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四日，圣诞节前一天，“救赎”行动进入倒计时。
“呐，米斯，你是真的没问题吧？”玩着米斯特瑞的头发，阿帕忒问道。
那天米斯特瑞回来之后他把人抱到了傀儡师的研究所好好的检查了一次，发现所下的催眠和念都没有问题，为了确保万一还加大了催眠的力度，代价就是之后几天米斯特瑞原本就不爱理人的性格变得更加冷漠，几天没说一句话。
当然，好处也有。原本无论如何都无法成功的“星陨”就在这几天内制作完成。
“没事。”米斯特瑞倚着床上的软垫回答道，手中摇晃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瓶中的液体呈现美丽的淡金色，透过阳光折射出完美的华彩。
虽然说这两个人目前是以非常暧昧的动作同时呆在床上，不过这不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进展了——实际上，这几天，阿帕忒的待遇和菲特罗斯家其他人的一样，连听米斯特瑞多说一个字的资格都没有。
“要不要去研究所看看？”阿帕忒的话里两重意思，第一重是让米斯特瑞去看看他的“成就”，第二层，是让米斯特瑞去见一下傀儡师确认催眠的力量。
“当然。”从床上坐起来，米斯特瑞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走出了门。
菲特罗斯家的本部是友客鑫市郊的一座高度适中的楼，看似平凡的外表完美的掩饰了它的内在。地下一层，就是菲特罗斯家的药物研究所。
药物研究所最中心的位置并排着几个大型的培养舱，那里面沉睡着的就是“萌芽”，也就是菲特罗斯家最为骄傲的生物改造人，用刚出生的婴儿经过筛选称为“胚胎”，然后经过药物改造与精神暗示成为“半成品”，最后再由米斯特瑞通过他的特殊药物改造成“萌芽”。
一百多个婴儿作为原材料，最终成功的也只有七个而已。但是这七个绝对服从命令且配合默契更是高强念能力者的“萌芽”，已经会成为所有人的噩梦。
“所长，情况怎么样？”米斯特瑞进入药物研究所之后就转化为工作状态，微颦的眉紧抿的唇，专著的看着培养舱的眼神，无一不说明在他心里对“萌芽”的重视程度。
“情况非常好，到时候只要将培养舱打开就能完全唤醒‘萌芽’并将他们用于战斗了。真可惜，不能预演一下……”舔着薄薄的嘴唇，年纪早已超过六十岁，头发和胡子一样花白的所长兴奋地说道。
“很好……”米斯特瑞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玻璃小瓶递了过去。
“这个是……星陨？天，太美了……”所长贪婪地注视着小瓶中的液体。
“啊，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完成的。就这一点点能够把人强化到什么地步我还没有试验过，但是普通人的力量也能强化百倍以上，念能力者还能递增。”米斯特瑞脸上带着淡淡的自豪。
“不愧是‘神迹’……这样的药物能够把我们的力量再增强许多啊……”珍重地把“星陨”放到密封盒中，所长叹了口气，“这样，我此生也无憾了……”
“诶，所长别这么说，您的日子还长着呢。”阿帕忒赶忙说道。
“呵呵，我的日子有多长我知道，将来的日子……”所长注视着米斯特瑞无表情的侧脸，“还需要你啊。”
“我知道。”微微点点头，米斯特瑞答道。
***
友客鑫市，蜘蛛们的落脚点。
“十二月二十四日了么……”侠客通过窗户俯瞰着窗外忙碌的人群，“还真是快啊……为什么不能晚一点呢？”
十二月二十四日对于蜘蛛们而言有特殊的意义。不是因为这是一个可以收礼物的节日，更不是因为他们相信这一天是耶稣基督的诞辰，而是因为，十二月二十四日与十二月二十五日的交界，是库洛洛?鲁西鲁的出生时刻。
神之子的生日，也是库洛洛这个从来不相信神的恶魔之子的生日，这在蜘蛛们的心目中，是命运的一个恶作剧。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库洛洛对自己的生日从来没有庆祝的兴趣。
但是这个生日不一样。这个生日，是他们一定要把他们翘家的同伴带回来一起过的生日。
侠客偷瞟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神态如常的库洛洛，这几天心情掩饰的最好的人偏偏是这个当事人，这么多天了就没看他露出一点焦急的表情……诶？
侠客清楚地看见原本一直都保持着普通表情的库洛洛惊诧得睁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更是难以形容的复杂。
“怎么了？”侠客赶忙跑过去。
库洛洛沉默地将他拿在手上的手机递给侠客，手机显示屏上清楚地显示一条短信。
“今晚十二点整，光明公园见。
BY你的龙王”
看完短信，侠客一向信赖的大脑短暂的罢工了。
“这个……是……”
“不认识的号码，再打过去已经关机了。”库洛洛看着侠客，“你认为怎么样？”
“这个……”侠客皱着眉毛苦苦思索，“不清楚。不过，还是不要去的为好。”
“……我要去。”关上手机，库洛洛淡淡地说。
“库洛洛！”
“就算有危险也无所谓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那个混蛋带回去。”或许这样很险，但是他实在没有耐心等下去了。陷阱也罢机关也罢，他不会顾虑。
**
晚上九点，菲特罗斯家总部，“救赎”行动已经全面准备好，只等零时一到便全面启动。
“哎呀，还真是让人无法放心呢……”换上战斗装，阿帕忒走出的房门，米斯特瑞已经等在了门外。他依旧是一身白色的大衣，里面穿的却是深黑的皮装。
“有什么无法放心的？”
“叛徒啊，万一有背叛者就麻烦了呢。不过现在就算再有背叛者也无济于事了不是吗？”阿帕忒走在前面，米斯特瑞跟在后面。
“是啊，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了，我就不信还有谁能够阻止这一切。呐，阿帕忒，你知道吗，其实想要不被人背叛很容易。”
“哦？怎么个容易法？”
“如果不想被人背叛的话，就不要背对着任何人好了。”米斯特瑞低声说道。
“啊？这倒也是，不过可能吗？”
“是啊，不可能。”
“……虽然觉得现在说可能有点不好，不过米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阿帕忒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传来了他的声音。
“……是吗？”米斯特瑞看着阿帕忒的背影，勾了勾嘴角。
“如果这次我们成功了的话，答应我喜欢我好不好？”不敢去看米斯特瑞的表情，阿帕忒紧张地说。
“……啊，好啊。”
“真的？米斯你……”阿帕忒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我答应你，如果这个计划真的能成功的话，我就如你所愿。毕竟，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米斯……”阿帕忒惊喜地回头。
终曲：前奏
“米斯……”阿帕忒惊喜地回头。
“只可惜啊，这个计划注定绝对不可能成功。”米斯特瑞微笑着补足下半句话，满意地看着阿帕忒脸上的笑容冻结。
下一秒，从他手中突然窜出的银色短刀，贯穿了阿帕忒的腹部。
“米……斯……”腹部传来的剧痛让阿帕忒彻底变了脸色，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温柔的微笑着的米斯特瑞。
“米斯？啊啦，虽然这个名字也不错，不过我还是喜欢我原来的名字呢。所以，请叫我‘睚眦’，谢谢。”米斯特瑞，或者应该称他为“睚眦”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浅浅笑容。
***
从外套的暗袋抽出一条链子，我把等臂十字的坠子戴回脖子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还好，没有弄丢，否则库洛洛肯定会和我闹别扭的。
“你……”名为阿帕忒的人死死盯着我。
“怎么了？这么难接受我的‘背叛’？”我笑颜灿烂如阳光，“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不想被背叛的话，就不要背对着任何人啊！哎呀，不对，这不算是背叛呢。从一开始就没有忠诚，怎么能背叛呢？”
刚才给他一刀的时候我故意选择了短时间内不会致死的腹部，就是为了给他的明白。走廊上的监视器早就被我破坏了，自然不用担心。实际上，就算这一幕被人看到了，于我的计划也不会有害。
“你……为什么……”
“为什么能够摆脱那些催眠控制吗？”我很贴心的塞了一颗麻醉药进他的嘴，让他能把话说清楚。
“那可是世界上五大念能力者之一……”
“迷信权威不是好事。”我遗憾地摇摇头，催眠这种东西我曾经经历过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多的次数，“我曾经被一群疯子绑架过，拜他们之赐，你们认为可怕强大的催眠对我而言连相声都不算。”
我本来就是药物完全免疫的特殊体质，强力的安眠药对我连白开水都不如。电击催眠也是个好方法，可惜我的睚眦龙力中有专门利用雷电来攻击的一项，低于百万伏特的电流只能让我皱皱眉毛罢了。
“难道你，一开始……”
“也不是一开始。”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别把我想象得太伟大，我会不好意思。正确答案是，第三天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再受你们的催眠控制了。接下来的几十天嘛……呐，我的演技怎么样啊？”
看到他眼中的震惊，我邪恶地笑了，“你也不用太自卑，我虽说不怕催眠，但是那些念能力倒真的很棘手，我只有部分时间是我自己，其他的时间还是会按照你们的命令行动……但是决定说什么不说什么、做什么不做什么的是我。如果只有‘米斯特瑞’的话，你以为会出现那么多你们认为的‘奇迹’吗？”
“不，不可能……”
“哎，我也真是不容易啊，累得快死了……那些麻烦得要死的念能力想要完全解决很难啊，不过这里还要感谢你，你的一句话让我解决了一切。”
“我的，一句话……”阿帕忒看着我不解的喃喃。
“是啊，你的一句话，让我得到了足以解决一切的力量。”
“你说，要我杀了库洛洛。”
我没法找到词汇来形容那一刹那我的感觉，想必起那一瞬间我脑子里的感觉，火山爆发也不过尔尔，宇宙爆炸或许才够得上档次。
“你真的错的很离谱，龙有逆鳞，触之则怒。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说那句话。这样，或许我还能多费些功夫。”杀了库洛洛，这是我绝对的禁忌。
轻抚着阿帕忒的脸，看着他的表情，我终于有了报复的快感——奶奶的，让你小子占了两个月的便宜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
“还要留下来么？实际上一开始被你们抓就有几分我刻意的成分在里面，否则没那么容易——说起来，好像很多人都喜欢从我下手，莫非我看起来那么弱？——不过当时我打的是另外的算盘，到底是什么现在也没意义了，所以我就不说了。被你们抓了之后，看上去我是昏迷中，实际上我一直都是清醒的，因此听到了你们的计划。”
“你们要毁掉流星街诶，那可是本少爷的地盘，我怎么能让你们为所欲为呢？”
“所以啊，我就干脆来个无间道了。”
“你的目的呢？”阿帕忒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我。
“证据。”我冷哼了一声，再恨又能如何？你咬我啊？
我知道，要把这件事情捅出去很简单，但是我没有证据。
流星街不是个讲证据的地方，但是没有过硬的理由我是无法把那些身在流星街还要出卖流星街的人揪出来的。就算我解决了菲特罗斯家又如何？十老头我解决不了，他们大可以继续跟那些老贵族势力达成一致，在未来再来一次。
所以我需要证据，足以把那些老贵族势力彻底铲除的证据。
“多谢你对我的信任，让我可以旁听那么多次的你们的密谈……文字、语音、图像，能保留下来的我都保留了下来，他们就算说破天也翻不了身。”
“……”阿帕忒张口结舌地看着我。
“说不出话来了？那换我说。”我抱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你知道吗，这两个月虽然说很难也很危险，但是最危险的绝对不是要想办法伪装自己不被你们发现，也不是和那些念做斗争，同样不是装头疼装到昏倒，更不是小心翼翼的收集资料。”
“而是，面对他们。”
和库洛洛还有大家的两次会面，是我最痛苦的事情。
面对着熟悉的人，多少次下意识的呼唤被我硬生生堵在嘴里。多少次想说一句大家好啊，却只能拼命的忍住不许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看着他们为了我露出那种担忧中带着怒气的表情，更是让我在心里骂遍了自己所有我能想到的脏话。
更何况，还有库洛洛……
看到库洛洛的时候，我第一次如此希望，我是真的被催眠，真的忘了他。
实在是，太难受了啊……
不想再看，不敢再看，不能再看。第二次见面时的逃之夭夭，并非全是演戏。我是真的，无法和那双眼睛对视。
“其实，我应该感谢你。不然的话，我也不会知道库洛洛对我而言居然那么重要。”
“……呵……”
“觉得自己很好笑吗？”
“是啊，我居然会爱上永远不可能爱上我的人……”阿帕忒的笑容狰狞的可怕。
“其实你没错，错的是我。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似乎对我有兴趣的人中都是男多于女。哎……这也是命吧。不过我也给你暗示了，是你自己没发现。”
“……暗示？”
“我不是说过很多次吗？‘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只有库洛洛?鲁西鲁’。”假装被催眠时的话，其实有不少都是真的。
“……”
“抱歉啊，我不可能接受你。所以……再见了。”飞快抽出杀生之牙，在血还没有从他腹部的伤口喷泻出来之前，杀生之牙已经穿透了他的心脏。
“永别了，阿帕忒。”
“还有……两件事情。”帮阿帕忒合上双眼，我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
地下生物研究所。
“指令……清除！代码……终结！样本……销毁！密码……米斯特瑞！”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跳动，我注视着培养舱中七个高大的“怪物”慢慢变成萎缩的人干，最后回归虚无。
“虽然说我没有能力让你们恢复原来的样子，但是好歹能让你们不必再受苦……抱歉了啊。”看着七个“萌芽”都消失了，我叹了口气。虽然说在这件事情上我起的作用不大，但是……呵，看来我的良心还没死透。
“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阵悲痛欲绝的声音传来，我回头，看见所长惊骇莫名的站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萌芽”的枯萎。
“你……你做了什么！做了什么！！！”所长疯了一样的冲上来，干枯的手死死抓住我的领口。
这样一个老人的力量，即便是再怎么愤怒，也无法奈我如何。因此，我没有反抗，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你做了什么啊！！！萌芽，萌芽……”老人浑浊的眼中洋溢着泪光。
“所长，我很尊敬你，因为你的实力和你即便到了这把年纪也不肯服输的精神。可是……”
轻松掰开他的手指，我走到一边去打开收容“星陨”的盒子，把里面的药水抽了出来。
“你不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想要以自身的力量与自然作对的人，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更不会是唯一成功的那一个。”记忆中的影像一一重现，我看过的，想要“制作”人类的人，还少吗？
“‘星陨’就如你们所想象的一样，是极为强大的强化药物。但是……正如它的名字一样，那是流星一样的效果。”
流星很美，那耀眼的光华瞬间掠过天空的样子谁都不会忘怀。但是只有一瞬间罢了。
那一瞬过去，留下的又是什么呢？
连灰烬都不会剩下，只有虚无罢了。
看着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的老人，我叹了口气，没有理他。
失去了“生”的信念的老人，其实也不用我杀了。
那么现在……
“还有……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