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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绞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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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通一声,两人掉了进去。
      瑄分尘拼命把姬任好举起,以为这番命必休矣,却被一股醋味呛的差点闭过气。锅里很烫,但也就比洗澡水烫一些。原来只上面一层薄薄的油,下面全是醋。
      梅袖手的笑声从上面传来,道:“哟,真跳下去了,这个玩笑有趣么?”
      又冷笑道:“告诉你,就算救回姬任好,他也永远都醒不来,永远都是个傻瓜!”
      一个大铁盖猛然罩下,瑄分尘双手急撑,死死顶住,知道不出去,迟早会被煮死。又不知梅袖手的话是真是假,心乱如麻。他膝盖紧跪锅底,已经烫的发出滋滋声,痛楚不可言喻。
      乾坤刃掉在一边,他双臂聚力,猛然一撞,短刃咻然飞出,叮的在洞壁上反弹。上面一声闷哼!铁盖骤然加力,当头罩下!
      刷的有东西飞入,卷住两人腰身。瑄分尘抱着姬任好跌在地上,还以为在做梦。
      银白长鞭上下左右劈面而来,隐隐有鹰翅显现,卷起万里狂沙。梅袖手左飘右闪,声音被割成一片片:“长醉宫,哼,你来扑什么混水!”他忽抬五指,一把抓了鞭梢!
      珠玉银白扯成直直一线,梅袖手急松手,抓向自己脖颈,一条极细的黑色不知何时勒上!
      长醉宫地处西域,外人只知道宫主以鞭出名,不知道有两条。银白粗且有力,名“沙”,乌黑者有一个漂亮的名字,“海市蜃楼”。
      它也没辜负这个名字。
      萧史喝道:“还不走!”
      瑄分尘从来不在意落荒而逃,却在意丢下人落荒而逃,想到姬任好,最后决定再跑快些。
      萧史也不是为了英雄救美而寻死,其实他跑的也不慢。
      马车滚滚,急奔而去。
      瑄分尘回到怀天阁,就昏了,三天后才能动,还爬不起来。
      周围静悄悄的,无人守侯。他一直惦记着梅袖手的话,放不下姬任好,勉强开门,叫了个小丫头。那丫鬟道:“阁主回来后,一直未醒,颦姐姐急的发昏呢。”
      他也急了,梅袖手决计不会交出解药,姬任好究竟中的什么毒?
      远处有人,是萧史。
      “大概是昏迷药一类,不过……躺的太久,恐怕损伤头脑。”
      萧史全力救回个活死人,哪能愉快。
      瑄分尘忽然想起一物,往怀里一摸,还在。
      那个小瓷瓶。
      萧史皱眉道:“内应?别庄我还找不到,怎么会有内应?”
      又道:“我带了医师来,让他看看。”
      结果那真的是解药。
      两人想不通,也就由他去了,只盼着姬任好好转。一直过了二十几天,瑄分尘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姬任好才有点苏醒的迹象。
      瑄分尘在门口徘徊许久,若颦坐在一边,也没有看他。
      他终于道:“他……怎么样了?”
      若颦淡淡道:“我们家阁主的身体,不劳瑄隐者照拂啦,您还是早点回去吧。”
      瑄分尘碰了个钉子,涩笑道:“我只是不放心。”
      “昨天醒了半盏茶,又睡了,大夫说今天该醒了。”
      姬任好的脸苍白透明,少了那威慑凌厉的气势,像一朵一碰就碎的花。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摸了一下,想,自己的手还是这样粗,又碰痛了他。
      姬任好忽然动了一下,摸上来,按在他的手上。
      瑄分尘呆了下,心中狂跳,低声道:“任好,任好?”
      他猛的撞在墙壁上,鲜血喷出,星星点点。姬任好脊背笔直,右拳透出青筋,凤眼中一双厌恨直直刺进来。瑄分尘看他的唇,那分明是要说出一个“滚”。
      僵止半晌,姬任好缓缓放开手掌,道:“以为是敌,瑄隐者,多有抱歉。”
      若颦赶着上来,道:“阁主,毒才去尽,不宜使力……”
      瑄分尘觉得那一眼,把他的心给挖了。
      萧史也赶来了,他拭了嘴角的血,默默离开,步履有些不稳。
      怀天阁……他脸皮再厚,又如何能呆下去?
      才出大门,道袍闪过,阐羽星冲上来,显然已经等很久了。
      “……什么事。”
      阐羽星张开嘴,却呆呆的,眼里有恨意。
      不祥的预感浮上来,就听道:“……师父……羽化登仙了。”
      玄天道主在瑄分尘走后一刻,没有任何预兆的,撒手人寰。
      瑄分尘跪在灵前,把头埋下去。周围有些知道内情的道人窃窃私语,目光从他身上溜过。终于阐羽星看不下去了,红着眼圈来拉他,道:“师兄,你吃饭吧。”
      瑄分尘甩开他的手。
      阐羽星没法子,最后走了。渐渐天黑下来,除了守夜灵的,道士们纷纷散去。瑄分尘默默的弯着身子,一张一张的烧纸钱。纸灰飘起来,打着旋飞在棺材上,又渐渐的飞远了。
      什么人养什么孩子,玄天道主虽然不像姬流光,对昔日好友的孩子,还是周到些。平时练着练着功,就会捏捏他的骨头,然后道,恩,好,很好。虽然他不是大弟子,却是最得真传的一位,有一段时间,人人都以为下一任道主会是他。
      少年时,姬任好在玄天道误打了紫金香炉,罚到七木塔下饿三天。他提了篮子,偷偷从塔上送饭,就这样吊下去。别人看到了也就当没看到,偏偏塔正对卧室,被道主看的一清二楚,立即罚他也下去。
      然后姬流光不干了,直接把姬任好抱走,道,罚他那是和你客气呢,我的心肝宝贝,打你个破香炉,还叽叽歪歪的。气的玄天道主直接也把他抱出来,道,你以为我舍得关他!你以为我看不出他们眉来眼去!
      少年的瑄分尘偷偷的笑,道主说,从今天开始,你不吃大锅饭了,直接开小灶!
      当时低一辈吃小灶的,也只有他一个。
      他垂下头,看见自己灰白的长发。
      足足跪了一天一夜,瑄分尘才慢慢爬起来。膝盖上的旧伤好了,又添淤青。
      他拿出乾坤剑,道:“大师兄……这个,给你吧。”
      中年道人摇摇头,道:“玄天道有道主令,既然师父亲传给你,就不必拿回来了。”
      又道:“师父蒲团下有封信,写着给你,我也没敢私拆。”
      瑄分尘放好东西,默默站着,忽然觉得天下之大,无处可去。
      道众还算明理,没说他是凶手,只不过,他还真觉得自己没脸没皮。
      自从他出师,就很少回玄天道,倒是自己在雪山搭了个小房子。想来想去,也是唯一能去的地方了,回去呆几个月吧。
      他走走停停,原本一头灰发,现在竟似又老了好几岁。
      过渡口,快到雪山脚下,他却又停住了。
      梅袖手再出,江湖又有大难,首当其冲的就是姬任好,萧史尽管在旁,人心隔肚皮的,谁知道他打什么算盘呢?万一外忧内患……
      他已经犯了一次错,不能再犯第二次。
      越想,越觉得立即要出事般,他日夜兼程赶到怀天阁,却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上门求见,守卫一反常态,慢吞吞答应,进去半个时辰才出来,道,阁主正忙,请阁下稍待。这一待又是半个下午,直到他强调了生死门三个字,守卫才又进去,最后道:“请进吧。”
      瑄分尘由人引领,来到亭子。
      姬任好懒懒躺在碧玉簟上,夏日炎热,颈下盘扣开了粒。
      他不自觉加快,忽然亭后绕出一人,俯在姬任好耳边,姬任好噗的笑了,手挥挥,赶蜜蜂似的。
      瑄分尘站住了,第一次发现,萧史也很华丽。
      头上金箍做成蛇形,镶嵌各种宝石。深黑的长发下来,用沙绸束着。衣服上金线绣着各种蛇,蝎子,蜥蜴的图案。姬任好一丝不乱,他直接敞了外衫,露出无限风流。
      姬任好看见他,淡淡点了头,道:“瑄隐者请坐。”又道:“萧宫主不是外人。”
      瑄分尘默默坐下,一时气氛凝滞。
      萧史轻笑道:“瑄隐者是为了生死门来的么?”
      瑄分尘道:“我想他必有后着。”
      萧史随手拣起扇子——那是一把象牙骨扇,缀孔雀毛,给自己扇了扇,又给姬任好扇了扇,道:“就在任好苏醒次日,我们去扫荡了,那必定不是生死门老巢,人早跑的干净了。我们搜了老久,连根头发都没剩下。”
      他笑一笑,道:“嗯哼?料他现在也不敢暴露。”
      姬任好似是很舒服,微侧身子,把眼睛眯上了,也不说话。
      瑄分尘开始嘴笨了,萧史说了会生死门,扯到了西域的风土人情,好像他是主人。姬任好不知道是听,还是睡着了。渐渐夕阳下,忽然开口道:“瑄隐者远道而来,一定累了,颦儿。”
      若颦应声上前,道:“瑄隐者请。”
      瑄分尘只好跟着,若颦左弯右拐,带他到了一处极远的客房,开了门就走了。
      一连几天,没人叫他。他知道事情不会仓促,只有心里绞痛,默默涩笑着。
      大概,这就是所谓,现世报?
      不敢去书房,随便拿两册子翻,客房很小,东西不齐备,几本什么莺莺传,看的头晕。
      靠在桌上,他承认自己负心,他承认千里迢迢赶来,是想认错。就算姬任好厌恶,他……他总得把话说出来。
      他终于在一个傍晚,去找姬任好。他知道姬任好早上有起床气,白日忙着办公,晚上还要批文,只有这时候空闲,再不,就要到子时了,但这个时辰和之后的时辰,都不属于他了。
      姬任好正出书房,不待他开口就道:“瑄隐者,萧宫主初到中原,我原说要招待他,耽搁到今天,你也来吗?”
      瑄分尘只好点头,心中却一松……萧史叫他任好,他其实很吃惊。
      怀天阁美丽如江南水乡,阁中有大湖,湖心有亭。一张竹几备好,酒具茶具皆有,几个丫鬟在旁。不久萧史也到了,三人坐下来。若颦在后道:“把新蒸的螃蟹拿上来,还有菊花姜的水。”
      除了镂金龙凤蟹,鹿尾蟹黄,蟹酿橙外,还有十几只香喷喷大螃蟹。萧史十分感兴趣,就是不知如何下口。姬任好取笑道:“萧宫主居然没吃过螃蟹么?”
      萧史摊摊手,道:“我吃过蝎子。”
      “哦?”
      萧史露齿一笑,道:“是小时候了,我后母想害死我,污蔑我非礼她,父王把我扔进监狱,她偷偷放了许多蝎子——你知道,我们那里,一块小地方就一个王的。”
      他一边洗手,一边道:“仆人是她授意的,三天不送一次饭,我饿急了,把爬进的蝎子都啃了。”
      姬任好淡淡笑道:“味道想必难以形容。”
      萧史道:“蝎子还是炸着好吃,你哪天过来,我做给你吃。”
      他又摇摇头:“其实还好,她很快就死了。”
      姬任好有兴趣了,那人道:“也是她定要穿那件衣服,那天父王举办宴会,叫她出来跳了一支舞,裙子坠满了金片和宝石,胸口非常低,她算我父王姬妾里最圆滑丰满的,于是……”他比划了下,笑道:“然后我进内室,向她认罪,父王听着听着,就把身体转过去,我立刻捂住她的嘴,把一只蝎子塞到那胸里去了。”
      黄金沙圣蝎,用不着流一颗沙子的时间,女人倒下时,萧史已经跪在地上,而且表情惊讶。人死了,儿子还是胜过妻妾的。
      姬任好听的兴致盎然,亲手剥蟹,拿小圆剪刀剪掉足爪,剥出壳里最大一块雪白的肉,搁到萧史面前。萧史也不客气,他不会用蟹八件,就这么拿着。
      瑄分尘看着丫鬟给自己剥的蟹肉,味如嚼蜡。偏偏那两人越说越欢畅,一面斟酒,一面上歌舞。几只画舫飘到亭边,十几位长袖女子翩翩起舞。萧史兴致高昂,简直要拖姬任好去见识他的妻妾舞姬了,又问道:“任好可有姬妾?为何没看见半名?”
      姬任好笑道:“一百名好找,半名恐怕找不到。有倒是有,前段时间惹的我生气,全赶出府了。”
      萧史笑道:“我知道你们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姬妾的身子也看的很重,任好若去我宫,娇妻美妾可以任你拣择——当然,正妻不行。”他眨下眼,道:“不过我还没有正妻哟。”
      姬任好但笑不语,剥蟹自吃,也招呼瑄分尘,都是极普通的招呼。
      又喝了几钟酒,吃的差不多了,他抬眼道:“瑄隐者可吃好了?”
      瑄分尘何尝吃的下,低声道:“好了。”
      洗手振衣离席回房,萧史同姬任好走了,他们房间在同一条路上……谁知道他们在不在一条路上呢。
      瑄分尘一句话没说出口,最终自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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