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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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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节
       “先生……”
       “别出声……”
       “可是……季先生,你当真知道怎么做么?”
       “那是自然。你看,区区窗帘子也放下来了,大门也关紧了,蜡烛也吹灭了,光线正好……”
       “这……暗成这样,不可能插得进去的……先生,先让学生下床点个灯,然后再试好不好?”
       “小源儿……你真扫兴……你就这样举着不要动,区区一定插得进去……”
       “啊……疼……”
       夏清源微微一蹙眉:“先生,还是学生代劳好了。”
       他一手抱着木盒子,一手捉住季慕之的手腕,抢下钥匙插进锁孔,“啪嗒”一声,盒子打开了。莹白的光线顿时如流水一般倾泻而出,渐渐照亮了整个房间。
       季慕之纤长的手指捏住盒中的夜明珠,配在自己颈上,打开合香扇,笑眯眯地问:“怎样?”
       夏清源看着他半明半暗的脸,实在不想、不敢、不愿告诉他像鬼一样,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吐出两个字:“很好。”
       季慕之眉眼一弯,从床上下来,婀娜走了几步。夏清源等他显摆够了,起身拉开窗帘。阳光明媚,他眯了眯眼,回头细细看了一眼那颗珠子,忽而道:“季先生,这颗夜明珠是不是离瑶公主的?”
       季慕之吃吃笑了一声,满足道:“正是,不过她昨儿送给区区了。”
       夏清源猛然抬眸:“她送?”
       季慕之摇着扇子:“区区与公主青梅竹马,她送区区件小礼物怎么了?”
       夏清源似笑非笑:“先生好像忘了,公主号称‘三不嫁’。”他看着季慕之挑眉道,“公主十年前皇上催嫁时就说,此一生,胸无大志者不嫁,锦衣玉食者不嫁……武相季慕之不嫁。”
       季慕之嘴一瘪,正要说话,忽听到门外史小公子敲门道:“大人,四王爷来了。”
       屋里一静。
       季慕之坐到桌前提笔写了药方,收拾好金针道:“小四想必有话与你说,区区到后院去看看小十七。”他停了一会,道:“小源儿,你我如今各为其主了。区区说的话在你看来也许都是陷阱,所以你才总不信。我们师徒二人从小就最亲,如今闹成这样,刀剑相向,血溅沙场,区区实在很惆怅……”
       夏清源脊背上顿时一寒,却听到季慕之继续滔滔不绝道:
       “还记得当年,区区教文,苏紫教武。那学武的难处,区区是最清楚的。你年纪又小,苏紫他不肯徇私,区区却一向最是宠着你。你记不记得你六岁的时候,和小四一起掉进陷阱里,还是区区救你上来的?”
       夏清源微微一笑:“是啊。那时四王爷和学生在陷阱里呆了一夜,宫女太监们遍寻不得,多亏了季先生找到……不过,此事学生至今不明。皇宫内院怎么会有陷阱,还做得如此隐秘?那陷阱为何只为困人却又不伤人?为何所有人都找不到只有季先生一找就能找见……”
       季慕之满含深情地望着他道:“这说明我师徒两人心有灵犀。”
       夏清源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学生还以为那是先生为了把自己和苏紫困进去特意挖的呢。”
       季慕之难得的红了红面皮,支吾道:“区区还是去看小十七了。”他走出门,却又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望了一眼。
       他收敛了那幅没心没肺的皮相,遥遥指了一下桌上留着的药方,道:“久病成医,小源儿,你应该清楚自己什么状况。你好自为之。”
       季慕之的字天下闻名,如其人般不拘一格逍遥无束。那药方静静躺在桌上,只写着两个字:
       “息心。”
       夏清源触摸着雪白宣纸,微微发了会愣,身后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四王爷赵凤玉端着一碗药站在门口。
       夏清源手指一动,将药方塞进袖子里。他矮下身来行过了礼,赵凤玉放下药碗:“半路上遇上史言,本王就替他拿过来了。”
       夏清源低声谢了,问来:“陈凌的案子,刑部判下来了么?”
       “昨日夜审,今早行刑。侍郎卫小可主持,寺正周全忠监斩,还好这两人都不是易容术的行家,没能看出破绽来。”
       夏清源唇角弯了弯:“这么着急?”他讥讽道,“朝中枝枝蔓蔓,牵一发而动全身,刑部与大理寺本该互相牵制,如今竟变得这么要好了。”
       赵凤玉将药碗向他推了推,夏清源止住话头,坐下默默喝起药来。赵凤玉见他眉头皱得厉害,伸手替他斟了杯茶。
       夏清源双手捧着茶盅,抬头道:“朝中是有什么烦心事么?”他顿了一顿,“昨日武相没有过来为我诊脉。方才他来,诊脉之后说离瑶公主送了他一颗夜明珠。他跟公主一直不对盘,离瑶断不会无缘无故送他东西。”
       夏清源脸色有些发白,慢慢问道:“皇上……病得很严重么?”
       赵凤玉望着他,仿佛要伸手去拍他的头,终于又硬生生止住了,只是道:“父皇本来年事已高,身体也算不得好。这次,听说是一时大喜过望,刺激过度……季先生昨日被紧急召进宫里,金针过穴,如今已经醒过来了。”
       夏清源皱眉道:“大喜过望?”
       “昨日朝堂之上,忽然来了一个人。”赵凤玉叹了口气,“此人上奏说,两广洪灾刚过,又起瘟疫。两广富庶之地转眼间荒废殆尽,流民千里饿殍遍地。眼看百姓水深火热,他只得快马进京,殿前请罪,请求朝廷派粮赈灾。父皇听了,又开始哭自己无功绩,连累百姓,无颜见先祖太傅,那人就又上奏说,天降灾祸以考验帝王之能,皇上一代明君,直追先祖德帝,开国至今,得以垂拱而天下治。此次两广遭难,正是要帝王彰显圣德,庇佑天下……”
       夏清源眉梢跳了两下。
       四王爷接着道:“父皇渐渐就不哭了,那人又上奏,说他登科之时,蒙帝王赏赐一块金印,如今灾祸,他将金印悬于衙门之上,前来朝拜的百姓络绎不绝,说要瞻仰真龙气。还说百姓虽然生活悲苦,却知皇上日夜操劳、日理万机……”
       夏清源唇角抽搐:“皇上就这样抽过去了?”
       四王爷咳嗽了一声:“先拍了几下巴掌,大笑了几声……还吟了首诗。”
       夏清源语气不善:“什么诗?”
       “‘真金埋沙砾,风吹雨又淋。一日知音至,晴、晴、晴!’”
       “喀嚓”。夏清源手上的杯子被捏成八瓣。
       夏清源狠狠道:“好,当真是好得很!天理昭昭,日月可鉴,到底是什么人敢在金銮殿上说这样的谎话?”
       四王爷抬起眸来:“就是两年前的弱柳公子,现任的两广巡抚,人称“知情识趣、玲珑剔透”的孙若盼。”
       四王爷一走,夏清源便坐在卧室里翻书。时刚刚过立冬,院子里越发萧瑟,看不出什么绿的痕迹了。他在窗下裹着厚重的被褥,屋子里燃着火盆,暖得窗子上都是雾气。他久久坐在那里,膝上的书没翻过一页。
       十七王爷赵凤情走过他窗前,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见过夏清源很多种模样。当年宫中懵懂张扬的孩童,后来郊外策马英姿勃发的少年,迎接他进府时的似笑非笑,院子里点破他真意时的冷冷讥讽,伤重时脆弱的高傲,留他过夜时的尴尬勉强……
       他静静地看着那青年出神的模样,忽然想起天山上九瓣的雪莲。这人的心也是九瓣的,江山江湖就在那九瓣上画着脉络,由着他慢慢地思量,细细地算计。就连才名惊天下的季慕之也得夸他一句“心思深沉,算无遗策”。
       可是这样一个人,却时常的出神。即使在说着重要的家国大事,在推算最复杂的朝局兵战,他却恍然间神游九天,被一只飞鸟,一朵落花,一片浮云就迷了心神。一双如寒潭一样幽深的眼眸中忽然就空落落无一物,仿佛什么都没在想,什么都没在听。可是那一阵出神之后,他却能安然地接上话来,给出最完美的对应,甚至对策。
       花有九瓣,蕊有千层。
       他出神的时候,有时候眉间轻轻一皱,有时候唇角略略一勾,有时候容色稍稍苍白,有时候眸底微微发亮。
       赵凤情一直很好奇,他出神的时候想起了些什么。这位二十三岁的京兆尹、回鸾君,心头到底有多少回忆,多少秘密。
       赵凤情可以强硬地折了莲杆,撕了莲瓣,剥得□裸地去探寻,可是他却宁愿就这样站在窗外远远地望静静地等。等到夏清源自己回过神来,等到那一双眼眸里映出自己的影子,等到那一颗七窍心上认可了自己的位置,等到那比陈停雁更冷、比徐问秋更傲、比孙若盼更狠的人自己说出来。
       他一向很有耐心。而对夏清源,他更是不急。
       赵凤情对自己的这份风度气量很满意,他有信心夏清源终有一天会明白他比赵凤玉更能胜任一个君主。只是他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夏清源只有三年可活,而当他知道的时候,他却已经不仅仅想做一个君主。
       世间万事百态皆是如此,拥有时不明白,明白时已来不及。
       例如年少的时光,例如爱情。
       初冬的树枝已无叶,冷风一吹,脆生生折断。一声轻响,惊动了屋子里的人。夏清源纤细白晰的手指在书页上轻轻一颤,“啪”的一声合上书,站起身来。他转身退下月白长衫,换上大红官袍,拉开门走了出来。
       他此时才看见十七王爷,仿佛有些吃惊,面容微微一肃,淡然道:“王爷安好。”
       当日下午,多日未上朝的京兆尹带病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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