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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印记(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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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孝开着车一路飞驰,不时紧张地看看羽。只见他脸色惨白,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就是不掉出来。察觉出清孝在观察他,他干脆扭过头去,装作在看外面的风景。
      一回到家他就推说身体不舒服直奔自己的卧室,但清孝拉住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小羽?你的脸色很难看。我带去哈佛是不是做错了?”
      “不,没有的事!”他一口否决,急于回到自己的角落里一个人舔舐伤口。但清孝固执地不放他走,坚定的眼神迫他不得不让步:“对不起,清孝。我想是我的错,但现在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下,可以么?”
      “不可以。”清孝毫不妥协地道,“小羽,你必须告诉我你的想法和感受。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怎样才是真正的对你好?”
      “不是你的问题,不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羽语无伦次地说着,眼神迷乱而惊惶,漆黑的瞳仁被泪水所浸透,有种一触即碎的脆弱。“能让我休息一下吗?求你了!”
      “不行,你今天不能再逃避下去了!你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放在自己心里,不肯告诉我!”清孝有些激动,低声叫道,“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真是倔强自闭得让人讨厌!为了这个,我们浪费了多少时间啊!”
      “如果你早告诉我你家里的状况,我也可以帮你出出主意,说不定根本就没有这场祸事。”
      “如果你告诉我你当时从心理到生理都没准备好做爱,我怎么会不顾你的意愿强来,让你再经受一次折磨?”
      他心神激荡,上前一步,道:“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好吗?为什么你还是不肯信任我?老是封闭自己是不行的,让我走进你的心里去。让我和你一起承担!”
      然而他的肺腑之言,羽好像根本没听到,全身都在发抖,眼睛恐惧地盯着前方,似乎越过清孝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声响,竭力地从清孝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臂,双臂交叉着抱在胸前,是拒绝外界、保护自己的姿态。
      “对不起,是我的错……”他不断喃喃地重复,似乎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清孝对他而言已经不存在。
      清孝痛惜地看着他,又是失落又是伤心,低声道:“小羽,你要学会信任我,接受我。你知道我看着你一个人挣扎苦痛,我心里会有多难过吗?你……你不能太自私!”
      这句话就像一根尖锐的长针,蓦地刺破了他强撑的伪装。清孝吃惊地看着那张面具即时崩溃,他双膝跪倒在地,捂着脸痛哭起来,失声道:“是!是我的错!惩罚我吧,清孝,是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那地方让我受不了……”
      清孝慢慢蹲下身去,抬起他的下巴,盯着那张泪水纵横的脸。那双眼睛已经完全失去了焦距,闪动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
      是的,疯狂。
      他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像一只落入陷阱中张皇失措的发狂的小兽。
      “惩罚我吧,求求你!”他跪倒在清孝身旁,卑微地乞求着。
      一丝颤栗从清孝的背脊上爬过,一个长久以来深藏在心底的模糊认知在慢慢成形。但他拒绝相信。
      带着一丝希望,他轻声问道:“你要的不是惩罚,是疼痛,是么?”
      没有回答。
      那双漆黑的眼睛瞪着他,眼里有空虚有混乱有穷途末路的阴郁。
      他的心沉了下去。
      “你要的是疼痛。你希望用肉体的疼痛来减轻心灵的重负。”
      这话已经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在尖锐的刺痛。他还是去得太晚了。
      “痛快淋漓的鞭打,绝对强势下的臣服,你要的可是这个?”清孝低声道,声音不可遏止地起了一丝颤抖,“我一直试图用别的方式和你交流,不希望你陷入BDSM的圈子里不能自拔。我想平等地待你,让你熟悉正常的社交模式,但总是失败。可你不能一直压抑自己的情绪,压力太大,锅炉也会爆炸的。如果除此之外,你找不到别的宣泄方式,找不到办法和外界沟通,我会帮你。你确定你需要这个吗?”
      羽呆呆地看着他,嘴唇哆嗦:“清孝……”
      清孝闭了闭眼,握掌成拳,蓦地厉喝道:“那么你还等什么,脱衣服!”
      他上前一步,一把将羽的套头衫扯到腋下,解下皮带,“呼”的一声便抽了上去。
      羽应声仆倒在地,雪白的背脊上顿时现出一道二指宽的红痕。突如其来的强烈痛楚,让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破碎的呻吟,“这就是你要的吗?”清孝只觉喉咙一阵刺痛,他强自抑制住自己,握皮带的手仍然稳定,“身体的痛苦能让你心里好受一些吗?”
      “是的是的是的!”羽伏在地上,双手紧抓住地毯,泪水已迷糊了双眼,嘶喊道,“我就是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伴随着撕裂皮肉的疼痛释放出来。就在那一刻,他勉强拼凑的人型伪装分崩离析,碎裂成一地碎片。
      ——是的,这才是他的原型。
      皮带伴着呼啸的风声再次抽下,留下一道又一道狰狞的痕迹,传达出由肌肤至血肉的尖锐痛楚。
      疼痛。久违的、纯粹而强烈的疼痛终于像熟悉的老朋友一般找上了他。
      而他欢迎这疼痛,任由痛感占据一切,让大脑空白一片。
      他从零的记忆中醒来,远离了那个让他恐惧到发抖的男子,心却一直找不到依靠,象停不了岸的船,只能随着风浪东飘西荡。
      他分不清现实与噩梦,也无法面对过去和未来,只能全身心地依附在清孝身上,时刻恐惧着失去。
      他爱清孝,却说不出口。他恨那个人,却根本不敢面对。
      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竭力压抑精心伪装,精神已崩到极限,感觉自己快要疯掉。
      终于能在这一刻,让内心的焦躁狂乱伴随着痛快淋漓的鞭打倾泻而出。
      疼痛竟象沉入海底的船锚,让他飘荡的心最终固定。
      他翻滚着,嘶喊着,多少深埋在心中的话语都冲口而出。但究竟说的是什么,他已无暇顾及。
      此刻不需要思想,只需要感受。
      全身心地沉浸在感官刺激中,任由疼痛如浪涛般淹没过自己的身体。
      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密集,他的体温却在逐渐升高,情绪越来越亢奋,发出的呻吟也不知在何时转变了性质。
      痛,比爱更强烈,比死更诱惑。
      就在这极致的疼痛之中,他吃惊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有了反应!
      是的,他没有看错,下身已经高高地支起了帐篷。
      清孝停下了鞭打,错愕地道:“小羽……”
      当着清孝的面,他只觉羞愤欲死,低声道了句:“对不起……”连爬带滚地冲到浴室里,反手锁上门,迅速除掉衣裤。只见分身早已高高挺立,坚硬如铁。
      他心下冰凉,失神地呆坐在地。对面的穿衣镜里正映照出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镜子中的人有着苍白的面容,黑发被泪水和汗水浸透,凌乱不堪地紧贴着面颊。背上、腿上一道道隆起的红痕纵横交错,下体却可耻地起了反应!
      “……我怀疑是我的身体已经变了。大概真要人抽上几鞭子,才硬得起来。”
      那本来是安慰清孝的话,没想到正好切中部分事实!
      三年。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那人给他留下的印记,原本并不是只有脖子上的伤痕和臀部的刺青。
      现在他还剩下什么呢?
      财富、尊严、才智、健康……
      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已被抽走,他怔怔地盯着镜中那具被人强行改造的肉体,心如死灰。
      死亡。那压抑在心底的最隐秘的渴望,再度在脑海中浮现。
      都说求生是人类的本能,但足以终结一切的死亡又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的诱惑?正像最快乐的时候会流下泪水,最幸福的时候会渴望死去,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沉埋着对死亡的渴求。
      求生本能和死亡冲动,共同构筑起人类心灵底层两种最重要的支柱。前者促使人类在最绝望的关头激发出极强烈的战意和求生欲,后者则让我们在面对不堪承受的重负时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羽慢慢站起身来,从洗脸池上方的壁柜里拿出剃刀,意外地发现剃刀里并没有刀片。这时他拿剃刀的手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他震惊地看到了清孝的身影,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而易举地夺下了他手里的剃刀。
      “浴室里的门我做过手脚。事实上,这里的所有门都是不能完全反锁的。我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清孝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如果他的心里也满溢着愤怒和悲伤,起码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听不出来。
      这样的清孝让羽感觉局促,他不知如何来面对这个为他付出一切的男子。
      “清孝……”他嗫嚅着道,低下了头。
      清孝的面容也同样没有任何表情。他从衣兜里掏出一管软膏,淡淡地道:“这是治外伤的药膏。你要我在这里抹,还是去卧室?”
      *****************************
      当清凉的药膏抹上他似被火焚的伤处,他浑身都震了一震。过去的黑暗记忆不可遏止地浮上心头。
      “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么?”耳旁传来清孝有些冷漠的声音,提醒他什么是现实。
      “对不起……”他喃喃低语,随即陡然想起这是清孝最讨厌听到的词语之一。
      然而清孝并没有发作,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继续为他抹上药膏,然后拍拍他的屁股,示意他起来。
      他一言不发地翻身起来,仍然不敢抬头看清孝,伸手去拿衣服。
      “不用了,你身上有伤。再说,你现在并不习惯穿衣服,是么?”虽然是个语句,语气却相当肯定。
      羽没有说话。他并不喜欢裸露,但的确不习惯衣物纤维刺激身体的感受。长时间的赤身露体也让他有时候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穿衣服。但他知道清孝不喜欢,所以每次一见清孝就会下意识地检查自己是否穿戴整齐。
      一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脸就火烧火燎的羞窘不堪,他只恨不能有一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
      但清孝显然不会这么轻松放过他的。他直觉地知道今天自己已经把清孝逼到了底线,后果如何实非他所能预料。他拿了一本旧杂志垫在椅子上,免得家具被自己沾血的身体弄脏,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清孝的唇边勾起一抹算不上微笑的笑容:“为什么坐那么远,过来。”
      他老老实实地把椅子往清孝那里挪了挪。
      清孝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坐这里。”
      他怔住,口齿欲动,但清孝已经抢先说话:“你是不是又要说你淫荡、你下贱、你不配?”
      看着他惨然变色的面容,清孝微微苦笑了一下,道:“这是你刚才……说的。虽然我很不喜欢这种方式,但你总算能把真心话说出来,也算是好事。过来吧,坐到我的腿上来。比起皮带,我更想用手来抚摸你的身体。”
      *****************
      他最终还是听话地依偎过来,坐到了清孝腿上。赤裸的臀部直接接触着清孝的大腿,但两人都完全没有任何情欲的意味。
      清孝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轻轻地为他整理凌乱的头发,道:“为什么要那样说自己?我都说我不在乎的,那不是你的错。”
      羽本不欲多说,但还是开口,低声道:“谁的错有什么关系?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勉强苟活下去,实在累己累人。清孝……你,你这样多事,会让自己很辛苦。”
      清孝面色微变,手停顿了一下,落到了羽的肩上。“多事?或许吧。但做了这么多之后,怎么还停得下来?”他勉强笑了一笑,道,“现在放弃,我岂不是很亏?”
      羽凝视着他,也跟着挤出一丝笑容,道:“现在不收手,以后赔得更惨。好多赌徒就是这样输到血本无归的。”
      清孝沉默着,手沿着羽的肩轻轻滑下,慢慢地道:“那是我命中注定没财运,我不怨。”
      他呼出一口气,转变了话题,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把自己看得那么低贱?身体的那些反应……”
      他顿了顿,道:“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也是很自然的。看看时间长了,能不能改过来吧。”
      他是学医的,自然也知道这话是何等缺乏说服力,想了想,又道:“只要你自己能够接受,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不管肉体能不能完全恢复,只要你的心是自由的,那也不算什么。”
      “心是自由的……”羽干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一股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自清孝的心底升起。他深深痛恨自己的笨嘴笨舌,却又不能不继续空洞的说服工作,内心益发焦躁,不自禁地便带了些怨气:“好吧,我知道以你的经历,的确很难面对别人的眼光,也很难接受现在的自己。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呢?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也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居然就这样去自杀?”
      羽眼里闪过一丝愧色,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所以想说服你,放手吧,这样我们都解脱了……”
      清孝大怒,喝道:“放屁!”他今日一忍再忍,也实在到了极限。此时含愤发作,真是地板都要震得抖三抖。羽顿时被吓呆,半天不敢言语。
      清孝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做了几次深呼吸,勉强按耐住起伏的情绪,道:“你现在精神不正……”
      想了想,改口道:“我现在不跟你计较。”
      他挑起眉,似笑非笑地道:“你那意思,是不是觉得你比我聪明,比我能干?”
      羽立即道:“当然不是!”
      清孝道:“那你就该乖乖听我的,让我来说服你,怎么总是想着要说服我?真是改不了的……总之你现在听我说。”
      羽果然乖乖地应了一声,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清孝凝视着他,忽然有些失落,道:“其实,你那不讲理的样子也很可爱的,凡事总要别人听你的……我也是个性很强的人了,这辈子还真没对谁低过头,包括我老子,但就是拿你没办法,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命该如此。遇到的人里面,也就只有你了,你……还有西蒙。”
      羽敏感地抬起头,道:“西蒙?他是?”
      清孝唇边露出一丝微笑,有些伤感,有些骄傲,道:“他是我小时候的好朋友,很倔强的一个人。你……有点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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