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亲手杀死最爱的人？”尼克斯的声音居然在颤抖。
“是啊，很毒吧？”和库洛洛的至少是不相伯仲。仔细想想我的诅咒狠毒程度还在他之上，我要做的可是“亲手”杀死啊，有几个人能承受这种感觉？
“你……”尼克斯看着我，咬牙道。
“别看了，应验过了，百分白的真实。”我微笑道。
“……你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习惯了，也就觉不出来有多疼了。”仔细想想看，在地球上的我，二十多年的生命有一大半都是活在这个所谓“诅咒”的阴影下。
就因为这样，就算一开始再怎么刻骨铭心的痛，隔了那么久，也真觉不出来多么难过了。
也就是偶尔梦到过去的时候，会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非常非常的难受……
“那你，难道不是应该更恨我吗？毕竟，你的朋友会走上和你类似的道路。”
“那又如何。”我哧笑，“难道您还听不出我的意思吗？都说得多明白了，那个根本就不是诅咒，而是预言！”
“就连我一开始也被骗了呢……所谓的命运诅咒，其实就是对将来的预言！”
尼克斯的脸色，终于变了。
原本一直都是古井无波的脸上，慢慢的涌上了潮红色。
“其实本质上很简单，所谓的恶魔的血液，就是预言能力，我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原本很好的能力会被传成那样，或许是人们对于预言的畏惧导致的，”我倚在椅背上，嘴角扬着恶意的微笑，“莫伊莱家的能力，也该与此不远吧？”
“至于他一直瞒着我的原因嘛，挺简单的。以他对我的了解，那个时候完全就是个孩子的我根本不可能受得住这种未来，可以解除的‘诅咒’至少比不可逆转的‘未来’好接受一点。”
“所以，他决定拿自己，当我的仇恨对象——恨别人，比恨自己轻松多了。”
“他的结局呢？”尼克斯轻叹道。
“死了。”还是死在我的面前。
“被你所杀？”
“不，病死的。”
当我终于找到他，去了他隐居的地方之后，看到的就是已经病入膏肓的他。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个时候，他终于告诉了我真相。
他知道自己的灭族缘由，不假，但是本来就对自己的亲人无甚印象的他在考虑到我的家族那么久的养育之恩后，最终决定放弃。
和我渐渐熟悉后，他想要利用一下他好不容易拥有的预言之力，得到的，却是那样一个结局。
他很苦恼，一方面如果告诉了我的未来，很有可能一切就会改变，但是以我当时的性子能不能接受还是两说。更何况，万一无法逆转注定的结局，我最有可能做的事情，就是在杀了人之后干脆地抹了脖子。
所以他选择了隐瞒部分的真相，把自己从我最好的朋友放到了最恨的人的位置上。
无法形容在听到全部真相之后我的感受，那时，支持我活下去的动力，解除诅咒的愿望彻底变成了泡影。
唯一值得庆幸的，当时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有点天真的善良孩子，所以，我没有选择死，而是像他说的那样，屈服于命运，死皮赖脸的活下来。
他的病，是家族的遗传，一旦使用了预言能力便不可挽回，就算是我也只能让他多活了三个月。
他是第一个为我而死的人。
他用自己的命教给我了我的东西，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其实说了这么多，我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把自己从过去的回忆中拔出来，我看着对面的尼克斯，“这一切都是猜测，可能夫人您真的是一个疯狂的女人，可能夫人您真的是诅咒了自己的儿子。但是我更愿意相信我的那种解释。因为……”
我注视着她，露出无奈的微笑，“实在不想相信，有这样脸的人，会是个彻底的疯子呢……”
“为什么，库洛洛会有你这样的朋友？”良久，尼克斯才终于苦笑着开口了。
“这个啊，我也很想质疑我是为什么能和他成了朋友。”我懒懒一笑，这点我也很好奇。
“你，真是个可怕的孩子。”尼克斯看着我认真地说。
“在流星街，没有不可怕的孩子吧？”
“好吧，我认输，你说得差不多就是事实了。莫伊莱一族的能力并不是诅咒而是预言，但是在很久以前，莫伊莱家的先祖为了不让子孙沦为统治者的预言工具，就把他的能力说成是一种诅咒——反正这种乔装也不难，只要把对方命中注定会发生的灾难说出来罢了。不过后来因为他的子孙更多的窥视他人命运中悲剧的部分，渐渐的，我们能看到的，也就只有那些注定会发生的痛苦了。再后来，就变成了像我说的那样的一句话。”尼克斯无奈地笑笑，“也算是我们一直报忧不报喜的代价，流着莫伊莱一族的血液，似乎在感情上都是波折颇多。”
“每一个莫伊莱族人在出生之后都会由父母给予预言，库尔是个特例，他并不是通过婚姻生下的孩子。实际上，家里面也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尼克斯变得健谈了不少，“为了不让那些一直想要重振莫伊莱一族荣光的老家伙知道库尔的存在，提尔把他带走了。他五岁的时候，我才第一次见到我的孩子。遵循传统，我作了预言，却不料……”
“得到了那样的解答，很痛苦吧？”
“是啊……”尼克斯低声苦笑道，“你知道那个时候的库洛洛是什么样子的吗？”
“愿闻其详。”五岁的库洛洛，貌似那个时候他刚刚把自己亲爹关进去？
“他继承了他爸爸的头脑，只有五岁谋划能力却很强，成功的算计了提尔。但就算再聪明，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孩子，完全不知道那群人其实只想利用他。当他发现的时候，已经被别人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了。”
“……”
“所以呢，他在那个时候，几乎是失去了一切——唯一还有的，就是对未来的一点点希望。”
“只有希望吗……这似乎是最低廉又最昂贵的东西呢。”
“可是若他知道，他注定会在得到幸福的下一刻失去他的幸福，他会怎么样？我连想都不敢想。”
“所以你……”
“没办法，总要给他一个理由活下去。爱和恨，都能支撑一个人顽强的活着不是吗？我没把握让他那么快爱上我这个素未谋面的母亲，只好让他恨我了。”尼克斯按住太阳穴露出头痛的表情，“为了演好这出戏，我可真是累得快要死掉了啊……唉，不就是想要找一个情人么？为什么会带来这么多麻烦？”
“这个啊，大概就是所谓的连锁反应。”我说，“不过……真可惜呢。”
“可惜？可惜什么？”尼克斯放下手，疑惑地看着我。
“……没什么……”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完全符合你情人标准的女性不但已经有了情人而且还有个比你大的儿子更可悲？我想知道。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唉……”
“我怎么觉得你似乎在想一些奇怪的东西？”尼克斯眨眨眼睛，她没听懂我嘟囔的诗不代表她听不出特别的味道。
“我在感慨。”
“感慨什么？”
“为什么好女人都有对象了啊……”我的目光转向通往这里的花园小径的另一头。
尼克斯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不敢置信地看了过去。
“提尔……”
“好久不见，尼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