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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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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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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陆杨回了陆家,他比陆柳大方,互换了身份,还跟没事人一样,满院子走,走的时候还要问。

陆二保跟王丰年没想太多,他问什么就说什么。

陆家安静,平时三个人都不爱说话,常常寂静得像个无人居住的空屋子。

陆杨爱问,他们听着家里热闹,脸上还多了些笑意。

王丰年检查背篓,看他们买了红枣桂圆和红糖,脸上笑容更盛,眼底却压不住心疼。

冬季没有小鸡苗,他们把鸡都卖了。

鸡蛋早清点过,家里还剩十来个,这两天就都给陆杨弄了吃。直到开春,家里都不会有旁的进项了。

至于他嘱咐的嫁妆,陆杨一件都没挑。

陆杨里里外外把这个没什么好看的破屋子看完,就把陆二保也叫进了灶屋,父子俩拿着小箩,把钱袋里的铜板都倒出来点数。

鸡贵,今天有七只鸡,都卖完了。

家里捉的母鸡多一些,都是捉虫子拿菜叶子喂的,养得很肥,一起卖了六百文。

鸡蛋总共是六十个。

陆柳卖十个出去,拿碎铜板买了肉包子和花卷。陆杨卖了五十个,余下还有七十七文钱。

红糖买了半斤,用了三十文。

红枣便宜些,买了一斤,用了十二文。

桂圆贵,半斤用了十八文。

再有糖糕五文钱,回来路上,陆杨又买了两块糖糕,给父亲和爹爹一人一块。这里统共十五文钱。

家里积蓄有三两多点儿。

陆杨听了差点撇嘴。

真的太穷了。

这么多年,陆柳都长大了,可以帮着家里养鸡攒钱了,三口之家,才攒下三两银子。

这三两银子他不要,卖鸡的钱他也不要。

零零散散的花销去掉,让两个爹给他把嫁妆钱补足五百文就够了。

五百文够买好多东西了。

陆杨说:“谢家情况不清楚,那些亲戚如狼似虎的,我添嫁妆不就是白送吗?我拿点银子在手里,过去看情况。或者等开春,我捉点鸡苗养,也是过日子。”

王丰年看他算账流利,说话也有主意,不由看向陆二保。

陆二保把今天在集市上碰见了谢家母子的事说了。

王丰年同陆二保一样无言。

但到底是在家里,把门都关上了,他话压不住。

“谢家小子也太不像样了,都要成亲了,在外头碰上,一点脸都不给我们柳哥儿,以后成亲了,里里外外的人不都得欺负他啊!”

陆二保不应声。

他怕他应声,陆柳又闹着不要嫁。

他们家真的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了。

两块糖糕还热着,陆二保不吃,让陆杨再吃一块。

王丰年也不吃,说留着,明天再热热,给陆杨吃。

陆杨奇了,心里怪异得很。

这就是亲生爹跟养父母的区别?

他在陈家可没这待遇。

他指着炉子上炖着的红枣桂圆汤说:“你们不吃糖糕,我也不吃这个,全是甜的,腻味。”

王丰年听了笑:“你以前还骗糖水喝,可爱吃甜的了,这就嫌腻味了?”

陆杨不知道弟弟骗糖水喝的事,只感到好笑,也感觉心窝暖暖的。

他爱听,拿麻绳串铜板的时候,让王丰年再说说。

王丰年也比同龄人显老,头发见白,人瘦瘦的,很干巴。眉心的孕痣都不显了,暗沉沉的。

人说夫郎养得约好,孕痣越是红艳。他这些年身子亏空,不用看孕痣,都知道他过得不好。

可他越瘦,越是显得眼睛大。他也是一双杏眼,兄弟俩都是像他。

陆杨手里串钱,眼睛总在看王丰年。

原来他爹爹长这样,说话轻声细语的,弟弟就很像爹爹,两个人都和气。

陆杨串铜板有一套,他是十个铜板打一个结,两头串起来,再往后穿铜板,足十个,又是一个结。

十个结为一串,一串一百个铜板。花的时候好点数。

陆二保看着方便,让他慢点,跟着学。

陆杨就收心,教父亲怎么打绳结。

铜板没几个,弄完这里,陆杨就在灶屋跟他们聊天,问他们以后的事。

他出嫁后,家里就剩两个爹。

依着他的意思,没必要再种那么多地。

一来呢,王丰年没法放下家务过去送饭,陆二保自己来回跑就太累了。本身田地就散碎,全耗在路上了。

二来呢,王丰年要养鸡,家里的鸡好,全靠他们捉虫子勤快。纯粹跟别家一样散养,鸡是养不了这么肥的。别家又爱偷鸡,家里始终得有个人。

不如把田地都卖了,六亩薄田,换一亩良田。

这样种得轻松,陆二保可以包圆了,还能有空闲捉虫。

家里明年先养鸡苗,鸡苗回报要时间,头几个月就跟农田一样,全是投入。

这没关系,陆杨跟他们说:“有舍才有得。我还有门路,能弄到猪崽养,钱的事不用管。谢家不是给了聘礼吗?你们拿这钱,换两只猪崽回来。”

一亩地轻轻松松,家里大多数时候都有两个人。

陆杨会尽力弄到一公一母两只猪,养得好,可以再下猪崽。

村里谁想养猪,就要巴着他们家。否则,猪崽杀了吃了,都不给他们养。

当然,这还需要铺垫,也是年后的事情。

陆杨不会放着两个爹孤苦守家,他会料理清楚了。

等年节,他来拜年,会把亲戚的门路都摸熟,找棵大树靠一靠。

这样有鸡有猪,农田就不是紧要事。得了一亩让两个爹有根,安心。

实在不安,以后挣了钱,再挨着添置,买个亩的。

只是手里这六亩薄田,是一定得置换的。

守着贫瘠土地,挖不出粮食,平白熬命,哪年哪月才能过上好日子?

纯养鸡,两个爹不放心。有了猪崽,他们就会考虑。

他们被陆杨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中间好几次想插话,都被下一句震惊得更厉害,肚子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

不知道陆柳什么时候这么有主意,也不知道陆柳什么时候有门路能弄到猪崽来养,还有卖田的事,这也太胆大了!哪家农民不种田!?

陆杨拍桌定下:“我既然定亲了,那就证明我长大成人了,以后家里事,你们听我的。”

他知道人的软肋,最会戳人心窝子:“爹,你们得立起来啊,不然我在谢家可怎么过啊?”

立起来,就是腰板硬。

兜里有钱,腰板才能挺直了。

可陆二保跟王丰年还是难以决策。

有田地,旱涝保收的,他们总能混个温饱。万一把鸡养死了……柳哥儿说还要养猪,他们哪养过猪啊?万一也养死了……

陆杨轻笑:“怕什么?谢家那一堆亲戚不是急着从谢秀才身上扯下肉吗?这块肉给谁吃不是吃?真养不活,我就从他兜里掏钱。”

陆二保跟王丰年吓坏了。

这孩子怎么出去赶个集,胆子变得这么肥?

也不知是谁教他的,还没嫁人,就想着贴补娘家。这话让人听见了,谁敢娶他啊!

王丰年嘀嘀咕咕念着:“可别说,这话不能说,让人听见了不好。”

很多人家都这么干,但他们不能这样教孩子。

有孝心,怎样都会回来看看,手里拎点东西是个心意。但故意这样做,以后在婆家抬不起头,日子怎么过?

陆杨看他们哆哆嗦嗦的,摇摇头,不说了。

他是不当回事的。他最近被陈老爹耳提面命的,还没过门,恨不能立即把黎家掏空了。陆家这两个爹倒是好,听都听不得。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会很难受。比陈老爹使唤他捞钱更难受。

他不懂。

但算了。

他以前也没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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