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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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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冬苏醒了。
       我手脚冰冷的缩在沙发上,手握摇控器,按了又按,换了一个又一个的电视频道。我看了一个音乐节目一会,又换了频道。电视上播放的不是无聊的狗血肥皂剧,就是夸张失实的广告。最后我在一个播放国际新闻的频道上停了下来。在电视镜头里,他很少笑。大批的随员跟着他,众星捧月一般,而这颗冷酷的月亮总是淡淡的看着记者尖锐的提问而一句话都没说,记者的问话都被随员用官方式的对答挡开。
       杨骚不像人,我对他其中一个强烈的印象就是他很冷淡。
       新闻节目内的杨骚终于望向镜头,像是望着我,我手指一按,频道马上换成一个搞笑的综艺节目,女主持人高分贝的笑声刺耳的响起。
       但文河说,要了解杨骚。
       画面切换。新闻节目内的女主播已经在讲述另外一宗新闻。我静静的听着女主播清晰而机械化的叙述,我从来都不想知道杨骚是谁,他是谁与我无关。但是跟他了四年,我多多少少都猜到,况且这是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新闻网络每秒每刻都在发布地球上每一处的事情,如果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才是困难。
       他暗地里是干什么我不知道,他也不会让我知道。众人眼内的他是一颗镀金的月亮。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是上市地产集团的主席。前阵子我在学校的毕业典礼上见到他,我才知道他是C大校董会中的当然校董。还有就是刚才女主播说的,世界贸易组织代表团中跨国企业的代表成员。世贸这个全球性官商勾结集团,的确很适合杨骚吃人不偿命的性格。浓烈的金钱气味之外,杨骚身上还有我陌生的气息,那是和娃娃脸相似的气息,揉合了血腥和暴力,我清楚知道那不是正常人的世界,也不是我应该知道的世界。
       然而无论在地上仰望到的月球如何清丽亮白,它其实也只是最大的岩石。
       文河的声音响起:「你考虑清楚了吗?时间不多了。」我已经考虑了三天了,从他三天前很突然的问我:「你想离开吗?」开始。
       当时我被问得措手不及,不禁愣住。回过神来我仍然一声不吭,文河轻轻的问多一遍:「你想离开杨生吗?」
       我清楚的听见命运女神敲门的声音。
       静了半晌,我终于说:「我不会离开他。」我不会拿我的家人来赌博,那怕胜出的机会率是如何的高。而事实上我一直知道杨骚是对我有感情的。我就是知道才不敢尝试逃跑,跑了一件无关痛痒的玩具顶多几天就忘记,但遗失了一件自己喜爱的玩具就永远都会有遗憾。
       文河听了只是淡淡一句:「杨生不会对你家人做什么的,其实你比你想象中重要得多。」我不禁苦笑,一件玩具有多重要?我只知道杨骚只要在我身上发泄过,就不会找其它人麻烦,这是我被他上完之后唯一的安心,也是我唯一的价值。
       「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为什么。
       文河看了看我眼内的问号,开始告诉我:「你身上有别人想要的东西,」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我一怔,那纹身?「你可以用它来交换自由,十二月杨生不会在这里,欧洲那方面的事够他忙的了。」他一顿,轻轻的道:「杨生不干情报很久了,但他的敌人还是不少的,你想离开的话,只要接上那些人就行了。而近期欧洲那边很乱,这次是最好的时机了。」
       我抚上了我的后肩,犹豫了一下问:「我那纹身有什么用?」
       文河半晌才答:「玩情报的人最重视的就是密码,你纹身后镶入了什么,你自己都没看过吧?」我当然没看过了,但何生说过那是卫星定位仪,我摇头,「那东西就是那些人想要的。」我不禁皱眉,那混蛋放这样的危险品在我身上,是想我死得早点吗?
       当时我犹豫不决,文河叫我好好的想清楚,若我愿意的话,多少了解一下杨骚是怎样的人,我低下头苦笑,了解杨骚,我从四年前就开始思考他是一种怎样的生物了。但愈了解他就愈知道他实在不像人。而文河的话,我是相信的。我相信了一个只认识了十个多月的人。我不由得失笑,我竟然还相信人性。
       看似可以选择,其实还是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的选择,名为命运。
       在看不见的十字路口上,刻有这句话:「赴此路者,必得放开执着。」巨大的阴霾压断了来时的路,前方的分叉路,却又那么的天真可笑,你说吧,要选那一条路?
       文河的声音没有一丝不耐烦,他只是重复了一遍:「你考虑清楚了吗?」我转头望着文河,在这个城市,是看不见指引方向的北斗星的。但文河的眼睛,黑得发亮,他说:「我们的世界从来都没有背叛,只有任务,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沙特说过,我们都有选择说不的自由。
       「你会和我一起走吗?」我承受不起任何人的牺牲。
       他笑了,轻轻的道:「别担心,地球上有三十亿男人,也有三十亿女人。在六十亿人中找寻一个人,可以很困难,也可以很简单。而我,躲起来一定比你容易得多。」
       他的手抚上我的头发,坦然道:「活着比死亡艰难,你接下来的生活会是没有喘息的逃亡,还有你永远不能再见到你的家人朋友,这个世界上,将永远没有孙侠微这个人。」
       他微笑的接道:「但你比我更清楚,如何将生命活得最好。」
       我相信文河。为了他一句朋友,我就是这样笨的人。
       我这一点头,决定了我的路。
       王子公主会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吗?
       第二天晚上,文河帮我肩膀消毒后局部麻醉,他放了一面镜子让我看到他在做什么,只见他轻巧的将那头狮子一分为二,鲜血并现。我看着他慢慢的翻开血,取出一枚手表电池般大小的东西。那银色的东西上沾湿了血红,文河快速的替我缝好伤口,穿上衣服,然后拭去那东西的血迹,现出了极细的字样,是一串数字和英文字母,他立即用纸条抄下,他边写边说:「这是第三道密码而已……」他话还没说完,大门就砰的一声被破开,我还没反应过来,文河已经一把横抱起我,跟随那堆黑色的人离开,将那银白色的东西孤伶伶的遗下。
       他们行动迅速,不到五分钟就将我塞到车上了,纵使隔着车窗,我还是听到那一声—
       「砰—!」
       轰然巨响,我骇然往外望。
       那是夜空中最灿烂的烟火。
       那光那热,代替了冰冷的月亮,我几近感受到阁楼上扑面的烈焰红光,似要打到我身上,火势是那么样的炽热而盛大,它照亮了黑漆的长空,将一切过往种种焚成灰烬。
       我喃喃地道:「你们疯了。」
       文河轻笑:「傻瓜,这个世界早就疯了。」
       跳跃的火光还残留在我的视网膜上,我疲惫的闭上眼,我知道,孙侠微这个三个字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
       记得有谁说过,世上没有未完的故事,只有未死的心。
       而我和他的心,一个死了,一个本来就没有。
       ~~~~~~~~~~~~~~~~~~~~~~~~
       春节有多少天假期我就病(肠胃炎+发烧)了多少天,从大年初一开始,相信还要一直病下去……呃,重点是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
       写作是需要热情的。
       物件由去年十月二十日开始动笔,不是很长的时间,但渐渐我自己找不到方向,我不知道自己要写什么,开始有点当日记来写了。新年前得到的意见是剧情太拖沓了,我一直都知道,想狠下手大删,却始终舍不得,物件到底是我第一部完成的小文章,虽然我另外第一部的文章已经彻底被我遗忘了,汗。
       想清楚后,我不想删除,一字一字都花了很多时间,删了就像抹去我的努力的痕迹。
       十月以来,有多少人还在看呢?曾任性的想过弃坑,毕竟到处都是坑不差我这个,但被大人严正的纠正,责任责任,负上了才是责任,我用过心,不想有负大人们的回帖。
       结论是,我本子里还有10多章的剧情,但我决定cut了,不想拖下去了,故事就到这里,大家一定会觉得没头没脑,故事已经够令人摸不着头脑了,但这个结果还好吧?剩下的我或者会继续,有空写一写,某一天,当我认为写得满意的时候,会和大家分享的,笑。
       说了正事,再来就是感想了。大约十万字的小文章(感谢jj的编辑功能),我有点不相信会是自己写出来的,因为我过去文章最多字数只有3千。
       乱写的过程是很开心,有大家的支持,但问题出现了不少,结构,前后文,剧情,统统都是问题,我第一次面对,十分后悔没有故事大纲,让大家看辛苦了。
       最后,谢谢大大们一直的支持:文文公子、红茶q、须臾幻听、珞樱、非常清淡、默瞳、岚.z、elisa711、青青涩果、随意而安c、散散心撤、niming、真金水蓝、lisa …… 人名太多,总之你看到这里就自己加上自己的名字吧,笑。
       -----------------------------------------
       番外
       ==============
       〈如何去爱〉
       阁楼上扑面的烈焰红光,似要打到我身上,火势是那么样的炽热而盛大,它照亮了黑漆的长空,将一切过往种种焚成灰烬。
       我喃喃地道:「你们疯了。」
       文河轻笑:「傻瓜,这个世界早就疯了。」话未完,文河就轻巧的掏出手枪,我沉默的看着他击晕同行的人,动作干净利落。他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在犹豫要不要灭口,始终,他没有在我面前下手。
       到了外边,文河像换了一个人,没有沉默,眼睛冷硬得接近——
       接近杨骚。
       他向我笑了笑道:「狮子不可信,豺狼更不可信。跟了他们回去的话,你马上就会被他们转手。现在,就让杨生陪他们玩好了。」
       我扯了扯嘴角,那我可以相信你吗?
       文河。
       我对他们世界的印象朦胧,是否没有信任,没有背叛,只有一个又一个权谋诡诈?前一刻的同伴,下一刻的敌人? 我直直的望着他道:「我相信你,文河。」
       文河眼睛一暗,匆匆扯了我离开。呼啸的车子在夜色中直奔机场,像流光。文河扶了我下车,入闸,绕了一圈,又上了另外一辆车子,车子在夜晚的迷宫中行走, 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这个地方到那个地方,兜兜转转,像是在这个怪兽般的都市中找寻什么。我默不作声的看着文河心思周密的隐藏起我的行踪,但我明白我这双脚实在太显眼了,被抓到只是时间的问题。
       「别担心那么多,杨生现在应该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一僵,多年下来,我对杨骚冷冰冰的脸孔并没有免疫,文河接道:「我接上的那帮人也不是吃素的,现在我们走了个空隙,表面上你被他们带走了,杨生的目标会放在他们身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嘿,这是跟杨生学的。」
       我看着文河年轻的侧面,他目不斜视的驾驶,他的解释的确让我安心不少。
       我真的,不想回去。
       我们的目的地是一座残旧楼宇中一间空置的公寓,在闹市中一条陋巷里。文河说我们要在这里躲上一阵子。公寓不大,一房一厅。
       折腾了一整晚,已近天明。
       我躺在床上却没有任何睡意, 默默的爬起身,在狭小的窗缝中看向楼下的街道,大清早冷冷清清,渐渐人多了起来,上学的、上班的,睡眼惺忪,匆忙行走。大城市中人来人往,最大的好处就是各家自扫门前雪,如果知道住隔壁的姓甚名谁才是怪事,所以我们暂时可以松一口气吧?
       数小时后文河入房看到我没睡,他皱起眉头的道:「你又失眠了吗?」
       我淡淡的笑了:「不是。」
       文河欲言又止,转身出去。
       天空走过黎明,泛白。自由的颜色。
       一杯白开水和安眠药片放在我面前。我摇头。文河没动,我侧着头问:「我很久以前就想问你了,你应该有你自己想做的事吧?」
       文河看了我半晌才淡然说:「我以前为政府工作,可是被出卖了。我本来是一个死人,去哪儿也没关系,来这里之前,杨生告诉我,有一个人,才高气傲得很,又倔强得像头牛。这本来也没什么,这样的人世界上多的是,可是……」
       文河脸色怪异,接道:「杨生却笑着说:『我拿走了他所有的东西,所以,你去待在他身边吧,就当是我帮你的代价。』我以为你一无所有,但当我看到你时,我才知道你有心。你只是将它藏得很深,你看上去似乎对什么事都不在乎,甚至杨生这样对你,你也只是隐忍……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总是看着你的背影,而你就习惯性看着窗外,我想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过了不久我就明白,你想跳下去。
       就算我不带你走,你也会生事激怒杨生,你求死,我不想你死,所以带你走。
       这就是我想做的事。」
       我愣住。我望住他,文河手的眼睛静若止水。
       他的手,搁在我的脸颊。我别过脸。
       文河苦笑:「美好的东西,谁不想拥有?」
       最后,文河轻轻的说:「你今后,要笑着,真正地。」
       ---------
       睁开酸涩不堪的眼,一片阳光灿然。
       头痛欲裂,支起身半晌,才知道我逃出来了,几个月来,我们像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一样,由南至北,不停的换地方,每一座城市都可以看到兴旺的经济,辉煌的宾馆,林立的高楼,宽阔的沥青路,可惜,每一处都不是我长大的城市。藏匿在这儿已经快一个多月了,我每天都是专注于自虐式的复健,日磨夜磨下结果是可观的,我基本可以拄着拐杖走路了。
       我甩了甩头,正想下床,文河就敲门进来。他盯住我的脸然后道:「你睡得不好吗?脸色很差。」
       「没,只是有点头痛?」我有点搞不清方向,文河扶起我,问:「发噩梦?我听到你说梦话,梦见什么?」
       我呆滞半晌,才道:「我忘记梦见什么了。」
       文河只是扫了我一眼,没追究下去,我洗漱后,吃着他弄的早餐,想了很久才道:「文河,你帮我起一个名字吧。」他扬眉,我对着他笑了笑:「我不是孙侠微了,我会忘记这名字,人总不能沉缅在过去吧。」
       文河望住我,目光复杂,隔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文嘉。」
       我诧异,然后开玩笑地道:「你占我便宜嘿。」跟了他姓文,结婚还是兄弟?我笑,但我更意想不到他接下来的举动,他解开他脖子上挂着的银链,走到我身后,挂在我的颈项上。
       我不得不出声:「这是……」链子上垂着的是一个长方型的银牌,没有任何雕饰,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是,从我第一天看见文河开始,这条链子就没有离开过他的颈项。
       「别除下来,阿嘉。」我的手停住,文河的声音矛盾,我能够感觉到其中的不自然,他唤道:「阿嘉,」他苦涩的道:「我从没想过我能够再唤这个名字。」
       我默然,每个人都有过去,我不想掀起别人的伤疤,遂没再坚持,扯开话题道:「我们还要待在这儿多久?」
       「你想出去?」
       「没什么,我— 我只是闷了。」顿了顿才补上一句:「这里,好似阁楼。」
       文河看着我,道:「其实可以出去走走的,只要别离开这里太远。」
       我微笑:「文河,谢谢你。」他走到房门前,停下,陷入短暂的沉默,才吐出几个字:「不要谢我。」
       我其实只是想透气而已。我撑着拐杖到了楼下,躲在没人看见自己的转角处,看着街头巷尾的人和车,有一对母女手牵着手的站在交通灯前,走过黑色的马路,经过我的面前,我看着她们的背影,久得下起雨来也浑然不觉。
       身上半湿,我苦笑,文河一定又会念我了,这点上,陈衡和他很相似。转身上楼,却看到暗巷内的自己,一只瘦骨伶仃的小猫咪。小猫的眼睛很大,耷拉着头,望着我。
       在发黄的回忆盒子里,有着这么的一块碎片。
       「你看牠好可怜对不对?我们抱牠回家好不好?」陈衡怂恿我。我们家的环境都不允许我们养任何宠物,我瞪着他:「你妈一定骂死你,你不怕吗?」陈衡失望的蹲下身,我扯起他:「走啦,别望了,愈望愈舍不得……」
       第二天我和陈衡像两个木头般站在那流浪猫尸体面前,陈衡手上的猫食掉落。我陈述着:「牠死了。」陈衡不理我,抱着膝坐在地上,无声的掉泪。我不知所措,年纪幼小得连安慰也未学会,只懂仵在那。很久之后,陈衡告诉我,他将来长大了要当一名兽医。
       我望着小猫,曾经牠告诉了我什么是死亡,这次牠想告诉我什么?
       我弯腰抱起牠,牠是个褐色的,刚出世没几天,不到我手掌二分之一大脏兮兮的家伙,被豆大的雨水弄得抖过不停,连挣扎也不会,仅在我手心里微弱的颤动。
       文河看到牠时,面无表情的告诉我:「我以为我们是在逃亡。」
       我说:「我知道。」小猫正在我怀内舔着我手心,我痒得朗声笑起来。文河望着沙发上的我,目光复杂,这样的目光,我承受不起,敛下笑容,我说:「文河,我要走了。」
       文河脸色一冷,轻问:「走到哪?」
       我揉了揉眉心道:「哪儿都好。我有勇气走出来,也有勇气活下去,我不能像个没断奶的婴儿般依赖你。」
       文河迫近我,瞇起眼道:「过河拆桥?」我别过脸说:「我知道你带我走是为了什么,我知道你付出了,但是我给不起,我没有,文河,你知道我没有。」
       文河忽然大骂一声:「该死的﹗」他抓住我的胳膊,「我吓着你了,对不对?」
       我苦笑:「文河,我跟了杨骚四年,你以为我还能剩下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做一个人,如何去爱人,纵使渴望爱,却不知道如何去爱,甚至害怕爱。长久以来,被推着走,跟着生活流,什么是自己的方向,什么是未来,我茫然。
       我放下小猫,抓起文河的手,问:「你要吗?」文河死死的盯着我,我很冷静的说:「我只有这个。」文河危险的道:「我不是君子。」我重复:「你要吗?」
       他低吼一声,按倒了我。
       〈梦中梦〉
       你常常做同一个梦吗?
       我总是梦见杨骚,在我逃离他之后,一次又一次。清晰的在我脑内重组。
       我梦见他对我笑。
       他把玩着打火机,一束一束的火焰在他手指上倏现。一脸的纵容,似是无奈又像是嘲弄。他说:「阿侠,别玩火自焚。」
       我惊惧,怆惶摇头,转身跑。
       一直跑。
       前方有一扇门,我喘气,推开。
       是阁楼。熟悉的墙,熟悉的家具,熟悉的杨骚。
       他走向房门。
       不——
       推开。
       房内没人。
       我松一口气。
       杨骚望向浴室虚掩的门。
       不——
       推开。
       花洒下的人睨了一眼杨骚,关掉花洒,木无表情的跟着他走向床,在地板上遗下一串水印子。那人温驯的在床上躺下,身下染出水痕,他抓起双脚压至肩胛。
       那具被折曲的身体安静得如灰白色的雕塑,他双眼里,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多得只看见一片黑色,幽幽深深,子夜的颜色。
       一切无声。
       两具瘦劲的身体只相距一吋。
       贴合,紧密,无间。
       痛——
       放开他—— 放开他—— 我嘶叫 我嘶叫
       转身,想打开门,却锁上了,打不开,我撞门,开门——开门——
       我只能看着。眼睁睁的看着。
       明亮的房间内,只有抽动的身体,床上的他,额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双眉打结扭曲。杨骚俯首,在他耳边流连,他别开脸,仰着头,微张着口却一无声息。杨骚似笑非笑,颀长身躯完全的压着身下的人,抚弄那折迭的身体。
       放开他。放开他……
       杨骚张口说了句话,令他悚然一震,他敛下眼,又不得不打开眼,黑色的眼睛。在撞击中,在摇晃中,他不再抓住双脚,双手慢慢的攀附着杨骚,漫无目的摸索着上方刚硬的身躯。
       你在找寻什么?
       杨骚的手深入他湿漉漉的黑发里,掌握着他的头颅,没有闪躲的余地,他闭上眼。
       懦夫——
       杨骚在吻他,辗转而恒久,他举起手,穿过杨骚的头侧,妄想在空气中抓住什么,那只手,修长,白净,五指张开,然后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浮现,一条一条,交错而支离破碎。
       杨骚没有放开他的唇,伸出手,拉下那高举的手,板下,扣在他的头顶上。拳不成拳,五指无力握住,唇分,杨骚在笑,一下又一下,他的身体抽搐,蒙上一层水色。
       放开他——
       我只能看着。眼睁睁的看着。
       杨骚又低下头吻住他。
       他睁大了眼睛。他发现了我。黑珠子般的眼睛,像一把长长的铁钉,充满恨意地,盯着我。
       他盯着我,无声的质问我。为什么。他眨也不眨眼睛,一直如负伤的野兽般盯着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救我。
       我惊醒,在一个宽阔的背上。上下的摇晃,昏昏欲睡……我是一个孩子,趴伏在一个男人的背上,他背着我……在昏黄的街灯里走过。夜风习习,我慢慢的放松下来,将脸颊依靠在这人的背上。好温暖。
       这背部,那是谁。
       我的城邦。
       为何这背部如此宽阔温暖?
       为什么曾经温柔的背着我。
       ————
       外边在下雨,我嗅到雨水的气味。
       从文河的怀中醒来,很陌生,我挣了挣,浑身脱力的疲乏和双脚噬骨的疼痛。文河没说话,抽出几张卫生纸仔细的替我抹了抹腿间。然后用力的揉搓我双脚的肌肉,好半晌,才稍稍舒缓因下雨而引致疼痛。这是车祸的后遗症,永远治愈不了,除非雨停,否则我就站不起来。
       文河替我双脚敷上热毛巾,换了好几趟,他才住了手。挨近我,捧住我的脸,像是什么珍宝,缓缓的吻下来。近在咫尺的脸,年轻而刚毅,他有一双漆黑的浓眉,听说浓眉的人很重感情,我没有挣扎,也没有反应,老实说,我根本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以前的吻都只管吞噬我,我只要等着被吞噬就行了,毋须思考。静了很久他才神色复杂的问我:「你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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