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开炮-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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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哗啦一声巨响!
      我闪了可是没闪过去。这小子临时改纵砸为横抽。太毒了这厮!
      胳膊和脸,胸肋都一阵巨痛,话都说不出来了。椅子坏了,残肢裂了一地。
      我不信,我不信!
      被打趴在地上,我这一生都从未这么愤怒过。
      血从鼻子里流了出来,一滴一滴地溅在手上。
      高力强又抄起木棍没头没脑地抽过来,嘴里叫嚣着:抽死你丫的!抽死你丫的!我让你敢他妈的动我的人!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敖叫一声,反身扑向他,和他撕打在一起,在地面上照死里纠缠。轮起王八拳,空手入白刃,我打红了眼,使着大劲地砸着拳头:我操你大爷!我操你大爷!你敢抽我!
      我捏死你丫的!
      我先捏死你!!!
      大家不分胜负,谁也别想让谁好过。
      这通拳打脚踢,我打上次被几个人围着痛扁之后还真没这么狠劲的打过。那还是上学的时候,如果不是后来老猴来了,也许我就被其中一个小子的单车链把眼睛给抽瞎了。
      打着打着我就忘了为什么打起来的了,脑子里充着暴乱的血,只有一个念头:花了他!
      陈向阳好象挣扎着过来试图把我们俩拦开,但是不知道被谁的手胡拉到一边去了。耳朵里除了他嘶哑的喊声:别打了,别……打了!就是两道此起彼伏的喘息声,闷哼或者拳脚中肉的声音。
      到最后,陈向阳连声音都哑得发不出来了。
      一次次的试图拉架都告败之后,我们依然象两条疯狗一样打得难解难分,只是没刚才快了,没刚才狂风暴雨是的了。
      可大家彼此都怒火中烧。
      高力强也见红了。
      光打还不解恨,找了个空裆,我抽身跳起来,拔脚就往外奔。
      想跑?高力强一伸手没抓住。
      王炮!你……你去哪?陈向阳扶着墙勉强站起急问。
      门是开着的,我径自往院里窜,一边硬邦邦甩下一句:我找砖!
      天是什么时候黑的?
      空气中全是粉尘。
      顾不上这些,就着不算明亮的光线,我在院子犄角旮旯里一阵狂踢。
      飞快地绕走一圈,竟然没有。
      高力强已经爬起来追了过来。几乎是同时,都看见了车屁股后面靠墙根的几块红砖。
      操,互视了一眼,就开始往那抢。
      我在院这头,他在门边。论理他比我近,可因为要摆脱陈向阳的拉扯,我比他先一步抢到。
      把砖抄在手里,很熟练地想都不想一转身就抡举了起来。
      还没拍下去呢,陈向阳低呼一声,窜过来,站在高力强面前,两臂一伸,人都站不稳了,硬撑着闭着眼。
      我的手生生停住,虽然濒于丧心病狂的状态中,但还没到完全失去理智。
      你走开!
      我和高力强同时大喊,我是伸手去推,高力强则一把把陈向阳拉到了身后,手伸平了支着他不让他再靠过来。
      你拍!高力强用另一只手揪住我的衣领,梗着脑袋象头惹毛了的豹子,脸拧成一张枯树皮,眼睛下面抽着筋。
      有种你就拍!
      我也一把揪住他衣领,和他怒目对视着,可举着砖的手却象托着千斤那么重。
      哼?怕了?高力强冷笑:光说不练的白把势!
      你别逼我啊!
      我抓着他的手一使劲,勒住他。他眼睛里的火一阵阵烧向我脑门,发热眩晕,手上就跃跃欲试。
      瞧你丫这装B的操性!孙子!就你还敢动他!高力强想起来为什么打了就也手上使劲地勒住我的领口,还一把把正在挣扎的陈向阳推出老远去,暴喊:他是不是动你了?你说!!
      我花了你!!
      怒吼一声,再也忍不下去了,手向后一扬惯上劲就重重地砸了下去。
      高力强下意识地一闭眼。
      陈向阳喊了一声:不要!
      眼见砖就要拍到接近他脑门的地方了,心口一痛,手一歪,滑到一边,砖还在手上。愣了愣,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对自己气愤到了极点,这是怎么拉?
      高力强睁开眼,那眼神中充斥着鄙夷,他甚至松开了揪着我衣领的手:就你?!!
      我热血上冲,狂嚎一声:我就动了!你我都动了,何况是他?!!!一抡手,砖飞了出去,擦着高力强的耳朵,直扑屋里的窗户。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包括无意识喊出来的我。
      只有那句话在空气中抖动,把一切变成飞灰和粉尘沙子一起坠落。
      咣啷一声。
      玻璃被贯穿的声音,裂了,然后又一片一片地掉下来,砸在地面上继续断裂,分离,直到最后变成无可补救的僵局……
      那一刻,我知道,属于我们三个人中的一些东西,碎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向阳倒在地面上的一声轻响,才惊醒了僵硬住的我和高力强。
      高力强窜了过去,一摸,惊跳起来:怎么这么烫?
      发烧了。你赶紧送他去医院吧。我不想看他们,往车边走:我……嘴肿了,说话有点不太利索,努了努:我送你们去。
      高力强没说什么,极度心慌意乱的样子。
      就这样我和他把陈向阳抬上了车。陈向阳经过这翻折腾,又在院子里呆了会,还穿得那么少,人已经烧得半昏迷了。
      把高力强的行李箱拿回屋里,高力强已经到楼上拿了看病要用的东西下来了。
      锁上门,直接开出去,直奔医院。
      高力强不知道在想什么,车里挺暗,我也不想往后看。他脸上的表情也许很复杂,但大家都鼻青脸肿的,谁也分辨不太仔细。
      难道我的表情就不复杂了吗?
      也许吧,我从车门旁的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基本上称得上面无表情。
      他……有没有什么反常?高力强忽然问。
      有。我大概描述了一下,觉得隐隐有些不对问:怎么呢?
      ……没什么。
      我本来应该告诉他,你误会了。可我没说,没劲了。干什么都没劲了。我就是意兴阑珊了,也没脾气了。火都从打架和刚才的那句话里泄掉了。
      这种索然令我只是把他们送到了医院,就没跟着进去。
      把车开回了高力强的家,停好。
      取下车匙,啾一声锁好。连小金炮一起扔进了窗户的破洞里。
      出来了,慢慢走到大路上。
      这两天挺累的。倒不是身上,是心理上。
      从来没这么累过。
      身上的疼也不觉得,还是累。
      除此之外,就是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干吗,就是挺盲目的溜达着。偶尔路过的人看着我,投来诧异的一瞥。我一梗脖子,粗鲁地犟: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一头一脸的灰,抽口气就能含一嘴沙子。和着牙齿里的血,又是硌又是腥。
      操!
      没多想,看见有辆公共汽车停在站上,下来几个,上去几个。后门还开着,我就钻进去,歪在最后一排最靠窗户的空位上。
      没有人来找我买票,可能是看我这个样子,都不敢过来了吧。我也没看这车上有多少人。我看着窗外。
      黑暗中不停地闪过霓虹,各式各样的,高楼的外轮廓,名胜古迹的外轮廓,尖顶的避雷系统上隔一会就闪一下的红点。开着门的小铺子和商店,进进出出的黑影。说是城市要亮化,说是城市需要夜生活。是啊,就这么大的地方,要过活这么多的人,铺不开,撒不欢,只好把所有的点都打算进去。把生命象一张太过稀薄的草纸一样折叠起来,让它变厚了,先紧着能用的时候再说。
      想不起来什么了。
      也不想去想。
      好象上来一个小孩,看见我就喊了一声:妈妈。你看……
      妈妈的声音: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然后压低了嗓门批评他:在车上别指着人乱看,不礼貌知道吗?
      我闭上眼,打算让自己合一合,让一些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赶紧回来。要想起来我觉得该惦记着的事……
      可一合就着了,再睁开,是被人推醒的。
      唉,我说,我们这车今开到这算终点站,您赶紧下去吧。我们要打扫下班了。
      噢。我站起来,没站稳,又坐下去了。
      人扶了我一下:没事吧你?
      没事。我一摆手,挺起来往车门走。
      人在后面喊了一声:哎,你外地的吧?出去就有个地铁口,知道吗?
      我下了车,腿迈下来的时候有点涨得疼。看见地铁口就下去了。
      走到站台上。有两人正站在指示图前仰首观望,我也站过去,也仰头看了半天。后来感觉人在看我,就也一扭头看着他们。
      这俩吓了一跳,女的一拉男的,就匆匆走开。
      我看着四下里,眼神有点散。有人扯着京胡,拉唱着二黄慢板,在整个甬道里悠悠地响着。
      下意识地就顺着声音过去了。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楚。
      ……我好比哀哀长空雁
      我好比龙游在浅沙滩
      我好比鱼儿吞了钩线
      我好比波浪中失舵的舟船
      思来想去我的肝肠断
      今夜晚怎能够盼到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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