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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心下吃惊,问阿惟:“原来当真可以用琴音疗伤?”阿惟不语只笑,良久才道:“我只是在想,桃源山庄给我们看了那么多宝贝,难道就不怕有人起了贼心?”我呆了呆,还未来得及细想,那厢第三样宝物已经被呈上来了。
       如果当日华塘镇茶馆里的那个说书人不是在信口开河,这样宝物便应该是那块眷怀墨玉。
       我屏息看着庄主打开珠匣,红缎底上躺着一块四方玉佩,流光溢彩,乌黑可鉴。
       在场众人均是面色一变。身边阿惟的呼吸急促起来,我不由回头看他。他却没有注意我,只是专注地望着那块墨玉。坐在我对面的胡昭眸中惊色一闪而过,而后淡淡微笑再无异状。一回首再看那黑衣怨灵,面上如中了魔怔,直愣愣地盯着台上,眼神又是悲恸又是痴狂。
       
     
     
     
     
     墨玉
     
       “不知各位可否有所耳闻,这便是眷怀墨玉。”
       亭中一时静默,半晌才有人道:“传说眷怀墨玉能治百病、起死回生,是否真有奇效?”庄主点头道:“王帮主所言不假,当初在下头次听说眷怀墨玉的传闻时,也十分怀疑。”他说完,向一边的弟子点了点头示意。
       弟子从地上笼子里抱出一只白兔,放在桌上。兔子不敢乱动,缩在一角,庄主提起兔子将它肚皮向众人展示,随后抓住它的右后腿略一发力。只听咔嚓一声,兔子剧烈地抖动挣扎起来,右后腿软软地垂着,显然已是断了。庄主微微一笑,执匣中的墨玉,覆在了兔子的伤腿处。半刻过后,他拿开墨玉,将兔子放在地上,兔子缩了缩脑袋,而后撒开四腿跑开了。
       亭子里顿时炸开了锅。
       我亦瞪大眼,不敢置信。除非那眷怀墨玉本就是天上的仙物,否则不可能做到如此。阿惟喃喃道:“天哪,竟然真有这样的东西。”庄主沉浸在一片惊叹赞美中,得意地连连捋胡子。
       异变发生在一瞬。
       怨灵的身形快如黑影,一把将墨玉抓在了自己手中。桃源庄主还未来得及变色,与怨灵随行的男子站起身怒道:“玄儿,你这是做什么?怎能如此失礼!快将——”他的声音被戛然掐灭在喉咙里,怨灵一手握着玉,一手从他颈间松开,倨傲道:“我的名字,岂是你能够叫的!”
       男子身体缓缓下滑,我禁不住伸手捂住自己脖子——当日梦中怨灵冰凉手指覆在这里的触觉依然那么鲜明。
       众人一时无法反应,却有一人越众而出,灰袍宽袖,拂尘如雪,一柄桃木剑平举胸前,“大胆恶灵,竟敢如此伤天害理!”怨灵看着他哈哈大笑,“你一个小道士有多少修为,也敢这样站在我的面前?”
       语音刚落,却见胡昭挡在小道面前,微笑道:“不知我是否够格做你的对手?”怨灵面色一变,夺手一抓。
       他抓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余光瞄到阿惟、胡昭和小道紧追而来,终于在颠簸中明白怨灵扛着我逃走了。“喂——”我只说了一个字,便被在脑袋上劈了一记,而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好像置身于一处山洞,外面下起了雨,微弱的光线中怨灵坐在我的对面。而发出那弱光的,正是他手中的眷怀墨玉。
       “你醒了?”怨灵抬起头,算是招呼了我一声。
       他虽然抓走我,我却直觉认为他不会伤害我,也许是因为他早就有过很多机会,但都没有下手。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不知道,反正是晚上了。”
       “你为什么要抓我?”
       “不知道,顺手罢。”
       “……现在我能走了么?”
       “不如你等雨停吧。”
       “……好。”
       静默了一会儿,怨灵突然将手中的墨玉扔到了地上,光线更暗了,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呐,”怨灵突然说,“我们第一次遇到的时候,也是这么黑。”
       我无语,我们第一次相遇明明在阳光灿烂的下午、人声鼎沸的茶馆。但我很快发现怨灵并不是在对我说话,“那时候你被吓坏了,拼命地哭。”
       我无法回话,只有山洞外的雨声,怨灵似乎轻笑了一下,继续道:“我待在那儿那么久,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然后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再说话。于是我便问他:“你是谁?”
       怨灵轻轻道:“我也不知道。你便给我取了名字,叫做阿玄。”
       一道闪电突然劈过,轰隆隆雷声响起。白光霎时,我看见阿玄的眼泪从大而无神的眼眶中重重掉落。“你说的那个人,是沉碧?”
       阿玄的脸复又隐在了黑暗中,“我夺走眷怀墨玉,便是为了找到沉碧。”我坐直身子,“为什么?”
       “我闻得到沉碧的味道,眷怀墨玉上有他魂魄的碎片,不然,”他冷笑一声,“那么一块破石头怎么能起死回生?”
       所以,阿玄一开始将我错认成沉碧,也是因为我体内有沉碧的魂魄。师父起初醉后唤我沉碧,我并不知道那是谁,直到我看到沉碧仙君真颜,得知自己身世与他息息相关,刺痛与难受才开始疯长。但在那夜我向师父吼出所有情绪,一泄而空,心中便只剩下了麻木。
       就像现在,我再次确认自己是用沉碧仙君的魂魄碎片所做出来的替代品,我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沉碧到底怎么了?他的魂魄为什么会碎?玉上的碎片,你身上的碎片,都不及完整的万分之一!我该如何去找沉碧?”
       阿玄问我,我又如何知道。沉碧仙君早已魂飞魄散,仙元碎成万片,洒落三界。
       我只知有谁,花了三百年的时间,重新做出了一个沉碧。
       但假的终究是假的。我不能陪他,不能让他高兴,只会挑最伤心的话来刺痛他,然后转头跑开。
       可我不是沉碧。即便我爱他,即便我愿意,即便我长着相同的容颜,即便我也长生不老陪他到无穷无垠,我也无法成为第二个沉碧仙君。
       师父,你可知你自欺欺人,痛的并非只有你?
       “那你要怎么办?”我问阿玄。许久他道:“不知道。”
       他好像特别喜欢说不知道。
       雨下个不停,外面一片漆黑,我也不可能离开。阿玄说完那句不知道后,便不再理我,面朝石壁躺在了地上。我也有些困,和衣躺下,地上湿冷,我却看到被阿玄随手抛开的眷怀墨玉便落在离我不远处。
       伸手将它握在手里,闭上眼睛。眷怀墨玉之所以能治百病起死回生,现在我知道,是因为沉碧仙君的仙元附在玉上的缘故。触手果然极暖,不一会儿我便整个人都暖和起来,在这样一个春寒料峭的雨夜渐渐睡去。
       或许墨玉里的仙元和我体内的仙元靠近,遥遥地鸣和起来,我竟然做了一个关于沉碧仙君的梦。
       
       暮色中的出云山,草木浸润在蓝紫色的烟霭中。沉碧骑着白觞,飞跃在山峰云峦,沿途精怪莫不倾倒膜拜。
       我长得果然和他一模一样,只是他比我年长,眉目间尽是我无法比拟的仙家神韵。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山在身下起伏,散发飞扬,碧袖翻飘,沉碧开怀的笑声应合着白觞的长啸,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这样驰骋风云的感觉,只要尝过一次,便永生不会忘记。所以我突然就明白,沉碧怎会愿意离开出云山,离开这样恣意畅怀的生活。
       但他却突然停下来了。
       莲塘边,谁穿了一身白衣,在暮色沉沉中反而愈发鲜亮。
       沉碧驾着白觞降下云头,侧头看着他微笑:“灵澈,你来了。”
       那一眼的悸动,透过梦境,连我也感受到。
       原来,那不只是个梦。
       那是沉碧的回忆和心情。
       
     
     
     
     
     内丹
     
       阿惟他们赶来的时候,天已经微亮,雨也小了许多。
       “阿莲阿莲,你没事吧?”阿惟奔到我的身边,紧张地摇着我。我揉了揉眼坐起身,安慰他:“我没事,方才只是睡着了。”
       转过身子,小道站在胡昭身边,桃木剑指着阿玄的眉心,“恶灵,哪里逃!”
       阿玄似倚着山洞壁坐了一夜,略抬头看了看小道,倦道:“随便你,麻烦你挑一种痛苦小一些的收法。”小道呆了呆,一旁胡昭蹙眉,“你不会在耍什么花样吧?”阿玄冷笑道:“你是神仙之体,千年修为傍身,我既看得出来,又怎会反抗。”
       随后,他转向我,稍稍柔和了表情,道:“我想了一夜,终于想明白,我永远不可能再同他见面了。他既已不在世上,我留着又有什么意思?”
       我的话梗在喉间,说不出话来,动了动身子,眷怀墨玉从衣襟间落了出来。阿惟低呼一声,捡起来满面喜色。阿玄道:“你若是想要,便拿去罢。它于凡人是个宝,于我,不过是执念罢了。”
       他说着,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在众人面上转过,最后落在我的身上。“我终于解开了执念,而你,又是谁的执念?”小道不禁惊呼,阿玄的身子上空突然飘出了一个半透明的少年,愈来愈淡,浅浅微笑,似乎回眸便是不知喜怒的昨日。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胡昭扶住小道,低声道:“他执念已去,便不再是怨灵,终于可以转世投胎了。”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阿玄彻底地消失在了我的眼中,那具身体咚地倒在地上,竟是瞬间苍颜鹤发,最后白骨森森。
       阿惟伸手抓住我冰凉的手,“阿莲,我们走吧。”
       
       自然不能再回桃源山庄。为避人耳目,我跟着阿惟挑僻静小路下山,忽听一阵马嘶伴着蹄音,白觞昂首向我们跑来,身后遥遥跟着阿惟的青马阿仁。
       有了马很快便下了山。透过晨雾,我回头想要看些什么,入目终是一片烟雨桃花。
       手掌下却是白觞跃动有力的颈脉,血热之气从我手心钻入,温暖氤氲,成为这样一个茫然若失的早晨我唯一的慰藉。
       胡昭和小道并未与我们同行,一路飞驰回到华塘镇的时候,街上还没有什么人。我们依旧要了悦来客栈的那两间房,叫来热水洗了澡,换上一身衣服才坐在廊下吃早饭。
       我看着阿惟将眷怀墨玉在手中玩赏,问道:“桃源庄主不会来找我们吧?”阿惟狡黠道:“他只看见那个被附身的人夺走了宝玉,怎么会想到现在我们手中?何况那时我先冲他闹了一场,责怪桃源山庄放了贼人进来劫走我同伴,我们当然是无辜得紧。”
       我默然不语,回忆从头一次听闻眷怀墨玉到现下的种种,怕是阿惟早已对它势在必得。即便没有阿玄跳出来惹出这一场,他想必也有别的法子得到墨玉。这个少年是否如他表面看来那么单纯开朗?我看着他喝下一口热粥,舒服地眯紧了眼睛,像极阿彤吃了我做的菜,眯眼弯眉,似乎连脖子后的毛都要竖起来,张嘴便蹦出一大堆中听不中用的马屁来。
       我忍不住心中微痛。但阿彤偏是被山下世间凡人所害,芸芸众生,谁都有可能为了自己牺牲一只狐狸,自然也包括我眼前心机深沉的阿惟。
       阿惟放下粥碗,侧头看我,似乎猜到我心中所想。他有些黯然道:“阿莲可是怪我,贪图墨玉早有预谋,却始终把你瞒在鼓里?但我……”他突然绽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但我对眷怀墨玉只是临时起意,那日在树林遇到阿莲的时候却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
       他虽然什么也没说,我却看见他笑容背后一闪而过的勉强——他图谋眷怀墨玉恐怕也是有苦衷的。更何况,他这样笑看我,那么诚挚那么讨人喜爱,叫我如何再怀疑。
       当下拍了拍他的头,“吃饭的时候别说那么多话。”
       一不小心,又把他当作阿彤了。
       
       雨停停下下,实在不利出行,我们窝在客栈一整日,计划明日再启程。阿惟预备回到京城,问我愿否同行,我并无目的,自然同意。
       夜里,雨渐渐停歇,乌云散开,露出天上皎皎月光。有人红衣飞扬,轻轻落在院落中,笑着向阿惟伸出手,“薛公子,不该你得的东西,是否可以给我?”
       阿惟站起身,“胡公子,那怨灵愿将眷怀墨玉给我,你可也是听见的。”胡昭道:“墨玉被他夺去,本就非他之物。”阿惟冷笑,“既是如此,胡公子难道是替桃源山庄庄主来向在下讨墨玉的?”
       胡昭没有生气,只是微笑,轻轻看我一眼,而后向阿惟道:“你不懂,我只是为你好。”阿惟尚未反驳,胡昭摊开掌心,墨玉便已静静躺在他手中。
       阿惟怒极,“你是神仙,便可仗着自己本事如此妄为?”那日阿玄亲口称胡昭为神仙,我们自然没有忘记。胡昭笑看他,似将他心事全部读尽,淡淡摇头,“我知你求玉为何,但你且记住,这墨玉既沾附仙元便是仙家之物,不该为凡人所求。”而后伸手轻轻一点,阿惟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你!”我大惊。胡昭道:“我只是令他睡去,你不用担心。”
       我扶阿惟回房,出来后仍见胡昭站在院子里,“你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讲吗?”胡昭微笑,“你虽然长得像我的故人,我却更喜欢你。”
       我无语,胡昭轻叹:“我拿走墨玉,却是为了你好。你不信,我走了便是。”
       “喂——”我突然想起一事,“阿玄,就是那个怨灵说,我体内有内丹,是怎么回事?”胡昭有些吃惊,“你不知道?也罢,我教你一个口诀,你吐出内丹试试。”
       我依着他所言,念了一遍口诀,忽觉喉间一紧,不自觉吐出了什么。
       银白色的圆珠浮在半空中,映着天上月光,莹润皎洁。我愣愣看它,“竟然、真的有?我果然不是凡人,到底是什么妖怪?”
       胡昭好笑道:“你是凡人,这不是你的内丹,只是护在你的体内。让我看看,唔,似是一颗虎珠。”
       他话音刚落,白觞从院子角落缓缓踱到我的面前,轻轻含住了那颗圆珠。白光一闪,它已然是白虎的模样,金色虎眸温柔看我。“白觞!这是你的虎珠吗?”我伏下身子,抱住它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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