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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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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解毒也不甚难,我再一次顺便捞到了配药的好处,顺便也加入了几味固本培元的药物来养自己的身。
      冷叔再次回来时,带来了一个消息。
      那个在山下武场的邓大夫,真的是司徒家的内应。在为陈叔施针时,又给陈叔下了毒。
      他大概知道会东窗事发,刚一下毒就立刻带了行李跑路。
      而冷叔心悬宫内状况,也没能派足人手去追。
      只是陈叔虽然解了毒,可是一损再损,这一次要醒来,大概也要十来二十天左右才行。
      我听着冷叔的说话,看他眉间透出的一点放松,心中有一块疑虑却怎么也放不下来。
      潜入的人是邓大夫?
      不,不对劲。
      邓大夫肯定有问题,但他职责所限不可能探知更多的机密。
      如果邓大夫是司徒家的内应,他一个山脚下的武师大夫,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就算要下毒,顶多也只能毒几个武师护院。
      这次他能对陈叔下手,还是因为山上的大夫随某人下了泰山,不知去哪里做些什么了。
      还有谁呢?
      能够得知陈叔下山清账的时机的人。
      等等……在此之前,还有什么被我漏算了。
      我拿起几根茅草在地上按顺序排放,司徒家让我来当替罪羔羊——第一根;邓大夫作个普通的内应——第二根;毒了陈叔——第三根……第三根……第三……司徒家为什么偏偏要与陈叔过不去?
      司徒家的最终目的,就是单单一个青阳宫的陈总管事?
      还是,让陈叔无法行动后,再有所图谋?
      我倒抽一口凉气,抬头看向正不知当走不当走的冷叔,问道:“陈更去哪里寻陈叔的解药了?”
      “他……”冷叔有点吞吞吐吐地看着我,神色中是一分的相信和九分的怀疑。
      “陈叔现在已经解毒,你也应该寻回宫主了。”
      “我以派了人出去,现在还没联络上。”
      我头脑一阵晕眩,赶紧撑住了身子,缓了一口气才又问道:“他这次出去都带了什么人?”
      冷叔见我神色严肃,不敢马虎,一个个地数出了随行人员。
      在那其中,果然有那个十分熟悉的名字。
      小冉!
      耳边似乎又响起陈更恶狠狠地说话:“你不要以为,你什么都不承认,我就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一直跟在梅若影身边的,一直注视着我的行动的小冉,其实既是陈更放在我身边的暗桩,同时也是司徒氏放在陈更身边的内应。
      我这几日头脑混乱身体难受,竟到此时才大惊失色。
      是他把一切秘密泄露的事件都栽赃到我身上。
      是他知道宫内的账目何时需要结清,知道陈叔习惯由哪条小道下山。
      是他向陈更揭发我后,得到了更多的信任,然后……
      难怪,难怪一年半前我刚醒来时,小冉还是一副温厚的模样。后来他有机会接近陈总管后,就变得聪明伶俐,比我还快手快脚。
      他就是要讨得总管欢心,更接近青阳宫的权利核心。
      难怪会没有司徒家的人想要与我接触,确定司徒若影的情况。因为,我一直处于司徒家的监视下啊。
      也难怪他绝对不会错过去武场习武的时间。武场很大,哪里会有人注意得到谁在里面谁不在里面。他那时是用去做了其他事情吧。
      我咬咬牙,说道:“冷叔,看在我为陈叔配药的份上,如果你还信我半点,我就跟你说实话。我的确是司徒若影。但是司徒家派来的奸细不止一个。我是其一;邓大夫是其二;而第三个,就是小冉!”
      *******************
      事情就像一座冰山。
      当你看见水面上的部分时,水面下却深藏了更多更多的真相。
      我如今已经不知道该不该忘却这一段时日的遭遇。
      说实在话,如果换了我遇到这些重重叠叠的阴谋奸细,大概也会昏了头脑、不辨亲疏。
      我虽不知陈更为何会疑心深重至此,却也知道这次的套子实在太过巧合,也太过细密。
      我无法驳斥那碗认血亲的血,无法说出比穿越时空更让人相信的言辞,无法说明为什么能解司徒凝香配的毒。
      所以要任何人相信我的清白无辜,大概都不会有可能吧。
      斤斤计较这段无法避免的陷害与错待,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好处。
      至少,我是不愿意看见自己如此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
      冷叔并不敢肯定我说的是真话,却也实在担心陈更的景况,所以就隐瞒消息,暗中把宫里事务交与心腹,就带着数个好手下山寻找去了。
      明明好像已经揭开了谜底,那个我素未谋面的司徒家族,那些个环绕在我周围的司徒家派来的奸细,当冷叔和陈更会合后,当陈叔醒来的时候,应该就可以解决吧。
      还有林海如,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吧。别看他文文弱弱,其实武功极好,对医药也有些心得。也许他只是受了伤在哪儿养着。
      到那时,大事有他们顶着,也无需我来操心了。
      只是,为什么却会不安?
      就好像还漏算了什么,那种把握不住全局的飘摇不稳的感觉。
      可是我来到也只是一年半的时间,知道司徒家族与自己、与青阳宫有着千丝万缕的恩仇关系,也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我不是神,又怎能把握得了全局呢?
      我连司徒家为什么会盯上青阳宫都不知道,不知道是因为江湖仇杀,还是利益纷争。
      也不知道陈更为什么会厌恶憎恨司徒家的人到这种程度。
      他们有什么渊源?
      但在解决那个问题之前,我似乎还有什么,似乎还有什么是被忽略了的……
      正当心里朦朦胧胧地泛上一个隐约的不安时,一件令我在此后无数个日夜里深恶痛绝的事情发生了。
      ******************
      这个修建在半山腰的地牢虽大,牢房的隔间也多,可是实际入住的人并不多。我乔迁至此已经六日,除了头两日被带出去彻夜不归之外,其余时间就再没人来管我。
      除我之外,地牢里只有四五个人,常驻人士则是根本没有。常常有人被带进来不久就又被带了出去,出入了两次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不知是受不过严刑拷问而死了,还是供出了他们要的信息,觉着没用了便直接杀了。
      活着的人大多气息奄奄,虽上了药物,也没太多闲情逸致白费气力喊冤。
      总之十分安静。
      服食了那几剂陈仓暗渡得来的药,我趁着无人打扰的时机潜心冥想,借助药效催发正在逐渐汇聚的真气。前几天即使想动武也无后力可继,但再过一天半天左右,就该可以大功告成了。那股逐渐侵蚀司徒若影性命的阴毒真气就该被化解殆尽。
      陈更总算没有立刻把我拉出去砍了脑袋,但是也许当时也差不多就想要如此了吧。如果我不自救,还有谁能够救我?我如今已不敢相信还有谁能大发善心了,毕竟我如今继承了司徒若影的身体。就算我自己不承认,知道自己不是司徒若影,但是别人就是这么认为,我能有什么办法?
      正当事情逐渐向我能够控制的方向进行的时候,一阵脚步声打扰虚无的宁静。
      也许,这些渐渐而近的脚步,在空旷昏暗的走廊里回荡的脚步只是个梦。
      是个恶梦,我只是被魇住了,挣扎不开。
      一个想退却却突然发现无路可退的噩梦……
      ……我想这么认为,却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来不会做无中生有的恶梦。
      那个原本是负责给牢房送饭的人说着:“嘿嘿,大小姐给的差使真是美啊,咱兄弟还是头一次玩那宫主的人呢,不过那人的后代合该折辱而死。”
      “嘘,小声点,虽说时日快了也别这么大意。”另一个我并不认识的人说道。
      差使?什么差使?谁派的差使!
      “这小子相貌不怎样,身体倒不错,真不愧是……”送饭的粗哑着声音说道,死死地攫住我的腿,我想踢他,可是他的力气死大,抓得死紧。
      “还好给他上过药了,否则要是一个一身血腥臭味的人,谁愿接这个任务。”
      “不!”我终于叫了出来,这样的侮辱,不论是身为女人还是身为男人,都不能忍受的,使尽全身力气要撑起身子。
      “阿伍,你来抓他的手。”
      “防他咬舌。”
      “知道!”那男人利落地抓起我的下颚,咔嚓一下卸脱了臼。
      瞬间暴涨的疼痛立刻卷上了整个头部,但是心底却越来越凉。
      我睁大着眼,如此的黑暗,走廊里的火把照不到,栅栏的阴影在地上晃动。
      谁?
      是谁?
      那两个人又刷刷几下点了我的穴道。
      如何可以挣脱?
      我并没犯下大奸大恶,也没与哪个人有深仇大恨,为什么厌恶的事、怨恨的事一件一件地找上我?
      还能怎么样?
      如今的我其实不用点穴就已经是个废人,十二正经被一条条震断了,即使有储在任脉的真气又怎样?督脉未通,正经被毁,根本就是被困在笼中的斗兽,空有力气却无路可出。
      刚才冥想时的平静就如前尘往事一般缥缈远去。
      陈更……陈更……这是你想要的么?
      你把我关在这里可曾会想到我会有这样的遭遇么?
      将我经脉断绝时刻曾想过我会面临如此不堪的抉择么?
      你不信我没关系,你用刑也没关系,可这件事,我该不该算在你头上?
      绝望地合上眼。
      人力有时而竭,我不是神仙,也有什么事都做不了的时候。
      根本,无法自救。
      在这个昏黑的地底,平时除了提人出去拷问,只有很少的人打点,也不会有人来救我。
      恐惧,如同涨潮。想跑,却跑不脱。那恐惧如同黑暗的充满冰凌的海潮从脚底漫上,一寸寸淹没过肌体骨肉,灌入口鼻,让人不能呼吸。
      反抗,有用吗?
      谁能,来阻止这一切?
      实在是无法忍耐的疼痛,即使强忍着,即使下颌已经被卸了,也无法阻挡的疼痛。不只是身体上,也包括了灵魂的深处。
      地底的生活,是如此的虚无与绝望。
      四周渐渐鼓噪起来,是其他牢房里被关押着的人。
      蹲在我头上的男人不耐烦地站了起来,两步走到牢房门口,狠狠踹了两脚,吼道:“哪个骚包子还叫!哪个再叫,爷等下去干他!”
      廊内立时安静了。
      晌午的日光透过狭小的窗孔,在地上印下一个明亮的光斑。斜斜打下的细小光柱,透明清亮,却如此无助。
      脑袋昏昏涨涨的,任由铺天盖地的恨怒淹没。
      无法仔细思索,为什么平时守卫众多的地牢,如今没有进来一人阻止,无法细思他们口中的大小姐和那人究竟是谁。
      有个意识不断地说着:就这样放松吧,你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但另一个意识却不断地怒吼着:反抗啊,就算死了也要反抗!
      可是这些声音都渐渐湮灭,渐渐消失在一片虚无的摇晃中。
      完全无力挣扎了,被折腾,被摧残,被这些人不当人般地看待。
      有人说,嘿嘿,看不出是个好货色。
      有人说,你让开。
      然后,有人被推开,不甘心地跺脚。
      即使闭着眼,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人一步、两步地跨上前来,十分清晰地感觉到他在头上蹲下。
      然后听见窸窣的衣服磨擦声。
      心里更沉了下去。
      头发也被硬生生地扯了起来。
      下颚早就被卸开,嘴巴松松地耷拉着,早有津液淌了下来……不用看也知道,一定非常地狼狈。
      这次,是逃不过了。
      那人狠狠地舒了一口气。
      屈辱、恶心、对肮脏的憎恶,所有负面的情绪如洪水般淹没了我所有的理智。一直强忍着的泪终于无法阻挡地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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