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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六章 三人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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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然百般阻挠,仍拦他不住,晏亭心中惶恐,再无与苍双鹤打闹的兴致,伸手紧紧的捏住已刻上心头的淡紫色衣摆,不安道:“你不是防他防得紧?如何让他钻了空子?”
        她这厢不安着,苍双鹤却是淡然自若,将她脸上的惴惴尽收眼底,也不急将她好生安抚,淡然道:“他总也惦记了你许久,此一别会后无期,若然不见,总显得你我不近人情了。”
        听他这样说法,晏亭脸色愈发的难看,当真恼他,却不肯甩开手中捏着的衣摆,只是愈发攥的紧,咬牙切齿道:“想近人情,你自去会他,何必拉上我,我三人为他平定天下,出生入死亦是无悔,他倒好,反过来算计我等,我非父亲那种愚忠之人,他待我不仁,我何必以义还之?”
        苍双鹤莞尔轻笑,门外的屠幼菱自是听见了他们吵得响,却是不敢耽搁,紧张出声道:“流云,大王已经进了前堂,若不是章总管拖着,想来已经给你个措手不及了,你倒是给个主意,可不好在这个时候跟先生使性子。”
        这是屠幼菱在晏亭面前第一次这样失态,不过晏亭却感觉她一声流云叫得温馨,君臣之道晏亭并不揣在心上,晏痕自幼长在以君为先的环境中,加之性格使然,即便央安王和央睿王只一心利用他,可他还是念着知恩图报,忠心耿耿的令跟在阴业身边长大的晏亭感觉难以理喻!
        阴业对三纲五常的十分不在意,那年晏亭尚懵懂,稚声稚气的问他:“师父,何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见晏亭这样问,阴业嗤之以鼻,不屑道:“你的目标是重瞳子,管那许多屁事作甚,这些不过是管喜了那些不甘寂寞的男男女女罢了,与你全无干系,日后再在为师面前念叨这些没用的东西,为师扔你进桃花潭洗澡。”
        阴业若是打她,她不会畏惧,可一听桃花潭,她便缄默了,那之后,当真没再去关注这些,后来长大了,知道这话的意思,不过观念已养成,世俗的规矩到她这里,已经全无制约的能力了。
        心底里,晏亭早已经将睿王钉在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类别上了,她不惧睿王,却是忌惮了睿王手中的权势,屠幼菱问出声来,她哪里还有充耳不闻的本事,瞥了苍双鹤一眼,见他微微的点头,她才出声应道:“幼菱,将大王请进来!”
        屠幼菱得了这话,也没多说废话,转身便向外头跑去,不想还没出了角门.便瞧见睿王率着一干人等,浩浩荡荡的向这头走来,章化跟着后面踉踉跄跄的小跑着,屠幼菱一眼便瞧见了章化脸上的淤青和捧着胸腹的手,眉头皱起,想必睿王等得不耐,拦他的章化自然便得了如此模样。
        这时哪有时间给她发呆,屠幼菱脑筋快速的活动着,眼见睿王阴森着表情距她越来越近,屠幼菱扑通一声双膝落地,恁般恭谨的施礼道:“民妇参见大王!”
        睿王原本并未注意到屠幼菱,早已经习惯了旁人的跪拜,全不在意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过了两三步,这才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顿住了身子,偏过头来用眼角的余光斜着屠幼菱,面无表情道:“屠幼菱?”
        屠幼菱只是中规中矩的跪拜,却从未想过睿王竟识得她,顿觉心口提到了嗓子眼,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谨慎回道:“禀大王,民妇正是屠氏。”
        得了肯定,睿王不再理会她,转回身子,抬手高于肩头,手指轻轻勾了勾,屠幼菱不解的望着睿王修长的手指,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睿王已经抬步离去。
        很快,屠幼菱明白了睿王那勾指的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侍卫多数跟着睿王的脚步拐进了晏亭的院子,而她身边却留下了两个装扮不司的中年男子,待到这里静寂之后,那两个男子对屠幼菱还算恭敬的伸手道:“屠夫人,大王遣我等同你说件事情,这边请吧!“端看晏妙萏进宫之后的状态便知道既然是睿王找,绝无好事,近来晏妙萏阴晴不定,早些年,她们之间也算是有些交情的,见晏妙妙萏心情不好,同在一个屋檐下,总不好视而不见的,寻了个没事的日子,屠幼菱带着些先前晏妙萏尤其喜欢的小物事去见她,却是不想非但没了解了晏妙萏缘何如此暴躁,反倒招惹了满身的不是。
        晏妙萏见了屠幼菱,张口闭口便说她是个不要脸皮的,先前她巴结了自己,什么情谊,便是冲着自己这晏府小姐的名头来的,待到瞧见了更高的枝头,转身便翻了脸,恬不知耻的去阿谀奉承,如今倒是好了,那脸皮子堪比城墙的小人得势了,掉过头便要嘲笑先前的贵人了。
        屠幼菱脸皮子本就薄,被晏妙萏这样一番数落,当真受不住,跑开之后就再也没回头,那个时候晏妙萏还在她背后叫嚣着骂天骂地,混合着摔砸东西的兵乓声,屠幼菱如何还敢再来找晏妙萏。
        事后她将这事与柴安提过,柴安分析了一阵,只告诉屠幼菱,日后别去打扰晏妙萏,她如今这样暴躁,想必是心想事不成,才会如此。
        屠幼菱还傻兮兮的问过柴安,晏妙萏心想事不成,莫非是因为姬将军?
        柴安没往深处说,只叮咛再叮咛,让屠幼菱见了晏妙萏避让一些好,那个女人如今是疯的。
        屠幼菱心中念着晏妙萏被睿王逼疯了,如今睿王也命人来传唤自己,莫非也要将她给逼疯——越是这样想,屠幼菱越觉得紧张,左顾右盼,无人敢出声阻止—— 章化的教训太深刻了,只是几句不遂睿王心意,那一把年岁的老者便被几人按倒在地,拳脚相向,且扣了个冒犯君威的罪名,纵然皮肉上吃着苦,嘴上却要感激睿王开恩,恐惹得睿王更加的不满,能将他就地处决了。
        经过了才知道,睿王竟连她的去处都安排好了,怨不得对她的名字记得清楚,嫁入晏府这么久,见识了许多事情,至今犹记得屠太史走得不甘心,只是猜不透如何要将他罢黜。
        那个时候屠幼菱想的单纯.当真以为睿王是体恤屠太史年老多病才会这样安排,如今可谓一清二楚了,因为娶她的是个女人,且是大王心中属意的女子,所以先前与晏亭有过关系的人,睿王会一个个的清除掉,晏妙萏是其中一个,睿王自是不会容她,而自己是第二个,自然也唯有远走高飞才会安全。
        这样想了,倒也不必再猜测晏妙萏那等火气来自何处,屠幼菱满腹不甘”却存着关乎性命的危险,不敢与旁人道听,如何能开怀了,如今天下已定,可睿王却迟迟未曾大典,更不曾立后,对于睿王这个表现,那是众说纷纭,如今屠幼菱清楚了,他是在等着晏亭,想必要给晏亭一个合乎情理的身份登上后位,晏府小姐的身份是再合理不过了。
        屠幼菱也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因此那些人问她若然晏亭“死了”,她可会回到屠家,屠幼菱擒着帕子颜面抽噎,说自己若是不回屠家,她孤儿寡母的又能如何。
        见她应的爽快,那些人倒也不为难她,屠幼菱心中分明,以睿王斩草除根的做法,会留她一命,定是看着晏亭的面子——睿王当真喜欢着晏亭,怕对她身边的人下了毒手,晏亭更要恨他,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示意和晏亭有关系的知情人离开大梁。
        睿王的人才迈出房门,屠幼菱便瘫软在了地上,伸手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
        今夭是柴安例行来见晏子恩的日子,他从后门进来之后,睿王才从正门进来,柴安心中紧张,又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退出去,只是躲在晏子恩的房间里不出门,听说睿王已经进了晏亭的院子之后,他才托晏忠看护好晏子恩,自己小心翼翼的顺着墙根向外头走去。
        睿王这次是有备而来,晏府外已经被他带来的侍卫团团围住,先前打算去探望晏亭的春娥临时被人堵回了自己的房间,这会儿见没人守着,她又偷偷的探出了头,正好便瞧见睿王带来的侍卫将屠幼菱押进了偏堂。
        不多时那些侍卫便离开了,却不见屠幼菱出门,春娥担心屠幼菱,四下看看,见没人,提了提胆子,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间。
        不想才走出房间,便于随后赶到了柴安撞了个正着,他二人同时紧张了起来,柴安终究是见过世面的,很快的镇定下来,小心试探道:“二夫人在这里作甚?”
        屠幼菱这几年与春娥相处甚是融洽,且她如今也知道了晏亭的身份,私下想想也就知道屠幼菱和柴安是什么关系了,而且方才瞧着柴安的架势,绝非是跟在睿王身后来的,略一思考,伸出食指竖在唇边,声音压得低低的,道:“嘘!大王带来的人先前将夫人押进了偏堂里,他们才出去,我想知道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柴安正念着去哪里寻屠幼菱,听见春娥的话,心中动容,道谢之后,快速的走进了偏堂。
        进门见屠幼菱瘫坐在地上,柴安大步上前,伸手扶起屠幼菱,紧张道:“你怎么了,他们寻你说了什么?”
        屠幼菱见柴安和春娥都来了,这才缓过一口气,拉着柴安的袖摆道:“大王实在急切了,不知流云和先生现在可好?”
        柴安锁紧眉头,将脑子里可能帮助晏亭的人全想了个遍,也没得个最好的人选,如今朝中官吏,地位最高的便是晏亭和卿玦,而卿玦已经被睿王擒住,又有谁能帮着晏亭呢?
        屠幼菱几人担心着的院子里,睿王已经进了房间,能跟着他进门的,也就是那几个身手最好,且面貌不现于人前的黑衣死士。
        天一日暖过一日,晏亭房间里的暖炉现在依旧燃着,房间里十分暖和,还飘着一阵若有似无的馨香,睿王进门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这味道与他记忆中晏亭身上的味道一般无二的,他十分贪恋。
        绕过帘帐,愕然发现苍双鹤竟也在房间里,晏亭好像当真病了,恹恹的躺在榻上,头脸一并埋在锦被里,看不分明,但是睿王知道她现在定然没穿男装,瓷枕上散着她乌亮的发丝,光是想象便觉得动人,可靠坐在榻沿上的苍双鹤委实碍眼—— 不管什么时候都这般的气定神闲,那种气势是睿王想学却怎么也学不来的,他们明明已经认识了六年,睿王在这六年间完全褪去了稚气.长成了一个颇有威仪的帝王,可苍双鹤六年间的面容竟一如初见时候的样子,可他即便浅笑不动,睿王也感觉自己心**,还有,他靠坐在晏亭身边的样子,令睿王感觉嫉妒**!
        “真是凑巧,寡人寻了先生许多时日,先前更是听闻先生的府邸被妖孽所毁,寡人委实担心,如今见先生安然,甚感欣慰。”
        苍双鹤低眉顺目,心中分明,若然得知他同府邸一道毁灭了,想来睿王更是欣慰,不过心中分明,面上却不动声色,浅笑着回应道:“多日未见大王,不知近来尚安好?”
        睿王出声道:“焦头烂额,便是连打盹都没时间,寡人无先生与晏爱卿相助,实在分身乏术,听闻晏爱卿一病不起,心中一直挂念,屡屡才出宫门,便被人截回,一直拖到这日,寡人剁了那胆敢拿细琐小事前来拦驾的不长眼东西,适才得以脱身。”
        并不会因为苍双鹤坐在那里,睿王就不上前,反倒在说话间,走得愈发的快,话音未绝,人已经站在了晏亭榻前,居高临下的盯着依旧不动分毫的苍双鹤。
        其实先前苍双鹤见他一直是这般的态度,这六年来睿王应该习惯了,不过如今睿王身份与先前早已迥异于前,睿王对苍双鹤见他不像其他人一般对他参拜,心中甚是不满,站定了步伐之后,睨着苍双鹤,要笑不笑的冷哼道:“寡人知晏爱卿“病得”甚重,无法起身,莫非这么些时日不见,先生也不舒服了?”
        苍双鹤浅笑回应:“鹤本有心起身,不过晏相此时睡得正好,鹤的衣摆尚在她手中,若然移身,恐惊醒了她。”
        看似无心的一句,却令睿王顷刻变了脸色,咬牙切齿道:“先生与晏相之间的情谊,当真令寡人欣羡。”
        明明是恨他入骨的口气,苍双鹤却依旧浅笑回道:“大王虚赞了。”
        睿王勾了嘴角,冷哼一声,虽然跟在他身后的皆是忠心耿耿的死士,绝不会出去胡言乱语,可毕竟也是人,被他们瞧见苍双鹤对他不恭,他心中如何能顺畅了去,思绪一转,沉声道:“寡人与先生有些事情要谈,你们不必在此侯着了。”
        距离睿王最近的黑衣人沙哑着声音问道:“可是大王,这里……”
        他们跟在睿王身后许多年了,如何不了解睿王这命令本就没说完,他们会问,只是顺着睿王的意思出声罢了。
        果不其然,那人也才出声试探,睿王便打断了他剩下的话,口吻中难得带上了一丝欢愉的味道,大声道:“这里有先生在,哪里会有什么危险,你们暂且出去,先前寡人听闻晏府中有人三番五次冒犯过晏爱卿,你们挨着个房间给寡人搜,将那人找出来,晏爱卿乃我开国功臣,胆敢诋毁她的人,寡人定不轻饶。”
        在睿王进门之前,晏亭才躺下,又怎么可能会睡了,不过是酝酿着自己的情绪,看要如何应对睿王罢了,如今听见睿王的命令,将蒙在被子里的嘴唇紧紧的咬着,心中将睿王从头诅咒到脚。
        上一次他们三个对峙的时候,晏亭明显的看见了睿王面对着苍双鹤之时的颤抖,如今睿王带着这么多人进门,显而易见是为了防备苍双鹤而来,这睿王不但要惦记着自己的命,还忌讳了颜面受损,将那些人支出去,顾全了自己颜面,可自己的命还是要保着的,她晏府中人除去晏妙萏,哪个曾三番五次的冒犯过她,睿王说是要替她出头,若当真是奔着晏妙萏去的,那么早在晏妙萏上次进宫的时候,睿王便该下手了,何需等到这个时候?
        其实睿王这样的命令,也不过是警告苍双鹤,他既然突破了苍双鹤安排守卫着晏府的人,进来之后,便极易掌控局势,若晏府这么多人命捏在他手上,即便苍双鹤不会忌岸,可碍着晏亭的情感,他也不会轻举妄动,就像睿王其实很想处决了晏妙萏,屠幼菱这些人,可害怕将来晏亭会怪他,才会那般的啰嗦—— 睿王对这样的感觉深有体会,也知道苍双鹤应该是同他一样受不得晏亭难受的。
        待到这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之后,涌动在室内的空气清新了许多,可晏亭愈发感觉喘不过气来,索性不再装睡,伸手掀开遮着自己口鼻的锦被,抬眼,正对上了睿王那一双迫切的眸子,心头一惊,却不好再将被子盖上……
        大结局
        因缘际会万般巧妙,虽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可眼前却与过往那惊心的一幕如此相似,莫不是所谓定数,也可以反反复复的重现?
        彼时,睿王举止轻佻,不掩胜利者的姿态,脸上挂着充满掠夺的笑意将她牢牢锁在身下,她以为那一回合自己是躲不过了,就连身后之事都想过的,好在苍双鹤出现在那千钧一发之时,将她守护的完好。
        而今,方寸之地,还是他们三人,各揣各的算计,如此相似的场景对峙着,不同的却是心境,人活百态,各有痴嗔,背过人去,她贪的便是那飘荡在鼻翼间的各式味道,最最迷心的便是苍双鹤身上若有似无的馨香—— 那是他常年浸润在奇花异草中沾染上的。
        许久之后才得知,最初有苍双鹤出现的日子,她才能安稳的找到困意,睡眼朦胧时闻见的味道,并非是幻觉,那味道同苍双鹤身上的一般无二,令她安心,早已扎根在心窝窝里的好闻!
        睿王身上也有别样好闻的龙延香,浓郁凛然,彰显着属于王者的霸气,可是晏亭不喜欢,那样的味道太过招摇,令人无法忽略,硬生生的逼着人将全部的注意力摆在他身上,即便是连呼吸着也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这一日是她的劫,转目凝神,拢着的手指仍将那衣摆紧攥着,却并不过分的害怕,因为她的身边有苍双鹤的陪伴——他与她这般的亲近,比之当初被睿王压着的时候虽有些距离,却可以深刻的感觉到属于苍双鹤的气息。
        这一幕让睿王暴戾,刨除那细微的怯意,晏亭心中竟涌出别样的快慰——她就是见不得睿王那种得意洋洋的架势,先前觉得他昏庸无道,她只是在心底暗自瞧他不起,天长日久,才明白他究竟是何等阴险狡诈,作为一个帝王,有些时候,睿王的做法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晏亭就是受不得这样的怨气,单凭这一点,晏亭了然,就算自己当真是个男人,在没有了苍双鹤的暗中支持,想必她早晚也要死在自己无法控制的情绪波动中。
        “寡人来看晏爱卿了。”
        饱含着隐忍的一句问候,阴森森的飘进了晏亭的耳朵中,她明明已经与睿王对上了眼,却视而不见的转开了视线,也便是睿王宠着她,换做旁人,大概睿王早以欺君之罪惩处了,晏亭稳了稳心神,刻意现出孱弱,有气无力道:“臣有罪,这身子不争气,令大王分心了。”
        睿王深深的凝视了晏亭那不经装扮便透出虚弱的脸,这一看,顿觉心头一阵抽痛,未经脑子便脱口而出:“寡人知道先生本事,缘何竟让流云变成如此模样?”
        这里也只有他们三人在场,彼此心知肚明究竟是怎么回事,睿王没那么多心思伪装了自己的情绪,说出这话的时候,倾身上前,伸手抓住了晏亭那只擒着被子的手,先前她的手总也柔柔暖暖的,这一握竟生出吃惊的发觉,她的手愈发的单薄,且透着凉意,真如病入膏肓的人了。
        先前睿王心中也分明,晏亭传出病重的消息,定是苍双鹤与她二人商量好的金蝉脱壳之计,在外人眼中,晏亭总也是病怏怏的面容,不过那褪去了伪装的晏亭,是何等的姿容生动,哪有半分病态,因此睿王从不信市井流传出的消息,可在握住晏亭手指的一瞬,先前心底存着的断然顷刻支离破碎,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晏亭,纵然心中无时无刻不忌惮着苍双鹤,这时也无法在隐忍,咆哮道:“鹤先生,流云究竟怎么了,寡人不信有你在,流云当真会有无法医治的顽疾,莫要戏弄寡人,如今的寡人,绝非六年前的昊政!”
        睿王在颤抖,晏亭也跟着抖,这样怒目圆睁的睿王叫她害怕,他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不过晏亭更担心的是睿王会倾力对付苍双鹤——她终究害怕苍双鹤会出一丁点的危险,那是她无法承受的后果。
        相较于睿王和晏亭激烈的表现,苍双鹤就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都没有变过,浅浅柔柔的笑道:“流云实在不适合这里的喧嚣,她太累了,要休息休息的。”
        “什么太累了,缘何要休息,寡人决定了,七天之后便举行开国大典,届时会迎娶流云为后,不管她病成何等模样,也会是我大央的王后。”
        先前宫中没传出任何关于国典的消息,睿王这一声实在有些突兀,
        竟叫晏亭连自己“病得“多么严重都忘记了,结巴道:“七——七
        天?”
        是他们逼他太紧,才令他乱了分寸,将先前的算计全盘打乱,可是他当真惶恐了,晏亭是他自童年时代便存在心底的幻想,他与她却有过太多次擦肩,他实在害怕自己再拖些时日,自己便会走上父王的绝路,盈姬死了,不再被别的男人所拥有,也不用再承欢在别人的身下,可是,弥留之际,父王竟含糊不清的念叨着,“若是没死该多好,即便被旁的男人碰着,想得紧了,也还能再见见,若是没死该多好——还能再看看,还能知道寡人多爱……”
        那样一遍又一遍的,如魔咒,在央安王死后的半年时间内,充盈在睿王的耳朵里,只要夜里一回到寝殿,静寂了之后,便全是这几句,那个时候的睿王尤其害怕独处,可是再多的女人也无法驱赶那等恐惧,只怕自己也要在将来的某一天承了央安王的痛苦——他们说过的,这是大央姬氏无法打破的宿命!
        听见了晏亭细微的声音,睿王反倒静了心思,大典先前早已经安排妥帖了,而且只要他肯用人.七天之内完全可以处理好各项细节,追根究底,也只是差一个可以与他携手天下的王后罢了,这个人,他此时正抓在手中不是么?
        缓缓的,带着些温柔的抚慰,当着苍双鹤的面,一字一顿道:“对,不管你现在如何,七天后,寡人要与你并肩迎接天下人的朝拜!”
        晏亭挣扎着,颤抖着声音回道:“大王,我已经嫁了鹤,王后怎可能曾是他人之妇呢?”
        这是晏亭能想到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借口,虽然没有底气但也坚定。
        可睿王并不承她的反驳.朗笑道:“那又如何,只要寡人高兴便可,谁若然敢说三道四,寡人便割了他的舌头。”
        睿王的本事当真好,他与晏亭之间还隔着一个苍双鹤,他竟能视而不见.如今更是将苍双鹤忽略个彻底,抓着晏亭的手不肯松开,将心中最快乐的设想展现在脸上,好像事情当真就朝着他的设想走了一般。
        苍双鹤并不出声阻拦他睿王,这睿王愈发的肆无忌惮,反反复复的说着自己如何的想念了晏亭,好像要将这半年的思念在这一夕之间全倒给晏亭听一般。
        晏亭晕乎乎的对着睿王,见他卖力的说,可她却听不分明他究竟都在说些什么,只是想着早些摆脱了睿王的纠缠,间或还要在心中埋怨一下苍双鹤——他竟任由不相干的男人拉扯着他的妻!
        睿王去的时候,满目的恋恋不舍,那一个眼神竟触动了晏亭.其实抛开他的所作所为,他也不过是个风华正茂的男人罢了,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喜欢着,毕竟他们也有几年的交情,罢了,也无需再将恨意埋在他身上了,就当今日是最后的告别罢了。
        这一战竟出乎了晏亭意料的平和,事后她也问出苍双鹤缘何不帮着她,苍双鹤只道唯有如此,睿王才能放松了警惕,对他们这几日的行动十分有利。
        晏亭听得甚为惊奇,她实在未曾想过,睿王给出了她这样仓促的决定,而这决定竟也在苍双鹤的算计之中了。
        翌日,睿王下诏,说前一日观晏亭精神实在不好,为令其安心,将迎娶晏妙萏为后,以示王恩!
        府中之人并不知道王诏上的晏妙萏是指晏亭,竟有人去给晏妙萏贺喜。
        晏妙萏听见睿王下诏,竟当真是这样的算计,气血攻心,大口吐出鲜血,甚为不甘心,仰天嚎啕,令给她送信的下人惶恐不安,实在不明白晏妙萏这是怎么了。
        也就在睿王下诏的当晚,晏府传出晏亭暴毙的消息,那厢晏妙萏竟坐在房间里哈哈大笑,她终究知道了一切,包括谁将担着她的身份去享受她母亲用一生算计不到,最后反倒赔上了性命的权势与荣华。
        措手不及的安排往往将人逼上癫狂,晏妙萏竟想到了玉石俱焚,晏亭令她这般的痛苦,她也不会让晏亭顺畅了,因此她冲出了房间.趁着所有人不及防备的时候,冲出了晏府,她要将睿王与晏亭之间的肮脏交易大白天下,凭什么一个庶女可以做享一切,而她就只能在日后饱受屈辱颠沛的苦,若然如此,莫不如拼一把,她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韩夫人的女儿,不是好欺负的!
        晏府大门她出去了,府外尚且还有人在,晏妙萏酝酿了一阵,随后闭着眼大声喊起来:“诸位听着,我是……”
        不等她将后面的话说完,随即便感觉腰间顶上了一个冷硬的东西,然后是人低沉的嗓音道:“再胡说,马上以最恐怖的刑罚处决你!”
        先前的豪气万千,在听见这样的话之后,顿时消散,终究还是个年轻的女子,当真面对死亡了,还如何能发癫,她先前的那一声也不过引来了几个不甚在意的眼神,随后人们便转移了视线,再然后,晏妙萏被人拉到了僻静的陋巷中。
        睿王是真打算要晏妙萏的命了,他没那么多时间去慢慢的处理了晏妙萏,也害怕晏妙萏会坏事,下过密诏,若然晏妙萏做出任何怪异的举动,就地处决,先前晏府门前毕竟人来人往,睿王的死士才会将晏妙萏带到了这样僻静的地方,不管晏妙萏如何的问,他们也不出声,待到确定这里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之后,竟毫不迟疑的抽出了腰间悬挂着的弯刀,晏妙萏惊呼一声,那人将明晃晃的刀直直的劈向了她的颈子。
        是她自不量力了 晏妙萏如是想着,紧闭着眼等着刀刃划破肌肤的感觉,她很怕死,可是怕又能如何,也只剩下无力颤抖的份。
        有重物跌倒的声音,可晏妙萏却并不觉得痛,心中暗道,莫非这便是死亡的滋味?竟什么也感觉不到呢?
        可是这声音接二连三的响,晏妙萏再是呆傻也知道,那声音不是自己发出来的,偷偷的掀开一边的眼皮,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暗色身影与那几个黑衣人缠斗,呆了一呆,快速伸手掩住了唇,泪水顷刻模糊了视线,哽咽半晌,却是无法出声。
        拉她过来的是四个人,待到这四人尽数倒地之后,那人毫不迟疑的转身便要离开,见此情景,晏妙萏终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大喊道:“等等,七……”
        那人并未回身,偏过覆盖着面巾的脸,冷声道:“六日后睿王会到晏府迎娶晏府小姐,你好自为之!”
        晏妙萏摇晃着头连声道:“不,他是魔鬼,我不要,你说过带我走,你答应过的!”
        那人听见晏妙萏这一句,却是将脸转了回去,声音愈发的疏远,“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各有志向,何必勉强,今日我受人之托前来救你,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有谁会保你,路你自己选好,他日若有不幸,也不要怨天尤人,我已将话直白的说与你听,仁至义尽,告辞!”
        晏妙萏再是高喊,也唤不回那人离去的身影,落寞的回府,竟觉得这一幕好像只是她的梦境——有惶恐和希望!她当真想走么,其实那人也知道她不想走,天下的王后,对一个女人来说,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荣耀的地位呢?
        市井间流传,晏府先后两任主子竟间隔三年双双暴毙,实在是上天不公,屠幼菱和晏子恩披麻戴孝,为绝睿王算计了屠幼菱,晏亭特别放出了消息,屠幼菱母子孤苦无依,晏相怕死不瞑目,硬是挟恩邀报,将其母子托付给了柴安,逼柴安再其死后三日之内迎娶屠幼菱,并将晏子恩抚育成人!
        睿王听见这样的安排,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他们去,柴安是他如今看重的人,十分聪明,孰轻孰重自然分的清楚,让他娶了屠幼菱,想必这女人也不敢口没遮拦,睿王现在很忙,没功夫理屠幼菱和柴安的婚事!
        其实晏亭这样的安排实在不合规矩,可规矩也是人定的,晏府飘零了,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也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既然这是晏亭最后一桩心愿,他们站在晏亭的角度,倒也算是祝福了柴安和屠幼菱的,这一对苦命的鸳鸯,三年之后,终究得偿所愿,苦尽甘来!
        晏亭已经完全的换回了女装,浅笑嫣然的站在苍双鹤身边,气色尚好,不过没多久便嚷着累,也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倦怠,不管苍双鹤同意与否,霸道的把柔软馨香的身子便侍在苍双鹤身上,苍双鹤喜欢抓着她的发丝把玩,晏亭如今也学会了揪着苍双鹤的发,时不时还坏心眼的硬拽几下,听见苍双鹤若有似无的闷哼,晏亭会奸计得逞般的吃吃的笑。
        换回女装的晏亭太过显眼,自是不甘暴露人前,因此她总闷在密室里,看着府中人来人往的钱来吊唁的人,会兴冲冲的跟苍双鹤炫耀:“瞧瞧,本相多受人爱戴,这么多人前来凭吊,当真死而无憾!”
        苍双鹤点头附和:“对对,晏相当真死得其所,大快人心!”
        “呸,死妖孽,今晚别钻老子的被窝!”
        苍双鹤不甚在意的点头道:“无甚大碍,已然落种,高枕无忧,不怕这一时半刻!”
        “死妖孽,你说什么?”
        苍双鹤朗然的笑,将怒目圆睁的晏亭揽进怀中,如同当年她年少时候的梦境一般,落吻在她额头,魅惑道:“我说,我爱你!”
        无需繁琐絮烦的山盟海誓,但凡是个女人,皆会为这样的一句动心,晏亭也不过是个俗世中的女子罢了,听苍双鹤这样的一句,便忘却了一切的烦恼,服帖顺从,任他搓圆捏扁.那一对老人家究竟谁赢谁输,其实晏亭心中分明,他们二十几年的这一局——残了!
        就在大典的前一天,睿王竟感觉镇日心神不宁,焦躁易怒,静下心思的时候便全是惴惴不安,好像即将跌入深寒中的冷,那一日他在苍双鹤面前抓着晏亭的手说了那么许多的情话,苍双鹤也没做出任何反应不是,他以为苍双鹤终究畏惧了自己的权势——苍双府已经毁了,苍双府中那些极品高手护送宝鼎去了北方;曾胜乙随着萱草雅去波斯了;别夕也去给白玉秋守坟去了;苍双鹤毕竟只是一个谋师,难不成还有力挽狂澜的身手?
        想到这些,睿王微微有些安心,毕竟是害怕晏亭插翅飞了,派兵将晏府团团围住,对外便说要保护了晏亭停灵时候的安稳还有未来王后的安全。
        睿王自认为是万无一失,可脑子里灵光一闪,竟想起了卿玦来,卿玦也是苍双鹤的帮手,自己将他忽略了好久,既然原本的计划全部打乱,倒是也不必那么麻烦陷害,反正他可以对晏妙萏下手,也不差一个卿玦了——那日四个死士被人杀死之后,晏妙萏顺利的回到了府中,不过不敢出门,睿王便接到了传回的不实消息,说晏妙萏已经死了。
        睿王召唤了死士,令他们带鸩酒去见卿玦,晏妙萏死了可以是一个意外.卿玦自然也可以,将来晏亭问起来,便说卿玦听闻她暴毙的消息一时想不开,抑郁而亡了,睿王并不在意天下人对卿玦之事的揣测,他如今只在乎晏亭是否会恨他,所以,他的每一本皆小心翼翼,力求无懈可击,也便是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晏亭会看见他的执着,忘却他的种种过失,继而爱上他——他想的真真的好!
        在睿王平日就寝的时间前,死士带回了消息,说卿玦得知晏亭死了,心灰意冷,毫不反抗的饮下了壶中的鸩酒。
        这个消息令睿王十分满意,多日的疲惫囊来,浅浅的迷糊过去。
        这一觉很短,睿王自噩梦中醒来,梦中他看见晏亭小鸟依人的偎依在苍双鹤的怀中,她说不必他去寻她,因为他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找见她了。然后,她化作天上飘忽着的白云,苍双鹤变成优雅的野鹤,他们就在他眼前淡笑着离开了!
        这边是传说中的夜长梦多,惊醒之后的睿王再也顾不得所谓的良辰吉时,传令下去,命仪仗速速去晏府接晏妙萏进宫。
        那时也才将将过了子时,司仪甚觉不妥,却不不敢出言置喙,依命而去。
        睿王坐在榻上,那一日他在晏亭房间里闻到的香气甚是迷恋,回宫便命人将前不多时日撤下的暖炉又置上了,然后寻到了最类似晏亭身上的熏香点燃,闻着香味,在一个人的寂寥深夜,幻想着晏亭躺在他身下承欢的画面……
        仪仗到了晏府,那时晏府中已经张灯结彩,王后已经准备好了,晏府中的下人将遮着面容的红衣女子扶出来之后,晏痕有些疯癫的晏痕追在后面声声的念叨着:“妙萏,你终于达成所愿了,爹爹祝福你,日后收收性子,大王不喜欢无理取闹的女人,千万顺着他点。”
        他的喊声没有人理会,被淹没在了嘈杂的人声里,直到銮驾离去,晏痕才倚着门框喃喃的念叨着:“只有听话,才能保住命……”
        大梁城外,两辆马车,悠然缓行着,既然要远走高飞了,带些喜欢的东西无可厚非,晏忠一直忠心耿耿,晏亭不忍丢弃他,便将他和春娥一并带上了。
        看着咫尺的苍双鹤,晏亭总也觉得喜庆,同样的青篷马车,当初飞驰在太行山官道上单辆如今变成了两辆,当初驾车的丰年汉子如今也娶上了娇滴滴的美娇娥;而那个干瘦单薄的少年,如今是风情万种的妇人,偎依在谈笑间指点江山的夫婿怀中,其实,老天待她并不薄!
        马车一路向南,直到被横在路中的素色马车拦阻,这才停了下来,晏亭挑了帘子,看着对面马车上跳下的红衣如昨的玥谣,心中有些紧张,害怕是他们的行踪暴露了,先前苍双鹤曾同她保证过的,睿王一旦从晏府中迎娶到了晏妙萏,自然而然放松警惕,那也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作为谋师,智取才是上策,强夺并非不通,可损失甚大,又会衍生出似是而非的传闻,还是这样的结果最好。
        共同生活了三,是有些感情在的,晏亭问了苍双鹤,欺君是要诛九族的,稍后发现王后换人,发起狠来,晏府怎么办?
        苍双鹤只是淡笑的告诉了晏亭,晏府会在他们走后半天之内,如同苍双府一般消失殆尽,睿王即便明面上不会动晏府,可日后定会准备用晏府逼迫晏亭出现,他不会留给睿王任何为难晏亭的机会。
        晏亭适才松了口气,可也不过才平静了一会儿,便遇上玥谣拦住去路,心中甚是惶恐了。
        玥谣见了晏亭,只是如江湖儿女一般抱拳笑:“今日一别,后会遥遥无期,本宫会念着你二人的。”
        见玥谣的反应,晏亭跟着挤出一抹笑,柔和的问道:“公主前来送行,民妇委实惶恐!”
        玥谣砸吧砸吧嘴,大声笑道:“瞧瞧,果真不同了,这说话竟当真透着一股子小妇人的腔调了.罢了,不耽搁你们的行程,你们要的人本宫已经带来了,本宫要求不多.让苍双下来,本宫想单独同他说句话!”
        晏亭心头一动,迟疑片刻,回头对苍双鹤道:“那你—— 下去?”
        苍双鹤笑着点了点头,晏亭目送着他们并肩向一旁走去,咬了咬唇,听见自己的心口怦怦的跳,由晏忠搀扶着下了马车,来到对面的马车前,伸手挑了帘子,只一眼便湿了眼眶,那一头银白的发,恁般的深刻!
        远处,玥谣站定了脚步,没有回头去看苍双鹤,人前她总是高高在上,仪态万千,可此时,她却红了鼻头,像个先前被她鄙夷的睿王后宫中的弃妃一般狼狈,闷声闷气的念道:“本宫这样帮了你们,你可会给本宫一个道别礼?”
        “不可。“
        心一揪,玥谣声音略高了一些:“你知道本宫想要什么?”
        “不管是什么,鹤亦无法做出任何令家妻难过的举动!”
        玥谣猛地回头,恶狠狠的瞪着苍双鹤,愤恨道:“你不怕本宫坏了你们的好事?”
        苍双鹤摇头轻笑:“公主是个好人,鹤记得此恩一辈子。”
        久久的凝视,终究放开,浅笑道:“终究被你吃得死死的,罢了,快些走吧,不然王兄追来,你们实在不妙!”
        苍双鹤浅笑抱拳,“后会无期,公主保重!”
        她就那么看着他离开,然后,泪水倾泻,她不会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脆弱——包括一只这么深爱着的苍双鹤!
        别了玥谣,马车的速度便快了起来。
        卿玦还在昏迷中,因有这防备,所以别过玥谣之后,他们便换乘了一辆宽阔了许多的马车,卿玦躺着外,他们也有地方坐着,苍双鹤解开了晏亭的衣袍,将挂在她腰间的紫玉取下,又将卿玦的那一块拿来,拼在一起,令晏亭看个仔细,轻笑道:“这便是我们家的钥匙,很别致是么?”
        晏亭瞪着眼睛盯着拼接在一起的紫玉,呆呆的点头:“我们家还**”
        距离大梁城外五十,遇上了张效,他穿着灰黑的粗麻短褂,看似与平常的老人无甚区别,终究是看着睿王长大的,睿王放他一条活路,给他了些金子,让他自行离去,他没有租车,慢慢的走着,家早已经没了,他不知该何去何从!
        苍双鹤说他们的“家“很大,能容下晏忠和春娥,想来也能容下张效,张效原来还要推拒,可见晏亭说的真切,倒也活络了心思,坐在后面春娥的马车里一道上路了。
        金碧辉煌的尚晨宫,睿王咆哮道:“怎么会是你,晏亭呢?”
        心想事成的荣耀冲昏了晏妙萏的头,她甚至对晏痕劝她不要替嫁的良言不屑一顾,看见震怒的睿王,才想到了害怕,却是为时已晚,战战兢兢的回道:“跟 —— 跟苍双鹤跑了!”
        睿王此时无心理会了晏妙萏,冲出寝宫,夺了最快的马,直奔出了王宫,可是东南西北四方天地,晏亭究竟去了哪里,他却是不知,就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不顾身份颜面,仰天大喊:“晏亭,倾尽一生,寡人也要寻到你!”
        滴水不漏的安排,绝非一日可成,因此才会在晏府中停留了那么多时日!
        苍双鹤甚至算计到了晏亭离开之后的细节,在他们离开之后.晏府当真一日消失,府中的下人也不见了,有去处的,可以随心所欲,没去处的,便混迹在各种队伍中,到了这桃林深处会合,原来,他们还可以一样的热络,与那么些熟悉的面孔生活在另外一个无忧的地界中!
        晏府废墟上,时不时会瞧见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逛荡着,嘴中念念有词,他在寻找着盈姬,许多人要给他安稳的日子,可他不干,就那么一直在那里兜兜转转……
        等到他们的马车到了江南,已是桃红柳绿,令人实在欣喜,晏亭与苍双鹤并肩站在崖头,看着满目桃花酽酽开,远方天空净好,云淡风轻。
        晏亭轻笑出声道:“这本该是你的天下,放弃了可会后悔?”
        苍双鹤莞尔笑道:“若承天下,我便不会长命,一旦这个世上缺了我,你如何能快乐的生活下去?”
        晏亭撇撇嘴,不甘不愿道:“又被你说对了!”
        苍双鹤笑得甚是温暖,晏亭脸上透出一阵温热,别过视线,看见了身后的马车,车帘被那绝色男子挑开了一条缝隙,一缕纯白的发丝垂在他胸前,别样的生动,那一双清澈的眼含笑的向他们这边看来,晏亭愣了愣,随即笑道:“你醒了,真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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