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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突然安静下来。
我捂着手,在沙发上坐下,开始整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我与这个男人本应该没有任何交集。他与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不应该来搅乱我的世界。
他有全世界人的喜爱,而我一个都没有,不仅如此,还因此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伊曼,让她对我生气。
我捂着脸,深感无奈。
雷欧站在墙角,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样。许久,他哀求我:“迟迟,不去医院也可以,让我为你上药好不好?”
我抬起头来。
他伤心而焦虑的看着我,脸看起来很憔悴。我懵然想起来,他不过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并不是成熟的年纪。我又与他生什么气呢?
我无奈的挥挥手,表示默许。
他立刻跑了出去,不一会拿来药膏,来我跟前蹲下,看了我的手,眼睛又红了起来。
我嘲笑:“你是要告诉我你泪腺是多么强大么,你不怕明天一起来自己的眼睛是核桃么?”
他摇摇头,托起我的手,为我上药。动作很温柔。
“迟迟,对不起,对不起……我竟然伤了你。对不起……”
我轻轻笑起来。这是一个敏感的男孩子,虽然坐着无限光耀的工作,但他仍然这样干净。这干净是一种从外表连接到内心的洁净直接。
我已经完全没有生气了,抚摸他的头发——自从脱离童年之后,已经很少出现这样的情绪波动。动怒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那个不善表达却偏执的少年。
他又说:“迟迟,我们还是去一趟医院好不好?如果伤了骨头,那我……”他仰起脸,痛苦的看着我。
我拒绝。
他哀求。
我平静的对他说:“雷欧,让我离开吧。这事情闹的这么大,好不容易盖过去了,再出什么事对我们俩都没好处。不要任性好不好?”
雷欧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我。他的眉眼是凛冽的美。
一会后,他说,哦,这样。
淡淡的,不再询问下去。站起身来,又说:“我出去接个电话,马上回来。”
走出门,将门关上,门外传来“咔哒”一声。我即刻发觉不对,冲到门边,拉了拉门锁,心沉了下去。
这家伙竟然将门反锁上了。
门外有雨水的淅沥沥声,雷欧在门外低声说:“迟迟,对不起,我去给你找医生,你等一等。”
车子发动的声音。
我愣了半天,抓起桌子上的花瓶用力摔了下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约两个小时后,屋外传来隐隐人声。紧接着门锁开动的声响,一个人走了进来。
迎面扑来一股潮湿的雨水气息。
屋子里光线很昏暗,他背着光站在门口,面容看的不太清楚,身材高大,投下重重阴影。
我冷笑:“你还回来?我以为你死在外面了。你这个骗子!”
“你是谁?雷欧呢?”男人忽然开口,声音沉重稳重,略带沧桑感——虽然很像,但明显不是雷欧的声音。
我惊讶的站起身来。
佣人连忙上前,接过他的雨伞与大衣,态度非常恭敬:“老爷。”
老爷?难道他是雷欧的父亲?
男人命令佣人打开了灯。屋内顿时亮如白昼。
很明显的,当他看到我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那双与雷欧一样的绿眼睛先是震撼,然后迅速蓄满了泪水。
他走到我跟前,低低的唤我:“生生。”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节
两个极品男人(修改版)
男人穿着质地上乘的衬衣,西装,打扮工整。英俊沉着,眼角有细微的散发着光泽的纹路,眼神仍然湿漉漉的。
他与雷欧并不相像,除了那双眼睛,一点也看不出他们是父子。
“生生。”他低低的唤我,来到我跟前。高大的身影立刻投下一片阴影。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望定他:“我不是什么生生,你认错人了。”
他怔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说:“哦,对不起,请问你是……”
我不知该怎样介绍自己。于是缄口。
一旁管家轻声说:“老爷,凌先生是少爷带回来的……朋友。”
男人脸上显出微微异色,但没说什么,在沙发上坐下,他拿着烟,放在手指间,对我轻轻微笑,问:“你跟雷欧是怎么认识的?”
佣人奉上热咖啡。他招呼我过去坐下,又说:“来,我想与你谈谈。”
一种阴冷的气氛压了下来。
我坐下,说:“偶尔熟识,过程并不复杂,不值一提。”
他微微颔首,端起咖啡杯,姿势优雅。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更添稳重成熟。
“雷欧从不带朋友到住处来。你是第一个。”他说。
“荣幸。”
“你叫什么?是哪家的少爷?”
我还没回答,管家便又适时在他耳边轻语片刻,男人明了似的点了点头,凝视我良久,一语不发,半晌终于开口。
“你跟赵衍生是什么关系?”他问。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问我这件事,赵衍生,这名字听过太多次了,听得非常嫉妒,非常羡慕。
我直接回答他:“我不认识他,不过曾于家母口中多次听到这个名字。”
“你母亲是谁?”
“这属隐私,请原谅我不能说。”
他点了点头,淡淡的说:“我知道你母亲是伊曼。”
我吃了一惊,立刻问:“你是谁,你为何会知道家母的名讳?”
凌元勋将伊曼保护的极好,这世界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即便在我被媒体曝光时,人们也没弄清楚。这男人怎么知道她?莫非……
男人弹了弹烟灰,用一种很诡异的声调对我说:“我与你母亲是老友记。相识不少于二十年。”
“可我从未听她提起过您。”我怀疑的看着他。
记忆中,伊曼从不与外人有任何接触,除非这人在很久之前就与她相识。
从小到大,只要身边有人对我提起有关伊曼的事,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会愿意与他靠的更近一些。这几乎已成了一种本能。
伊曼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株永远都无法碰触到的鸢尾。她留给我的印象,除了种鸢尾,就是一片空白。
男人冷笑:“你去问问她,还记不记得一个叫Bay.Green的人。她一定会知道。”
我点点头,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这男人不像说谎的样子,或许我可以从他口中得知一些事情,于是我问:“你能告诉我赵衍生是谁吗?他与家母是什么关系?”
“她从来没跟你提起过吗?”
我低下头,涩酸地说:“我与她,或许是本世纪最大的一场误会。”
他维持缄默,喝了几口咖啡,说:“你过来一些,让我看仔细你。”
“好的。”我迎上去。
灯光不知何时又被调暗了,昏冥的光线,Bay的嘴角微微颤动,似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他握住我的手。
就在这时候,门被大力推开,雷欧火速冲进来,一把推开我俩,把身子挡在我面前。
他的脸色煞白,低声喝道:“你对他干什么?”
Bay很镇定的抬起头,看向雷欧。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雷欧指着他,“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你居心何在!"
Bay看着他,很平稳的说:“你淋湿了,先去洗个澡,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再说吧。”
雷欧打断他的话:“请您离开。”
Bay压制着怒气,抬高语调:“雷欧,我是你的爸爸。”
“如果你是我的爸爸,当初就不会做出那种事。”雷欧讽刺的说,“要是你尊重我,那么,请不要再来。”
僵持许久。气氛十分尴尬。
许久,Bay叹了一口气,哀哀说:“雷欧,当初我是逼不得已的。”
雷欧仍旧冷笑,不答复他,脸上凝挂着水珠。
“那我先走了。”Bay突然站起身来说。
我急了,连忙拉开雷欧,朝Bay看去:“你还没告诉我……”
Bay微微一笑,冲我点点头,语气和蔼起来:“我们下次见面再谈。再见,凌先生。”
“可是……”
雷欧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浮起一层黑气:“你和他谈什么?”
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于是我对Bay说:“我想将我的电话留给你,不知道可不可以?”
雷欧大叫起来:“迟迟!”
我甩开他的手,将手机号码写在纸上递到Bay手中,“请您一定要联系我。”
Bay看一眼雷欧,脸色很凝重,点点头,将纸条收起来。走了。
他走向雨中,冉冉消失在水雾中。
我靠在沙发上,想到伊曼,心里突然凄怆起来。有一种接近秘密时的不安于兴奋,又怕失望。
雷欧扳过我的肩,拉近他身前,自喉咙底哼出来:“他要跟你谈什么?告诉我。”
我用很细小的声音说:“我想回家,我觉得冷。”
雷欧立刻对佣人说:“暖气没开足吗?快点拿毯子过来。”
这家伙!
佣人被他的架势吓的半死。
一会儿,门口又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男人的骂咧声:“你这个鬼仔,你疯了吗?你难道不知道你家花园有多大?害老子迷路,有你这么请人帮忙的吗?你急着投胎啊!”
门喀一下被推开,一个湿淋淋的男人走了进来。
我抬起头来。
是个中国男人,身材高大,眼神很透明,像冰雪。漂亮的脸孔有种瓷像的感觉,美丽是美丽,但感觉非常冷,虽然手没有碰上去也知道冷。
白衬衣,球鞋,额前的碎发短短的,更显得干净妥帖。
他抓起佣人递来的毛巾擦头发,姿态非常大方,来我们跟前,将一块干毛巾扔到雷欧头上,说:“擦干,大明星。”
雷欧瞪他一眼,臭着脸说:“你路痴吗?这么小的地方都能迷路。”
男人不满了,挑起眉,冷笑:“我知道你家有钱。讨厌,你难道不知我仇富么?”
“哼。”
“哼。”
我被两人这孩子样囧到。
男人说:“我是雷欧叫来的医生,你受伤了吗?来,让我看看。”
我朝他点点头:“医生你好。”
“我叫陆重。”他坐下来,托起我的手,仔细诊治一番,说:“伤没伤到骨头必须得去医院拍片才知道。但首先得吃消炎药,然后冷敷,再上药。嗳——”陆重转头看向雷欧,赏他一记白眼,“你猪啊,伤到手带我来有什么用?得去医院才行!”
“你治不好他今天就不放你走。”雷欧挥挥拳头威胁。
“你简直是不讲理。”
“比你好。你这个没品的下流医生。喂,你看好了没?看好了就快点放下迟迟的手。”
我马上咳嗽起来。
陆重打了个哈欠,笑笑,笑容非常疲乏。
我问他为什么会这么累,他说一直跟着大医生开刀,足足开了一个礼拜。
“那很好嘛,没累死你。”雷欧讽刺。
“好什么?都是胖子!最怕替胖子开刀!”他说。
我不明白,问:“病人都一样,胖瘦有什么分别?”
“唉,少爷们有所不知,胖子有皮下脂肪,一刀割下去,那些黄黄腻腻的油膏就往两边摊开来,瞧多了简直吃不下饭。”
雷欧一口水被呛到,“不许你说这么恶心的话题。恶心迟迟。”
我缓缓转动着水杯,看着他俩。
“两位认识很久了?”我问。
“是啊,这家伙以前血腥的要命,动辄飙车闯祸,就来我这里——”他猛地抬头,讪笑:“我说,小孩儿,你千万别误会,虽然我是gay,但是对他这种家伙完全不感性趣,见他裸体我都硬不起来。”
“你这家伙,闭嘴!流氓!”雷欧咆哮:“不许你带坏迟迟。”
我问:“我误会什么?”
陆重笑起来,弯弯眉眼如月:“不,你没误会什么。去趟医院吧,小孩儿。若是骨裂什么的,这漂亮的手可就废了。”
我不出声。
雷欧哀求起来:“迟迟,求你去医院。求你了……我错了还不行?求你!”
陆重“啊”一声,惊愕的看着雷欧,突然,他捶地猛笑:“哇哈哈哈哇哈哈哈,没想到你小子也有这一天!哇哈哈哈哈哈,这世界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报应来啦!”
“啰嗦!闭嘴!”雷欧继续咆哮。
陆重笑完了,看着我,温和的说:“小孩儿,起来穿衣,跟我去趟医院。”
我说:“我十九岁了。”
陆重哈哈大笑:“我家弟弟也爱说这话,‘我十九岁了,我是大人了!陆重,请让我照顾你。’”他的脸上泛起柔情,“真是的,小孩儿就是小孩儿,真可爱。真不想他长大结婚。”
他是一个奇怪而有魅力的医生,我决定跟他去医院。
雷欧见我起身,脸又绿了,惆怅的问:“迟迟,他让你去医院你就去,我让你去你为什么不去?”
我瞥他一眼,一脚踹开他:“因为你像阿绿!”
“谁是阿绿?”
“阿绿是刘嫂养的一只乌龟,最爱粘人。你非常像它。”
“……”
去医院做了检查,没有伤到筋骨。
我向陆重道谢:“谢谢你,陆医生。”
陆重正在填写处方,听我说话,手中的笔颤了颤,嘴角扬起淡淡的笑:“你也喜欢这么叫我。”
“嗯?”
“没什么。”他将处方交给雷欧并交代:“去一楼北大厅取药,当心点,别被认出来。我可不想被狗仔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