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字香烧-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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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情爱,不外乎三种情况。
        我爱他,他不爱我;
        我不爱他,他爱我;
        我爱他,他爱我。
        只是,个中滋味,又岂是三句话可以说的尽?
        厚底天高,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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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倏地站住脚,紧盯着我,他眼中火热的疯狂和他脸上冰冷的表情奇异的融合着,分外的诡异。“你见他作甚?”
        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只是道:“我要见他。”
        他冷笑一声,恨恨的看着我,道:“朕不会让你见他的,你死了这条心罢!”言毕便转身欲走。我蹙着眉,冷冷的道:“你还要将他逼到什么地步?”
        他一愣,手攥紧了,我低笑一声,轻叹一声,凝视着他的眼睛,道:“你又愿意为他做到何种地步呢?你说你爱他,你除了逼他爱上你之外,又为他做过什么!你愿意为了他放弃一切吗……”
        他呼吸有些急促,眼神有些慌乱的在殿上游移着,喃喃低语:“愿意吗……”他眼神忽的凌厉起来,狞笑一声,上前一步使劲捉着我的肩膀,一字一顿的道:“你问朕愿意吗!哈,朕不愿意!放弃一切也不一定能得到他的心,但是,得到一切至少还能够将他的人留在朕身边!朕不愿意放弃!放弃就是失去他,失去他就是失去一切!朕不要再被父王逼着和他分开,也不要做这有名无实的帝王,朕要变得足够强,强到谁也不能将他从我身边带走!”
        他狂热的眼神中燃烧着的痛苦绝望,无能为力却又决不放弃的挣扎疯狂,带着背水一战的孤注决绝,狠狠地灼伤了心。恍然间,似是夜夜梦靥中伶之诀别的脸上挂着的那涡浅笑,又在眼前盈盈的盛开,刹那芳华,一去不还。
        “你会后悔的……”良久的看着他,垂下眼,动了动唇,躲开那似曾相识的灼热目光,苦笑着低声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
        转身走出大殿,那原本凛冽的寒风不知何时止了,雪花簌簌的落着,飘飘悠悠,闲庭信步的悠闲,不食人间烟火。
        许久不曾感到的茫然无措,让人不自觉的迷失在这一片茫然之中。我为何会到这里来?遇到这些人,都是命运吗?权清流和皇帝会不会是这个时空的重华和伶之?当年的一切再次在眼前上演,我却由戏中人变成了旁观者,只是心痛依旧,不知是为曾经的我们,还是如今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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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掌撑着头侧着身子靠在软榻上,凝视着躺在身边的小小孩儿,粉嫩的脸肉嘟嘟的,红润的唇轻轻的咂着嘴儿,指尖轻轻的拨弄着他长长的睫毛,痒痒的刷过心上,不由得低笑出声。心中微动,软软柔柔的,抚了抚他柔软的浅色发丝,忍不住俯身在那安静的睡颜上吻了吻。
        这是……宁罂的孩子呢……也是我的孩子……心底百味杂陈,突然冒出的初为人父之感,让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浅浅欣喜。
        “梓潼……”轻轻的捏了捏他的小鼻头,柔声道:“叫声爹爹……”他一张小脸儿皱了皱,肉嘟嘟的小手挥了挥,哼哼了两声,捉着我胸前的衣襟,兀自睡着。
        “你倒悠闲,看来我白担心了……”正出神间,却听得一人低笑,吃惊的抬起头,竟是许久未见的权清流。心里一紧,怔怔的看着他苍白的面容,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见到我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了?”他轻轻一笑,走到我身边,低头仔细看着梓潼,笑道:“你儿子?倒是个精致的小人儿。”
        我回神,点点头,道:“前几日从皇上那里接过来的。”小心翼翼的抱起梓潼,唤了个丫鬟将梓潼带了下去,皱了眉看着权清流,道:“你……可还好?”
        他撩了撩落在胸前的黑发,看着窗外的落雪,淡淡的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不好之说呢。他还是老样子。我也是老样子。不会更好,也不会更坏。仅此而已。”
        他似是有些出神,我亦是不语,房里亦是死寂,有些迫人的沉重。我抬眼看着他,轻轻叹息,觉得身上有些发冷,扯了被角,闭了眼斜靠在榻上,轻声道:“你和我……真的很像。”
        他闻言,俯身凑过脸来,痞痞一笑,指尖轻抚上我眼睛,声音有些悠远:“怎么,爱上我了?”我张开眼,伸手握住他手指,淡淡的道:“不要再这样笑了,很让人心痛。”仿佛那深藏在笑意下的悲哀,会化作泪水从那眼角泄出来似的。
        “你……就像我的前世……”有些迷惑的看着他,喃喃低语:“好像很遥远的样子,可是还记得很清楚……他死的时候的眼神和笑容,他在怀里逐渐变冷的身体,好像触感还留在手上,可是……”我轻叹,看着他,咬了咬唇,挣扎了许久,才低声道:“可是我现在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做,你在走我走过的路,做我做过的事,我好像隐隐约约的知道你们会如何,可是又不是很确定,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他猛地捉着我的手,眼中满是疑惑,沉声道:“你在说些什么?你知道什么?”我一惊,有些混乱的思绪冷静下来,轻轻推开他的手,沉默些许,轻叹一声,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皇帝为你死了,你会如何?”
        “为我……而死?”他微怔,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高树上的落雪压断了一根枯枝,哗的落下了,半晌不语。
        “罢了,”我挥挥手,心下依旧烦乱,苦笑一声,我何时也会为了他人这般纠结了?毕竟,权清流不是重华,皇帝也不是伶之。“皇上怎么让你来见我了?”
        “我说我要来,他怎么可能放我一人。”他淡淡的道,伸手指了指门外,讽刺一笑,“可以自由行动,但仅限于宫中,暗中不知跟了多少人呢……呵……”
        “你可知道这皇宫的地下通道?”我垂下眼,笨拙的转移了话题,低声道。他瞥了我一眼,摇摇头,道:“我原先知道的一些出宫的地道,早被他封死了。”
        “什么时候封的?”
        他凝神细想,“怕是将我带回宫中之时便封了罢。”
        我细细思索,看了门外一眼,道:“你现在可是住在皇帝的寝宫?”指尖却沾了放在桌边的茶水,在桌上写着:“可还记得?”
        他点点头,心领神会,笑道:“没错。”便踱步到我身边,亦是沾了茶水,略一沉思,便画了个简略图出来。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尤其是你,前些日子你替我挡的那一剑我还给你。”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不过,你大概也知道我要做什么,可不要后悔。”
        他吃吃一笑,趁我躲闪不及在我脸上偷了个吻,我瞪了他一眼,他邪邪一笑,起身朝门外翩然走去,临出门回头一笑,道:“待会儿给你送个东西,你要好好留着,莫要负了我对你的一片情意。”他脸上似是戏谑又似是认真的表情,蒙在一层迷蒙之间,猜不透他的真心,让我一愣,待回过神,他却已然没了踪影。
        从床上起身,光着脚奔到窗口,看着他颀长的身影在那一片茫茫大雪中渐渐模糊,雪花在他身后无声飘落,似是烟尘迷雾,将他隐入那混沌之中,遥远不可及。
        忽然觉得,那曾经在月下和我对酒赏花之人,连着那消失在雪中的遥远身影,似是都再也回不来了。
        手握紧了窗框,直至那身影消失不见,眼眶有些微微的发热。伸手接了一瓣悠悠飘进来的雪花,晶莹清亮,丝丝凉意,凝成一粒水珠,静静地睡在手心里,泪滴一般。
        天色将暮,倦鸟归巢。心有所属,有枝可依。如果……没有来到这里,没有遇到那人,如今的我,是不是仍是如他一般的……寂寞哀伤呢?
        无声轻叹,只是踱到桌边,拿了纸笔,将方才权清流画在桌上留了一层浅浅水痕的图描了下来,叠好放到怀里。将桌上残留的水痕擦去,这才注意到脚已经被冰冷的地面冰的有些麻了,身上泛着冷意,扯了杯子靠在榻上,细细思量。
        虽然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但目前也只有这个笨法子。皇帝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怕是绝对不会放人,如今只待见到逐月将这图纸给他让他试一试。自那日回到宫里已有五日,却是再未曾见百味,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不过,应该快了吧。自古皇家无情,管甚父子兄弟。那摄政王和丞相都是老狐狸,虽然如今被制,却是不知在打什么主意,总是不能让人安心。
        手指在枕上轻轻的敲着,想到那人不由得又有些出神。却听到门外脚步声传来,抬眼望去,百味抖了抖身上的雪,卷进来一股寒气。我朝被子里缩了缩,抬眼看他,边想心事边不甚在意的道:“有些日子都没见你了。”
        他朝手上呵了口气,坐到桌边倒了杯热茶,咕嘟喝了,斜瞅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这人质的日子倒是舒服啊。”
        我闭了闭眼,没好气的轻哼了声,敛了脸上神色,懒洋洋道:“我爹爹那里怎样了?”
        “自宁庄主回去,便开始发放屯粮布匹了。目前还未有甚动作。皇上可都看着呢。只要他一有异动,你便小命难保。”
        “我这个人质没想到这么管用。”吃吃一笑,瞅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淡淡的道:“那如今皇上又有何吩咐?”
        他正了色,一脸凝重,沉声道:“今日你可知发生了何事?”
        我听他如此问,讽刺一笑,道:“我被你们关在这斗室之内,根本不能出去,除了那又哑又聋的丫鬟和木头桩子似的卫兵再也见不到半个人,又怎知道?”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才严肃的道:“今日摄政王和丞相分别从被软禁的宫殿里消失了。”我一惊,继而低笑,果然,有动作了吗?看来事情会变得很有趣了。
        “你果然不知?我还以为是你在……”他头疼的揉了揉额角,瘫在椅子上。我闭了眼,悠然道:“我怎么会有那种本事?光是前些日子和皇帝对抗便够费力的了,只是你们低估了摄政王的实力罢了。”
        那两只老狐狸,希望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无论两边谁赢,都要小心提防。想到那个什么两族盟约,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下微动,起身靠在软榻上,看着百味,莞尔一笑,道:“你今日来不知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吧?”
        他喝了口茶,沉默良久,才缓缓的道:“皇上想借用宁庄主的力量。”
        我垂下眼帘,无声低笑。他看了我一眼,凝神道:“佟氏一族如今跟了皇上对抗摄政王,摄政王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遍布玉晟各地,已经超出了预计,即使皇上手中握有兵权,却还有四分之一的兵权在宁丞相手中。恐怕形势不妙。”
        我皱了皱眉,略微沉思,斟酌了下,看着百味,玩味一笑,道:“算起来其实我爹爹应该算是摄政王那边的吧。皇上前些日子对我爹爹如此那般,如今又想要合作,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光凭这一点,他便斗不过摄政王。皇帝看不到这一点,是他的无能。不过……”我眯了眯眼,低笑道:“我要一样东西,只要皇上肯给,自然什么都好说。”
        如今皇帝和摄政王各自对峙,不管双方实力如何,宁出尘那边的力量必定是关键所在,只看谁能拉拢到了。虽说宁氏一族不得参与皇室内部争斗,只是如今形势比人强,那些个百年前的盟约,在这非常时刻,也能有所变通吧。坐山观虎斗,总比处处受人牵制来的安全的多。毕竟,搅乱池水,浑水摸鱼,也是要资本的。
        那个什么老子的盟约,总是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行……
        心思轻转,振了振精神,起身穿好衣物,束了发,对百味轻轻一笑,淡淡的道:“带我去见皇帝吧,既然要谈判,就要拿出点诚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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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一特典 之 穿衣篇】
        夏蝉嘶鸣,热浪滚滚。
        窗边桌前坐着一个年轻俊秀的男子,长发潦草的束着,慵懒的性感。拿着本书闲闲的看着,却甚是漫不经心,时不时的蹙眉抬眼看窗外密林轻动,阳光斑驳。
        忽的他把书掷在了桌上,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长袍,眉头拧作一团,似是忍无可忍,拿了桌上毛笔,扯了纸飞快的画着。片刻又扔了笔,唤了声:“抱琴?”
        一个着粉红衣衫的俏丽小丫鬟应声推门进来,笑盈盈的行了个礼,道:“少爷。”
        “喏,这个,按这个样子,给我缝一身衣裳。”重华淡淡一笑,将方才的纸递给了抱琴,抱琴接了疑惑的看了看,却见自家少爷扯了扯长袍领子,皱着眉,道:“顺便备水,我要沐浴。”
        言毕便转身复又靠在了椅子上,盯着窗外的烈日,喃喃自语:“今日怎会热成这样……要是有空调就好了……”
        抱琴将心头的疑问咽了下去,转身拿了纸嘀咕着出门了。
        傍晚,宁出尘和逐月听风回到庄内,便见抱琴端着个茶盅儿,红着脸自苑内出来,见几人迎面走来,蹲身行了个礼便匆匆跑开了。
        几人心下疑惑,待进了那院子,却见繁盛的银杏树下,一人仰面躺在竹椅上,一本书斜放在胸前,面色沉静,眉目悠远,睡颜无辜。身上却是青色短衫打扮,薄薄的短衫下,露着精致的锁骨,胳膊白皙纤细,长腿大半露在外面,赤着的脚搭在竹椅边上。一头黑发还在滴着水,半干的散在竹椅上,似是一朵盛开的黑牡丹,衬着清秀的脸庞,原本清冷的人儿,此刻竟是分外妖媚。清风吹过,翠绿的银杏叶便飘飘荡荡的落在那人身上。他身后,遥远天际,是火一般燃烧着的晚霞,烂漫的开满了半边天空。
        宁出尘失了失神,忽的惊醒,脸色沉了沉,看了看身后怔住的听风逐月,又想起方才抱琴羞红的脸,一言不发的走上前去,轻轻抱起浅眠的人儿,朝屋里走去。
        “唔……你回来了?不要回屋里,太热了……你怎么了?放我下来……”怀中人被惊动,睁开眼,迷惑片刻,便轻轻挣扎起来。
        “换了衣服,再出去。”宁出尘将重华放到榻上,指着散在榻上的长衫,口气僵硬的命令道。
        重华皱了皱眉,一脸莫名其妙,看了看身上的短衫,不满道:“长衫太热了。短衫有什么不好?不换。”
        宁出尘遂气结,沉着脸不顾抵抗开始脱重华衣物……
        不过,自此后每年夏日,重华的房中必定是冰块坐镇,山庄里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的小少爷穿短衫……
        由此宁庄主的情史上又添了光辉的一笔,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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