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康那里士的日记本

     
      端起桌上兀自散发着热气的茶喝了一口。
      “苏珍带七十人去支援他，以三年为限，把这个也带着”
      积乐逊递给徒弟一张纸条，上书四字“虚君实相”。
      小悦与贝利娜并肩坐在了望台的栏杆上，于那一役中损毁的塔楼早已重新建起。圣女便是在此处与她的骑士拥抱着落入华伦非特的大口中，一切仍历历在目。只是身后的人早已不同。
      正在两人彼此沉浸于回忆，颇有一梦千年之叹时，奇雷斯用它那不合时宜的公鸭嗓打破了沉默。
      “喂，小悦，我饿了！”
      贝利娜忍不住轻笑起来。“它真可爱”
      眼看小悦把奇雷斯用一大块巧克力安顿好后，她提出了一直以来横在所有人心头的疑惑。
      “奇雷斯……到底是什么物种？”
      小悦在离开家十余年后，再次询问了苏文，得到的答案仍是摸棱两可。黑麒麟只是简单地告诉他，鸣雷是许多年前自己尝试造神的失败品，极度难以控制。
      换句通俗却又骇人的话来说，黑色小蝙蝠，是一个空有神力而没有神格的高阶物种，甚至它的大部分神力，都被苏文封印住。
      这个答案并不如何让贝利娜惊讶，反之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克里说，在我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我和你的身体都被另外的神明接管了？”
      小悦耸耸肩，自然这个问题他在夕之朝云也得不到答案。
      “管它的，应该是哪个过路神看起来好玩参加打架而已”他想了想“就算你上辈子是什么神，死了还没完么？还要把麻烦带到这辈子来？”
      死亡是一切罪行的终点，也是所有仇恨的结束。阿加斯的人生观早已在破碎的水晶棺前，被大剑深深刻进亲王的心底。
      “也是”贝利娜明白了他的意思，继而开心地笑起来。
      不管他们身体里，灵魂中有几个神在坐成一桌打麻将，至少在当下，他是他，她是她，这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友谊。
      就像远处吊桥上坐着的，他们各自的爱人一般，阿加斯与克里心底都很清楚，爱的人是谁，这就足够了。
      收回横在万丈深渊上空的长腿，把长靴鞋带系紧，阿加斯把嘴里叼着的烟头掐灭，扔下山谷。
      “吃饭了”他略带着笑意打量着圣女与亡灵法师这对跨阵营的死党，随即一把抓过小悦，把他抗在肩上，朝积乐逊的司令室方向走去。
      “好大的烟味……”挣扎中的亲王还不忘大声鄙视。
      “抽烟了？别亲我”贝利娜抬起金色的柔软眼睫毛嗔道。
      “没有，那是阿加斯……”
      “奥，是熏腊肉来着，唔——你骗我！嘴里有烟味！”
      溺爱不仅来自于苏非，更来自她的三个徒弟。从这一点上说，阿加斯打心底地羡慕小悦，懵懂的愚者，身边却总有无数愿意爱他的人，只是那一切都被埋在微笑之下，悲怆之中。
      也许是他的称呼令积乐逊心情大好，也许是贤者一眼便明白小师弟的心意，不管是承认，还是选择，积乐逊都以他强势的出手，表示出对阿加斯的支持。
      只是在他一杖把星耀剑士，光明教皇敲了个半死之后，对阿加斯挤挤眼睛，说的那句话，才令将军开始检讨自己爱情观的不成熟。
      “选择必须由他自己来作，别人不能强迫”
      然而即使如此，闷棍宗师积乐逊的实力仍令他背流冷汗。一杖就把剑圣放倒，这是什么级别？最恐怖的是，他并非使用魔法，而是把魔法杖当作武器，瞅准时机挥出，立马把对方敲昏在地。
      “他除了打赌出千，使诈敲闷棍，下迷香伸脚绊人还会做什么……”小悦不满意地把手里几本魔法书抛来抛去，像个耍杂技的猴子。刚吃完饭，阿加斯便被他逗得胃疼。
      两人在积乐逊安排的小房间里，并排坐在床上闲聊着。桌上照明灯暖洋洋地散发着光芒，将军赤着上身，一手绕过亲王的背，把他搂在怀抱里，厚厚的羊毛毯盖到腹部，亲王的脚搭在将军长腿上，两人懒懒打着瞌睡。
      砖石砌成的碉堡间内冬暖夏凉，从小魔法师对积乐逊的评价来看，同门学艺时，飞影与小悦必定被修理得很惨。
      抛着抛着，书里落下一张发黄的旧纸。
      “这是什么”
      “康那里士老师留给我的遗产……魔法书”小悦呆了一呆，拣起落于毯子上的那张纸，失声叫道“这不是三师嫂吗”
      黄纸很有些年份了，说是保存了上千载光阴也不足为奇，边缘早已破烂。纸上的炭笔素描勾画出的正是苏敏容颜，但她戴着一顶魔法尖帽。
      绝世美颜，嘴角似笑非笑，双眼望向远处，只有侧脸，却令阿加斯与小悦仿佛看到跃然纸上的美丽女魔法师。
      阿加斯把下巴靠在小悦肩膀上，双手环过他的腰，贴在一起，仔细端详着发黄的素描，随即他食指点到肖像右下角，一行流水般的文字。
      “梅林·格林”
      他忽然想起费加QJ苏敏的故事，才恍然大悟。
      “原来康那里士前辈……”他磁性的嗓音在小悦耳边无意撩拨着，推测事情的始末。
      脸上微微一红，小悦随手翻开手里黑色封皮的笔记本，看了几行，轻轻叹道“心得中间夹着他的一些日记”
      “看看？”将军温柔亲吻他的侧脸，手指帮他翻开康那里士的日记。
      天之大陆千年亡灵魔导师的爱情，曾经最英俊，最睿智的黑魔法师之星，留在纸上封存的记忆世界，展现在依偎着的一对爱人面前。
      卷首。
      我要把我，康那里士·爱因坦斯的心得保存下来。
      小悦按住将军的手，在魔法笔记中发现了几行记载。
      红耀历七十六年冬。
      今天跟高维打架，把他扁了个痛快，我想骨矛造成的伤口，至少能让他在床上躺上半个月。他发誓一定要打败我，就像我打败他那样。徒手想打败一个持法杖的元素魔法师？做梦。
      红耀历七十七年夏。
      高维兴冲冲地拿来星耀，我败了。
      不过没有神器，他就什么都不是，神器了不起，波拉利斯甚至不屑看他一眼。她们也不屑看我一眼。苏非老师今天讲到七大神器的存在，随便一件都能把高维那小子砍成两半。
      “什么？师父是波拉利斯前辈的……老师？！”小悦惊讶地坐直了身体，转头问阿加斯。“伦佩尼不是魔法门创始人么？师父是现任掌门啊……”
      “继续翻”阿加斯看了他一眼，手指翻过一页。
      红耀历七十九年春。
      毕业了，高维是最先走的，我看到波拉利斯在樱花树下哭，梅林学姐陪着他。
      梅林学姐，你爱的是谁？也是那重重山峦远方的星耀剑士？
      星耀历三年，春。
      没想到高维那家伙把灵魂卖给了耶米拉！我真小看了那混球，老子总有一天要好好收拾他。
      听说波拉利斯在尼兰收了不少学生，梅林学姐也在那里，我想去尼兰。好吧，若明天樱花会开，我就去尼兰。
      星耀历七十三年，春。
      今天是我最快乐的一天，等了八十年，她终于答应和我约会了。虽然恼火的高维也在，我们四个来了枫叶城，过情人节。
      “他追到梅林老师了……”阿加斯不禁好笑，没想到生性刻板的康那里士，泡到妞也如小孩一般手舞足蹈。
      星耀历七十六年，冬。
      分手了。
      “扑”一声小悦笑了出来，看到这一页只有三个字。他忍不住在阿加斯怀里抽着。
      “没同情心”将军拧了拧亲王的耳朵，又翻过一页。
      星耀历三七零年，冬。
      高维那兔崽子！我饶不了他！势头不对，就夹着尾巴逃了！又要波拉利斯学姐帮他收拾烂摊子！梅林学姐和苏非老师接管了魔法门。
      “……”
      “喂，小悦！”奇雷斯的公鸭嗓在安静的夜里分外烦人，没等它说完，小悦便掏出巧克力朝它嘴里一塞，小蝙蝠满意地又摇头晃脑飞走了。
      黑耀历零年。
      魔族来了。
      “啊”同时的，将军与亲王都惊呼出声，预感到接下去的内容一定不简单，努力地分辨着模糊的字迹。
      一行墨水在接近七百年前已经模糊，依稀可辨认出几个短句。
      波拉利丝死了，高维逃了，人间界崩毁前……苏非老师……法鲁……世界……
      “那就是屠魔战争”阿加斯面前仿佛出现，无数人类强者在华伦非特面前，如飞蛾扑火般自取灭亡的景象。
      小悦沉默了一会，转头问将军“你……觉得‘世界’是指人类世界，还是指原罪？”
      阿加斯摇摇头，往后翻去。
      黑耀历七年。
      高维终于回来了，带回巴哈姆特，把深渊灵魂封锁于云之峡谷。碎片封锁在耳语山谷，妈的！那小子怎么变得这么强！
      “云之峡谷后面的石室……”小悦似乎听到自己背上所有汗毛“唰”的一声竖了起来，阿加斯抱着他的双臂紧了一紧。
      黑耀历十二年。
      法鲁居然会喜欢上我，真令人意外，但是我回绝了她。梅林学姐，你知道我在苦苦等待么？魔族终于滚回去了，苏非老师交给我两片碎剑。高维也走了，法鲁也走了，又剩我们两个了。
      不知道戴洛的三片星空之瞳会在什么时候化型。
      “戴洛是谁？”阿加斯皱起眉头，不解地问。
      “灭世神戴洛，与西鲁菲对立”小悦想起古老文献上的一星半点记载“大魔神王华伦非特，在陨神之战前，就是西鲁菲所管辖的上位神之一”
      “大魔神王与拉克西丝等阶？！”阿加斯隐隐觉得，在这本日记中，似乎揭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小魔法师点了点头“七大神中我只知道，灭世神戴洛，听说还有其余三位”
      说着，他手指在空气中虚划出一个六芒星阵，给阿加斯解释倒。
      “正之界，是尖端向上的三角，三至高神分别为生命之母奥菲斯，秩序之母耶米拉，混沌之母西鲁菲，每位至高神之下，有着各自统领的上位神，或者也可以说是她们的神仆。比如说，命运三女神就是耶米拉的神仆”
      “逆之界，就刚好与它相反，是交错的三角型。”
      “不是有七位大神么？”阿加斯又问。“只有六个点”
      “有两位好象是双生的……”小悦皱着眉头想了想“我猜的而已，书上没说。”
      “另四位我也不太清楚他们的神名，灭世神似乎都是男神，创世都是母神”
      停了一停，小悦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知道，有个神叫戴洛，因为它内崩了，书上有写”
      “那么华伦非特的力量为什么能达到这种地步？”阿加斯又问道。
      事实上在与魔族连年的大战中，人类团体作出的敌方实力估测报告上，华伦非特早已超越了上位神之力，距至高神只有一步之遥。
      小悦摇了摇头“这个说起来涉及到神格与神力的继承与进阶，我也不太能理解。你确定要听么？”
      “是，我虚心向你请教，亲爱的”阿加斯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说。
      小魔法师笑了笑，放下黑皮日记本，开始讲述陨神之战中那些残缺的片段。
      西鲁菲内崩后，本与对立面的戴洛一同消亡。然而创世因果法则却自发地填补了神位的空缺。或者说，提供了一个填补空缺的机会。因上位神是至高神意识所化，亲手制造，所以华伦非特，曾经是西鲁菲的一部分。
      只要能得到消散的至高神格与神力，原本归属于这一阵营的上位神便能有一名逾阶，成为新任的至高神。第一次屠魔战争发起的原因便是为夺取她残留于深渊中的神力而来。
      “那么为什么连至高神都会内崩？”阿加斯浑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已触及世界的起源与运转核心。
      但小悦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他俩玩牌输了有人赖帐，就打起来了，然后就抱着一起死了”
      “……”阿加斯满头黑线，脑海中浮现七大至高神坐在一张桌子前玩十三张，输的被画得满脸乌龟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