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掷杯山庄

     
      一点红表情一瞬间就僵硬了。
      不过对于叶孤城，我也早都已经习惯了，闻声也只是给一点红确认似略一点点头，然后非常诚恳对他说了一句：“其实我现在也想起了你。”……欠我债。
      一点红：“……”
      然后，我不由淡淡叹了一口气：“虽然你没那人好。”几万和几千差距。
      一点红：“……”
      说实话，我现在确实是在想那个一点红也认识，很好，很聪明，很能干，也很多情人——姬冰雁。
      都道破思良将，板荡想忠臣。当此突遭破财之际，我想起欠了我债大财主，那实在是太正常了。可惜是，姬冰雁虽然人很好——欠了我几万两银子，却偏偏住离我极远，远水不解近渴……于是我深思了。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思绪深入时候，眼神乱飘，本能往一点红身上看多了，叶孤城终于看不下去了：“何必急于一时。”
      我叹气：“其实，我并不在意些许财物。”
      ……叶孤城和一点红这两个一脸面无表情，而且那眼神——摆明了就是不相信我，至于剩下两个，卢小夜默默把头低了下去，南宫灵则是一脸毫不在意：“不就是点财物么，有什么大不了。哥你就这点爱好，旁人难道还能说你不是？”然后他带着点不爽瞥了叶孤城一眼：“吃白食自然不会理解你心情。”
      叶孤城：“……”
      然后就是这两人噼里啪啦火光四射对瞪——南宫灵果然不愧是我便宜弟弟，深得我风范。虽说武功不行，但可谓胆气十足，气势更是一点也不逊色于叶孤城这等顶尖高手，居然硬是维持住了一个平分秋色之势……不过就在两人在无声中对瞪如火如荼时候，楚留香回来了。
      看他表情，很是平和，而且还是一脸不变风流桃花笑，我就知道刚刚薛家庄里肯定没有发生什么比如庄主弟弟自杀了之类大事——也是，没凭没据突然找上门去，就说人家或者人家已经弱智了N年弟弟在江湖上掀起了腥风血雨，是老大一只幕后黑爪……不被人拿大笤帚直接赶出来就已经是很不错了，严重点，再参考一下薛衣人专长，被拿着剑赶可能性可是相当高……以楚留香智商，自然不会干这种蠢事。更何况，就楚留香自己来说，他其实也没什么把握那只黑手就是从薛笑人那给伸出来。
      不过楚留香这一到，叶孤城和南宫灵两个居然就很有默契都收回了各自视线，接着作淡定状。但是楚留香之所以能成为主角，当然是有原因。眼神在众人身上极快略略一扫而过，楚留香面含微笑：“……刚刚，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对他话，叶孤城神色疏淡，恍若未觉，一直在专注看着我……至于一点红，看了看楚留香，然后，他又默默看了我一眼，稍一犹豫，但还是面无表情但坚定闭上了嘴。而南宫灵在微微冷笑，卢小夜……她把脑袋垂更低了。由众人表现就可知，楚留香同志人缘，其实远没他自己想象那么好……我坚决不承认我是其中罪魁祸首。
      见楚留香微笑都已经变成了微微苦笑，我才微微叹息道：“刚刚有人觉得我很俗。”
      楚留香微笑道：“若有人觉得妙僧无花俗，那这人一定是个瞎子。”
      “楚兄过誉了。”我刚习惯性谦虚一句，结果就看见叶孤城默默把头扭开了……于是我继续深沉而又微带感伤叹息：“而且他们似乎觉得我说并不是真话。”
      楚留香笑容更加温暖，声音也更加柔和：“妙僧无花若要诳人，那人必定是上当也上当心甘情愿。”
      ……我怎么觉得这话说感觉有点不对啊？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突然觉得楚留香看起来顺眼了点，然后我就听他微笑道：“就不知你究竟说什么？”
      我淡淡道：“我说我其实并不在乎财物。”
      楚留香：“……”
      看他那一副好像给噎不轻，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样子，我微微扬了扬眉——我说我其实不在乎财物你想表达什么不同意见吗？
      估计可能是我表情表现太明显了点，一点红面无表情道：“不在乎财物人，是不会想着怎么把马车债算在我身上。”
      我：“……”
      “红兄实在是令人羡慕……”久久望着他，我忽然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你直觉总是这么好。”
      一点红：“……”
      我看见一点红微微张了张嘴，好像想跟我说什么，但最终，他还是明智选择了保持沉默。于是我满意点点头：“其实我一直都很欣赏红兄你这种擅于吸取经验教训人才。”
      一点红：“……”这回他终于老老实实把嘴闭上了——闭得紧紧。
      然后我才语气淡淡解释道：“马车其实并不重要，重要是里面放衣服……”
      叶孤城忽然微微一叹：“不过几件衣物……”
      我面无表情截断：“那你明天就别换衣服了。”
      叶孤城：“……”
      不把几件衣服当回事人，早晚是会为了一件衣服犯难！我正色道：“……而且那些衣服任何一件价值，都至少是楚兄身上穿这件两倍。”
      楚留香一边苦笑，一边默默摸鼻子中……
      不过听到价钱这么高，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道：“薛笑人虽然把马车打碎了，可里面衣服却……”
      这回不用我说，叶孤城就已经淡淡答了一句：“沾了灰。”
      楚留香：“……”最后他终于有点无奈苦笑着，揉着鼻子：“新衣服沾了灰，那曾经穿过一些总该……”
      其实我不想鄙视他，但是我还是不得不对他表示了鄙视：“那些自然是全烧了。”都穿过一次衣服，那还能穿吗？而且你能相信西门剑神或是白云城主把自己穿过旧衣服卖了，或者给别人穿吗？不烧难道留着让人抱着他们穿过衣服YY？
      但是这下楚留香听简直是有点愣愣了，半晌才喃喃苦笑着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一路上都没人来打劫了。”
      我对楚留香后知后觉继续表示鄙视——虽然我们坐马车是走低调奢华路线没错，但到底也是奢华。而且武侠世界治安要是好，母猪都能上树！道上大哥们又都是职业，行行出状元，长年累月干截道这一行，那眼神肯定也是足够专业，我们这马车再怎么低调也肯定是瞒不过他们。再说知道，都明白马车里坐全是BOSS一级，不知道……他们要什么都知道，估计早改行去干神棍这个很有前途行业了。
      我淡淡道：“我们若只是穿着这么一身衣服，他们自然是敢动手，但我们把这只穿了一天就衣服给烧了，他们反而就不敢动手了。”
      楚留香苦笑着叹道：“不错。穿戴贵重，不过是说明衣服主人很富有，可若是只穿一天就要把这衣服给烧掉，那么这衣服主人就必定不会是普通富有了。而……”
      我截断他话，神情淡淡接道：“而一个不是普通富有人，还敢如此张扬财富，一点不加收敛，却又还能活着，而且还活好好……出现这种情况必然是有原因——这衣服主人要么是有着极为厉害护卫在保护，要么，就是自身极其强大。”所以，我们坐着如此奢华马车，穿着锦衣，又各个都长得很像没有武力值小白脸，而且还没带几个狗腿，截道专业户们同时也不知道马车里坐着究竟是谁，他们却一直到最后也没敢动手，就是出于这个原因了——敢嚣张却又没被雷劈，肯定是个狠人！
      不过我估计他们绝对是做梦也想不到，马车里坐这几个人都狠到了什么程度也就是了。
      而楚留香更是从刚刚起就一直在摸鼻子了：“……只是，我真没想到，你竟会把所有暗格都放上衣服。”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那么精致又隐蔽暗格，就连我，若不是费心仔细寻找，甚至亲手检查过，恐怕也是发现不了。”
      “既然那些暗格都如此精致而又隐蔽，”我沉默了许久：“……那楚兄是怎么发现它们？”
      楚留香：“……”
      一通大眼瞪小眼之后，楚留香干咳一声，刚想说些什么，我就微笑着打断了他：“其实我都明白，毕竟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职业病。”
      楚留香：“……”然后他喃喃好像是要解释给我听，又好像是说给他自己听一样：“……一个人活久了，总是会有一点小习惯。”
      我继续微笑：“楚兄，我明白。”
      楚留香：“……”然后他迅速展现了一种名为转移话题强大天赋——低低干咳了一声，楚留香苦笑着喃喃道：“其实我本以为，它们该是盛放些更重要东西才对。”见我瞪他，楚留香又摸了摸鼻子，加了一句：“……比如，食物。”
      我面无表情：“楚兄是觉得那些暗格里应该放些食物？”
      楚留香微笑抚鼻不语，但很显然是承认了，然后才道：“当年小姬马车暗格里，便是放满了来自天南海北各色食物和美酒……”只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毫不留情给打断了：“可见他富贵未久。”
      楚留香：“……”
      我淡淡一哂，然后转眼看向叶孤城……他果然也是不以为然——真正富贵久了，又懂得享受人，怎么可能会去吃那种有强大保质期食物，我们都是吃最新鲜！
      被梗了许久，楚留香显然是终于意识到了继续跟我提这个只会更加暴露他“富贵未久”，于是转而道：“关于那杀手组织事，你怎么看？”
      我觉得我也很有必要展示一下个人智商：“薛衣人必定不是杀手组织那只幕后黑手，倒是那个薛笑人很有嫌疑，只可惜目前看来，我们并无证据。”
      不过这世上肯跟人讲理讲证据高手可就楚留香一个，而他却偏偏不是我们当中武功最高一个。什么讲证据，讲道理之类，在武林中最大道理向来就是谁拳头大谁就有理，就好像是西门剑神当年到处去追杀别人，最大理由其实也就是他想杀，至于调查出来那些人罪行，不过是其他人自我安慰，于西门剑神自己，说白了也不过是个抽奖筛选条件罢了。
      至于证据，难道西门吹雪和白云城主要杀一个人，还会遍天下公告那人犯罪证据，以示自己杀有理有据？你是在说笑话吗？而对于其他人关于自己这种明明无仇无怨，却跑来多事追杀行为表示抗议，西门剑神态度一向很明确：我乐意。不服？不服那就出来单练，咱俩真人PK。
      再者说，如薛宝宝这样敢偷着创办杀手组织这种反社会违法盈利组织家伙，怎么可能会傻到把证据摆在明面上--肯定所有证据都必须是偷偷摸摸才能找到，而楚留香自己偷摸进来干这个，别人只会觉得他行事符合自己职业特性，无可厚非。而我和叶孤城两个，可基本上从来都是不知道低调为何物--正所谓能每天都穿着一身白衣装X而不遭雷劈，那才是真正牛X，而一个真正牛X人，是绝对低调不了……单就我们这两张脸就注定了此生低调是路人了。
      而如今我们这么大张旗鼓来，如果那个薛宝宝还会傻到跑到我们跟前来主动往外露马脚，那么我只能说，薛笑人同志你这辈子都赢不了你哥实在太正常了——重案组都全员开过来了，如果还不知道这时候该夹起尾巴做人，丫简直已经不能只用脑残两个字来形容了……练武也是需要智商啊！
      但是没有证据对楚留香来说，显然是个很严重问题。于是他深思许久，最终还是轻轻叹了一声：“不论如何，我们还是先找个落脚处为好。”而楚留香给我们找落脚处，便是他朋友左轻侯——兼薛衣人死对头掷杯山庄。
      ……我突然深深觉得，就算我们真拿出铁证如山来向薛衣人证明薛笑人就是幕后黑手，他不相信也是太有原因了。
      不过楚留香朋友果然是豪爽大方，而且交游广阔——我们到时候，左轻侯正在招待一位他新交朋友，所以我们见到他时候，他心情之佳，嘴巴简直已经恨不能咧到耳朵根子上去了——正好和叶孤城神情成反比。
      左轻侯当然是应该开心，不管是谁交到了楚留香这样朋友，又能接着交到眼下正微笑着坐在他客厅座位上这个人，都是应该开心——无争山庄少庄主，本就不是谁都能巴结得上。
      听到我们几个脚步声，原随云微微侧过头来，有意无意间，他脸却正正朝向了我方向，唇角微翘，露出了一丝极动人微笑。但是一万年无争山庄少庄主眼睛看不见，和他一样出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在同一时间，叶孤城忽然微微跨前一步，遮住了我，至于剩下那半边，南宫灵给堵上了。
      可惜这招对原随云没用——人家根本看不见。所以原随云恍若未觉一般，依旧对我笑如春风：“林神医。”
      有句话叫做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我也笑了笑打了个招呼，然后寒暄了一句：“原公子怎会在此处？”
      原随云微微一叹：“在下双目虽盲，却也不好终日只练武功却不营事务，做饭来张口之辈。”
      叶孤城：“……”
      然后原随云忽然一笑，对准叶孤城方向：“不知白先生为何竟也出山了？”
      叶孤城冷冷道：“扫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