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窃国-46、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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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汶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肩头,安慰着她,“别这么说,你本来就是哥哥的女人,是我不讲兄弟情分,背地里把你抢夺过来的,他没杀我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至于继续和你来往……这也没有什么好指摘的,你们两个高兴就好。说实话,我看你整天闷闷不乐的,心里头才真的难过。”
        
        说到这里,他的语调越发低沉了,“我知道,你虽身在我这里,心却一直是在他那边的。”
        
        “那你当初又为何……”
        
        赵汶不等她问完,就主动解释道:“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好几年了,要是他娶到了你,我恐怕这辈子就没指望了。至于现在,你不喜欢我,也不打紧。等过上几年,我长大了,能给你保护了,也许你会一点点地喜欢上我的……要是还不行,我就没办法了。”
        
        牧云总算是恍然了,原来,他平日里默不作声的,明明清楚很多事情却一直装聋作哑,并不全是因为胆小怯懦;她更没想到,他同时还揣了这样的想法。不能不说,他不但聪明,还是个颇有毅力,颇有韧性的人。虽然等待是辛苦的,漫长的,甚至未必就能看到曙光的,可他依旧很努力。
        
        她对他深怀愧疚,甚至对他的努力产生了感动。然而,她并不认为自己就因此喜欢上了他。因为他的性情,实在不是一个让女人可以轻易喜欢上的人。和他在一起时,她几乎没有感受到快乐的时候。
        
        “唉,也许你以后会失望的。”
        
        “那也没关系,只要每天看着你,我就满足了。”赵汶从后面递给她一方帕子,将话题转移开来,“你和我哥哥生的孩子,应该很漂亮的。要是女孩,她必然倾国倾城;要是男孩,他必然风度高爽。这样的孩子,怎能不惹人欢喜?我这么丑,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喜欢过,兄兄和家家几乎从来不正眼看我。我不要我的孩子也像我一样……”
        
        他难得话多了一次,和她谈起了他的想法和感受,但却令她格外难受。就算有具漂亮的躯壳又能如何?
        
        像她这样,成亲之前被好些个男人争来争去,成亲之后又夹在两兄弟之间左右为难,整日生活在粗暴公爹和阴险婆母的眼皮子底下,周围那么多女人对她虎视眈眈,生怕她勾引了自家男人……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鼻子里吸入的就是危险的气味,步步惊心,如履薄冰。还不如长相平庸,嫁给个凡夫俗子,过着相夫教子的平淡生活,虽然清贫,好歹安心。
        
        人总是在向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往往已将幸福握在手中却浑然不觉,将它忽略,将它挥霍掉。此时的牧云,还并不能意识到这一点。
        
        许多年后,岁月老去,物是人非。当她坐在冷冰冰的皇宫大殿之上,回忆起当年为她机关算尽、同根相煎,爱她到刻骨铭心、无怨无悔的两兄弟时,方才知道自己年少之时,是何等的幸福。因为年少时候的她,可以爱着别人,也被别人爱着。
        
        “好了,你别再说了,我累了,想睡觉。”她拉起被子蒙住头脸,躲在被窝里无声地抽泣着。
        
        赵汶不再说话,仍然在她榻前守候着,并没有因此而离去。
        
        “郎君,这是给夫人安胎的汤药,刚刚煎好,请夫人起身服用吧。”她听到门口处传来了侍女小心翼翼的禀告声。
        
        赵汶回答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诺。”
        
        她等了好久,也不见他来招呼自己喝药。过了一阵子,脚步声离去,她抹干泪水,悄悄地将被子掀开条缝,朝外面望了望。他已经不在了,倒是榻前的小桌子上多了个药碗,里面是空的,残余一点点药汁。
        
        ……
        
        妊娠的消息传播开来之后,头几天并没有动静,直到赵雍闻讯之后亲自来探视,其他人才纷纷前来祝贺。世态炎凉,在这座王府里上演得淋漓尽致。
        
        赵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在女人面前格外温柔体贴,哪怕牧云现在已经是他的儿媳。他亲自为她端茶倒水,还坐在近前来热情地问东问西,好像他才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一样。
        
        赵汶被晒在旁边,一句话都插不上不说,更不知道该走该留。直到有人实在看不下去,悄悄地去禀告了陆昭君,陆昭君赶来,这才把他这尊活宝佛爷请走。
        
        半个月后,赵源擅自从邺城返回了,自称是回来和父母团聚,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个中秋节。顺便,再看看自己满月不久的儿子。
        
        实际上,他刚一回府,既没有去拜见父母,更没有去探望宋氏和她为自己生的儿子,而是径自去了牧云那里。
        
        眼下接近中秋了,凉风习习,院子里的树叶渐渐枯黄了。牧云坐在窗子下面,一针一线地做着女红。秋风从敞开的窗子吹拂进来,带入一片黄了大半的落叶。叶子在地上翻滚几下,停止住了,静静地躺在漆色亮丽的地板上。
        
        她正望着叶子出神时,眼前出现一双极精致的锦履,以及华贵的衣料。赵汶不喜欢穿得如何招摇,应该不是他。她突然想到这是谁了。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抬头,故意装作不觉,继续绣着手里的织物。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双手,将针线和绣架全部拿了去。同时,一个清朗动听的声音在她头上方响起,“咦,这么小,我可穿不了,是给咱们儿子绣的吧?”说着,那双手还拿着绣架上的织物往自己身上比量。
        
        牧云从旁边的绣筐里摸起一根细细的绣花针,对准他的手轻轻一刺,立即,鲜红的血珠从洁白的肌肤里欢快地冒了出来。他出于本能地把手收了回去,夸张地“哎呀”一声,“我好歹是你儿子的兄兄,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能如何狠心?”
        
        她知道一旦搭理他,他肯定会纠缠上来没完没了,比麦芽糖还要粘,甩也甩不脱。于是她忽地站起身来,转头就往卧房走。
        
        “哎,别走呀,你要是扎我高兴的话,就继续扎,扎上几百下都没问题,千万不要不理我!”赵源赶紧跟在后面,快步追赶。
        
        牧云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前脚进门,后脚就把门重重地掩上了,顺便带上门栓,拴得牢牢的。
        
        “怎么两个月不见,就假装不认识我了呢?莫非老二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你的魂给他勾了去,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赵源吃了个闭门羹,还照样油嘴滑舌地调戏她,一点也不见灰心丧气。
        
        她终于忍不住了,骂道:“滚,给我滚出去,以后不要再来招惹我!”
        
        此人的脸皮已经厚到日臻化境的地步了,不但一点不愠,仍继续戏谑,“好呀,能逗你笑一笑,我豁出去了,决定滚一次给你瞧。只不过这么精彩的场面你看不到就可惜了。这样吧,你来把门打开,好好欣赏。”
        
        牧云抓起旁边的熏香炉,朝门上扔去,“咣当”一声,铜炉砸到门上又掉落下来。“你少在外头油腔滑调,以为这样就能骗我心软……我遭遇危险的时候,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结果连个人影都不见。你弟弟再怎么老实憨厚,人家也知道竭尽全力为我出头,你除了甜言美语,还会什么?”
        
        这一番斥责终于见效了,她话音一落,外面再没有动静了。她有些意外,按理说赵源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退缩的。于是,侧着耳朵倾听了好一会儿,终于有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了。
        
        鬼使神差地,牧云到了门口趴在门缝边朝外间里望了望。果然,已经不见他的人影了。她又匆忙地赶到窗子前,躲在窗扇后面悄悄地窥望着,只见他的背影在门廊里晃了一下,很快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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