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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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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传来隆隆的巨响,带着崩山裂石的力量,他已经没办法思考是什么东西或是什么怪兽弄出来这么大动静,意识一点一点抽离,跟着一股巨大的水涡,被卷进深不见底的黑洞。
     
     没有人看见,主墓穹顶下原本应该散去的光芒突然大炽,慢慢地从中间浮现一只巨大的麒麟神兽,如同被恣意地泼墨而成,强健的四足如踏着疾风,狮眼圆瞪,长啸一声腾空而起,直直窜向了北天浩瀚星海,眨眼的工夫就隐没在夜色里,一时北斗竟摇摇欲坠。
     
     光芒这才四散开去,冥殿又恢复到一片死寂,如同千百年来都无人打扰一样。但那本该空无一人的圆台之上,棺椁已毁,地上却面朝下仆着一个人,赤裸上身,从左肩侧到背一片焦黑混着血红,像被剜了皮肉,一动不动,没有半分气息。
     
     
     麒麟,乃有雌雄,麒乃雄,麟为雌,麋身、牛尾、鱼鳞、狮眼、虎背、头有一角,角端有肉。伊一角之仁兽,禀五行之粹精,必含仁而怀义,不群居而旅行。当年的张子房也这么说过,“你性肖麒麟,心诚则灵,自可求仁得仁。”
     那麒麟原是张真人所赠符篆,也是麒麟精魄所化,闷油瓶在旁人看来一身铜皮铁骨,大难不死,多是靠这神兽护持。只是现在麒麟已去,谁也不知道他求了什么,又得了什么。
     
     吴邪没想到自己还能再醒过来,他迷糊地睁开眼睛,只能凭感觉知道仍然泡在水里,但脚下竟能踩到实地,水只到脖子的位置,而司徒显然比他醒得早,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死命地往他背上拍。他想说话,却一连先咳出了几大口水,怕是肝都要咳出来,忙示意司徒停手,“这是哪里?”
     
     短短一句话竟有回音不断扩散,在耳边嗡嗡作响,看来是一个很小的空间,很逼仄,但也有点空气。
     
     司徒摇摇头,“我们好象被吸进来了,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只知道快要气绝的时候居然能触到地面了,死活没让自己晕过去。
     
     吴邪试了试,地是硬的,并没有松动的迹象,这才放心地前后走两步,“我怎么觉得,这像是那种排水的大水泥管……”
     
     “也许是个天然的涵洞。毕竟在这种地方一般不会有这么大型的人工管道吧?”司徒提出疑问。
     
     “医生你失忆了?我们不就是刚刚从一个‘大型的人工地下建筑’里出来么……也说不定我们还在赵君墓里面呢,有些墓葬为了避开地下水,是会修建水渠的。”
     
     司徒想想也是,他不懂什么建筑,什么排水不排水管道的,只关心他们还得在这阴沟水里泡多久,“不是说水会退吗?这里的水位似乎没有变化?”从他清醒过来,这水就一直维持着齐颈的高度。
     
     “我们运气还不错,这应该只是一段小的分流道,也可能是当年放弃继续挖通的,否则从主要出水口冲进地下河,也就没有醒来的份了。”所以这里是相对于其他水道比较独立的一段,由于地势的原因蓄了一些积水,没有那么快排走,也不会再涨高,对于他们来说,真可以算是进了个避风港。
     
     “那能出去吗?”
     
     “有空气,就算不是出口也应该离地面不远了。”
     
     “怎么走?!”
     
     吴邪和司徒站到一条线上,比了比水位在各自身上的高度,把绳子一人一头捆在手上,“我们反向走,要是越走越浅,就拉一拉绳子。”
     
     “好。”司徒不废话,两人推开水花就各自往前,在越深的水里行走越是困难,巨大的阻力和水的浮力几乎让人寸步难行,吴邪一身力气只觉得都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只能往前蹦几下,再停下来艰难站定,看看是深了还是浅了。最后扑得猛了,水一下盖过鼻子,刚想通知司徒这边比较深,没留意一口水就呛进去,所幸司徒也发现他那边是浅了个几公分,适时拽了绳子。
     
     两人重新碰头,靠着洞壁恢复体力,确定了方向就不能再磨磨蹭蹭地挪了,力气要用在刀刃上,他们拼了命也要孤注这一次,就好像赵如樾说的,既然还有希望,就总要试一试。
     
     “你行么?”吴邪不保证自己现在的精力还能拉扯得住一个大男人。
     
     司徒湿淋淋的脖子一仰,高傲地甩甩头,“别罗嗦。”说完一个猛子扎下去。
     
     吴邪目瞪口呆,司徒爆发了,那奋力的泳姿,赫然是狗刨啊……
     
     
     静谧的水道里没有人再说话,只有水波一层层不断划开,水花噼里啪啦地飞溅,间或有人大口地换气、粗喘,波光被抛在身后,和黑暗进行一场无声的拉锯。吴邪从来没有一口气在水里游过那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相当于标准游泳池来回多少趟了,心无旁骛地倒也不觉得多难捱,或者是累的感觉已经到了极致反而变得机械。相反他比较钦佩司徒,这个从前根本不会游泳的人竟然真的一点没拉后腿,努力地跟在他旁边施展一点也不规范的泳技,那种专注连游泳运动员都比之不及,他们为了赢一块奖牌,他却是为了赢一个出口。现在吴邪完全了解这个人有多么想活下去——这难得的机会,是几千年的混沌寂寞换来的,他哪里甘心就这么失去?
     
     可是吴邪也在担心,万一司徒的身体根本负荷不了,那么他的前科,就是当年那个从马拉松跑到雅典城的信使。而且他也不敢保证要是自己停下来,心脏会不会也跟着骤停了。
     
     模糊地感觉到空气较之前充裕了一些,他索性放缓了动作,做了几个深呼吸,也拉住了司徒,“放松一下。”
     
     并不是要他完全停下,只是尽可能让压力过大的肌肉和心肺得到适量放松,也把气缓一缓,比如说仰泳就是最好的方式。水位已经降到齐胸的位置,说明他们的方向基本上是对的,不需要太过紧张。司徒的面部却突然有些扭曲,“小邪,我抽筋了。”
     
     吴邪无语,看看,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古人诚不欺我也。
     
     司徒迫不得已只好靠着洞壁停下,一边粗粗喘着气,一边姿势奇怪地倾着半边身子,又要去解绳子,“要不,你先走吧,我……”
     
     吴邪阻住他狼狈的动作,“哪里抽?”
     
     “右腿。”司徒瞪着自己的长腿一脸恨铁不成钢。
     
     吴邪便伸手去帮他揉捏腿上硬成一块的肌肉,“别僵着,来,试着自己动动。脚尖放松,弯一弯膝盖……游泳的时候抽筋很正常,没事的,过会就好了。”
     
     司徒耙了一下头发,模糊地发出一声谢谢。
     
     “谢什么,我们在一根绳上拴着呢。”吴邪抬起手,露出腕上的绳结。
     
     司徒失笑,这个要解开太容易了。现在的吴邪也许确实变了很多,但本质还是那个在医院宁可吃不好睡不好也要把人看住了的实心眼,让人稀罕得要命。想到刚才就在他们眼前消失的闷油瓶,他暗自叹气,吴邪这个家伙,认准的事情几头牛都拉不回,他其实有足够的坚韧和勇敢,和你一起走下去。
     
     他没有感怀多久,吴邪带着他慢慢划水,“再坚持一下,我们快到了。”
     
     司徒也觉得腿上松缓了些,他自己就是医生,明白暂时的肌肉痉挛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为了不继续拖累吴邪,咬着牙自己踩水。
     
     而事实证明,吴邪说的话真的常常应验,哪怕他那句‘快到了’只是为了安慰司徒,可他们仍然在龟速地漂游了十来分钟,又在齐腰的水中趟过了一段后,发现再也没有可供前进的空间——这段水路到头了。
     
     
     顶端的这一截要比来路开阔一些,有更明显的人工痕迹,吴邪沿着石壁前后上下仔细摸了几遍,发现这里竟然和主墓的墓顶一样,很有可能也开着天窗,至少大约有直径两米的圆形范围是很高的,他跳了几下也触碰不到顶部。可是在这里看不见像主墓那样的夜空和星辰,也就是这条向上的通道也许根本没挖通,如果是这样,他们大概只是拼尽全力换了一个等死的地方。
     
     那一刻吴邪很绝望,在一个人发现自己所做的努力可能全然没有意义的时候,绝望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当他意识到他的无力是因为身边少了那个曾经说着无论如何我会带你出去的人,于是他更加绝望,他是不想让闷油瓶失望,才如此拼命的。
     
     司徒却不一样,他跟着吴邪一起四处查探的时候,在比较高的洞壁上薅下来一把枯草。那就是荒郊野外普通的杂草,都爱一丛一丛地长,草根很硬,抓地性也很好,只能割不能拔。他手上的这一小把,是属于脆弱的草叶,已经枯死了很久。
     
     但它们确实是存活过的,没有水和阳光,植物不可能生长。现在的水位在他们腰部以下,而草长的地方却比较高,是司徒贴在壁上又踮着脚乔装了一回壁虎才摸到的,所以吴邪并没有发现。
     
     司徒很高兴,他把草塞到吴邪手上,嘶哑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这里有草!”
     
     吴邪原本还有些呆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强迫自己压下悲观的情绪,也不敢往太好的方面想,这一把草可能是救命的稻草,也可能是压跨骆驼的那最后一根。他确定了那是货真价实的一把枯草后,就把它们随手扔在水里了。
     
     “司徒,我们在主墓的时候,从下面看到洞口,你觉得大概有多高?”
     
     司徒当时还是假魂,被赵如樾牵着走,倒也没有特别留意这个,想了想,不确定道,“我觉得挺高的,六七十米总有吧。”
     
     “对,差不多是一口井的深度。”吴邪点头,做了一个推断。
     
     司徒好象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不急着问,静等他说下去。
     
     “在迷宫里我就发现越往里走,地面的高度越在降低,每一个石门后面都比外面矮上几寸,所以主墓应该是处在最低的位置,但是通往摆放棺椁的祭台又有一段向上的台阶,我们被水冲出来之后,一直在朝比较浅,也就是地面比较高的方向游,也游了很久……现在我假设,这里和主墓祭台是差不多的高度,事实上可能还要再深一点,像你说的,六七十到百来米。”吴邪来不及整理思路组织语言,想到哪说到哪,幸好司徒也不笨,没觉得他左牵右扯的有多跳跃。
     
     “你是说,这……”不仅听明白了,还抓住了重点。
     
     吴邪还是先纠正他,“我是在假设。”
     
     “继续。”
     
     “你发现枯草,是在高一点的地方,下面并没有,是吗?这也可以间接说明,水位曾经漫到那里,而且时间不算短,可是现在只淹到我们大腿。草只长在某一个高度以上,水却不见得是在短时间内减少这一大截的,那么没再长草的最大原因,应该是隔绝了阳光。”
     
     “洞口被堵起来了?”
     
     “所以我猜测,”吴邪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在一口枯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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