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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断桥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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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女孩见远处华贵人影,脸色变了变,又微笑起来:“你真是好人,我好喜欢你。”
      瑄分尘只当小孩子戏言:“你还不走,爹娘会满街找的。”
      她翘了翘小嘴:“才不会……大哥哥,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瑄分尘怔了一下,道:“我还没有那么年轻……”
      望着跑远的身影,正思忖那窥视的目光从何而来,便听人笑道:“原来瑄隐者,也有思凡的一天。”
      姬任好施施而来,唇含笑意。
      瑄分尘摇首,道:“自己如此,看别人也是如此。”
      “定情的灯笼都给了……那女孩也有二八了,两下一凑,可不正好,说不定人家爹娘,明日便提亲上门呢。”
      瑄分尘抬手道:“她的年纪,只好做我女儿,你又想到哪里去,方才美人,还抱的不够吗。”
      姬任好挑唇,把事说了一遍。瑄分尘道:“哦?既然如此,确实有人注意我们。”见他沉思,他又取笑:“说不定,方才那女孩见你倾心,专程派人调开我,好来见你一面呢。”
      说笑归说笑,回到客栈,姬任好便坐在桌边,挑亮了灯烛。繁华喧闹之声远去,翠衣黄裳走了进来,轻巧礼道:“若蕊见过阁主。”
      他目光凝视灯烛,若蕊知机,将随身包裹打开,铺出笔墨纸砚来。姬任好抬笔,沉声道:“传我命令,立即调查青竹这两字,不论帮派,或是人物,不得有误。”
      次日吃罢早饭,忽听一声欢呼,道:“哥哥!”
      瑄分尘一时没会过意来,袖子忽然被拉住了,却是昨夜的青衣少女。她今日换了套衣裳,湖绿的颜色,腰束的细。长发绑了两个髻,比昨日成熟些许,是少女而非女孩了。
      见姬任好似笑非笑眼眸,瑄分尘忽然预感到,这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非常大。
      修道已久,他不像其他人,修成一块木头,或是邪心不断,只做个表面的样子。他一向以平和的心态去欣赏漂亮的女子,娇俏也好,妖娆也罢,美丽的东西就值得欣赏。他从来不觉得女人是麻烦,也从来没有女人带给他麻烦。
      但如今,他却开始头痛。
      少女咭咭而笑,先与姬任好见了个礼,随即缠到他身边:“怕错过美景,我是来带你们游西湖的!我叫韶破雪,哥哥叫什么?”
      瑄分尘在好友目光下,硬着头皮道:“我姓瑄,实在比你大很多,兄长的称呼,就不必了。”
      “瑄哥哥!”
      默……
      瑄分尘走在苏堤上,湖水清澈潺潺,微风徐来。身边好友悠然赏景,他却如芒刺在背。
      韶破雪咯咯的笑,指着桥栏又指湖面,道:“瑄哥哥一定知道,这堤是苏东坡筑的,当时西湖淤积,他便想出这么个法子,筑了一条路,又挖空了西湖!现在快秋了,如果初春的时候来,有许多柳树,才好看呢。不过如果瑄哥哥在当时,一定比他更厉害!”
      瑄分尘唯唯应诺,想到自己同苏轼相比,更有种扑倒在地的冲动。
      “烟柳幕桃花,红玉沉秋水。又说文弱不胜夜,西施刚睡起。说的好秀气呢。”
      两人都看了她一眼,诗词脱口而出,倒是家教良好,但为何会巴住陌生男子不放?韶破雪依偎的更紧了,忽然道:“那边有荷叶糕,很是清甜,特别好吃,瑄哥哥想不想尝尝?”
      瑄分尘想要摆脱她,道:“既然如此美味,你去买几块来罢。”
      少女应了一声,穿过游人,蹦蹦跳跳到堤那一边去了。
      他松了一口气,却听姬任好笑道:“果然是好女儿,真好。”
      瑄分尘抚额道:“你不可想歪,她只是天真可爱,一时单纯罢了,一会儿便会归家。”
      姬任好笑道:“你这是安慰我呢,还是安慰你自己呢。”
      瑄分尘不欲再纠缠,见少女正在付钱,道:“你走是不走,到时人回来,又非我一人叫苦。”
      脚还没抬,忽然一声高呼:“瑄哥哥!”
      少女捧着三个油纸小包裹跑回来,看着他,大眼里忽然泪水盈睫:“哥哥是不是讨厌破雪,所以才要走?”
      瑄分尘默然,只好道:“是你误会,我只想走动两步,看看堤下景致罢了。”
      “真的?”
      “真的。”
      少女嫣然笑了,伸将荷叶糕递给他,又递给姬任好,道:“这位也请用。”
      姬任好轻眯眼眸,道了声谢。他虽然心中不耐,却教养极好,又自恃身份,亲手赶走一个十六岁少女的事,是做不出来的。两人拿着荷叶糕,难免面面相觑。韶破雪却咯咯笑道:“去曲院看看吧,酒香与荷香一起,闻一闻就醉了呢。”
      才走两步,她忽然闹道:“你不吃!”
      隐者轻咳道:“这包裹不便解开,稍后罢。”
      少女不依不饶,从自己手里拈了一块,道:“那我喂你,张开嘴——”
      不要说他,姬任好都差点把糕骇掉了。
      瑄分尘退了一步,道:“不必劳烦姑娘……在下自有手。”
      他解开纸包开始吃糕,韶破雪才收回手去,嫣然一笑:“好不好吃?”
      到了这份上,哪还尝的出味道,只得道:“尚好,的确十分佳妙。”
      姬任好不喜她纠缠,却又忍不住想笑。拿袖微一遮面,糕藏到袖子里。别说半点不感兴趣,当街用餐,实与素养不合。可怜瑄隐者,也作了饿死鬼。
      道路渐渐绕上九曲回廊,湖中荷叶果然多了起来,望去一片深绿,无边无际。绿中露出一朵朵红色,有浅有深。清风拂面,荷香中又带淡淡酒香。
      瑄分尘见姬任好微合眼眸,知他喜欢此地,又见叽叽喳喳的韶破雪,有些歉疚,道:“此地甚好,只是如今莲子未实,但菱角饱满。若有再来之日,我将亲手剥菱,以待好友。”
      此言一出,姬任好大悦,种种不好都抛去:“瑄隐者可知,一言九鼎。”
      “我自不会骗你。”
      “阁下留步!”
      四人踏步而来,为首一人身材壮硕,左眼用黑布罩着,甚是凶悍。知道可能来找茬,瑄分尘移一步,将少女遮在身后。
      “在下五湖帮堂主洪志,有话直说,昨日在庙中相助那小子的,可是两位?”独眼人一抱拳。
      姬任好半侧身,笑道:“非也。”
      他皱眉道:“推脱不顶事,我的手下莫非看错?”
      “也非看错。”
      那人早已不耐,却隐约知道这人武功,只得道:“望指教。”
      姬任好慢慢的道:“我们坐于店中用饭,却被阁下几位手下指为一伙,以至飞来横祸。后他要去报仇,我们不过看看热闹,跟着而已,一直到庙前,居然有人敢对我出剑。”
      “我所杀者,非你之人,敌也。”
      独眼人为他气势所慑,忽然道:“你是……”
      姬任好眼神一闪,背过身去:“赏景游玩之人。”
      那人将信将疑,好似想起了谁,语气也恭敬起来:“阁下所说,确实有理,叨扰了,告辞。”
      他不愿让人认出,是想到另一层,五湖帮与青竹,显然对头。五湖帮不足惧,但青竹尚在迷雾中,不得不防。若被这堂主认出来,以为他是青竹一边,便不好了。
      “瑄哥哥最好了!”
      “我就知道瑄哥哥也喜欢破雪,所以才保护破雪,真是好人,我更喜欢了!”
      今日若不是韶破雪,换做任何一个老人小孩,少女妇人,他都会如此,事到如今,却只好闭嘴。突然一阵骚乱,水花高溅,有人大哭起来,几个男子冲过来。混乱中韶破雪哎呀一声,松开了手。
      隐者忽揽了他,急行几步,竟使出轻功来。拐过一弯,忍不住笑道:“可以了,那小姑娘追不上了。”
      瑄分尘叹了口气,姬任好又道:“人家投怀送抱,你何至于逃的如此之快。”
      素袖男子正色道:“非是逃,是不小心冲散了。”
      姬任好从善如流的望天,道:“是,人群可真挤,挤的我们瑄隐者,不得不用轻功飞跃呀。”
      两人已经离开湖中,拐上另一条路。此时正午,尚有几个游览的时辰。他话锋一转,道:“只是将她一人丢下,你就放心么?
      瑄分尘摇首道:“她对这里颇熟,家人又放心让出来,我们离开,不会有事的。”
      姬任好噫了一声:“一路温柔关怀,我以为瑄隐者十分怜香惜玉……”
      瑄分尘挽住他的手,叹道:“你就别再取笑我了。”
      姬任好终是忍不住,大笑而行。
      白堤上有断桥,夏秋之间,石桥高拱,湖面荡漾波纹。小摊贩卖吃食茶水,摆了几把油纸伞。更令人想起白娘子与许仙,细雨中持伞而遇,何等婉转,何等动人。
      “投者近来忘俗累,眷怀逋客旧风流……嗯,果然令人生起眷怀之感,只是千古大江东流去,既不见张祜,也不见林逋了。”
      瑄分尘顺口答道:“何必见张祜林逋,见得落花啼鸟,也便行了。”
      姬任好笑道:“这是自我安慰么?”
      瑄分尘道:“不,只是顺应天时。”
      两人说的,是陈贽的一首诗,其中两句,清新张祜诗还在,寂寞林逋宅已空。景物不殊人事改,落花啼鸟古今同。姬任好以张祜林逋刺他,他便以落花啼鸟相答,倒也意味十足。
      姬任好手扶青石栏杆,看流水潺潺,岸边隐隐绿树相倚。忽笑道:“分尘,这断桥与残雪,有三种的说法,一说白堤至此而断,故称断桥。二说‘树皆合抱,行其下者,枝叶扶苏,漏下月光,碎如残雪’,至于三,则说冬日大雪,覆盖桥面,清晨日出后,桥顶一块融化,现出褐色来,远远看去,好似桥断。”
      瑄分尘缓步行上,道:“的确如此,如何?”
      “不知分尘以为,哪种才是真正的由来?”
      “我以为,三种说法无一作伪。”
      “哦?愿听一言。”
      瑄分尘袖敛风华,道:“既有说法,便有来由,既有来由,便为真实,何必费心推测当时情景?岁月终有过,谜将成千古,而这个谜,也是真的。”
      姬任好笑道:“果然是瑄隐者的回答。”
      瑄分尘道:“依任好所言,又是如何?”
      听得这声任好,他每次都浅浅情愫在胸,放眼天下,能让瑄分尘呼名去姓之人,屈指可数,而他就是头一个。
      “我以为,三种说法也无一作伪。”
      瑄分尘忽然默默摇头,他笑道:“你这是作甚?”
      “我有预感,实在不想听到你的回答。”
      只可惜。
      “我喜欢哪种,哪种就是真的。只要我欢喜,可以考证出千百条来,散布民间,说明这是真的。只不过…我现在未有心情选它……”
      姬任好大笑,回身上桥而去。
      不知哪里悠悠传来唱声,想必是画舫上的歌伎戏女,其音婉转,楚楚一丝儿,竟似牵在魂上。听词,却是“杨柳绿初齐,韶光丽如此,动游人偷觑……”后又起,道“愿把誓盟深讲,怎能够双双同效鸾凰?细思之,恐伊家不允,空使我徊惶……”
      步上桥顶,听的怔住了。身边少了人,也未察觉。
      午时已过,正当未时,方才一片云已移走,头顶顿时烈日炎炎,毫无遮挡。触手觉石栏滚烫,不觉缩回来。想起瑄分尘,才要回首,忽儿阴凉。
      安然移至头顶的,是一把油纸伞,遮去所有阳光。仿佛水墨渲染,勾画出断桥情缘无双。
      素白袖袂飘然,隐者握着竹柄,来到身旁。
      两人共伞,姬任好回眸一望,见瑄分尘灰白发衬容颜,虽然不美,却一身清华绝世。心中扑通一下,撞进方才唱词,一时痴了。
      瑄分尘见他形状,忽然将伞移开。火热阳光当头刺下,姬任好恍回神,道:“你做什么?”
      瑄分尘道:“我怀疑好友已然习惯烈日,贸然遮阴,反而不美……”
      话声未完,那人早旋身伞下,笑道:“分尘,你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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