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脸上红晕未褪，潋的视线在触及我臂弯里的小东西时凝滞，宛若被无形的丝线紧紧锁住，套牢，再也移不开半寸。“宝宝……”
     　　小东西刚吃完奶水，现在正吐泡泡好玩，在我怀里不安分的翻滚，仅有一小簇淡淡毛发的大头蹭啊蹭，后仰着小短颈水晶葡萄的大眼好奇的回望着面前的鲛人，发现闪亮亮的发丝，兴奋的伸出莲藕样的小手臂扑腾，我险些抱不住，连忙交换给潋。
     　　小东西刚出生那会，红通通小小只皱巴巴的模样着实吓到了我，还以为人类和鲛人结合生下来这么个小宝贝，差点没连夜翻墙皇宫把御医给揪出来，还是小绳子存了几分理智，提醒我刚出生的小婴儿都是如此这般，我才安定了心，找了几个奶娘精心喂养，几天后小宝贝的脸蛋终于长开，不再小老头样紧巴巴，白雪粉嫩的那个胖乎劲儿，看得我瞠目。
     　　小宝贝儿自然有他宝贝的地方，每天吃喝拉撒仅凭雷鸣般的哭腔指挥我这当朝王爷为他鞍前马后的，擦屁屁。真是现世的杨白劳！
     　　“宝宝……”潋在接过软绵绵无骨小生物的刹那，一股宝藏失而复得的充实顿如海水泉涌溢满胸腔，这是他的孩子，他生死徘徊诞下的孩子，他和奕儿的血缘，他们的小宝贝……
     　　“宝宝，我是你爹爹呢……”难以抑制涌上鼻端的酸涩，眼圈儿泛红，轻轻垂眸，晶莹的水珠悄然滑落面颊，透着泻入的阳光闪动耀眼的光泽，成就画卷……我伸出手接着犹带温度的珍珠，缓缓收入掌心。
     　　潋轻轻掀开小东西的襁褓一角，看到两条胖腿儿之间的小小东西，不禁轻轻一笑。
     　　是人类呢……不着痕迹的，潋的眼底闪逝黯然。
     　　捉玩潋的发丝正欢的小宝贝忽然不舒服的扭了扭小屁屁，瘪了瘪小嘴，二度爆发。“呜哇哇哇哇哇哇！”
     　　又来了，我忍不住叹气，自觉地接过小宝贝例行公事。
     　　“小东西，在娘胎的时候就不安分，没想到出来后还是让人不得安生，又尿了不是。”说着，很是娴熟的把小祖宗放在一旁的褥子上，拉开两条白嫩小胖腿儿间的软白绸，一股特别的味道立时弥漫开来，英气的剑眉狠狠皱起。
     　　果断的把那块沾染了诡异黄色的白绸抽开，抬起两条不断挣动的小胖腿儿，扯过一块软绸将白嫩小屁屁沾到的污物抹擦干净。
     　　潋索性作壁上观颇有趣味的欣赏我的保父表演，我冲他嘿嘿一笑，恰时一道小小的晶莹的水柱“噗”很有目标很有准头的飙到我英俊帅气的脸上，淅沥沥的流淌下来，我瞪着被我揪了小腿儿倒拎不高兴挣动着的小婴儿，半天说不话来。却闻潋的抽气，震惊的看着我拎在手里不住扑腾的小尾巴，眼底轰然绽放的星光，绚烂迷乱人眼。
     　　“我们的小宝贝可顽皮了，只要一碰水就会扑腾小尾巴，常常闹得我一身湿，不过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帮小宝贝换好尿布，我小心翼翼的把潋扶进怀里，他抱着小宝贝，我抱着他，如同考拉和尤加利树，谁也离不开谁，一家三口，宁谧安详，原来幸福也不过如此。
     　　“我昏过去几天了，涵儿呢……”潋靠在我的胸口，轻轻的问，他的语气轻缓，双手却悄悄扣紧了身下的褥子，他，隐约猜测到了什么。
     　　终于来了吗，我轻叹一气，往旁边让开了身子，“你已经昏睡了七天，涵涵，和你……”
     　　马车很是宽阔，堪比小屋，车顶四角吊挂纱帐，随风梦幻，角落里猊金龙纹香炉淡香袅袅，梨花木桌上茶水糕点，一应俱全。
     　　涵涵，躺在对面的榻上，安然的沉睡，他的身体曲线继承了鲛人纤细的美感，锁骨蝴蝶精致，肌肤如同珍珠润滑，柔软的锦被将他的四肢温暖包裹，没错，是四肢，锦被下那原本应该呈现一道弧度的地方，如今却分出了两道细微的隆起。
     　　潋收敛面色，握住我的手，缓缓掀开了锦被的一隅，然后颓然跌回我的胸膛。我闭上眼睛轻轻叹息。
     　　锦被之下，那原本存在一条银鳞闪闪美丽无双，鲛人骄傲的尾巴的地方，已经换做两条白腻晶莹、圆润笔直、修长漂亮、利于行走的，腿。就连身上曾经的鳞片，薄蹼也脱落，一片光洁的莹润。
     　　那夜我心系潋和宝宝，并未留心，待到发现，他已如此。
     　　“世人所识，南海鲛人，之所以沾一‘人“字，是因为我们上身人型。却不料，鲛人，的确是‘人’。鲛人寿至三百，七十成人，在此之前，尾巴若为利刃劈开，则化双腿。只是，美丽的尾鳍是每一尾鲛人永远的骄傲，劈尾化腿却是种族最引以为耻的背叛，手臂的黑色图腾是恶毒的诅咒，更是猎杀的通缉！失去尾鳍的鲛人将被驱逐南海，此生此世不得回归……”
     　　因为涵涵身上的烧伤颇多，为了方便上药，锦被下的身体是赤裸的。潋牵出涵涵的手，以手背为中心，妖娆的黑色图腾冲破肌肤沿着手臂蜿蜒滋长开来尖刀般直挑心脏，静止了生长，如同伺伏的毒蛇，静静的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抑或者地狱的黑莲，追魂夺命。
     　　这个孩子，是诞生自自己。
     　　继承了自己的倔强和骄傲，然而更为固执，一旦抉择，誓不回头！
     　　对于这个孩子，他是心疼的无奈。
     　　自己的被捕，连累这个孩子从小背离南海，难以回归；而皇帝的禁锢，他从小就认识了太多的丑恶，与滔天仇恨相对滋长的是对种族疯狂的思念。之后他有了奕儿，不再孤单，似乎剩下那个孩子，倔强的在陆地上茕茕傲立，眼底不羁不甘的光芒将他与人类天堑波澜，天涯咫尺。
     　　这个自尊气盛的孩子，是在怎样的险急，多大的勇气下，将匕首扎进了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珍爱的尾巴狠狠劈开，从此成为种族的叛徒，背负诅咒永不得归！
     　　这份耻辱，这份痛苦，这份背叛，他如何能忍，他如何能当，他如何，如何狠心！
     　　而他，对这个孩子的愧疚，恐怕此生此世难以消弭。
     　　涵儿涵儿，你这傻孩子！你今后让爹爹当何以自处，非但没有能保护你，反而让你付出这般代价。爹爹对不起你……
     　　我把潋颤抖的肩膀揽进怀里，如对小宝贝，轻轻拍抚，脸颊蹭着他的，感觉到那未褪的青鳞，低声誓言：“ 不论发生什么事，我和你一同承担……”
     　　
     作者有话要说：唉，本来想积攒多一点，三千多字再发的，但是亲亲们在等，我也不想再让亲亲们痛苦的仰望了，……所以更了……周末的时候我们班组织去烧烤，六个女生六点钟就起床走了一个站去菜市场搬肉，痛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