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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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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吹雪身上的肌肉蓦地紧绷了一瞬,叶孤城见状,便松了口,放开那一点颜色淡淡的柔软突起,不再故意戏弄对方,而是改为将手滑到他的腰部,稳住男人腰身的左侧位置,缓缓摩挲,一面埋首在西门吹雪的颈窝处,用另一只手上的拇指和食指随意搓摩了两下对方雪白柔滑的中衣料子,把玩着他绣上精致白梅的敞开衣领,片刻之后,忽然淡淡开口说道:“……西门,我很想你。”
      西门吹雪的眼神仿佛就渐渐柔软了一些,摸了摸叶孤城半干的头发,道:“……嗯。”
      叶孤城鼻端萦绕着一丝熟悉的花香,不由得就微微抽动了一下鼻翼,说道:“从前你我初识之际,我还以为你只是在衣衫上熏的香……后来才知道,也不尽然……”说着,把西门吹雪本就已经敞着怀的中衣更加拉开了些,将高挺的悬鼻抵在男人结实的赤 裸肌肤上,细细闻了一闻,入鼻处,只觉得那梅花的香气仿佛是浸透在了对方的骨髓里,肌理间,一丝丝地渗出来,好闻得紧,于是便说道:“冰肌生怕雪未禁……暗香来,时借水沉……你这香用得年月久了,好象都沁在身上了。”
      他说话间,口鼻之中温凉的吐息便软软吹拂在西门吹雪的颈子上,就如同一缕三月煦日里的春风,使得人连手足都好象是开始微微麻了起来,仿佛那不是吹在肌肤表面,而是轻轻掠过心尖儿上,又酥又痒……西门吹雪情不自禁地伸手揽住男人衣衫半褪的肩膀,细细抚摸了良久,然后才将他的身体稍微抬起一些,用双手捧住叶孤城的面庞,认认真真地端详了一阵工夫,拇指在那似乎是比往日清癯了些许的脸颊上轻缓摩挲着,道:“……一路上,很辛苦?”
      叶孤城略略弯起了一双狭长的凤目,阳光在他密长的乌睫上泛出一点儿金色的光泽:“……也还好。”
      男人的声音沉缓而雍容,却偏偏从骨子里隐约透着一丝清清冷冷的韵味……西门吹雪的拇指划过眼前人并不能算得上是柔软的唇瓣,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凝视着身体上方的男子,眼神里虽然是惯常的冰冷依旧,却少了那剑锋一般的锐利。叶孤城不觉心下莞尔,微微眯起了眼睛,道:“整日都见着的,莫非不认识了……怎地忽然这般看我。”
      西门吹雪没有立即回答,仍还是深深凝视着叶孤城,半晌,才开口道:“……若是当真有六道轮回,下一次见着你,我定然仍会,抢了你来。”
      叶孤城听了,不由得心下有些失笑,便道:“……’抢‘?如何要用这个字,又不是山林匪盗去掳掠压寨夫--”
      他忽然言语一顿,打住了话头,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失言,说了错话,果然,就见身下西门吹雪眼底笑意鲜明,手指也在他的唇上稍微用力摩挲了一下。叶孤城见状,自哂了一瞬也就罢了,并不在意,只打量了一眼身下的男人,既而才语气戏谑地说道:“……倒也不必如此,若是当真能见了面,不用你来,我自去’抢‘了你到家就是。”
      西门吹雪听闻,就微微扬了一下剑眉,叶孤城垂眼而哂,低头在他唇上用力亲了一口,莞尔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自然也是不能免俗的,’美人‘在前,如何能不抢回了家去……何况还是一位绝代佳人。”说着,一面挑唇做出一个淡淡微笑的模样,一面就已经想要从西门吹雪身上下来。
      一双有力的手轻描淡写地按住了他的腰,不让他离开,叶孤城看了看下方的西门吹雪,温声戏道:“……一直压在身上,也不觉得沉?”
      西门吹雪拥着他未着寸缕的上半身,并没有任何放手的意思,道:“……你不重。”
      以他二人的修为来说,一百余斤的重量,确实是根本算不上什么,因此叶孤城也就作罢,不再坚持要下去,就这么保持着眼下这样两人亲密相叠的姿势,喁喁说着话。
      西门吹雪用手指捉住叶孤城一缕已经干了的长发,绕在指间把玩,叶孤城和他说了一阵子话,然后就将目光停在睡榻里面的床头位置。粟玉芯的绣枕旁,是一只鎏银的筢丝锦盒。叶孤城伸出手臂去拿那盒子,一面问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如何却放在这里了。”
      西门吹雪薄唇微扬,道:“……是送你之物。”
      叶孤城随口应道:“哦?待我看看。”说着,已经把那锦盒拿到面前,随手打开。
      盒内绣着莲花的素色锦缎上,托着一双男子的飞云翘头履,鞋面是由白若皎月的双层珍贵绉罗绮制成,两只翘起的鞋尖上各用一枚圆润莹透的含璋珠缀着,珠子上淡晕流转,盈盈生辉,若是在夜间,就能够发出淡淡柔光,鞋面上绣着细纹饰样的不是普通丝线,而是扯得极细的银丝,串着白莹莹的小珠,组成了一朵朵淡雅的白梅……叶孤城从锦盒里托起其中一只想要仔细端详,手掌刚触到鞋下,就觉得有些异样,翻过来一看,这才发现鞋底却是用雾白的岫岩玉制成,质地极为细腻,白得有些半透明,呈现出油脂一般的光泽……这一双鞋无论是式样做工,还是材料质地,都无一不是上上等的,实是珍贵罕见以极,叶孤城将其托在掌心间细细玩赏,一边说道:“……如何会忽然想起予我这个。”
      西门吹雪环着他的肩膀将他抬起身,自己也从榻间坐了起来,从锦盒里拿出另一只鞋,道:“玄儿让人裁制的汉服,我见你穿着很好……应配上此物。”说着,就要去握叶孤城的右足,给他试穿。
      叶孤城双腿微缩,避过了西门吹雪的手,道:“向来女子赤足除夫婿之外,万不可现于旁人面前,我虽是男子,却也不必让你动手替我如此。”一面说着,一面就将手里的鞋穿上。
      他虽是不愿意让对方放下身段,替自己做这种近似于卑俯的行为,但西门吹雪却丝毫不以为意,淡然开口道:“……那又如何。”话音未落,已经伸手握住了叶孤城的右足,把裤角稍稍一卷,就将另一只鞋替他穿上了。
      叶孤城展一展玄色的眉:“大小倒是很合适……你怎么知道尺寸?”西门吹雪没有抬眼,只仔细看着这一双奢雅的玉履,闻言,便用手托住男人的右足,道:“……时常碰触,自然清楚。”说着,薄唇边现出的那一抹隐约弧度,分明就是在笑了。
      叶孤城见了他此刻所言所行,想起素日里西门吹雪在两人亲密之际总爱与自己特别狎昵些,不由得就觉心下些微浮起一丝淡淡的不自在之意,虽是转瞬即逝,却还是伸手就要除下这双玉履。便在此时,就忽听一声低沉的男子声音道:“……叶,你还好?再陪我一回……”
      那语气音韵,分明就是西门吹雪的声音,其间浓浓的暗哑沙涩之意,则明显是充满了情 欲的味道……两人同时往床外看去,就见那只被拿进里间,此刻站在窗边架子上的鹦鹉正挺胸凸肚地振了一下翅膀,洋洋得意地说着话,其中既有几句闲谈,竟也不乏一两声二人亲昵缱绻时的私密言语……叶孤城右手手腕微翻,指上忽然一弹,一道劲风就倏然直取那不远处的鹦鹉去了,正击在它那凸起的肚腹上,但又将力道拿捏得一点儿不错,并没有伤到鹦鹉分毫,却把它打得’嘎‘地一声怪叫,从支架上掉了下来,又被爪子上拴着的细链子扯住,吊在半空中直扇着翅膀扑腾,好容易挣扎了一阵子,才勉强振翅重新飞到了架子上。
      此时叶孤城已经将一双鞋放归到锦盒当中,重新搁回到枕边,再抬眼时,就看见西门吹雪一张冷峻的面容上,却是仿佛冰消雪融,浮出了淡淡微笑的模样……叶孤城见他如此,于是也不禁觉得好笑,便道:“……以后只将它放在外头,莫要再搁置在内殿了。”
      西门吹雪眼底隐隐带笑,既而沉声道:“……也好。”话音甫落,叶孤城却已拥住了他,重新压在榻上,覆于身体下方。
      叶孤城低首,细细端详着身下的西门吹雪,这是一个仿佛剑一样的男人,冷酷,锐利,孤傲至极,比起他峻毅冷硬的容貌,更令人注意的是男人全身散发出来的锋锐冰寒之感,这样的气势,已足以令人忽视他的外表。叶孤城的手一点一点地抚摩着西门吹雪肌肤凉腻的脸庞,漆黑冰澈的眼,峻挺高隆的悬鼻,以及那一双薄薄的削淡唇瓣,片刻之后,略略弯起了玄色的双眉,道:“西门,我不知为何,竟仿佛觉得你容貌似是比从前变了许多……当年刚认识之际,我却是并不觉你有如今这般好看。”
      西门吹雪不置可否,但习惯性微抿的薄唇却已是几不可察地略略翘了一下,细细端详着上方的男人,任凭叶孤城的手在自己脸上缓缓游弋:“……我亦然。”
      叶孤城听了他这样说,眯起眼,似是思索了片刻,既而唇角淡淡舒缓,就好象是在做出一个笑容来:“古人曾言,情人眼里出西施……如今看来,果然诚不欺我。”
      他这样和西门吹雪在只有两个人的安静空间当中独处,彼此打趣戏弄,相互之间说说笑笑,再没有平日里于旁人面前时端严冷峻的模样,完完全全地随性而为,也不去想其他事情,身与心,都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即便平日里有什么不快烦难之事,也俱皆暂时抛却了……叶孤城微凉的手指十分仔细地在西门吹雪的面容上轻抚,近乎苍白的肤色,仿佛是常年不见阳光一般,一双剑眉长长斜矗,下方眸色墨深,眉眼间的弧度分明是有着咄咄逼人的凌厉味道,但也不可否认,这同时也充满了男性的刚阳魅力。眼前这个男人的鼻子挺且直,和自己很有些相像,都仿佛是一剑切削而就,从面相上来说,就表明了他们骨子里都有着决断冷硬的本质,可叶孤城也很清楚,他和他在某些时候,也并不当真是铁石心肠……西门吹雪的唇是削薄的一痕,即使颜色很淡很好,却也根本无法掩盖那经年累日的冷酷线条。可眼下,他却是在淡淡微笑着的,这样一来,这积冻的冰层就一下子转化成了三月里的暖风,拂绿了枝条草叶,吹红了花苞柔蕾,就让人感觉到了如沐春风一般的温柔……
      冷心冷肺也好,无情无爱也罢,这些都是别人说的,叶孤城只知道此刻自己用手指和掌心触碰到的这个男人,并不是真正冰冰冷冷的,哪怕他的肌肤表面确实是没有什么温度,哪怕那习惯于微抿着的冷酷双唇,也看不出有任何柔软的感觉……
      叶孤城忽然觉得心里仿佛有什么微微一动,就似乎是自己有一件极宝贝的东西,决不愿意让别人瞧见,不肯让任何人染指,只想藏着掖着,用匣子锁了,一层一层地紧紧锁起来,令它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你在出神。”低沉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西门吹雪瞳仁深深,凝视着上方的男子。
      “……不错。”叶孤城顿了一下,应道,并没有否认。在西门吹雪面前,他是不需要掩饰任何情绪的。
      西门吹雪握住他在自己脸颊上缓缓抚摩的手:“在想,何事。”
      叶孤城低头看着身下的男人,那漆黑的双眸里肃静而沉稳,有着从容不迫的冷酷意味,和磨灭不去的高傲。“……我刚才,似乎是有片刻的担心。”
      西门吹雪微微有些诧异,不由得就定睛去看男人面容。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透亮清寒无比,里面清清楚楚地映出了他的影子,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在担心,何事?”
      叶孤城凝视着西门吹雪,犀锐如寒星一般的眼睛此刻眸波静静,眉目冷峻,巍峨而雍贵:“……我在想,我是定然不肯让其他人,看见你此时这样的神情的……”伴随着低喃一般的言语,一只白如寒玉的修长手掌已轻轻盖上了西门吹雪的双目,遮住了他眼底淡淡的柔和。
      眼前忽然就这么黑了下去,什么也看不见,唯余一片漫漫的黑暗。这样的状况对于一个武者来说,实在是很不适应,令人警惕而不安的,但西门吹雪却并没有任何抗拒的动作,因为此刻在他身边的,是能让他完全信任的人。“……叶?”
      叶孤城垂目看着对方线条硬砺的鼻峰和薄唇,片刻之后,嘴角忽然微微一弯,道:“原来如此……西门,我方才是在担心你,会被别人看了去……一想到除了叶孤城之外,还有其他人可能会看见你刚才那般笑,我忽然,就觉得有些吃味。”
      下方的男人似乎是微微一顿,虽然因为双眼被遮住,看不见眸底的神色,但随即,那唇角就逐渐扬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一时间就如同春暖花开,冰雪消融,天地万物,俱皆欣欣复苏。“……以前从不知道,你竟也会如此。”
      叶孤城淡凝双眉,唇角轻轻上抬,右手掌心被男人长长的眼睫触得似乎是有些痒:“……西门,你可是在笑叶孤城何时,竟也学会了患得患失?”
      西门吹雪的手抬起,触到了叶孤城掩住他双目的右手手腕:“……不是。叶,我很喜欢。”
      韧实修长的手指白若寒石,微微搭扣在男人的手腕上,五指的指缝间,稍稍捻住了一角雪白的中衣衣袖,在那柔软的贴身流云锦上,留下了一点浅浅的微褶痕迹……叶孤城看了看那袖子,原本并没有觉得如何,但眼下被西门吹雪这样碰上,隔着衣料似有若无地触着腕上的肌肤,手腕间就忽然开始觉得渐渐酸麻,仿佛是有电流通过,直传到指尖上,就不由自主地觉得酥软一片……叶孤城心中有些意动,将清寒的目光缓缓移至了身下男人微抿着的一痕淡色薄唇上,然后就好似是被什么东西驱使着一般,情不自禁地低下头,一点一点地靠近,右手仍还是遮在对方的眼睛上,而另一只手就已经抚住西门吹雪的颊侧,似有似无地轻轻摩挲起来,同时就将嘴唇慢慢凑到了男人微凉的唇瓣上。
      人为的黑暗所带来的感觉,除了一丝下意识的不安之外,还有说不清楚的浓浓孤独之感。因为看不见,所以其他的触觉,嗅觉,听觉,就变得格外敏锐……一缕熟悉至极的温寒味道,夹杂着丝丝檀香气息,靠得越来越近,似乎还能够听见对方清浅的呼吸与平稳的心跳,以及肌体下的血液流动,然后,一抹润凉的绵意,就如同云朵般停在了唇上……西门吹雪的气息仿佛也为之停滞了一瞬,随即,就准确地伸出手,拥住了对方中衣半褪的赤 裸肩头。
      成年男人的唇不比女子和少年,大多是没有什么柔软香甜的触感的,彼此间贴在一起,并不会令人觉得温软棉和……但西门吹雪还是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上面的细腻丰厚,恰似一朵最好的莲瓣,清幽得令人近乎窒息,尽管没有火热炽烫的激烈吻吮,但就是这样柔和细致的轻吮,就足够让人感觉到仿佛全身都被传递蔓延上了一丝丝酥麻微痒的轻颤……黑暗的世界里,每一点声音都清晰得不可思议,每一下触碰都感觉得鲜明至极,眼前除了安静的黑色以外什么也没有,就连时间一分一毫地逐渐流逝,也难得捕捉和分辨……然而这并不重要,西门吹雪搭握在男人手腕上的五指情不自禁地微微收紧,唇舌间的动作也渐渐加大,就好似贪心的蝶,停在花上不肯离去,一意采撷汲取着里面的甘味,抵开对方的唇齿,朝着温暖湿润的深处积极探索寻觅……
      气息交汇,唇舌相缠,尽管身体感觉不到有什么异样,但叶孤城心下却还是认为自己渐渐开始有些情动,于是那唇也慢慢离开了西门吹雪的索缠,改为轻咬着对方坚毅的下颌,若有似无地低语道:“刚才你不曾如何……眼下,且容我一回?”说着,左手已朝下摸索过去,去解两人腰间丝制的长带,将彼此贴身的白茧绸裤褪至大腿以下……
      西门吹雪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按在上方那人肩头的手也越握越紧……温凉的掌心覆在眼睛上,他什么也看不到,只知身上虽还半穿着中衣,但长裤却早已被褪到膝间,膝盖以上不着寸缕,和一个同样光 裸凉滑的躯体紧紧贴在一起,彼此间男性最敏感的地方结结实实地紧靠在一处,随着上方那人身体轻缓而有节奏地挪动而密不可分地互相深深摩擦着,同时一只凉腻的有力手掌则抚握着两人逐渐滚烫的部位,或是用覆着薄茧的指肚压按揉捏着顶端,或是轻轻搓撸着双方坚实的所在,其间还夹杂着断断续续落在唇上、下颌、肩头、胸口、脖颈上的绵密亲吻,手法和技巧令人无可忍耐,明明没有任何激烈的动作,彼此紧贴的身躯也不过是缓缓轻蠕,就仿佛两叶小舟在平稳的湖面上悠悠静泊,但在身体和感官上激起的,却分明是汹暴得如同铺天盖地一般的巨浪惊涛……
      许久之后,急促的喘息还没有平复下来,西门吹雪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正努力调息之际,就已感觉到一只手拿着柔软的丝绢,在两人还紧贴在一起的位置细细擦拭,片刻之后,那只搁在双目上的手掌离开了,然后褪在膝上的白茧绸裤被重新拉好,又系上了腰带。这样突如其来的光明让西门吹雪下意识地闭上眼,随即又缓缓睁开,叶孤城埋首在他胸膛上,合起双眸,一缕叹息般的慵雅声线在西门吹雪结实的胸口间响起,让西门吹雪隐隐约约有一种错觉,就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完全是一场旖旎的朦胧梦境……“……西门,还好吗。”
      西门吹雪的气息逐渐开始平稳了下来,声音里,却隐隐还残留着些许难以察觉的暗哑余韵:“……嗯。”
      叶孤城用手随意描绘着对方衣领上的绣纹:“……我在边关处偶然射到一只环眼金雕,若非玄儿方才听见,被引了兴致过去,想必眼下,定然是跟了我一同过来。”
      西门吹雪抚摩着男人顺滑的发丝,道:“……昨日他还问我,你究竟何时回京,要央求你再说几回书。”
      叶孤城心下好笑,道:“我倒成了说书先生……天下间父母抚养儿女,果然是不易。”
      西门吹雪轻捻着他的右耳耳垂,微微眯起一双峻目,墨色的眼中,闪过极浅的笑意模样:“……给我说上一回,可好。”
      叶孤城的脸颊枕在他胸膛上,闻言便扬了一下眉,道:“那等哄小儿用的东西,你听它做什么……”话虽这样说,却也并不逆着西门吹雪的意思,但又总不能说那些讲给孩童听的故事,因此略一思忖间,忽然想到今日带回的那只雕,顿时就有了头绪,便道:“……左右无事,说说也罢了。”将右手五指插 到西门吹雪的左掌指缝间,与他双手交叠着握住,这才慢慢开口道:“[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鸡尺溪头风浪晚,雾重烟轻,不见来时伴。隐隐歌声归棹远,离愁引着江南岸……]一阵歌声飘在湖面间,歌声发自一艘小船之中,船里五个少女和歌嘻笑,荡舟采莲……”
      窗边的鹦鹉蹲在架子上,垂着脑袋蔫蔫瞌睡,头上的嫩黄羽冠直竖着,在阳光中越发显得金亮。
      “……杨过一啸之威,震狮倒虎,这几句话发自肺腑,只震得山谷皆鸣,但听得群山响应,东南西北,四周山峰都传来:[怎地你不守信约?怎地你不守信约?不守信约……不守信约……]……”
      叶孤城停了声,拇指细细摩挲着西门吹雪身上那一点红色胎印,既而道:“……竟说了这般久……眼下已过午了罢。”
      西门吹雪应道:“是。”随即又问道:“……口渴?”
      叶孤城说了半天的话,确是略微有些唇干,但此时又并不想与身下的人稍离片刻,因此只道:“没有。”话毕,又开口问他道:“……今日,先说到这里?”
      西门吹雪伸手从旁边扯过锦被,将两人盖住,然后环着叶孤城的腰,稍微侧过身躯,将他稳稳放到床内躺好:“嗯。连日劳顿,你多休息一阵。”
      叶孤城侧身枕在粟玉芯的绣枕上,狭长的双目微弯,道:“……你不问我,究竟下面如何?”
      西门吹雪陪他一同睡在床上,闻言,剑眉稍扬:“……自然是跳下去。”
      叶孤城眉心一动,随即就合上双目,唇角淡淡松缓:“……嗯,你猜得很对。”
      西门吹雪倾过身,在他唇上深深一吻:“形单影只十六载,自然不如同去……睡罢。”
      殿内静得一丝声儿也不闻,叶孤城一连近半月都冒着风霜赶路,尤其这几日,更是一路策马,赶在新春前回来,自然多少还是有些乏的,眼下又不曾有什么事,也就渐渐睡了。正睡得沉沉之际,朦朦胧胧间似乎是有些醒,就隐约觉得身边仿佛萦绕着一点轻浅的寒幽香气,于是便随手一伸臂膀,把那一具健颀的身躯搂在怀里,下意识地抚摩了一下,只觉入手处温凉滑韧,实在是舒适得紧,那样熟悉,又带着令人心安的花香味道。叶孤城的神识渐渐愈沉,心下最后想着的,是今天刚回府时,路过的那一片开得如火如荼的梅林。
      西门吹雪闭目静歇了一阵,待听见耳边的呼吸已经浅得几乎听不到了的时候,才睁开眼。叶孤城犹自睡得正沉,一双玄色的眉淡淡舒着,西门吹雪伸手轻触了一下他的眉睫,叶孤城似乎是微微动了一下眉心,睡得更沉了些。西门吹雪见状,心下不觉温软,在男人的额头上亲了亲,便慢慢起身,下床去倒了茶回来,用干净的丝锦浸湿了,去轻缓地润他有些干了的嘴唇。叶孤城想来是本能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息太过熟悉,所以毫无防备,完全放松了精神,因此也不醒,只还睡着,露出大半边侧颜,双唇微微动了一动,将那唇上的水渍轻抿了一下。西门吹雪平生冷心冷面,剑之所向,即便是女子,也是向来毫不留情,丝毫未有过怜香惜玉之意,但此刻见着叶孤城颊畔鬓边散着几缕墨色的发丝,那一张睡颜宁谧而安静,冷冷峻峻,双唇下意识地去抿唇瓣上的水分,虽与女子的柔弱楚楚之态完全搭不上半分关系,却还是让他胸腔里的一颗心渐渐温软得紧,再提不起一丝往日里冷硬的心肠,用手上的丝锦蘸着茶水,替那人将唇一点一点尽数湿润了,然后就坐在床沿上,用手极小心地轻抚着男人的面容,安静地看着眼前这自己不知已看过多少遍的景象。
      手指及处,是白莲一样温凉的莹白肌肤,指尖掠过,仿佛就是在触着一瓣花,一块玉,清峻的容颜在此刻沉睡时显得稍微柔和了一点,长眉,眼睫,头发,都是墨漆一般的黑。西门吹雪将那发丝顺得整齐了些,想起以后若是这一头青丝渐渐变白了时,自己也还能够像此刻这样替他掖在耳后,心中忽然就觉得有些淡淡的欢喜。
      他和他已经认识了五年,可这样的日子,五年太少,就是五十年,也是远远不够的……
      叶孤城没有睡很久,外面隐约有一道箫声悠悠,奏的是一曲《梅花落》,被风吹得兜兜转转。又过了一阵,箫声停了,不久之后,就有人走了进来。
      西门吹雪走近床边,伸手掀起帐子,就看见里面叶孤城正坐起身来,将身上敞着的中衣系好,头发有些散乱,微微抬眼看着他,问道:“……什么时辰了。”
      西门吹雪道:“未时三刻。”
      叶孤城听了,下床一件件穿上衣物,一面系着腰带,一面走到书案前,拿起一张空白折子翻开,然后就拈着右手的衣袖,开始磨墨。
      西门吹雪手中执着竹箫,拇指在上面慢慢摩挲着,声音沉沉:“……有要事?”
      叶孤城拿笔蘸了蘸墨,闻言,便说道:“这一路我静观元蒙诸人,眼下,元蒙已渐有大成之势,多则二十载,少则十年,想必就有久积蓄势,一朝待发之举……上回我已和父亲于此事之上,大略谈了些,此次便上一个折子,一一详细奏明才好。”
      西门吹雪走到他身旁,看着他动笔,不一时,眼见他笔下墨字一一蜿蜒而就,忽然开口道:“……以利为刃,暗中蚕食元蒙国本……如此,确是可免中原刀兵之祸。”
      叶孤城抬头看了看身旁的人,微微点了一下头,道:“利用两方贸易一途,诱使元蒙自毁根基……只是此举颇需时日,并非三五年就可见效。”
      叶孤城以指节轻扣着书案表面,“古来游牧一族一惯喜好骚乱中原,开始时大多每每在劫掠一番之后,便迅速席卷财货撤回,直至逐渐演变为大规模争战……疮藓之疥,终成心腹大患,往来反复,就终究渐渐磨去中原元气。汉人一向信奉中庸仁义之道,古来各朝一干文臣,皆是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宣扬以德教化之道,我如今这一番行事的目的,最终也不过是父亲与我两人知晓罢了,不然那些书生,还不知要如何聒噪,想必又要满口’礼义之邦,需施仁德教化‘之类言语……实是令人厌烦。”
      西门吹雪冷然皱了一下眉:“腐儒误国。”
      叶孤城微微颔首:“不错……当年隋炀帝三征高丽句,兵力上百万,却竟不得攻克小小弹丸之地,于我看来,终究不过是不够辣手罢了……其实隋炀帝何必将百万人倾巢而出,只需一次十万人,便已是足矣……每次派兵出征高句丽,不必攻取城池,亦不需占据土地,只要见人即杀或掳,见钱粮则抢掠一空,毁田烧城,人、物尽皆一清而空……如此,只需往来反复几载,不但高句丽定然再支撑不住,且又能因为经过多方征战洗炼,而淘练出一支精良强兵。这般在我看来一举两得之事,若是说与那班文臣书生知道,想必就要指斥’暴虐无道‘、’仁义崩坏‘……西门,在你看来,认为我方才说的办法,究竟如何?”
      西门吹雪以手抚摸着竹箫,声音冷冽:“……能杀人的剑法,便是好剑法。”
      叶孤城沉沉’嗯‘了一声,既而提笔在折子上继续一一书写,一面说道:“不错,你我皆非心慈手软之人……’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前人之语,果然总是有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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