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这天，林文凌被通知去参加班级导师会议。林文凌一头雾水地走进会议室，只见各科老师十来个人围坐了一桌，教导主任和校长坐在首位。林文凌挑了个不起眼的位子坐了下来，听身边体育老师和音乐老师的窃窃私语，似乎是有学生犯事了，因为他们都是那个班的老师，便被叫来商量下处分的事情。
教导主任清了清嗓子：“今天叫大家来是为了讨论高三二班方一的事情。”
林文凌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忙将双手放到桌下去握着了。
“某位老师前两天无意间发现高三二班的学生，方一在某酒吧打夜工。这个问题很严重！本校的高三学生竟然在外打工，而且还是在酒吧那种地方，要是被人发现，不仅对学校，对其他学生都会造成极坏的影响。……大家觉得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在座的老师们闻言都一脸惊讶地开始交头接耳。只有林文凌置身事外般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没有人看到他交握在桌下的双手，已经握紧到指节发白。
“我建议退学。”
林文凌猛地抬起头向发言人，方一的班主任看去。
“方一这个学生学习成绩差，平时也不努力，上课经常打瞌睡，屡教不改。前不久还逃课。我看他也没有要考大学的意思。这种学生留下来只会祸害学校而已，拉低升学率不说，搞不好还会坏了学校名声。”
教导主任没有做声，却点了点头：“有人有其他意见吗？”
其他老师窃窃私语着，似乎没有人持反对意见。
教导主任环视了下会议室，咳了两声：“那么……”
“我反对。”
老师们惊讶地向林文凌看过来。
林文凌听见自己在说：“仅仅为了升学率和学校的所谓名声，就可以随便毁了一个学生的将来吗？”
班主任向林文凌投过来的视线变得锐利起来：“哦？那依林老师来看应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林文凌回看班主任，尽量平和地说道：“方一为什么会在外打工，为什么上课总是打瞌睡，没有调查过这些事情就谈‘处理’，是不是有点过于草率了？”
班主任的面色有点难看了，其他老师都纷纷移开目光或低下头明哲保身。
“看来一个美术老师倒比我这个班主任更了解我的学生啊。”
林文凌也低下头：“我只是主张客观看待事情而已。而且方一也并不是不想进学，他正在跟我学习素描，准备考美院。”
林文凌这句话就像是投下了一颗炸弹，老师们也顾不上耳语了，放声讨论起来。
“难怪方一最近自修课老是缺席，原来是在学画画？”
“那个方一要考美院？真的假的？”
班主任抿着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方一要考美院这件事，身为班主任的他竟然完全不知情。
教导主任又干咳了两声，示意大家安静：“既然如此，李老师你就辛苦一下，去方一家里走一趟吧，问问他家长为什么让孩子在外面打工。”说着便把方一的档案推到了班主任面前。
班主任笑了笑：“我这个班主任已经失职了，我看家访这件任务还是交给林老师比较合适。”语毕又将档案滑到了林文凌面前。
林文凌伸手接下档案本，看了看教导主任的意思，便不推辞地接了下来。
走出会议室，音乐老师悄悄在林文凌耳边说道：“你惹到李老师可惨了，他可记仇了。”
林文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晚上，林文凌按照档案上的地址来到了方一家楼下。
那是栋很旧的居民楼，外墙落满灰和水渍，已经看不大出原来的颜色。楼道里没有灯，乌漆抹黑，林文凌摸着扶手爬上四楼。按了几下门铃，却没有动静，想是已经许久没有换过电池。林文凌便抬手敲上锈迹斑斑的铁皮门。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家不装防盗门了，林文凌一边敲着一边打量。方一家里看来是真的很困难。
“来了来了。”门内传来中年妇女的应门声和拖鞋跑过地面的声音，“哪位啊？”
林文凌笑了笑：“方一母亲您好，我是方一的老师，林文凌。”
一听是老师，女人便立刻退后半步将林文凌让进门来。
女人又是掸沙发又是倒茶的，张罗完了才拘谨地在饭桌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林老师这么晚来是……是我家方一又犯了什么错误了吗？”
见女人一脸担心，林文凌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今天来是想了解一下，方一的家庭情况。”女人刚收起担心又露出疑惑的神情，林文凌接着说，“……是不是有什么经济方面的困难。”
一听这句话，女人仿佛被刺了一下一般缩回了眼神，低下头，放在腿上的双手也捏起了拳头：“……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那孩子……他爸……好赌。我的工资全都被他爸要去了……”说着说着，女人便滴下泪来，“方一不但自己赚学费，还要贴补家用……我……”
林文凌忙搁下茶杯，却不知该怎么去安慰女人：“对不起……学校都不知道这个情况。”
女人含泪抬起头来：“是不是学校知道方一打工的事情了？”
林文凌一脸为难，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
女人站起身就要向林文凌跪下去，林文凌忙抓住她的双臂扶她起身。
“老师你一定要帮帮我家方一啊，他一定得念完高中啊！学校要是不让他打工，我就叫他别打了……您，您可千万别处分他呀！”
林文凌将女人扶到凳子上坐好，轻轻拍着她的背，承诺道：“您放心吧，我会向学校反应实情的。……学校不会处分无辜的孩子。”
见女人终于抽抽噎噎止住了泪，林文凌故意轻松地说：“我不但会让方一念完高中，搞不好方一还能考上美院。”
女人惊讶地抬起了头：“美院？！”
林文凌笑着点了点头：“方一现在正在跟我学美术。”
女人情不自禁地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那孩子怎么都没跟我提过……方一他一直说不想考大学，前阵子又说要退学，我还怕他念不下去了……哎呀，那就好，那就好。”
林文凌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怔了一怔。心念一转，便猜到了大概是怎么回事。于是心又隐隐痛起来，甚至连舌根都开始泛苦。
班主任将方一叫出了教室，明明是一脸笑容，却让方一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听说你要考美院？林老师才转来没多久，你倒跟人家混得铁熟啊？”
方一沉默地看着班主任，不知道这个变态话里有话又要发什么难。
“你可一定要好好考啊，才不枉人家林老师为了保你，连军令状都签了。”
“什么军令状？”方一皱起了眉，难怪班主任的笑让他浑身难受，原来那是幸灾乐祸的笑。
“你的林老师跟校长保证你能考上美院，否则他就辞职……”
班主任话音未落，方一拔腿便跑。
“我话还没说完，你又要去哪儿？！”
（为什么他要说又呢，写的郁闷的作者终究是忍不住kuso的灵魂，颤抖颤抖）
方一一路奔到画室，林文凌正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河水，一脸淡然。
方一站在门口喘着气，死死盯着林文凌。
林文凌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着他笑了：“来了？今天是最后一堂素描课，接下来就要学色彩了。”
方一紧紧抓着门框，恨不得将指甲掐进木头里去。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要对我这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话在上面的括号里
追着尾巴转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