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家族密莘
回到家，我往长沙发上一坐，转头看去，却见祁红又潇洒利落地翻上了窗台。这人哪……就不会好好地找个正常的地方坐？
希洛倒是很自然地坐到我身边，任由我把他当成抱枕，墨槿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坐到了我的另一边，但却隔开了些距离。
看到我们的样子，陈飞龙微微皱了皱眉，拖了把椅子过来，放在沙发的正对面。
“舅舅，你可以开始上课了。”我说着，顺手从沙发下的箱子里拿出几瓶可乐，抛了一瓶给祁红，自己也开了一瓶，先是大大地灌了一口，然后交给希洛。
墨槿撇撇嘴，又向边上挪了挪，仿佛那是毒药似的。倒是他怀里的火炎兽，好奇地看着希洛手里的可乐瓶，像是想尝尝的样子。
陈飞龙摇了摇头，只当作没看到，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道：“这件事的起源，还要从晚清时期，陈家的第一代家主说起。”
“舅舅，你是在讲古啊？”我翻了个白眼过去。
“你还要不要听了？”陈飞龙怒道。
“要要，您讲。”我连忙陪笑道。
“当时第一任家主还只是个在私塾讲书的先生，有一日深夜读书时，在自家后院遇上仙人——”陈飞龙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在仙人的指引下，第一任家主弃文从商，经过数代人的积累，逐渐富甲一方。后来的朝代变迁，由于那位仙人的庇佑，不但一直平安地延续下来，反而趁着战争的时机，将家族事业发展得更大。”
我耸了耸肩，忍住了没有插口。不过听他把“仙人”两个字加重读音就知道，他自己也不信吧！
“根据那位仙人的说法，在我们所处的空间之上还有另一个世界，那是一个没有纷争，没有烦恼的仙界。”陈飞龙顺手拿起桌上的凉水壶倒了杯水润润嗓子，接下去道，“只要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发动仙阵，就有可能打开空间通道返回仙界，成为神仙，永生不死。”
“你信？”我反问道。
“至少陈家世代相信。”陈飞龙的目光落在手里的玻璃杯上，并没有看我，“近百年前，家族曾经举行过一次仪式，不过以失败告终。”
“据我所知，舅舅你已经接任了陈家家主之位了不是吗？”我有些郁闷地道。
“老爷子不肯放权，身后又有非人的力量支持。”陈飞龙叹气道，“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在人世的日子不会长了。当一个人离死亡越接近，就越惧怕死亡的降临。如果这次再失败，他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人总是要死的啊。”我抓了抓头，坦然道，“到了那个所谓的仙界又如何，仙还是仙，人还是人，不过是换个死的地方罢了。”
“你小小年纪看得倒是透彻。”陈飞龙惊异地瞟了我一眼。
我摊了摊手，没有说话。这一年来，我已经在生死边缘来往了太多次，怎么还会看不透呢？只是……我看看身边的希洛和墨槿，又抬头凝视着祁红。虽然不知道墨槿的寿命和人类有没有区别，但祁红和希洛都还有着无尽的岁月，尽可能地我还是想活得长久些的。
仿佛知道我的想法，祁红淡淡地一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生死相随吗？我也忍不住笑起来。
“咳咳！”陈飞龙一声干咳，打断我们的眉来眼去。
“舅舅，你说的那个仪式，不会就是十天后那个什么祈福仪式吧？”我转回了话题。
“什么祈福！”陈飞龙冷哼道，“百年前那次仪式虽然失败了，但作为祭品的上千名百姓可没一个活下来！”
“什么！”我失声叫了出来，“祭品？”
“所以我不信任那个仙人。”陈飞龙一拍桌子，怒道，“哪有神仙用人命当祭品的？此等行径，与妖魔何异！”
“那个……舅舅……”我苦笑道，“我家的桌子不是妖魔……”
陈飞龙愣了愣，才发现他这一掌下去，坚硬的梨花木桌竟然裂开了好大一条口子……
“然后呢？今年的祭品又是什么？”我问道，“现在可不是百年前的乱世了，不可能抓来上千的百姓当祭品吧！”
“这个我也不知。”陈飞龙摇头道，“只是听说，那次仪式失败的原因是祭品选得不对。”
祭品不对？我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越是高级的魔法阵，对于启动的要求也更苛刻，这不是单纯的数量可以弥补的。”墨槿静静地开口道，“即使牺牲了上千人，但其中要是没有符合要求的，再多千人亦是无用。”
“天宇呢？他知道这些吗？”我突然想起来。
“老爷子对于这个家族唯一的嫡系继承人还算不错，在成功之前并不希望他过早卷入。”陈飞龙摇头道，“天宇和林薇、紫霄他们也只以为陈家不过是和剑宗类似的修道世家而已。老爷子真正的心腹只有白浩。”
只有白浩？我立刻想起林蔷来，但看到陈飞龙了然的目光，立刻就恍悟了。怪不得十几年不见的舅舅会对我的事了若指掌，原来家族内部还有无间道啊……
“不过……对于老爷子确切的打算，林蔷探听不清楚。”陈飞龙皱了皱眉道，“长庆街口的工地是老爷子通过天桦他父亲在政府的渠道承接下来的，也不知究竟有何用处。”
“应该是和祈福仪式脱不了关系吧！”我想了想又道，“舅舅你可知道，这座城市的总体规划是谁设计的？”
“城市规划？”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陈飞龙一呆，思索了好久才道，“应该是改革开放初期的事了，当时陈家似乎做过这里的市长，城市规划应该是那个时候的事。后来几十年，尽管继任的市长有过一些局部的重建，但总体框架变动不大。毕竟这里并不是什么经济发展的大城市。”
“哦。”我应了一声，心里暗暗沉思。果然这召唤法阵和陈家有关……
“你很不错，比天宇强。”陈飞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目光从我怀里的希洛身上掠过，又忍不住叹气。
“各人各命，随心而活就好。”我了解他的想法，淡淡地说道，见他似乎想开口反驳，又加了一句，“奶奶说的，当初我妈给我起‘柳随心’这个名字就是如此。”
“罢了……看来你是心意已决。”陈飞龙终于无奈地道，“不过，虽然你现在的本领已经很了不起，但是陈家背后的那位仙人强大得近乎恐怖，千万小心，不要和他们正面冲突。”
“我知道，舅舅放心吧！”我莫明地有些感动，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亲人真正关心我的。然而，堕落之神的厉害恐怕我知道得比他还清楚，毕竟那是连祁红都要避忌的存在。可不正面冲突……这个问题好像有点技术性的困难啊！
现在已经很清楚了，陈家和堕落之神的目的和我们是一样的，同样为了打开通往烟波大陆的时空通道。但是……难道我能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老兄，我们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不如相亲相爱一起结伴走吧！
且不说对方的反应，把堕落之神带回烟波大陆又会造成什么后果？我简直不敢想象。
“很晚了，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陈飞龙说着，站了起来。
随着大门关上的声音，屋里静了一会儿，还是祁红开口道：“不能让魔神回到烟波大陆，绝对不能。”
“众神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个时候魔神回归烟波大陆的话，根本没有人能制裁他。”墨槿沉声道。
“不错。”祁红点头道，“这边的空间限制了他的能力，使他无法重聚形体。若是回到了烟波大陆，魔神的力量恢复，就更难以对付了。”
“可是……跟神打，有胜算吗？”我迟疑了。
客厅中顿时又沉默下来。
良久，祁红跳下窗台，一声轻笑：“不试试看，结果谁知道呢？”
“说的也是。”我也忍不住笑起来。
“很晚了，先休息吧！”墨槿说着，站了起来，走向房间。
“我也休息了。”希洛突然挣脱了我的怀抱。
“洛？”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舍不得就追上去。”祁红抱着双臂靠在窗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红……”我脸上一热，尴尬地叫了一声。
真的很久了呢，没有这样和祁红独处了。
“跟我回去，真的不后悔？”好一会儿，祁红才道。
“怎么又问我这个？”我皱了皱眉，“不是说过了吗？我不后悔，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要阻止堕落之神重返烟波大陆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祁红别过头去，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破坏召唤法阵，断绝时空通道。”
“啊？”我不禁呆住了。的确……这是最好的方法，一切回归原点，但是……错过这次机会，我们也同样别想回去了。如果我的心里真的对这里还有留恋，那可真是个任何人都拒绝不了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祁红，其实还是在不安吧……连墨槿和希洛都感觉到了，所以留了机会让我们独处。
然而，我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些，我以为他懂，我以为我的承诺能够抚平他的不安。难道……血魂结咒都无法让他相信，我是真的希望陪他回去，一生一世，无怨无悔。我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另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扳过来直视着我。
“随……”祁红刚吐出一个字，剩下的话就全被我吞入腹中。
“红，请你……自私一点，对自己……好一点……”激烈的唇齿纠缠中，我叹息似的吐出一句话。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