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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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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节
       通道幽深昏暗,两边零星几盏油灯,晕染出愈发的凄清寒冷。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狭长通道不断回响,旖旎的裙摆扫过肮脏的地面,在最里的一间牢房前停了下来。
       随着脚步停息,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万籁俱静之中,严冬的寒气在地牢里来回逡巡。
       “滴答。”
       地面上的雨水积年累月打穿了石缝,一直低落到这阴暗的地下。本来晶莹的水珠穿过层层的土壤,也变成混浊无光的一团。
       这一声,却让那个坐在地牢里的人微微动了一动。
       开永二十三年腊月二十四,京兆尹夏清源因杀人罪下狱。次日,业帝令三司会审,前太师严怀卿主审。二十五日,三司初审,夏清源未发一言。二十六日再审,依旧无果。二十七日,监理寺正周全忠提议动刑,未允,无果。至二十八日,业帝于怀恩殿提审,当夜,发回三司再审,杖责一百,鞭刑七十,依旧未得一言。
       时,是二十九日夜,严素素暗访大理寺地牢。
       两广境内。
       孙若盼踏着满地星光,步出偏门,见中庭里,武相季慕之穿着一袭火红衣裳,手中提溜着女儿红,歪在大树底下睡着。孙若盼走到跟前去,弯腰为他披上一件银狐袄。
       “骨碌碌”一声,季慕之手中的女儿红在地上滚了几滚,半梦半醒的人伸手握在孙若盼春水般的手腕上。
       季慕之一双凤眼斜斜挑起,眨了一下,慢慢地弯了起来。朱红樱唇一张,软声叫道:“若盼。”
       孙若盼回望着他,淡淡笑了一笑,抽回手来。
       “大人眉目清爽,可是做了个好梦?”
       季慕之懒懒地伸展肢体,猫一般捡起酒壶,打开壶盖,凑到唇边来。孙若盼伸出手握住酒壶,轻轻笑道,“大人,梦中可是紫薇郎?”
       季慕之顿了一顿,他眯着眼道:“不但有苏紫,还有小源儿。”
       他回想着那朦胧梦境,慢慢道:“小源儿还是惨绿少年,他那时候太狂,太傲,气焰嚣张,没有现在这样的媚气。至于苏紫……他倒是一直都是那般模样,从区区一开始见他到最后,一直都是那样好看的模样。”
       孙若盼听得入神,不觉季慕之攀上他的手,舌尖在壶口舔了一舔,把最后一点女儿红也咽进了肚子。
       孙若盼叹了口气:“京里变故连连,文武百官,只有大人依旧这样悠闲。”他扶着季慕之站起身来,从袖内取出一封密信,“武相大人先知先觉,梦中已窥征兆……传讯使带来消息,京兆尹因杀人下狱。”
       季慕之接过信来,看到最后,攀着孙若盼笑得花枝乱颤:“段小王爷竟编出这样的故事来,不去写剧本当真可惜!”
       “当年容抒妃难产,先帝驾崩,胡太医一家蒙难之时,老夏大人正住在天悬崖的长风山庄。有一条出京城的小路正在附近,胡太医的妻子冯氏仓皇逃窜,若说选了那条小路离京,两家人遇上,也并非不合情理。”孙若盼边想边道,“老夏大人和夫人在长风山庄住了一年有余,回来就抱了一个婴儿,当时山庄内所有的仆从都被遣散,此事如今想来,也确实微妙。”
       孙若盼停了片刻,问道:“季相,出事的时候,季相已然在朝为官,和文宰苏紫又关系甚密。若盼斗胆问季相一句,京兆尹究竟是不是夏家的骨血?”
       季慕之一直趴在孙若盼肩上听他说话,到这一问,不禁叹了口气。
       他一双柳叶般的细眉难得的蹙在一起。
       望着满天星斗,他看见苏紫黯淡无光的将星,仿佛又见到那青年眉眼淡薄的模样。
       “呐,苏紫,这娃娃还这么小,远远没有区区好看,是吧?” 那时彩衣华服的少年在水色长衫的少年面前吵闹不休,上蹿下跳。
       水色长衫的少年不理会他,只看着怀中沉稳稳睡着的婴儿。
       “苏紫?苏紫,你笑什么?”
       “这孩子……”
       水色长衫的少年开了口,他转过了头,一双眼眸比任何水波都要来得美丽温柔。他欢快地说道,“这孩子,不象我。”
       不象苏紫天生孱弱,不象夏苏两家的任何一个人命不长久。
       他从来没有见过水色长衫的少年那样高兴得模样,那少年把孩子抱给他看,眉眼弯弯地笑着。
       “慕之……慕之,你看看这孩子。他能活得很久吧。”
       季慕之那时便明白这个婴儿或许并不是夏苏两家的血脉,聪慧如苏紫,更不会想不到。
       但是苏紫和那时的季慕之不同,和如今的孙若盼,和后来的封平王,和许许多多的人都不同。比起夏清源出身何处,那个月魄花魂的紫薇郎更关心的,只是夏清源这个孩子,还活着的事实。
       季慕之心里,忽然轻轻地疼了一下。疼痛那样轻微,季慕之顷刻之间便能变回没心没肺的模样,八脚章鱼一样贴在孙若盼身上。
       孙若盼得不到回答,便一笑置之,望着季慕之道:“大人,还有另一件事。除了传讯使带来的消息,我家王爷还亲自动笔修书,请季相帮忙算一支卦。”
       季慕之眨了眨眼:“小十七要算什么?”
       孙若盼笑眯眯道:“我家王爷想算的是……京兆尹的生死。”
       大理寺地牢阴森幽暗。那一滴水滴惊醒了地牢里的人。
       那人月白的衣衫上血痕密布,是前一日杖刑和鞭刑的结果。他发丝凌乱,颧骨和唇角也有乌青。他面色本就不好,现在更像是失去了生气的样子,却依旧沉静、镇定。
       严素素在牢前停住脚步,那人向她看了过来。
       严素素在目光相接的一瞬间竟有些慌乱,她长长的呼吸了一下,笑着开口道:“又见面了,夏大人。”
       夏清源点头打了个招呼。
       地牢里没有窗,感觉不到时日。夏清源低下头仿佛算了一算,笑起来道:“今日是除夕呢。”
       严素素心头一颤,回应道:“大人还有这个心思。你在此处入狱,却不知道外面风声鹤唳,朝野都乱成一锅粥了。”
       她伸手比了一下:“这几日,保你的奏折就有这么多,堆了皇上一个御书房,连带我爹爹那里,也堆了不少。”
       夏清源笑道:“那真是抱歉。不过……既然保章有这么多,大概弹劾我的也少不了吧。”
       “正是。”严素素大大点了点头,“让人很为难啊,兆尹大人。”
       她向牢门走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大人,当年胡氏一家可是以叛国论处,案卷上记载,说是胡太医刻意谋害容抒妃,乱我朝野。我爹爹私下里问了皇上的意思,虽然胡氏罪不容诛,但大人功勋赫赫,皇上仿佛有意放过。”
       严素素叹了口气,“大人,皇上有心相救,但若大人谋害温宏舒一案坐实,近日里官员们的命案大人也逃不了干系。倒那时段青衣再搬出胡氏叛国的旧事,大人恐怕也是当年胡太医一般下场。”
       夏清源淡淡笑着:“多谢姑娘和严太师费心。”
       “既然知道,”严素素接口道,“你便莫要再逞强了。那日你见了温宏舒,何时离开的驿站,之后又去了哪里?你不肯在公堂陈情,我和爹爹很是难做啊。”
       夏清源为难道:“近日事务繁多,那日做了些什么,我当真不记得了。”
       “大人不记得,有人却记得。”严素素轻笑道,“今日十七王爷找上我爹爹,说那日月色醉人,他带了大人在郊外赏月。有这样一位帝子做人证,大人只要在公堂上如此供述,这一桩案子便对大人有利了,倒那时,只要……”
       夏清源打断了她,摇头道:“封平王大约是记错了吧。”
       严素素怔了一怔:“你说什么?”
       夏清源又道:“封平王一定是记错了,并不曾有这样的事情。”
       “你……”严素素皱眉道,“夏大人,请谨言慎行。你不承封平王这个情分,只怕前头便只有一条死路了。”
       夏清源微微笑道,“严姑娘既然知道谨言慎行,便不该到这死牢来。至于我……人总有一死,姑娘又何必多虑。”
       严素素咬紧了下唇。她沉默片刻,忽然一转身走了起来。身后传来夏清源的咳嗽声,她头也不回,一直走出狭长通道,上了楼梯,出了大理寺牢房,外面一辆马车正等着她。
       她一言不发上了马车。轮子“骨碌碌”转起来,她身边杵着龙头拐的老人笑呵呵道:“素素,怎么见了一趟那个人,回来就气成这个样子?”
       严素素转过头来:“爹爹,我想清楚了。”
       “哦?”老人眯起了眼,“你真的想好了?”
       “是。”严素素眼眸发亮,一字一顿道:“若是这一次,夏清源还能逃出生天,我就决定相助文和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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