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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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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向来相信,自由不是靠两三处野枪就能得来的,这造就了我对小组织所策划的暴动不屑的情绪。想靠谋杀平民来威胁政府之前,不如去听一段神父的教诲——生命是一种美丽的光,不应该湮没在硝烟的灰尘里。
        可惜的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同意我的看法。他们将生命看成赌桌上的筹码,大力一推,稀里哗啦倒得颇有气势,像法国里昂大屠杀时,士兵用大炮轰击站在大坑前的囚犯,然后掩埋。但是,当暴动成为一种政治手腕时,它就应该因自身的不纯洁性而被唾弃。龙头汇若想利用郡克区和落亦街的暴民,那显然是一种冒险行为。事实证明——他们失算了。
        暂且不说郡克区的人们如何在为这场即将来临的自由之战而骚动——一切都将在日后的战场与历史中被记载。就我身边所发生的事,已足以证明Mallarpa的空气正在以怎样的一种速度扭曲着,等待在未知的日子里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大家都知道,龙卷风一旦形成,那将不再是人类所能掌控的范围了。没人能控制一场真正的灾难。整个Mallarpa,都透着一股打骨子里向外涌动的战争前的腐臭。
        Kei说中了——孙会提前向我下手。这是暴风雨前最隐晦的前奏。所有事情都发展得令人目不暇接。一连串的意外都渗透了杀意:马路上被人无故跟踪,汽车刹车被人破坏,装饰用的花瓶忽然从二楼坠落在我的脚前。唐皱眉说:这完全不像孙的作风,那家伙有本事杀了我们所有的手下,为什么还要用这样拙劣的手段恐吓?而且偷偷摸摸到了令人无法忍受的程度!
        唐的提问使一切都显得了然,只是暗杀的指使者不是孙——或者他下了命令,可他不会忍受这样笨拙到颇具幽默感的手段。因为他向来都是光明磊落,无论是杀人还是救人。那会是谁?聪明的头脑与精明的佩刀只交换了一下视线就能得到答案。
        Leck加强了戒备,亲自担任起安全排查工作,从每一个角落,到每一辆车。唐开始收紧手里的情报网,力求在最短的时间里把狐狸精的尾巴夹在网络的缝隙中。她越急,对我们越有利。Aulen被我们赶回了龙头汇,铩羽而归的家伙会对罗老爷子说些什么?如果不将罪名推到别人身上,他就自身难保。固执的Aulen,可比伊梵聪明多了,同时雅各宾党的后裔,他又比Bolon笨了那么一点。
        哦!又是一个雅各宾!法国疯子想把历史闹剧搞到Mallarpa来吗?每当刽子手们手中的机枪响得令人无法入睡时,我都会想到巴黎光场上如缝纫机般响个不停的断头机。屠杀——一台质量低劣的政治机器。
        身边接二连三的意外,短短两天之内吓坏了我身边最亲密的女人。July惨白着脸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从上次秘密会议之后就发生了这么多的意外?“这绝对不是意外!绝对不是!”她几乎有些歇斯底里地冲我说,“Syou,这明显,明显——是谋杀!”
        法国疯子在重演失败的历史,Mallarpa的疯子也在创造自己的时代。我淡笑让她别瞎担心,可她却从中发现了不该知道的事实。
        “这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简单!”在私人办公室里,她有些神经质地撩动耳边的发丝,一次又一次,“最近有谣言说郡克区就要发生暴动了。白种人要杀进来吗?Syou……我猜是的,这两天郡克区的物价飞涨,一颗土豆可比以前的一只鸡蛋!这不正常……那儿的人都惶惶不安,很多人都搬走了——以这样快的速度……可问题不在这里!不在这里!有人看到孙先生出现在郡克区的中心!他为什么会在那里?不是去购物,更不可能是去观光!”她拉住我的胳膊用力摇晃。可怜的女人,她快要被心里无止尽的猜想给逼疯了。
        “是你亲眼看到的?”我问。她一怔,缓缓地松开了手,向后退了几步。
        “Syou,你们究竟在干什么?……想暴动吗?”
        “不,我并不想……July,相信我。”
        “可你们在一起开会!请那个奇怪的法国人!”
        “那是孙的意思。他请的客人。我没有权利反驳。”
        “我……Syou,哦……我是真的担心你。”她不安地撩动耳边的碎发,脸色惨白地呢喃。此刻,坚强的她是如此无助。这个独赏贝多芬《月光》的女人,曾说并不欣赏聋子音乐家的《命运》与《悲怆》。我细心地拥抱她,犹如拥抱一株娇嫩的水仙。可怜的女人,她是真的担心我,而我对他如此愧疚——由于我的出现,给她带来的种种伤害。
        “哦,Syou……”她扑进我的怀抱,拥抱了我,“上帝……我想我是爱上你了……居然这样担心你……怕你出事!”她靠在我胸前小声地啜泣,语无伦次,可这次她绝对没有喝酒。“Syou,答应我……别和那种事情扯上关系……那太肮脏,太血腥……你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July被两日连续的意外吓坏了——次次目睹我在生死边缘徘徊。她紧紧地拉住我的手,颤抖着用她的手掌,冰凉的手掌包裹我的麻木的皮肤,唤起以往的感觉。她禁不住泪光盈盈,焦虑地等待我能给予一个否定自己猜想的答案。她如此需要我的保护,如此殷切地期盼我能给予她拯救。一如我期盼Kei能接受我的保护一般。可我在那时唯一想到的,却是:为什么July能这样握住我的手,能这样看着我,而Kei却不行?他甚至不在我身边!
        Kei不会知道除了孙之外还有人正处心积虑地想要杀我,他也不会知道身处暴风雨中心的我最需要的仅是他一个拥抱。他甩手让我一人独行,让我在看似清晰的思路中反复捉摸这角落中的那一点混沌。
        “抱歉,July。”我没法给她错误的答案,没法欺骗她。我并不能欺骗每一个人。July怔愕离魂的眼,在那一刻深深刻在了我记忆的沟回里,激起了所有与她有关的回忆:雨夜,床头年轻男孩的照片,还有她如同姐姐一般的温柔。可美好的回忆的忽然回放往往预示着一些不幸。那天,正是Mallarpa著名的“克拉勃勃的战火”暴动的前一日。
        5月12日,据说是属于一个叫南丁格尔的英国天使的日子,而予Mallarpa人,这毫无意义。
        如果呼唤上帝一万次就真的可以获得救赎的话,那我也愿意这样做。
        这是唐颇具讽刺意义的一句话,几十年后他又对我说过相同的话,相对之前他对我说的——耶稣不会显圣。
        谁都无法再现那灾难性的一天,一如我始终无法摆脱身周人死亡的阴影。
        五月十二日的傍晚,我未能向July伸出拯救的手,上帝是否真的降罪于我?
        当时,我和July走出办公楼的大门,向与她共进晚餐。她一直都很担心我,需要用温馨的烛光来安抚一下紧张的神经。走出门,五月深春的风卷着夕阳残落的色泽掉在了July的脸上,橙色温暖的光,使她看起来如同天使般美丽。上天安排了这灵异的一幕,让随后发生的一切都以此为预兆。
        我们静静地走在一起,彼此间没有对话。夕阳使周围的一切变的安静下来,浮动着五月花朵盛开后所散发的浓郁馨香。身边匆匆走过几名刚下班的公司员工,一边往家里打着电话一边看着腕表。见到我,还微笑着向我招呼——明天见,先生!
        明天,当时我们谁都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
        大门口在这时走进一个人——当时没有任何人会去注意他,除了警卫,而那人向警卫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后,也得到了许可,慢慢地向里走来。他穿的很体面,拎着公文包,站在那里一点都不会招人怀疑——连同我,我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后移开了视线。那时——之觉得,那就是一个男人。
        July开口向我提议餐厅,说到一家名为“玲珑坊”的中国菜很不错,又是一家叫“麦利斯韦尔”的西点店很不错——我实在难得去记她所说的话,而那时却记得这样清晰,以至于到现在还能回忆——她的微笑,眼睛里闪烁的光华。我想因为对她的愧疚,才放松了平日紧绷到神经知道神经,全心地听她的言语。July的声音柔软而动听,使我所听到过的最美丽的声音。
        温柔似水,涓涓细流一般流过浮躁的心,一点点地滋润着……
        “Syou!!”
        忽然从身后传来唐的声音,他大声的叫我,几乎把我吓了一跳。July也随声回头,正好遮住了我的身形。正好就是这样一瞬息的动作,迎面而来的那个男人撞上了她。我听到她的惊呼,回头时正好对上那男人的眼睛。片刻里,摄魂的恐惧控制了我的大脑。那人眼中——疯狂,恐惧与求救融合成一股翻滚的岩浆般的热流,箭一般的刺穿我的意识!
        一双布满惊慌血丝的眼,令我想起了那个被抛弃在火海中的孤独的灵魂。稻喜。
        唐呼唤着我的名字,见我不回头,便飞快地向我冲来。
        与此同时,July尖叫起来——她看到男人体面的西装下,绑着整整一腰的炸弹!
        “Syou!!”
        那家伙突然张开双臂,如噩梦一般扑向我,将我压倒在地,双手紧紧锁住我的身体,让我没有半点挣扎的余地。我切切实实地感到了死亡的气息,感到了炸药压在身上的触感。坚硬的外壳,包裹着狞妄的火焰。
        不!稻喜!稻喜别杀我!!
        我在心中慌乱地呼喊,男人在狰狞地笑,唇舌微启,轻微的呢喃钻进我的耳朵。
        上帝拯救我!
        枪声响了,在男人拉动引爆装置前,唐先射中了他的肩膀。我趁他松手的时候一脚蹬开他,抽出身体向后退缩。他挣扎着,嘶吼着站起来,鲜血染红了他的胸襟。当他想跨步再向我扑来时,唐再次扣动扳机,这枪打中了他的咽喉。
        男人痛苦地捂住了脖子,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我能听到他依旧在呼唤自己的神。而血,却义无反顾地,如同唾弃了这具躯体一般发疯似的往外涌!
        周围的人在这两声枪响下惊回了神,慌乱逃散。他们互相碰撞,怒吼,惊叫,东西散落了一地,迅速地将世界留给面对死亡之人。男人在惊慌中拉动了引爆装置,大吼一声向我压来,而我两腿发软,无法从地上站起来!
        “Syou!!不!!!”
        唐绝望的叫声几乎撕裂了枪响,可对一个疯狂信仰某种神秘力量的人来说,死亡其实不算什么,只有我这样的凡人,才会如此恐惧。恐惧死后的一无所有。
        遗憾的是,暗杀者并未能成功地扑倒在我身上,我惊骇地看着,他被一女人死死拖住。
        “走啊!Syou!!站起来!跑啊!!”
        July,她死死地抱住了男人的腰,脸色惨白地向我大吼,声嘶力竭!发丝散乱的她,忽而如同变成了厉鬼——眼前,仿佛是两个鬼缠抱在一起,一起下地狱!
        “Syou!站起来!!”
        火光来不及烧灼我的眼睛,因为有人拦在了我与烈火之间,将我紧紧抱住。我只感到灼人的气浪掠过我的耳廓,巨响的气流冲进了鼓膜,随后一片寂静。
        火,烟——骨,血。
        瞬间里迷住了我的眼,整个世界,如雾一般的模糊了。
        Syou,你为什么不跑?
        眼前又出现了那条血河,在黑泥中汩汩流淌。稻喜站在尽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尖利地诘问。
        我,我的腿动不了……稻喜,你是搞的鬼吧。
        哼,得了,Syou,别再小孩子气了,从以前你就是这样,凡但自己无法完成,都归咎于我的多事,才使你无法完成想完成的事情。
        我愣愣地看着他,而稻喜将视线移到了远方,那里传来了遥远的呼唤。
        我永远活在你的心里,亲爱的Syou。
        Syou?Syou?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是唐沾满血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一动,那只手立刻滑了下去,落在身下的血泊里。
        没有声音,那是我的世界完全没有了声音,除了那几声呼唤。
        巡警被拦在了门外,Leck的皮鞋踢中了记者的屁股。场面乱哄哄的,完全像一场无耻的闹剧,可所有流在我身下的血都在证明它的真实性。
        这不是闹剧,而是谋杀!
        谋杀者以上帝的名义,呼唤着上帝与自己同在,可我打心底诅咒那家伙下地狱!
        张的急救车冲破门禁,气急败坏地杀到我眼前。无法听到任何声音的我,也能看到中年人脸上瞬间横向发展的皱纹和充满怒火的眼睛。他对Leck指手画脚地大声吼叫,而Leck也极不耐烦地回敬。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所震惊。Syou被狙击了,万幸的是他并没有受到伤害,只是暂时性地丧失了听力,不幸的是在这场灾难中还是有人流血了。
        哦,那是一个多么令人不愿意去回想的答案!July当场死亡了,甚至连尸体的碎片都无法整理完整,同时碎裂的,还有那天美丽地夕阳。那种暖暖的橙红色,一片片地掉在了血泊里,溶化了。唐在那时抱住了我,为我挡住了爆炸时的烈火与冲击,可他的背部遭到严重的爆裂伤,最好的结局是右手的残废,最糟糕的是他从此就只能躺在床上,再也醒不来。
        我抽动着颈部酸痛的肌肉,抬起头看向前来向我汇报唐的情况的张瑞德,他每隔一小时就会到我这里来汇报唐的情况。当我听到这个判决时,我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仍在动荡中抽搐那点可怜的鼓膜而致幻听,可张的表情告诉我,他说的每一种可能都有机会在一分钟内变成现实。非但July,难道连唐都要死吗?这是个难以接受的事实!让我的右手有种活生生被折断的痛!
        那个向上帝求救的混蛋!!
        我忽然连同上帝一起诅咒起来,用力咬合牙齿,慢慢磨动,从牙龈里发出那种如同在研磨骨质的声音——我在研磨自己的愤怒,将之慢慢磨碎,吞进肚子里。血腥味令人作呕,让我想到——我的野心,很大程度上就是诞生于这种生于乱世所必须面对的愤怒与悲恸里。从此,夕阳的暖红代表杀戮,陌生人代表刺客,我竖起了全身的刺,背对Mallarpa漆黑无垠的夜空。
        Leck在讯问门卫具体情形,而且那时我也没有任何去追究他的去向的意思。我只在病房里逗留了一会儿,看着几乎浑身都被绑在绷带里的唐,在呼吸机的一声声叹息中艰难地呼吸着。他紧闭双眼,睫毛不曾颤动,连眼珠也不会转动了。他已经不会做梦了吗?这个对Mallarpa同样拥有极大野心的家伙——已经,连梦都不会做了么?那一刻,我如同感受到他的痛苦一般地窒息了。
        五分钟后,我躲在走廊里抽起了烟。病房里白惨惨的灯光照在我冰凉的脸上,刺痛了瞳孔——它害怕地瑟缩,我让自己放弃去思考那些局外事,例如今晚Mallarpa的头条新闻会是如何精彩?孙和他的美杜沙又会如何感谢那个愚蠢的家伙?我凝视着自己的右手掌,清楚地感觉到——它正在发出被折断的嘶嚎!我再次瑟缩,烦躁地将烟扔在地板上,用脚使劲碾灭。我现在不够勇敢,孤身一人,毫无援助。唯一可以给予光明与生机的人,却连一个理由都没有留下就潜进了Mallarpa的茫茫人海。除非他主动找我,不然绝对不会出现,也不会知道我的痛苦。耳朵里一阵阵疼痛,头也在痛,连同胸口不知什么时候也痛了起来。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很痛,仿佛志气都从被刺伤的地方漏走了一样,我丧失了以往的意气风发,一个劲儿地埋怨起来。
        为什么Kei不在我身边?为什么他无法阻止这一切?为什么非要让这些伤亡出现在Mallarpa?一遍又一遍地上演?
        哦,那时的我,为什么会诞生那样奇怪的想法?年轻人,这可不是好事。人不能总想着去依靠别人。Kei说过——在我最懊恼,最怨天尤人的时说:别再归咎于命运了,没有人能彻底强迫别人去做他打心底里不愿去做的事情。我最脆弱的本质就这样被他拨皮抽筋地暴露出来,我想发怒却没有半点立场。
        他不再当我是小孩子了,而我也丧失了在他眼前假装无辜,让他陪我继续作假下去的资格,因为我已经玷污了他最高傲的尊严——让一个如此高傲的人屈服于我所给予的世界,夺去了他的冷静与泰然,还给他一个不给理解的爱情——或许,我只能用“爱情”来形同我们之间奇妙的关系。
        可,仅仅是怎样简单吗?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我们之间的矛盾总是那么难以化解?
        唐,在日后曾叹息着对我说:你们应该及时自我反省一下的,那时,你们爱疯了——不是吗?
        正好相反,若真的疯了,哪还会在意那么多细节?原因不在于我们有多亲密,我想,而在于我们都太独立,太渴望独立。或许是爱得厌烦了,太累了,这样的世界太和平,我们都不习惯。仅是因为这样的环境,如果不是因为Mallarpa,如果不是因为身周的危机,我们之间所谓的“爱情”,早在下了归来的火车时就淡然结束了。
        可那时的我并未能这样深思熟虑,17岁的少年在饱经挫折又要面对生离死别的痛苦中睡着了,蜷在病房外的长凳上,在儿时幸福的梦境里浅浅微笑。啊,难以想象那时的生活有多么美妙单纯!每当我再次回忆起那段单纯的时光,都会忍不住感慨起来。我,信士,Kei——每一个人都扮演着最普通的角色,谁都不曾表现出与世界针锋相对的气势。我们过节,在偶尔的雪天里打雪仗——没有炮火,没有死亡,只有在雪花下微笑的脸,最真诚的脸。
        然而,现实却已经把那些幸福化成了随风而逝的碎片,化成了指尖上滴落的水滴,一瞬间的痛苦,使这些幸福荡然无存。Kei,如果要我用在最简单的话语来表示对你的感觉的话,我还是会说:我爱你,那个简单的你,由我幻想出的你,根本不存在的你。
        眼前感到有光影的晃动,打断了我的回忆之梦。睁开眼,看到唐的病房微微地隙开了一条门缝,灯光透过门缝漏了出来,在阴暗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形成一条细窄的光线,仿佛指引着什么。我站在光线边上,疑虑地踏出了第一步。
        门缝中,我看到了白炽灯下耀眼美丽的金发。那头美丽的金发瀑布般的披散在肩头,垂在削瘦的肩膀上,衬着静默的背影——他站在唐的身边,低头注视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在看到他时,我第一种感觉是欣喜,忽然失踪了那么久,终于回到了我身边,可下一刻欣喜又被疑虑所覆盖。他明明经过了我身边,为什么不叫醒我,却站在唐身边发呆?从那刻起,空间里的静默变成了一团可怕的疑云。大概只是我多虑了,只是敏感了,我努力地说服自己,却无法挪开紧盯他背影的视线。
        他太专注了,完全没发现我的视线,就那样呆呆地站了一会,我看到他撩起了外套的下摆,拔出了枪——转手对准了唐的眉心。
        肩膀微微耸起,苍白的手指慢慢扣紧。
        “Kei!!!”
        当我脱口大呼他的名字时,已经将他纤细的手腕捏在了手掌中,用力一折,夺去了枪,把他推到一边。Kei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我用的力太大了。
        当他再次抬头看向我时,我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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