。不管是什么樣的男人,只要一看到刺青,難免臉色大變,倉皇而逃。
       可是,加藤的父親是關東地區經濟大流氓的頭頭,家里經常有十几個小弟兼保鏢在走動。住家的窗子都是防彈玻璃做的,每次一有事情發生,加藤跟兄弟姐妹就不必上學,暫時躲到伊豆或草津山里面的溫泉旅館。几個“阿姨”和同父异
      母的兄弟姐妹,以及貼身保鏢兼保母的高橋和一些未曾見過面的兄弟們,全部一起改變身份躲到安全的地方。
       “不知道老爸是不是還活著呢?”
       加藤跟几個兄弟姐妹都事不關己似地一邊看著電視報導,一邊喧鬧著。盡管形同處于被軟禁的狀態,可是他們樂得可以泡在熱呼呼的溫泉里,然后欣喜于這次的事情又平安落幕,一行人浩浩蕩蕩返回東京。
       加藤的父親總是在最后關頭直搗黃龍。明知可能會喪命,他依然去襲擊了對立的黑道巢窟。
       听說加藤在十歲不到的時候就可以一邊看著電視報導父母出生入死的消息,一邊淡然地問道:
       “高橋,該去泡溫泉了吧?”
       對從小就不時經歷這种仗陣的加藤而言,身上有刺青的混混根本只是一個沒腦筋的嘍羅而已。
       “所謂的公平決胜負就是正正當當地比輸贏,這是男人之間的禮儀,不是嗎?既然你有膽量去刺青,不妨就放手一搏,光明正大決生死吧!”
       加藤這一番話說得讓人沒有反駁的余地。可是,這种理論只适用于強者。就因為是沒辦法正正當當地迎戰的弱者,才需要靠作弊來欺騙。這种人總是企圖用計謀決胜負。
       “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講什么大話?”
       山下兩手抓起眼前的麻將牌,往加藤丟過去。
       “你!”
       加藤一邊用手揮落如雨水般飛過來的麻將,一邊站了起來。
       “想干就來呀!嗯?”
       加藤威嚇的聲音几乎要使麻將館中的玻璃都裂開來。一股火焰般的怒气從加藤身上噴發出來。那是達到極限的怒火。加藤那恍如狂濤般的怒气使得空气顯得又熱又不穩定。
       “——!”
       夾在觀眾群中的田村被加藤的气勢嚇得渾身打顫。以前田村看過加藤跟人干過几次架,加藤從來沒輸過。看到他以一對五,而且還把對方一個一個擺平的時候,田村确實是大惊失色,心中也曾竊想“或許他總是打有把握的仗”,然而對加
      藤而言,打架和打麻將都只是一种合理的“行為”。
       “太狂妄了!今天看老子教訓你!”
       山下握緊拳頭,探低姿勢朝加藤的下巴打過去。他的動作算是相當快了。可是,加藤卻只是微微地扭過腰就閃躲開來,隨即一掌打在山下的臉頰上。換成一般人早就一頭撞向牆壁了,可是山下果真不是泛泛之輩。他只是踉蹌了几步,隨即又重新擺好了架勢。
       “你你想玩真的?”
       山下用惊人的語气喝道。
       “我還不至于生澀到會輸你這老小子,放馬過來!輸給一個外行人可不是多光彩的事哦!”
       加藤明知對方是混混,卻依然保有平日不疾不徐的態度。
       “要輸的人是你!”
       山下大叫。只見他漸漸燃起一股熊熊斗志,馬上就擺好第二波攻擊態勢了。一向對自己的力气相當自負,不知道敗陣為何物的男人一旦和自己能力相當的男人對峙起來,就會變得浮浮躁躁的。
       “喝!”
       山下一聲吼,朝加藤扑了過來。
       “啊喝!”
       加藤一把抓住來勢洶洶的山下手臂,用力一拉。
       “哇!”
       山下整個人失去平衡,跌了個狗吃屎。
       “不懂禮貌的家伙竟然跟地板打起招呼了啊?”
       加藤用力一壓,山下的頭就重重地撞在地上。
       “——唔!”
       骨頭撞擊在地板上響起鈍重的聲音,山下也同時低聲地呻吟起來。
       “別傻了,難道你想自殺嗎?”
       加藤咯咯地笑著,故意煽動對方的怒气。不管對手再怎么強,只要掌握住反擊的竅門,就可以借力使力了。不了解防守就是最厲害攻擊的人到最后一定會因為气力用盡而敗北。加藤之所以沒打輸過是因為他擅長在瞬間做出最佳判斷,同時也遵循這個原則,從不做無謂的攻擊。
       “你!”
       山下壓著滿是鮮血的額頭支起身體。在場的每個人都可以預料到加藤將獲得壓倒性胜利。
       加藤的表情倏地變得好冰冷。他敏銳的防御本能冷靜地分析出山下的下個行動,在那布滿血絲的眼底正燃起喪家之犬不惜拼死一搏的殺气。
       “大哥,放棄了吧?”
       加藤用冷靜的聲音說道。如果是五波的胜負決戰,加藤自是全力以赴,可是追打一只喪家之犬不是加藤的本性。
       “你可別怕哦!”
       山下從怀里掏出一把短刀來。山下真的豁出去了,麻將館里的人都不禁屏住了气息。山下越是失去理性越是增加他敗北的机率。他輸定這場仗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加藤則宣稱“今天要教教你怎么用刀刃決胜負”。反正對方已經不像個成熟的大人,只是個年紀比較大,性子暴烈的小嘍羅。
       “怕的是你吧?跟一個小孩打架還需要亮家伙嗎?真是笑死人了。”
       加藤說話的樣子根本不像一個十五歲的少年,簡直是沉著到了極點。
       “少羅嗦!”
       山下大吼一聲,握緊了短刀,朝著加藤殺過來。對加藤具備的气度所產生的嫉妒、反彈以及畏怯感,使得他完全喪失了理性。
       “山山下先生,不要這樣!”
       剛剛那個打暗號給山下的年輕人和他的同伴都臉色大變,跑向山下。
       “你們給我退下!”
       現在山下的眼里就只有加藤了。
       “真是無藥可救啊!”
       加藤輕輕嘆了一口气。他打從心底為山下感到悲哀。因為拋棄自尊,以詐騙的手法來決胜負,結果反而使得一個人變得越發卑劣。如果能光明正大地面對挑戰,就算輸了,至少可以全身而退。到目前為止,加藤一直是抱著這种信念過活的,而且他生長的環境也讓他有這樣的認知。加藤帶著深沉的悲哀凝視著山下這個不斷欺騙自己,雖然早就在人生戰場中敗北,卻又一直苟延殘喘的人。
       “你納命來吧!”
       山下兩手握著短刀,朝加藤扑過來。加藤并沒有逃,兩人于是扭成一團,激烈地沖撞在一起。
       “加藤少爺!”
       田村畏怯地大叫。
       “唔!”
       山下發出了低低的怒吼!同時手上的短刀應聲跌落地上。短刀那白色的刀身在燈光的照射下,亮晃晃地反射著。這時喀一聲清響讓麻將館中的人為之一惊。加藤收回了打在山下心口窩的拳頭,同時低沉地說道.
       “真是有理說不清的家伙”
       被擊中要害而失了神的山下隨著加藤的一聲吆喝,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山下先生,你還好吧?”
       几個年輕的手下將山下團團圍住。加藤一邊撫摸著拳頭,一邊對這些人說道:
       “骨頭可能裂了,待他醒過來之后把他送到醫院去。”
       加藤說得淡然,但是那些年輕的小混混卻個個怒火沖天。
       “你這小子,好大的膽子!”
       這几個男人充滿了三個打一個必可擺平對方的卑怯自信。加藤見狀只是咋了咋舌。
       “可別想玩真的哦,你們不覺得可恥嗎?竟然欺騙一個小孩子,還出言恐嚇。”
       加藤的語气好像在教訓人一樣。他的行為純粹是正當防衛。任誰看來都是麻將老千的錯。
       “少羅嗦!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口出狂言!”
       被加藤的義正辭嚴給駁得無話可說的男人們將無處可發的怒气往加藤身上傾泄出來。加藤渾身上下充滿了斗志,緊握起拳頭。
       “還在這邊羅嗦?再不走就殺了你們!”
       加藤的語气听起來真實得嚇人。
       “唔!”
       男人們被加藤的气勢所懾,全部畏縮地往后退。加藤不但有輕而易舉地將流氓老大打倒在地的強大臂力,同時還具有足以壓倒眾人的粗暴靈魂和鋼鐵般的骨气。
       “你們總算明白了吧?”
       加藤淡淡地說完便轉過身去。加藤的用意是希望事情就此結束。可是,這几個男人都是在道上混了一段時間的人。面子對他們而言比什么都重要。如果被道上兄弟知道他們被一個小伙子打敗,而且就此摸著鼻子走人的話,他們以后也別想再混了。這對他們來說,簡直跟丟了命沒什么兩樣。
       “該明白的是你!”
       三個男人一起扑向加藤。加藤見狀,那端整的臉上頓時掠過一抹像刀刃般銳利的表情。与其說是一种憤怒,不如說是一种讓人感到害怕的沉靜。
       “啐!這些笨蛋!”
       加藤兩手像抓籃球一樣分別抓住從兩側攻過來的男人的頭。
       “啊!”
       下一瞬間,兩個男人的頭發出骨頭相碰的鈍重聲撞在一起了。從正面攻過來的男人剛好撞到這兩個纏在一起無力地跌落地上的同伴,腳底下一個踉蹌。
       “啊呀!”
       加藤朝著三個纏在一起的人一腳踢過去。男人們便朝著對面的牆壁撞去。 “好好厲害哦!”
       現場不知道哪個人被加藤的神力給惊得倒吸了好几口气。加藤竟然一腳就可以將三個混混踢成那個樣子。換做一般人,就算身體再怎么強壯,也絕對做不到。 “哼!竟然浪費了我這么多時間!”
       加藤很不快地說道,這時站在柜台前,臉色已極度蒼白的卷發店員戰戰兢兢地走過來。
       “唔!”
       眉宇之間露出不滿情緒的加藤早已把店員嚇得縮成一團。
       “保證金!”
       加藤用很公式化,但極其嚴肅的語气把手掌往手一攤。三十几歲的店員被加藤這种不像是十五歲的少年該有的威儀嚇得手足無措。
       “是是!”
       于是一個沉甸甸的勞力士金表就放到了加藤那只大手上。
       “謝啦!”
       加藤爽朗地笑了。他的笑容是那么地無邪,就像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一樣,根本無法把他跟剛剛那個与流氓進行過一場?殺的人聯想在一起。
       “——打擾了!”
       加藤從口袋里拿出一万圓鈔票丟在柜台上,然后大步大步地离開了麻將館。
       ***
       “加加藤少爺!”
       一直在麻將館外等加藤他們回來的原田和秋本急急地跑了過來。
       “你沒事吧!?”
       原田仔細地端詳加藤的臉孔問道。他确定了加藤臉上沒有被打過的傷痕。 “我們好擔心哪!對方畢竟是老江湖了。”
       秋本說道。雖然大家都知道加藤不曾輸過,可是他們深信,沒有永遠不敗的人,所以總認為在某個時候這個不敗的男人會嘗到敗績。這是醉心于加藤,卻又對加藤沒有信心的凡人的悲哀。
       加藤認為胜利是理所當然的。他極度地厭惡失敗,厭惡到如果輸了也要將對方殺死的地步。
       “還會有什么事?”
       加藤一拳揍上原田和秋本的瞼。他不是把怒气發泄在拳頭上,而是抱著一种給与不相信他的人些許懲罰的心態。
       “哇!”
       原田和秋本原本就是浮浮躁躁的人。加藤輕輕松松的一拳就把他們打得東倒西歪。
       “啐!無聊!瞧你們這么沒信心,怎么讓馬子爽呢?”
       加藤不悅地說完,便從口袋里拿出那些一万圓大鈔往原田他們頭上丟。兩人見狀你爭我奪地搶著像雪花一樣飄散下來的錢。
       “加加藤少爺?”
       兩手緊握著鈔票的秋本抬頭看著加藤。
       “跟田村三個人用這些錢去買馬子吧!”
       加藤說著轉身就走。
       “加藤少爺也一起去吧?吉原的脫衣舞場有很辣的女人哦!”
       原田企圖討好加藤,興高采烈地說道。
       “哼!用錢買來的女人能讓我興奮嗎?你們去就好了。”
       加藤說完便要走人,就在他叼起一根煙要點火的時候
       “——少爺!”
       加藤背后響起一聲尖叫。加藤回頭一看,一個整齊地穿著西裝,面貌精悍的男人映入眼帘。
       “你們”
       加藤還來不及說什么,几個圍在加藤四周的男人便使出渾身的力气拉住了他。
       “我們找得你好苦!”
       “少爺,您沒事吧?”
       這些人嘴里問候著,卻仍然用惊人的力道制住加藤。
       “可惡喂!放手!”
       加藤粗暴地掙扎著。几個體型和加藤差不多的男人頓時都被撞了開來。唯一還巴在加藤身上的就是那個拼了命抱住加藤的小個子高橋老弟。
       “我不要,加藤少爺!好不容易才見到你的。”
       他是負責照顧加藤的高橋的弟弟,同時也是立誓把一生奉獻給加藤的狂熱加藤主義者。看到他眼里噙著淚水死命地糾纏著,加藤再怎么狠心也不忍把他一腳踢開。感情有時候比臂力更纏人。
       “少爺,請您乖乖听話。”
       一襲剪裁合宜的西裝包裹著健壯身軀的男人出現了。
       “高橋”
       加藤的表情扭曲了。高橋大哥從五歲起就一直照顧他。在臂力上加藤有自信絕對可以胜得過他,但是要對這十年來一直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的高橋大哥施暴,那絕非加藤的本意。
       “真是的!真讓我費了不少工夫哪!”
       高橋大哥惊愕地說道。
       “少羅嗦!不管我在哪里?或干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找來的?”
       加藤大吼。一遇到高橋大哥,這個無敵超人就只是一個會耍賴的小孩子了。
       “有人傳來情報說歌舞伎町的麻將館里有個气勢很嚇人的年輕小伙子,和道上的兄弟杠上了。我一听到消息,心里就有數了。”
       高橋大哥斬釘截鐵地說道。渾身上下散發出照顧加藤長達十年之久的老仆人不可動搖的自負。
       “少來煩我!”
       加藤像頭被捕獲的野獸一樣怒吼著。
       “少爺的牌技高超,連我們的代打高手都敵不過你。為什么偏偏要跑到這种鳥不生蛋的麻將館來跟混混”
       高橋大哥嘆了一口气。那些被加藤撞開來的手下都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了。 “高橋大哥,那些對少爺失禮的鼠輩該怎么處理?”
       手下很鄭重地問高橋。這個手下在投效加藤家之前,是一個只會虛張聲勢的傻瓜,但是在高橋大哥的調教下,已經展現出教育的成果來了。
       “你就看著辦吧!”
       高橋大哥堅毅地說。這句話讓加藤大為光火。
       “我已經討回公道了!用不著你們插手!”
       加藤用足以讓整個歌舞伎町都撼動的音量大吼。他的自尊不容許他利用父親的勢力來壓人。在場的人都被加藤的咆哮給震住了,可是高橋大哥卻不為所動。 “哪,少爺,請這邊走。”
       高橋拉起加藤的手,把他帶往停在大馬路上的賓士。
       “放開我,高橋!我殺了你!”
       高橋大哥根本不理會加藤的怒吼。
       “如果能被少爺所殺,那是我最大的心愿。”
       高橋大哥帶著溫柔的表情微笑著。以优秀的成績從國立大學畢業的高橋大哥,實力足以讓他成為關東黑社會頭目加藤父親手下的干部候選人。可是,為了加藤,他宁愿放棄出頭的机會。
       “你”
       加藤無能辯駁,只好閉上嘴巴。加藤在嫉妒、憤怒、無理的暴力之前絕不妥協,但是對親情卻絲毫沒有抗拒的能力。加藤小時候母親就過世了,而他能在繼母和“阿姨”以及許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之間健康地成長至今,完全是因為高橋大哥毫不吝惜的奉獻所致。
       “哪,請赶快上車吧!”
       高橋大哥把不再抗拒的加藤擁進賓士車的后座。然后自己快速地坐在駕駛座上。
       “少爺,請慢走!”
       其他的人异口同聲地大叫。加藤一時之間不知所措,這時賓士靜靜地發動了。
       “喂!這是干什么?”
       出于本能察覺到事有蹊蹺的加藤問高橋。高橋只是默默地不說話。
       “喂,我在問你呀!”
       加藤忍不住焦躁地對高橋吼道。
       “少爺,您肚子不餓嗎?”
       高橋的聲音好平和。
       “在麻將館打了一架,是有點餓了。”
       加藤有點失望,但是還是很老實地回答。
       “是嗎?您想吃什些么?”
       高橋問道,加藤馬上回答:
       “這個嘛我要吃甲魚鍋和燒酒。”
       這真是一個十五歲少年不應該有的興趣。
       “那么,我們就到‘丸市’去吧?”
       那是一家專門接待政治家的五星級餐廳。
       “真的嗎?那太帥了!”
       加藤喜不自胜地叫了起來。一听到有好吃的,打架所招惹的怒气和不愉快早就不知道被吹到什么地方去了。
       “高橋,真的可以嗎?”
       加藤小心翼翼地問道。加藤家素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不能隨便在外面用餐。這是因為注重材料,非得經過極致的調理方法所做出來的東西才能是好吃的東西。
       “嗯。”
       高橋大哥很干脆地回答。
       “是嗎?記得最后一次到那邊吃飯是老爸過生日的時候,之后就再也沒有去過了。”
       加藤很高興地說。他的性子就是這么率直,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甲魚鍋,好像把自己离家出走一事都拋到腦后了。對正值成長期的加藤而言,吃飯就代表活著。
       ***
       一輛全黑的賓士在一片綠意的山路上飛馳。私立天王寺學院出現在白樺樹林的深處。頭上是一片澄澈的天空。這棟石造的學院就靜靜地、优雅地佇立于春色當中。
       ——好漂亮的地方
       高橋大哥心里想著。他覺得這种環境比東京那些被廢气污染的學校要更适合加藤。
       高橋大哥從后視鏡中窺探著。因為吃過最美味的甲魚鍋和燒酒而心情愉快至極的加藤,像孩子一樣在賓士車的后座睡得香甜。
       “俗話說玉不琢不成器”
       高橋大哥望著加藤的睡臉,心里想著。
       他利用加藤父親的名望,四處找后門,為自動從M工業學校退學的加藤找到了號稱有最优良傳統和最高升學率的住宿男校。
       “少爺,請醒醒。我們到了。”
       高橋大哥叫醒加藤。
       “嗯什么事?到家了嗎?”
       加藤不知道高橋在耍什么花招,很不愉快地呻吟著。睡得正香甜卻被叫醒的加藤惺忪地支起身體。一看到窗外那遼闊無邊的景色,頓時大惊失色。
       “喂,這是什么地方啊?”
       這時候才知道自己被甲魚鍋所騙已經太遲了,可是人都來到這里了,說什么都沒用。
       “學校。”
       高橋大哥很沈靜地回答。
       “你你說學校?學校怎么會在這种深山里面?簡直就是監獄嘛!”
       加藤怒吼道。
       “少爺,未成年人是進不了監獄的。再說沒有經過刑事審判的過程也不能隨便就進監獄呀。”
       曾經在法學部修過刑事訴訟法的高橋大哥,很冷靜地糾正加藤的錯誤。 “我管那么多?喂,讓我下車!”
       “到的時候自然會讓你下車。”
       高橋大哥淡淡地說。
       “別開玩笑了!”
       加藤用力地踹著賓土車的座椅。原本應該很堅固的德國制皮椅竟然破了個大洞。
       “少爺的精神真好啊!這樣我就放心了。”
       高橋大哥好像眯起眼睛看著孫子惡作劇的老爺爺似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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