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化影随风
结果，我还是什么都没干，抱着祁红一觉睡到天黑，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再见到墨影和清栩，我终是有几分尴尬，而白熠依然无影无踪，“据说”是怕定了祁红，不敢回来。
“风华想见你。”墨影看到我第一句话就说。
“好。”我想起风城广场高台上那淡定雍容的女子，不禁心生向往。圣女风华么……
“你真的决定，不想回去了？”清栩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不回去了。”我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祁红，唇边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是我，心甘情愿。”
“那就好。”清栩看着手里的茶杯，轻声道，“既然你已经不需要熠送你回去，那么……我们就该在这里分手了，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们有什么打算何须你过问。”祁红一声冷哼道，“事实上，我希望永远不会再碰到你才好。”
直白得毫不掩饰的话让清栩只能苦笑不已。
“红，清，你们真是……”墨影深深叹了口气，“我快要离开了，你们两个就不能让我少操点心吗？”
闻言，屋中的气氛顿时一沉。
“随心……”墨影转头看着我，温和地道，“你体内的邪气现在只是暂时压制，我也没有办法彻底根除，不过有个方法你或许可以去试一试。”
“什么办法？”我大喜道，这邪气在我体内就等于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害得我每天都要担心，如果有办法能除去就太好了。
“烟波大陆一直有一个传说，只要能够聚齐七件神器，就可以拥有神的力量。”墨影道，“等我离去后，天池山的灵极盾你就带走吧，而且它的防御能力也是你现在最需要的。”
“你让我去聚齐七件神器？”我惊愕地道。
“要不要去做，那就由你自己决定了。”墨影淡然一笑。
“我好像听到一个消息，今年九月在南方商业联盟的奇雅城有一场很大的拍卖会，其中……压轴的拍卖品，是一件神器。”清栩道。
“那个……神器难道是地摊上的假冒货？怎么到处都有。”我不禁无语。无尽弓、灵极盾，现在又是……莫不成那些传说中的东西都特别投我的缘？
“当然，那是未经证实的消息，所以……”清栩似笑非笑地道，“白忙一场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我差点被一口气给噎着……这人，似乎在冰原的事件后又变了些？变得……多了那么一点儿人味，不再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了呢。
“说完了？”祁红一挑眉，“那你可以滚了，顺便把那只猫也带走！”
“好吧，我走就是。”清栩倒是听话地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突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停顿了一下脚步，回头沉声道，“小心魔族。”
“要小心的是你吧？别再等人来救你。”祁红冷声道。
清栩轻轻一笑，径直飘然而去。
我微微皱起了眉，他临别前望向我的那一眼，似乎蕴藏着一些我不懂的东西。我承认，我从来没有弄懂过清栩，他不像祁红那么透明得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那样如天空一般好像能包容一切的温柔和慈悲，到底是性情，还是习惯而已。
最终，我还是没有问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们设这个局，为什么要牺牲希洛，这一局棋，下棋的人是清栩和玄夜，其他的人或自愿的，或被迫的，或不知不觉的，却都不过只是他们的棋子而已。
走出房门，我忍不住伸过手去，轻轻握住了祁红的手。
大灾过后的夜空格外明净，皎洁的满月洒下淡淡的清辉，璀璨的星辰近得仿佛触手可及，远处的雪山崩塌了不少，与前次所见已大有不同。减去了三分巍峨，却更添几许灵秀。
“真美。”我深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
“你不后悔？”好一会儿，祁红才低声道。
“后悔了。”我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直到他眼中浮现起一丝惶然，这才道，“我好后悔，为什么到现在才想通？早点就这样决定不就好了。”
“你……”祁红的脸色瞬间变了几次，突然抬手，重重地敲了我一个暴栗子，“你这混蛋，是太久没挨打了，皮痒是不？”
“嘿嘿……”我抱着头傻笑了几声。的确，好久没被他打，反应迟钝了。
“要去商业联盟么？”闹了一阵，祁红问道。
“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去看看热闹也好。”我点着头，一面幻想着，不知道这边的拍卖会和我那个世界的有什么区别？
“嗯……反正我是不信那个消息的。”祁红冷笑道，“就算真的有人得到了神器，怎么会傻到拿出来卖？有了神器的力量，权势名利，哪一样不容易得到。”
“说的是，不过去看看总没有坏处，就当是开开眼界了。”我说道。
“随心！”希洛的声音从后传来。
“嗯？过来。”我笑着招招手。
“要走了？”希洛道。
“是啊，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事了。”我揉了揉他的金发，低笑道，“跟我们一起走？”
希洛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看着我。
“无处可去的话，就先留着吧，他不会伤害你。”祁红淡淡地道。
“跟我定契约吧！”希洛突然道。
“契约？”我一愣。
“幻兽契约。”希洛看着我的金瞳中无比认真。
“不要！”我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我最讨厌的就是那鬼东西，碧曜当时是迫不得已。”
一边说着，我一边看了祁红一眼。
“小气鬼，还记仇。”祁红撇了撇嘴，显然他也是想起了我们初遇时那个乌龙事件。
“总之，就这样吧，等见过了那位圣女，我们就去南方大闹一场！”我一拍手，下了最后决定。
三天后的夜晚，风华出现在天池山。
我怔怔地看着面前这白发苍苍的老妪，虽然她的眉宇间平静祥和，依稀可以看到当年的风采，可是……三天前那个雍容华贵的圣女怎么……
“对于人类来说，最无情的就是时间。”风华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魔力，让我的心很快安宁下来，“你现在看到的，才是我的‘真实’，只是当圣力充斥我的身体时，通过神的加护，会让我暂时显现出年轻时的容颜。”
“请问圣女，我只是一个平凡不过的人类，您何必要单独见我？”我恭敬地问道。
风华走了几步，背对着我，手抚上一枝快凋零的桃花，好一会儿才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墨影说的？”我一惊，脱口道。
“是神的指示，你日后便知。”风华摇头道。
“你下一句话不会是想说，神赋予我什么责任，让我去打败大魔王，解救苍生之类的吧？”我说着，不禁皱起了眉。抱歉，对于这些三流小说里常见的剧情，我是一点儿兴趣都欠奉。
“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人要自强，必先自救。”风华回头，对我微微一笑，“责任什么的，也从来不是谁能够赋予你的，只有你自己才能主动担起。今天我只是……想见一见你而已。”
“那我以后会怎么样？”我追问道。
“墨影为你起过卦，可是，得到的答案是——无。”风华道。
“无？难道意思是我没有未来，完全是前途无亮？”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或许是因为，你来自另一个世界，所以变数太大。”风华道。
“那最好不过。”我松了口气，笑道，“要是未来可以预知，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就是因为不知道下一刻会遇见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每一天都可以期待新的惊喜新的挑战，所以人生才变得精彩。”
“你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人。”风华道。
“过奖……咦，你？”我吃惊地看着她，居然发现透过她的身影，可以隐约看到她身后的桃树。
“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现在就要回去神的归属。”风华淡淡地笑着，身体越来越浅。
“圣女！”我急走上两步，却不敢碰她，“墨影……”
“天上地下，永诀无期，但是……我们曾经拥有。”随着风华的最后一句话，那神圣的身影终于完全消散在虚空中，只有两张纸飘落下来，掉在我脚前。
我忍住想哭的冲动，捡起纸，却是若雪和若冰写给我的。
若雪的信很长，零零碎碎地写了许多，几乎要把重建风城的事全部汇报给我了，我也知道，冰族的族长引咎辞职，冰月继任了族长，带着幸存的族人不知去向，想来等他们恢复元气后，又会继续和风族争夺土地。毕竟，在这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才是天理正道。雪狼也开始了活动的痕迹，不愧是最适合在冰原生存的种族，天灾依然击不垮他们。只是……信末的几句话却让我一阵感慨。
“……随心哥哥，我决定了，我要参加圣女大选。曾经你问过我，什么才是我真正的梦想，现在我终于可以回答你了。我要成为圣女，像风华姑姑一样，用自己的生命和灵魂守护我们的家园和族人。这就是我的梦想，谢谢你。”
若雪……沉默了一会儿，我打开风若冰的信，相反的，洁白的信纸上只写了一句话：“我不会去找你，可如果这样我们还能再见。”
如果还能再见？我不知道他后面想说的是什么，也不想去猜。如果……如果还能再见，那到时自然会知道。
手一挥，我放出一点火苗，烧掉了信件，但是烧不尽的是我的心，我的情。我知道，无论过了多少年，经历了多少事，这里的人这里的事，都将是我记忆中的一部份。
“随心。”祁红走过来，手里捧着一个坛子。
“这是……”我怔了怔，“墨影？”
祁红不答，倾倒坛口，将里面的灰烬洒在桃花树下。
我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又想起远方那个刁钻任性的小妹妹风若雪，果然逆境最容易让人成长，而我只能尊重她的选择，并且给她祝福。
微风吹过，扬起一阵烟尘。
我俯身抓起一把残灰，松开手掌，任由灰烬随风而去。
墨影，风华，再见。
“走吧！”祁红站起来道。
“不去风族了？”我道。
“你有兴趣？”祁红转头道。
我一愣，随即摇头，圣女大选，族长更替，我并没有兴趣想看完结果，只知道，无论最后如何，墨影和风华的牺牲没有白费。
“那还不动作快点！商联可是在大陆的最南！”祁红道。
“红！”
“嗯？”
“我不要曾经拥有。”
“什么？”
“我很贪心，既然要了，就要天长地久！”
“……傻瓜。”
“谁让你喜欢我这傻瓜。”
“谁喜欢……嗯……”
满月为证，以吻封缄。
红，我爱你。
——第二卷·雪域冰原·完——
++++++（第三卷·南国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