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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芙蓉帐暖度春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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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京城附近的一个小镇,地名丹洲,离东海尚有百里。紫桓君敛了御云术,与辟邪两人联袂一道徒步行来。
     辟邪到了此处,心里便直犯嘀咕,这一个疑心刚刚消散,另一件更大的怀疑随即又涌上心头。他虽说是鲜有和人打交道的经验,城府不深,但到底了解面前这个男人更多一些,遥想当年的情景,星君出行必有一人同往,今番怎连个随驾的扈从也没有,真是奇怪!这时不由得停下脚步说道:“尊神这次孤身临凡究竟存着什么目的?”
     朦胧月光下,紫桓君忽听辟邪一句无来由的质问,愕了一下,先前欣然色喜的神情荡然无存,他陡然驻足,回首望定辟邪冷漠的一张脸,不免皱了皱眉,
     辟邪看他这幅心虚模样,气往上冲,冷冷说道:“你不肯说我也不逼你,只是尊神一向自恃福慧双修,可也别把别人当傻子!”
     辟邪一气之下,就要离开,身后随即有极轻微的悉索之音,辟邪一听,便知是他赶了上来。辟邪决定不踩他,走的越发的快,紫桓君依样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也不近前,更不解释。辟邪原以为自己这个想法不错,才打定主意盘问,哪知对方一点声响也没有,倒教辟邪替他担忧起来,生怕自己疑错了人,满腹疑团不得其解,闷的难受。
     辟邪心念未已,却听紫桓君叹口气小声道:
     “辟邪,你可知今年海宁、萧山等地的水患?”
     年初海宁、萧山一带发生海啸,东海水大溢数十丈,海舟吹上高坡十余里,坏民房数千间,淹死人万余,辟邪当时途经之处见到的俱是灾民,因此印象颇为深刻。
     见他点头,紫桓君则道:“东海与京城的壤界,因海陆分明,未立界碑,大雍当朝天子昏聩,民不聊生,已渐现衰败之迹,敖广最初觊觎的不过只是几座郡县,现下他骤掀风浪,欲将桑田变沧海。这等不顾乾坤天地,四相悖谬之事,本座自当全力阻止。”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你未必知晓。天禄跟嘲凤擅自离了昆仑,玉帝迁怒下来,你必然也被牵连在内,若说这次临凡本座不存一星半点的私心,那也是不能够的。有我亲自护着你,总比留在北辰宫为你牵肠挂肚的好。”
     他这一席话说的合情合理,一种说不出的离愁,在不知不觉中便会流露出来。辟邪虽是个强脾气,但也为他这份心思感动不已。他静默半晌,想了一想,说道:“好!我法力不高,但也不妨多方设法助你一臂之力,若是有了天禄与嘲凤的下落,还望尊神能饶他二人性命!”
     计议已定,天色却晚,丹洲镇毗邻驿道,客栈生意似乎不是很好,大部分的客房空着。
     店里伙计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忽然听到顶上传来个清亮的声音说道:
     “店家,东首的那间厢房可还有吗?”
     小二从梦中醒转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伸手摸出一顶瓜皮小帽胡乱戴上,迷迷糊糊的答道:“啊……有、有、有……”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取出一锭金倮子,说道:
     “你顺便给我们弄几样酒菜来,多了的归你!”
     南来北往皆是客,小二什么样阔气的官人没见过?但出手这样阔绰的主儿,还是头一次遇见。金倮子足有十两重,他背过脸去拿牙一咬,一排齐森森的牙印子,乐的他眉开眼笑,再看这投宿的两位客人,身上穿的衣裳时兴光鲜,那料子也不知是何质地,瞧着竟要比南坞的上等贡品丝绸还要金贵稀罕些。
     小二赶紧揉揉眼,这下看的更仔细,却已瞧的出了神,说话也语无伦次:“神仙爷爷,东厢房可是本店最好的客房,您二位想必也是鄙店的老客人啦,我这就给您二位预备吃食,热水,您老还有什么吩咐?”
     紫桓君笑道:“什么神仙爷爷?你别是睡糊涂了,我姓訾,那位公子姓毕,再不要叫错了!”小二连忙应是,拿了锁匙,引他们去了东首厢房,上楼时,他犹在嘀嘀叨叨的奉承:“难怪二位爷出手都是我们不曾见过的大手笔,訾家可是渤海望族,据说是自上古三皇时期便就有了的古老姓氏,我还知道有个叫訾亘的遇到了丹阳真人,后来创立了个玄真道院,不过可惜他天兴三年的时候病死了,唉~我们镇上的人原都以为他真得道成仙了呢!”
     辟邪听后脸色已变了,紫桓君却对他打了个手势,叫他不要出声,自己却摆出一副大感兴趣的模样随意道:“哦?这位小哥儿年纪不大,知道的却也不少!”
     小二立刻笑盈盈道:“哎呦!一听您二位的口音就知道是远道而来,京城周边谁不知东君庙里供的日神东君最灵验,更邪门的是他御下有只白毛山魈,能道人言,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百家姓氏宗源还可倒背如流呢!”
     这下不仅连辟邪,就是紫桓君听后也吃惊不小,心里想道:慕容东君怎么也到了下界?他既已来了,难不成六欲天的人也要插手东海的事?还是说……
     这时两人已进了东首一楹两进的天字号厢房,他坐在杌子上侧过脸去心事重重打量了番辟邪,正欲开口,但闻店里伙计恭恭敬敬叩门说道:“公子,饭菜已备得了,都是本店最拿手的招牌菜,有罐儿鹌鹑、焖黄鳝、蜜蜡肘子、炝青蛤!”
     辟邪一听,胃里直犯酸水,满拟的不大舒服,紫桓君暗笑了一会子,在房内应道:“知道了,焖黄鳝留着,其他撤了换成玉兰片、焖笋、炝茭白三样素的,酒要一醉楼出的竹叶青!”
     店伙计忙道:“是,是,这就吩咐厨子小心去做了,就快要送来!”
     伙计刚走,辟邪便冷哼一声,侧身挑眉道:“不知是谁曾说过酒是水中小人,要敬而远之?”
     星君不以为忤,把烛火剔的愈明,炉内线香袅袅,斗室内暗香涌动,他颇暧昧的睨着辟邪一张精致的脸,笑道:
     “你难道不曾听说过三春竹叶酒,一曲昆鸡弦?竹叶青这样有名,本座自是要好好尝尝,世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把酒言欢,月下观美,必然另是一番情境!”
     热辣辣呵出的气息,有意无意透过辟邪微微拱起的衣裳直往里头钻去,辟邪被他瞧的心突突直跳,虽感腹饥口渴,但却站起身来把外面长衫一脱,随手丢在紫桓君怀中,怒道:“油腔滑调,你自个儿吃罢!天热,我去洗澡!”
     小二命人把备好的热水一桶桶往楼上提,紫桓君低笑,一手抵腮透过绘着《溪岸图》的屏风正瞧见辟邪除尽了衣物,跨坐进去。他便提起怀中那衣摆凑到鼻下闻了一闻,满饮一觞竹叶青酒,交口称赞道:“这一醉楼的竹叶青果然酿的有点意思,才刚吃了一杯,本座怎么就觉得醉了?”
     辟邪只当做没听见,瞧着水面上自己满脸通红的影子。
     小二退在门外被星君叫住,抛给他件月白的长褂,“去,用白苏!”小二急忙接住了,面露难色道:“不瞒訾爷,白苏那香料是专门给宫里的贡品,有钱都不一定买的到,您看……”
     “白苏没有,就用铃兰,这总该有吧?”
     “有,有,二位好生歇着,我在楼下给您熏衣裳!”他另受了紫桓君十两银子,喜的心花怒放,拍了一通不着边际的马屁,才下了楼。
     “白苏,铃兰皆是你爱用的香,起初我还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等清雅脱俗的熏香,闻着可比北辰宫里的凤凰用的龙涎好闻多了!”也不晓得紫桓君什么时候进来了,就站在辟邪身后,挽着袖子,掬起一捧桶里的水在辟邪肩头帮他细细揉搓。
     辟邪并不领情,故意把肩一晃,振开他的手,一桶的水哗啦一下溢出了好些,身后那人躲闪不及,前襟打湿了大片。
     “你……”
     紫桓君真个又羞又气,他虽能一再容忍辟邪的淡漠疏离,但既然是忍,便要有个限度。紫桓君心中一直觉得愧对于他,一路老着脸讨他欢心,这却又不知哪里得罪了他,好端端就发了脾气。
     辟邪浑身赤 裸着站起,目不转瞬的望着他道:“这样的小事亏你还记得,不过北辰宫里珍禽走兽比比皆是,我算老几,哪能和凤凰相提并论?”
     紫桓君意想不到辟邪能讲出这样一番话来,惊诧过后,索性褪下湿漉漉的袍子,似模似样四处嗅了嗅笑叹,“怪了!方才那几道菜里也不见的放了醋的,怎么我倒闻这屋子里跟折翻了醋坛子似得,好大的酸味?”
     辟邪听后也没觉得害羞,哗得迈开修长的腿跨将出来,精赤着雪样的身子与星君面对面站着,半湿的长发缎子般亮晶晶斜搭在肩上,再散下,几乎没过了大腿跟儿,眉目清澄似能滴出水来,这般大好春色瞧的紫桓君心猿意马,气是气不起来了,只恨不得马上抱着他榻上好好温存一番。
     暖帐熏炉,花影穿帘。
     两人对视片刻,鼻息渐重。
     紫桓君起手除了亵衣,上前一步身子紧贴着辟邪,更拿小腹之下半勃的性
      器不住的蹭其腰身。辟邪莞尔,退开,轻斥道:“我倒没有闻到醋味,狐臊味确是有的!”
     紫桓君眼睑微阖,面露微愠,捋起辟邪一头乌云似的长发,顺势把他拉到怀里。见辟邪吃痛轻声哼了哼,他才满意衔住了那珍珠般润泽、小巧的耳垂,低低嗔道:“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本座倒要闻闻狐臊味是个什么样儿!”
     “呃—”
     辟邪被他撩拨的低呼出声,软了半个身子歪在星君怀里,他便面露得色,一路卷舔着由辟邪眉心吻上双唇,紫桓君在他唇上摩挲碾了半晌,又紧紧搂住,埋头吮吸他白皙的颈子,一面哑声道:“了不得,我这就想要你,怎么办?嗯?”
     辟邪被他逗弄的早没了主意,只是无语轻喘着气,微张的嘴巴呼出的气息吐在紫桓君脸上便跟百爪挠心没什么两样,痒极了,也渴极了。这时辟邪忽觉星君小腹下的一处已然硬挺,一下脱缰也似跳将出来,抵在他同样变得炙热的性
      器上,正是说不出的淫靡与难耐。
     紫桓君偏在这时情不自禁,身上火炭一般,口鼻热气直冒,好不难受。当下也没多想,唇齿并用,按定辟邪颈后,与他咂舌响了几响,亲了几个嘴儿,犹裹着酒香的舌尖十足的霸道探进他口内,戏耍了好一阵。
     辟邪不好酒,这么一弄活该闹出情绪来,一使劲从星君怀里挣出来扯过架子上搭着的衣裳就往外走。
     “辟邪,你,你这是做什么?你走了,我怎么办?”
     紫桓君如今欲火大动,正没发泄处,自然不肯轻易放辟邪走,便一把反手拿住他腕子拖住了,以同光术捆扎了他的手脚。
     辟邪脸红红的,格外不好意思,那物直竖起来,本想把腿压住了,还被人束手缚脚的,这下正在气头上更好比炭火上浇了一勺热油,不管不顾的放开嗓门吼道:
     “你使诈?满口的酒气,如此你便忍着罢!”
     紫桓君瞧他两眼汪汪靠在枕上,无缘无故又发脾气,也有些恼了,就把指头着力一弹,一束紫色的光正好打在辟邪下身上。他指尖稍微一抖,也不知这道光起了个什么花样,直刺激的辟邪受不住般浑身乱拧狂颤。
     星君便咯咯笑起来,低头咬上他乳 尖时一手掬住辟邪的性 器放在掌中把玩起来,说道,
     “啧!啧!说的好容易,什么叫‘你便忍着罢?’你都难耐成这个样儿了,倒很会调戏你家相公!索性今晚咱们也别歇了,本座也好向你请教一下,要如何才能忍得住!”
     说完过来解去辟邪脚踝上的术法,双手掇过他修长的腿往两侧分开,等他舌尖送入了,辟邪连骂声里都带了哭腔。随即紫桓君便拉着辟邪的手摸上自己那东西,炙手火热,却也伟然,挨到他耳侧,浅笑出声:“怕甚么?一会子必要让你得趣!”
     辟邪尚还面嫩,他是怕痛的,前世因,后世果,他于性事上毕竟心存余悸,被紫桓君轻易道破,顿时香腮浮上两朵红云,却更显风情无限。
     紫桓君遂挪至牙床上,挑落帘帐,抱辟邪坐在身上。辟邪两脚堪堪着地,像个半蹲半坐的样儿,两张汗水淋漓的脸彼此依偎一处,星君耐着性子做足前戏,进入时更加小心,偶尔辟邪觉得疼了眉头深锁,他便停下来缓释一番,等完全没入了,这才敢由着他风流的性子大玩起来。
     辟邪起先还觉得后
      穴撑痛,好在紫桓君实在是个中老手,一双妙手竟稳稳点戳的俱是辟邪身上的敏感处,几个回合下来辟邪被他换了数个姿势顶弄的兴致乍起,雾着一双眸子不安的扭动腰肢,紫桓君心知他必是精到了,将他翻身按在胯
      下,双腿举在肩头,抽 插猛送了百十余下,各到兴头上,泄过后一股子筋酥骨麻的感觉从腹下立时窜上脑门。
     好一场久别重逢的小聚,自此更加亲厚相待,直斗到鸡啼三遍,天空破晓方才云收雨散。
     这正是:
     梅花帐里笑相从,兴逸难当屡折冲。百媚生春魂自乱,三峰前采骨都融。
     情超楚王朝云梦,乐过冰琼晓露踪。当恋不甘纤刻断,鸡声漫唱五更钟。
     终章(大结局)
     不久,客栈伙计便把熏好的衣裳叠的齐齐整整送到,掐丝珐琅的景泰蓝熏笼内换下燃了彻夜、味道甜腻的线香,新添了一种檀香,登时满室瑰丽旖旎转化成简约淡雅,说话的当儿已是东方发白时分。
     那人青衣小帽屏息敛气伫在门外,欠身接过紫桓君打赏的一袋金瓜子,满脸堆下笑来,悄声道:“二位爷昨晚真能闹,可苦了跟贫店投宿的些个贩夫走卒,累了一天,宿歇还睡不踏实!”
     星君听罢心中惴惴,一边叫来茶吃,一边想道:他是听过世上有那样一类人,专喜蹲墙角、扒窗台,闲的没事偷听人家欢好的,瞧着别个干那档子事儿反倒比自己亲自上阵还欢喜。
     又想起昨夜种种,自己竟彷若情窦初开的莽撞小子,似是要撇清什么又似要证明什么一样,就与辟邪团抱一处,同跌进了个山花遍野的山谷,周围尽是玛瑙色的茶花、缨络披垂的杜鹃,再不然就是青丝吐蕊嵌着乳白花瓣的报春,他俩就在这满眼的花海里过起一番逍遥忘世、两心相知的太平日子。
     这样的情境正是他梦寐以求之事,不想海湖相随的真真切切,一觉醒来却还是空的。
     他恍然大悟,放下茶盏,把个红骨洒细金的川儿扇款摇在怀,逡巡一遭照仪粉壁后,摇头苦笑道:
     “哥儿管待的可谓贴心周到,用心良苦。”却又偷看那厮一眼:“可偌是我二人并非你想的那层关系,兄台这样做,岂不陷某家于不仁不义?”
     伙计是个爱给人牵头搭桥的,望白里讲就是皮条客,见紫桓君虽是质疑起这椿事但言辞平和,不像生气,面上旋即露出个会心的笑意,振振有词“公子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做‘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小的一来并未在两位客官的饮食中下药,二来那香炉宝鼎中的丁香露不过起了个助兴的法儿罢了,偌是您不想,它自然不会推波助澜。一旦意随心指,这妙趣横生的个中滋味,相信公子您犹无厌足,又怎会责怪小人呢?”
     “哈,说的妙极了,好一个‘犹无厌足’。这样说来,我倒要好好谢你才对?”紫桓君啪嗒合起川扇子,眼不转睛望着他阴测测说道,当胸一把撮住那厮,暗忖道:难得辟邪昨夜肯主动相邀,如火如荼,原来是着了催情香的缘故!
     满心欢喜,被人兜头一盆凉水浇的不剩,四平八稳的好脸子是挂不住了,恨不能一掌下去教这个多管闲事的人当场废命。
     小厮见他面色不善,吓得脸青唇白瑟缩不断。他两个一递一句的讲话,辟邪听到动静已醒了,浑身骨痛筋酥,苦不堪言。刚挣扎着半坐起来,下身忽蹭到了个冰凉的物件,竟神不守舍的唤出响来,这一声虽细小如蚊讷,但百转千回听在人耳里便就是不言而喻的撩拨煽情。
     听到声响,那伙计好比吃下定心丸,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下倒不怕了,舔着老脸笑的越发痞气,
     则指了指黑漆描金龙凤床,向他讨饶也似点点头。“公子爷给的赏已多了,小的哪还敢再讨呢?”
     星君心底怼怒,却也不能为桩琐事手刃一个命不该绝的凡人,只得红白一张俊面放他去了。伙计是极灵醒的人,见紫桓君不再为难自己,灶上烧锅滚汤,铜盆掇进来,漱盂手巾、清粥小菜备的齐活。
     “两位爷慢用,赶上丹洲镇今日东君庙庙会,不妨在城里多盘桓几日。”说完掩门而去。
     圈花大红帐帷幕舒展,星君跨进里屋去,坐在床沿儿边上,把被卷到一旁,伸手摸到褶子里,向辟邪身下取下个银托子,揣在手里细端详。那东西小巧精致,上布花纹,又经秘制中药煮过,味道诡谲浓郁。带了整宿的物事一旦离了身,辟邪从头到脚都觉得空落落的,直把个紫桓君的手放在自己那
      话儿上才觉得舒坦,又把腿叠起压住了,这才引他窸窸窣窣的动。
     有诗道:
     满面春色桃粉腮,
     异香兰麝樱桃口,
     风流性情浓如许,
     始信人间真绝色。
     紫桓君只管细细晙他,因附耳说道“不料丁香露居然这般厉害,本座倒疏忽了,只道酒菜嘎饭里并无人作了手脚,哪知香炉里暗藏玄机。早知如此,便不该贪欢玩的那样狠!”
     辟邪鼻里一哼,接过来轻喘口气道:“敢是你与他斯通款曲?不然尊神怎么一弄儿淫具还随身带着?”
     星君被他抢白的红了脸,便不也接辟邪话头,二人用过点心,又抱头同枕玩到歇午晌后才起,打选衣帽鞋袜租了两匹白马,奔东君庙走,暂按下不提。
     话不饶舌,大道上人来车往走是赶庙会的,东君庙在丹洲镇东三十五里宝麓山下,辟邪跟星君商量要去逛庙会,星君带着他来到东君庙,庙前好热闹,有来做买卖的,有来看热闹的,有来庙上求神问卜的,有来烧香还愿的,真是人山人海,车水马龙。旁边搭了一溜席棚,吃穿使用,杂七杂八,百戏杂耍,一应俱全。他们两人把马寄下,顺着人群来到庙前一看,这座庙可不小,三道门都开着。台基上左右一边一个石狮子,脚踩绣球,张口昂首。庙门朱红槅篱门楹两侧贴有一副对联,
     上联书:一屋一橼,一粥一饭,檀樾膏脂,行人血汗。尔戒不持,尔事不办,可惧可忧可嗟可叹;
     下联书:一时一日,一月一年,流光易渡,幻影非坚。凡心未尽,圣虹未圆,可惊可怕可悲可怜。(引自金山寺斋堂联:注)
     这副对联格式严密无隙,上下一致,无勉强之处,蕴含嘲讽戏谑之意。
     紫桓君低诵数遍,因笑对辟邪说道:“慕容东君,心比天高,不可一世。先前我俩因他渎职革办一事积怨颇深,只怕他不肯见我!”
     辟邪正待答话,这时候钟鼓二楼,红墙绿瓦中传出木鱼钟磬声,一个眉清目秀的玄袍道童走了出来,对着紫、辟二人稽首道:“明月奉师尊之命,特来迎接两位施主,二位里边请!”
     这唤作明月的道童乃是脱了凡胎的得道之人,紫、辟得他指引化作两道光穿墙入院。慕容东君早在西厢恭候,银冠银衫,丝履白袜,正坐在杌子上逗弄怀里的白魈。见他们来,长身而立互道寒暄,分宾主落座,命明月点盏歙县黄山毛峰茶,摆上果盘茶点。吃过两道茶,慕容忽道:“如今天下事,没有我不知晓的!”
     紫桓君道:“白魈虽能讲人言,占卜乾坤,但天机不可泄露,本座劝你凡事预先回避!”
     慕容道:“尊神怕是听了訾亘的传言,担心有那好事的得知了你的真身,去渤海郡盗墓不成?”
     紫桓君接过来,笑道:“这是什么话?我早脱胎换骨,要肉身来何干?东君既是无所不知,那你可又晓得本座这次来的缘故?”
     慕容东君则道:“我已不问三界多时,但劝君一句‘几曾见帝王天子有真情,又怎能兜揽身外事’?星君是个明白人,做事一向进退适宜,东海的事还是莫要染指为上!”
     紫桓君听了心里咯噔一声,慕容为今何必调唆他与玉帝的关系,他说的正是一点不差,自己身边早安插了世兄的耳目,只是他一向韬光养晦,甚至故作风流成性的纨绔子,怎的就不能换得一分半的信任?
     原来,东海的事必是玉帝授意敖广有心为之,自己一旦插手,就会被治个抗旨不遵,足可要命的罪。
     紫桓君面上一阵红白,把个茶盏打个粉碎,慕容长等短等不见他答话,只好叹道:“尊神心里一定想求个甚解,我猜许是你遇事过于冷静,貔貅当年遇劫正是六欲天奉了玉帝旨意追回天书、剿杀九黎,玉帝原想以貔貅掣肘,逼你交出三界星神和山川诸神的同领权,不料貔貅一死,你并未打杀多闻天王之流,至多就是借我那件事小作文章,掩人耳目。原先我想不通,现在明白了。玉帝要取你身上一处弱点,抓不住软肋,就驾驭不了你的心思,他要的不是忠心耿耿的肱骨大臣,也不是肝胆相照的兄友弟恭,他要的不过是一条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狗罢了!”
     紫桓君内心骤痛,他这才记起在昆仑上玉帝问的那句:
     “朕是否错了?”
     他当时也弄不清他这个“错”所指何事,现下看来却是一番别有深意的试探。
     “无为而无不为,只要有心,便就够了!”
     紫桓君苦笑,这回答真真是就此断了他二人的兄弟情分,休说那桃园一日兄和弟,俎豆千秋弟与王;更别提此生一何苦,前事安可忘。可堪他中天紫微大帝一心一意对玉帝马首是瞻,将心比心,最后竟换来这样一个分崩离析的结果。
     从东君处出来,一路上紫桓君郁郁寡欢,辟邪宽慰了他几句,待回到客栈推开小轩时,紫桓君便疲乏的指着远处一抹黛青色的山峦道:
     “辟邪,你来看!那处便是大雍的龙脉,若是本座回天乏术,无力阻止这场浩劫,恐怕就要葬在那里!”
     辟邪远远靠着梨木雕花几坐着,单手支颐,强抑泪水,但见他款剔银烛,轻捻玉管,在宣纸上挥毫泼墨,星君走过去看时,见他下笔不愠不急,用墨浓淡相宜,辟邪画的极为认真,教他视线不由的停留在他泪眼婆娑的脸上。
     “你哭了?”紫桓君有些慌乱不知所措的为辟邪擦了擦泪水。
     他摇摇手站起来,将墨迹吹干,二人并肩借着烛火看去,上画高山仰止、下有小桥流水,林中隐约透出个围篱小院来,正是副窄窄山腰路,娟娟屋角花。溪回蔽修竹,鸥暖戏春沙的好春景。溪边有两人,一人静坐垂钓,一人拄镐远眺。右面题字是: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三日后,紫桓君以护体真气护住大庸江山龙脉,用奇门遁甲、五鬼搬运大法、五雷大法等施法布阵,使得敖广在东海掀起滔天巨浪却三攻三败,不得破阵。这时,玉帝召宣六欲天一众帅十万天兵天将抵拿星君。紫桓君暗想:张百忍啊张百忍,本座怕你酿成大错,不惜损耗修为你收拾残局,怎么就成了叛贼了?又一转念:事情既然已到了这步田地,为护辟邪周全,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于是咬破食指,在黄纸上画了一道祝灵符,唤来三界星神和山川诸神十万骑铁甲连环兵将。这十万精锐,与六欲天乌合之众大不相同,马上步下,长拳短打无一不精,一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这一天就打到了山脚下的小关河,以小关河为界,两下里各自安营扎寨。
     这时东南西北各路总兵来报,准备连夜起兵,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紫桓君道:“六欲天这次领兵大元帅姓甚名谁?”
     “禀尊神,是多闻天王毗沙门!”
     刚一说出,辟邪已面呈土色,毗沙门及五行诸将当年百般挫辱貔貅的情景令人心折,紫桓君不敢多想,气愤难捱,将令牌一举,亲自下令:
     “三军众将士,杀退天兵,力保大雍。多闻天王及金、木、水、火、土五将一干人等阵前格杀勿论,不得有误!”
     “得令!”
     “慢着!还是本座亲自去取下这几个下流胚子的人头来,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几声炮响,两军人欢马乍,辟邪跟在头束紫金冠,身披紫战袍的星君后边,来到阵前,一字长蛇阵摆开,两万弓箭手压住阵脚,众将雁翅排开。
     对面毗沙门一身戎装,手执宝幡,正等在阵前。
     一见紫桓君身后的辟邪,旧病复发,不觉催马到阵前,冲辟邪调笑道:“小妖精,连日不见了,爷爷很是记挂你的滋味,你想不想我呀?”
     身后金、木、水、火、土五将则立刻旁若无人的高谈阔论起貔貅当年怎的与他们遭遇、怎的被众人轮番□、又怎的死于非命,说的在场的众人各个头皮发麻,腿脚发软。反倒是辟邪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踢马镫子上前抱拳道:
     “这位将军想是认错人了,辟邪并不认得您,什么东海一隅,天书、地书的?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毗沙门闻听,把脸一沉:“小子,此言差矣!难道你就不想报仇?不想替阿雪出头?”
     辟邪心知天王使的这是激将法,好在昨夜他与紫桓君交心谈了一晌,过去那些痛快的、不痛快的事情从今往后一笔勾销,唯有如此才能彻底走出旧梦。
     辟邪冷笑道:“用不着我和你交战,待会自有人拿你!”说完,拨马回阵。
     紧接着,从对面冲出一匹白龙驹,恰似阵旋风一样来到毗沙门的马前。天王一看,此人头戴束发紫金冠,散发披肩,身着麒麟铠,外罩紫战袍,面如美玉,剑眉星目。身边一件防身的兵器都没有,只拿着几道灵符。他看不出门道来,就觉得这人如同三国的吕布,列国的子都,仪表堂堂,器宇轩昂。毗沙门瞧了半天,不认得,但心里已算盘着怎么活捉这娃娃,晚夕可作个好耍子。
     “小孩儿,姓字名谁?”
     “我乃中天紫微大帝,你家三清爷爷座下四御之首!你就是多闻天王?”
     毗沙门一楞:这毛头小子竟是紫微帝!?不能吧?怎么长着个娃娃脸?难怪貔貅喜欢他,单凭这副相貌,也足够的啦!
     二人互通完姓名,天王已经有点怯阵了,但临阵脱逃可是死罪,没办法只能使个阴招把宝幡一劈,挂动风声奔紫桓君的顶梁砍去,紫桓君看宝幡闪烁金光而来,不慌不忙,也不躲,等宝幡离脑门只有几寸远,招数已老不能再变了,这才用左臂一拂,一压宝幡,右手食指、中指夹住一道惩仇吊魂符奔天王的璇玑穴打来。这道灵符来的太快,毗沙门知道不好,想夺回宝幡,可幡还被星君以泰山压顶之力压着呢!刚一楞神,灵符出法,紫光大绽,不偏不倚正拍在这恶贼大穴上,多闻天王大叫一声,身子一僵,歪翻下马。
     “辟邪,拿刀来!”
     紫桓君一脚踩在毗沙门胸口,已断了他三条肋骨,辟邪用术法招出水刃扔给星君,星君接过来二话没说,手起刀落,一下削掉了天王小腹下那六寸长的孽根。天王疼的受不住,变了脸色却是动也难动,干脆骂起来:“你娘的,小白脸儿,要杀就给祖宗痛快点!”
     紫桓君冷笑:“你想的倒美,想一刀毙命,哪有那么容易?本座要一刀一刀剐了你,挖你的心出来祭貔貅!”
     “操你姥姥的,你……你这是公报私仇!你跟那小妖精是一道的,唉~来人啊,快来人救我——”
     多闻天王吓得溺了一裤裆的黄溺,臭不可闻,敌军见主将被擒军心涣散,无心恋战,纷纷丢盔弃甲,逃命去了。只余五行、和西、南、北八名将军,五行意欲动手,见西、南、北三人按兵不动,不免疑忌连连,水将问:“元帅被困,三位将军为何无动于衷?”西、南、北三人齐道:“四方只受东君慕容虎符调遣,见虎符如同得军令,除此之外,恕难从命!”
     水将旋叉手啐道:“呸!我看你们三个都是傻子,这节骨眼上再不动手,就得束手待擒!”
     三人又道:“果真如此,也是我等技不如人!”
     “好,慕容真是养了一帮废物点心!”
     调不动四方,只好五行一起上阵,这回无需紫桓君亲自动手,营阵里有的是能人异士。见一人催马上前,鼓声阵阵,号角声声。辟邪定睛一看,却是五云三鬼排行老三的小鬼虚耗。
     虚耗把一支银枪挂在得胜钩上,冲星君抱拳道:“虚耗奉冥君之命,特来助尊神一臂之力!”
     “如此,有劳,请多加小心!”
     “是!不劳嘱咐!”
     虚耗拨马跳入圈内,金、木、水、火、土哗啦一下围将上来,若说是拼力气,比法术,虚耗恐怕不是这五人对手,然他心思机敏,善用机关打巧劲儿,但见虚耗使银枪左挑右刺虚晃一招,伸手便在镖囊里抽出五支金镖,回身甩手,五镖同时出去,两支奔颈嗓咽喉,两支奔前心,一支奔小腹。五支镖上都淬过毒,寒光一闪,镖就到了。金、木、火、土四人正策马追赶,躲闪不及,分别正中咽喉、前心,四人几乎同时落马,没挣扎几下被围上来的兵刃砍个稀烂,唯有水将一人反应敏捷,急忙将身子往后一到,躺在马背上,使了个金刚铁板桥的功夫,那镖嗖的一声贴着他的鼻尖飞过去,只蹭破了膀子,水将一看大势已去,也不顾毗沙门是生是死了,马头掉转,逃之夭夭。
     “你,你给老子回来,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毗沙门彻底心死,当日被剐了三百多刀,只片到了小腿肚上,次日还活着,便又被剐了两百多刀,血流成河,辟邪在营帐中仍能听到他撕心裂肺般的喊叫声,实在坐不住了,冲进刑场当下拦住紫桓君,却发现星君两眼布满血丝,空洞无指的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看在别处。
     辟邪心中一痛,夺刀结果了浑身皆见了骨的天王性命,毗沙门断气前似乎嘴巴动了一动,辟邪一怔,他听的分明是“多谢”二字。
     这一战天界大败,玉帝吃瘪,再不敢轻易动兵,敖广见状只好安分守己呆在东海,偶尔兴风作浪,却仅限于沿海一带。
     尾声
     蓬莱岛上的善庆君每月都会收到“阿雪”的来信,他望着那熟悉的字迹,病也渐渐好转。
     “禄儿,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嘲凤一边研磨一边不确定的问道。
     天禄则不答话,努力回忆着阿雪教他的点点滴滴,一笔一画写好信封,火漆封好,命人送往蓬莱,已经整整第一百封了。
     三月春光明媚,善庆君把“阿雪”的信一封封拿出来读:
     “善庆君,原本只觉苦夏,可离了蓬莱到了鉴江关才念起以往的日子。鉴江关三面环山,依山傍水,那条江叫上寨江,一年四季江水清澄,这个时节正是黄鱼上市的季节,你可知,虽是三月,垡头山上繁花似锦,山顶飞雪不绝,银装素裹与灼灼少华相映成趣,每到这时我便想你在身侧,友人便取笑我道‘你瞧垡头山上的花都比你经的起磨砺,漫天飞雪里,也少见残蕊’,我则笑说有君在侧,至少不会觉得冻馁。他们又怎会知晓阿雪其实是最怕雪的?”
     “善庆君,鉴江关有诗道:‘桃花谷里桃花仙,桃花美人树下眠。花魂酿就桃花酒,君识花香皆有缘。美酒消愁愁不见,醉卧花下枕安然。花中不知日月短,岂料世上已千年。不入浊世凡尘染,情愿枝头做花仙。春来三月香风送,便是花奴问君安。’说的便是这里最负盛名的桃花酒和桃花仙,桃花酒我倒是偶与友人小酌两杯,味美甘甜,却不可贪杯,否则酒浓不醒,须得睡上三日不可。桃花仙有个猎户说曾经见过,我们便问他桃花仙长的什么模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呢?他便红了脸支支吾吾讲不出来。鉴江关的民风纯朴,有机会你一定要来瞧瞧。”
     “善庆君,我闲来无事新近拜了个老先生研习循经取穴法,如胃病,常循经远取足三里穴,胁痛则取太冲等穴。而引经报使药也内有乾坤,如治头痛,属太阳经的用羌活;属少阳经的用柴胡。我常想凡人虽不能长生不老,但有高人悬壶济世,单凭一双妙手可使人转危为安,却只收分内应得的报酬,这样的江湖郎中实在令人钦佩。”
     “善庆君——”
     善庆君笑了一笑,想到:阿雪,你真调皮,亏你还学了医术,昨晚来的时候竟受了伤,索性只是皮肉伤,中毒不深……
     天禄则偎在嘲凤怀里淡淡道:“阿雪还没死,他们还有相见的希望!”
     不周山上山花遍野,辟邪与紫桓君在花丛中携手而行,也正是数百年前,貔貅在这条路上送星君下山,那时的紫微大帝头一次面红耳热向袖子里摸出个退光拜匣,打开来变戏法似的竟拿出了七只西昆仑山上的宝葫芦。
     紫桓君与辟邪并坐在一处,他摘下一朵山茶,喟然说道:
     “花开花落又一春,辟邪,你在心中可曾怪我来迟了么?”
     辟邪柔声说道:“都说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依我看这花与几百年前并没什么俩样,咱们二人也是如此,即便再过几百年,我也是照样等你的。”
     紫桓君道:“你我一直都是聚少离多,但就在你我阴阳两隔、天各一方的时候,我也总觉得你就陪在我身边!”随即轻轻诵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辟邪听了,倒有些不好意思,负手而立,莞尔一笑道:“不周山可不比你的北辰宫,深山老林的,你可想好了?”
     紫桓君从
      未见他笑的这样开怀,只觉得辟邪笑颜如花,比曾经的他还要光彩夺目,不由得起身紧紧握牢他的双手,说道:“我曾说过这一次不会轻易放手,从今往后,咱们再不会分开,天涯相隔了!”
     这正是:尊前拟把归期说, 欲语春容先惨咽。
     人间自是有情痴, 此恨不关风与月。
     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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