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的人生从那一次昏迷中醒来后开始颠覆的转变。
     　　我甚至不明白事情的发生经过。
     　　只知道从昏眩的黑暗中挣扎着睁开眼后就看到了一个神情猥琐的雄性，身上有着浓重的鱼类的血腥味儿，他看到我醒来，在我身边不住的发出奇怪的欢呼声，似乎很是高兴。
     　　他扭曲怪异的身形和着愉悦的舞蹈不断在我眼前晃动，我感到脑海里那一片尚未沉淀的昏眩席卷而来，我再次坠落黑暗世界。
     　　眼前模糊，意识的最后一刻，我突然恐慌的发现，那个猥琐的雄性舞蹈的下肢是一双自由分开的双腿……他竟是陆地人！……
     　　我的脑袋一直昏沉迷蒙，四肢灌铅的沉重疲软，无法动弹。意识昏迷中，我还存在一些感官，昏昏沉沉中听到窸窸窣窣的话语，不时有人掰开我的嘴巴给我灌服东西，然后感到自己的身体被移动，搬到一处又一处，身边的言论也不曾中断，像海水冲击海螺发出闷闷的嗡嗡声，不是聆听海的优美，反而搅成了噪音。我产生了犹如被蜷缩肢体置放在铁笼里的野兽只能来回翻转的烦躁，一腔郁闷欲泻无处，脑袋也更加不辨事物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一些蛛丝马迹还是在我混乱的脑海拼凑串联成逻辑。
     　　我似乎是在南海遭遇了天敌孽龙的袭击，怀孕的身子拼命从血口逃脱出来却疲惫昏倒，然后可能被海浪冲上浅滩为渔夫所发现，之后就是几经辗转的要将我这稀罕之物呈现贵族皇帝的了。
     　　我冷冷嘲笑。心也在得知自己已经被陆地人捕获之时沉到深渊。南海鲛人的传说，南海近在咫尺远亦天涯，凡是迷途或是为陆地人捕获的同伴一经离开南海就永无回归之望。这是鲛人们所无法想象的事情，大家一直都很小心翼翼，没想到百年后竟是我开创了这背离南海的头一遭，还落在这些贪婪的陆地人手里，完全没有任何转圜的机会了。
     　　我脑海中第一浮现的是死亡的解脱，可笑我四肢乏力意念松弛竟连这也做不到。
     　　罢了罢了，就走一步为一步，看看这些陆地人要如何置放我吧。
     　　他们，是不可能永远以药物迷倒我的精神的，我知道。
     　　几番辗转，我最终被送到了一个叫作“玓炽”的国家。作为那个国家皇帝的寿礼，他们用我交易了什么我不知道，也非我关心，我只看到那个酒色早衰的皇帝对着我露出了淫欲的笑容，我顿时愤不可竭！我霎时顿悟他们的意图，他们竟是教我去当这个陆地国家皇帝的禁脔！
     　　鲛人是何等骄傲自尊的种族，我绝不能忍受这样的侮辱！
     　　在陆地人眼里，我们鲛人即使有着与他们相似的上肢，也逃不过畜生的归类，他们竟然丧心病狂到奸污他们眼中这样的我的地步。
     　　我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屈辱，精神一度崩溃，肆意尖叫着，以鲛人在海域里传达信息的声波，凄厉的喊叫，震破几个服侍我的女人脆弱的耳膜，泊泊的流淌鲜血。依然无法释放我内心奔涌撞击得胸腔狠狠灼痛的压抑癫狂，我痛苦万分的挣动四肢，巨长的尾鳍用力撞击拍打这囚禁了我的牢笼，剥落的鳞片和着蓝色的血液飞溅，吓坏了皇帝。
     　　我每日每夜的发疯着，伤害别人，伤害我自己。我以为我就要这么竭力死去，死在这遍地狰狞扭曲的陆地，死在这“玓炽”的华美的囚笼里。
     　　直到我见到了他。
     　　他是我所见到的第一个陆地孩子。
     　　那时的他尚在幼年，步履甚至还在摇摆，白白胖胖，一脸憨傻的笑容，黑曜石清澈的大眼乌溜溜的转，粉嘟嘟的脸颊见者欲掐，煞是可爱，无害。
     　　他向我走来，慢慢的，似云中漫步。
     　　见到他，我那疯狂旋转肆虐黑暗的大脑突然闪现一丝清明，我想起了，我肚腹里面的孩子。
     　　我的孩子……
     　　这是我苏醒多日来，第一次掌握了眼睛的焦距，我怔怔的盯着眼前白胖的孩子，仿佛猛然间被剥了全身气力，抽去了神魂。
     　　那个孩子亦盯着我的肚腹良久，突然发出了稚嫩的声音，道：“把你的孩子给我吧。”
     　　他冲着我，笑弯了眉眼，极是可爱。
     　　但是，
     　　孩子，这个词语。
     　　是一个机关。
     　　对于生育率低下的鲛人族的任何一位孩子父母战斗启动的机关。
     　　他要夺走孩子！
     　　这样的讯息在脑海极速旋转出来。
     　　我浑身顿时腾烧无限杀意！
     　　不待我意识，我已经掐住了那个孩子细嫩的脖子，按在地上，眼底是一片墨黑的深海，无机质的俯瞰他红润的面色渐转青紫。
     　　他竟然微笑！
     　　仍然在微笑！
     　　笑得魔魅，笑得邪狞！
     　　笑得人毛骨悚然！
     　　“我……我就知道……你……你能够听懂……我……我们的语言……我劝你……还是放……开我，因……为……我是……唯一能够……帮助你的人……如果……你不希望……你的……孩子也……如同你……一般成为……皇帝的……禁脔……”
     　　禁脔！此时此刻，同样刺激我神经的词语！我绝不能让我的孩子遭受和我同样的侮辱，这些泯灭人性的陆地人！不能！绝不！
     　　我松了手，狠毒眼神的警惕咳嗽着爬起来的孩子。他嘴角始终不灭那抹不怒而摄的淡淡微笑。
     　　他绝对不是一般的孩子！
     　　他的眼神，他的气势，这个孩子，是恶魔！是魔神的化身！
     　　“如果你不想你们父子俩成为别人手中的玩物，那你如今能够做的就是相信我口说无凭的契约。”
     　　我注视着不断张合讲述的红润小嘴，明明一切都是孩童稚嫩的外表，我却感到了邪狞的黑暗气息，仿佛这具小小的身体之上，庞大的阴影居高临下的俯瞰芸芸众生的贪嗔痴恨，鼓掌之间翻云覆雨。
     　　脱离了奋不顾身的模式，冷静下来，我终于感到了这个孩子体内的魔神！身体无法抑制的战栗，眼底闪现恐惧。
     　　那一个瞬间，我捕捉到了那深邃的眼底丝缕的受伤，那孩子仍然微笑，依旧灿烂得令人心悸。
     　　我，却开始心疼了。
     　　仅仅一个刹那，我似乎看到了他的内心，脆弱。
     　　连这个孩子也没能发现的，自己的脆弱。
     　　按在心口压制恐怖的手松懈稍许，我凝视眼前的孩子，终于无畏的迎视。
     　　他扬了扬眉，微微讶异，眸底却是欣赏的愉悦，我心里也跟着飘然。
     　　然后，他说他能够帮助我，他说他要我的孩子，他说他会爱上我们。他说，等他十三年……
     　　“我只等你十三年。十三年后，你不来接他出去，我就亲手杀了他！”宁可让他死在自己手上也不会再让自己的孩子遭受同样的侮辱！
     　　我答应了他，不再局限于为了自己的孩子，也为了这个孩子眉宇间淡不可察的脆弱。
     　　那张小小的脸上绽放出孩子稚嫩而意蕴非常的笑容。只有我看到了。于是我也笑了。
     　　好，我等你十三年。我从不考虑十三年后他的失约，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接我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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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个月后，我产下了孩子，我给他取名“涵涵”，一纸函书，承载我们十三年的等待，一生一世的契约。
     　　十三年里，皇帝的兽行仍然继续，我的屈辱感仍然不灭，只是学会了更深刻的隐忍。
     　　只是承诺易诉，施行则是艰难的。
     　　事实证明，那孩子的确是魔鬼，披着孩童的外表对我施展了他无以伦比的魔力。
     　　最初的时候，即使明白自己的处境，但是根深的自尊却仍然无法忍受，每次野兽般的交合结束，我总是无法抑制身体和心对性的排斥而呕吐，险些导致流产，我才惊觉的强行以意志扭转病症，熬了下去。
     　　每次我奄奄一息，以为即将死亡的躺倒在大理石的地面，脑海里无数过往的场面在脑海月映万川的粼粼拨动，在南海的生活，相敬如宾的丈夫，生不如死的兽行，种种片段走马灯式的浮现眼前，最后却是那个孩子魔力般的言语。
     　　“等我十三年，十三年后，我定来接你们出去。”
     　　他的信誓似神魔的言灵，稚嫩的声音蕴着铿锵的力量，凿凿钉固在我的记忆。
     　　此后，我在皇帝赘肉盘结的身下颤动身体的时候，我总想起那个孩子最后的笑容，宛若铺天盖地的黑暗中咋现的一抹幽光，分明遥远而危险，你却总能在疯狂的极限在身后发现他。
     　　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增加，那抹笑容，那把声音，总是放在心里反复的静静的研磨思念，最终酿造出一坛禁忌的香酒。我甘之如饴。
     　　他成为我在这片陆地上，唯一的神明。
     　　轩辕，景奕。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说我对爹爹的心理描写太少了，于是……
     这个番外写得有点坎坷啊，而且不怎么满意，唉，暂时这样吧。
     谢谢亲们的支持，爱你们~~~
     跟亲们闲磕句，话说某八本来是想挑战写虐文，所以初定鲛人DD死了= = 而涵涵才是主角……但是后来实在写不下去，朋友又说没了爹爹就不看了……于是终于还是走了老路……温馨去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