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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人生长恨水长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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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节字数:4939 更新时间:07-10-26 01:46
      “已经是半月了呢,“楚璇叹道,”我们却还未逃脱摘星楼的势力范围,如今晋阳又全城戒严,只怕—“
     
      温璧笑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瞧这大雪天的,你手又冷了,我来给你捂捂。”
     
      说着便把他冰冷的双手放进了怀里,楚璇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恶意地碰了他乳尖上一下,温璧便是再如何不畏寒也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差点尖叫了出来。
     
      然他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继续替楚璇暖着手,楚璇窝在他怀里道:“这知府也当真蠢,全城四处都搜到了,怎么就没想到把自家院子清查一遍,任我们在这里自在逍遥。“
     
      温璧宠腻地捏了捏他的小鼻子,道:“哪里人人都有你这么聪明,这种点子也想得出来。”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楚璇嚷着说饿了,于是两人便又继续每天必做的功课之一,去厨房里偷东西填肚子。楚璇偷食物向来偷得极有技巧,每道菜都只动一点,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这几日下来府内没有任何人发现异样。两人潜伏在大梁上往下望去,只见今日饭菜特别丰盛,光是菜便有三四十道之多,其中竟然有莼菜鸡丝火腿汤和灯影牛肉,楚璇只看得口水飞流三千丈,趁着下人上菜的空当窜下去狠偷了几勺吃。
     
      温璧也捡了几块奶油炸糕,并拨了一碗鸡丁炒饭带走,这些都是楚璇爱吃的,他想着楚璇刚刚那一点肯定吃不饱,却须带些回去吃。
     
      这事却偏不凑巧,这晋阳知府今日宴请的却正是韩遥,待上到莼菜鸡丝火腿汤时,韩遥筷子巧不巧的夹到了一根头发,知府顿时尴尬无比,连声呵斥下人服侍不力,又连带着把厨子都骂了一顿。韩遥最近因楚璇逃离,手下又折了不少高手,满心焦虑,哪里还有心去管这些事,正欲将筷子放下再换一双,那发丝掠过笔鼻尖,竟隐隐有一丝幽香传来!
     
      韩遥顿时如遭雷击,他与楚璇肌肤相亲已久,自然嗅得出他身上的异香,而这细细一根发丝上,正是楚璇身上特有的香气!
     
      温璧正搂着楚璇在二小姐的绣房中打瞌睡,这位小姐十七岁时不幸坠水而死,知府夫人颇为伤心,锁了房门不许人进出,一切都按女儿生前衣用摆设着,下人也只一个月打扫一次房间,楚璇正是当初把这些探听清楚了,才敢安心住在这里。
     
      温璧是习武之人,听觉格外敏锐,突然听得四周隐隐有人声,立时便醒了过来,顺便摇醒了楚璇,两人偷偷从窗户缝隙中看去,正好看见韩遥领着七星使中的天狼荧惑两人,并几十名属下往这边来,顿时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知府夫妇自然不愿让摘星楼这一群人上楼,毕竟是亡女故居,放人进去打扰对死者大不敬,双方正争执不下,突然听得楼中传来女子幽怨的哭泣声,此时正是冬日寒夜,人人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彼时之人最信鬼神,摘星楼中人虽是江湖豪杰,对这等事体也颇有忌讳,不敢妄动。知府夫人见了更是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硬说是女儿显灵,死活不让人上去。韩遥缠了半天,弄得心焦,直接上前一脚踢开了大门,手下人一拥而入,知府夫妻到了这时却也无奈,只有跟着一起进去了。
     
      那女子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转而又换成了一首小曲,甚是哀怨缠绵,在这寂寂寒夜听来更为可怖。
     
      “欲减罗衣寒未去,不卷珠帘,人在深深处。
     
      红杏枝头花几许?啼痕止恨清明雨。
     
      尽日沉烟香一缕,宿酒醒迟,恼破春情绪。
     
      飞燕又将归信误,小屏风上西江路。”
     
      知府夫人听了垂泪道:“这正是姝琴在世时最喜欢唱的一首曲子,看来定是我儿显灵无疑。”
     
      众人听了更觉得飕飕寒气自脚底板冒出来,韩遥听了也有些犹疑不定,若真是楚璇在里面装神弄鬼,又怎会连这知府小姐生前爱唱什么曲子都一清二楚?只怕这楼中的确有些不干净的东西。
     
      众人正在进退两难之间,突然有人惨叫一声倒了下去,有人晃出火折子来一看,见他胸口破了一个箭矢大小的洞,但伤口内却是空无一物,再寻不出任何暗器,群雄面面相觑,哪有一个说得出话来?
     
      韩遥面色如水,沉声道:“这楼里古怪得很,各位先撤退!”
     
      听得那一群人都退了下去,楚璇温璧方才从窗帘后闪身出来,方才正是楚璇以窗台上的冰雪制箭,射入人体后遇热血而融化,别人检查之时自然找不到暗器。那首曲子也是他在桌上摆着的乐曲集上看到的,惟有这一页纸都被翻得破了,才猜到那小姐生前定是极喜欢这首曲子的。
     
      楚璇道:“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还是快快离去为上。”
     
      两人从窗户中跃下,奔出了十几里,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座摩天高峰,山顶白雪皑皑,直耸入云霄,温璧道:“这便是连云峰了,翻过这座山去就是兰陵了。”
     
      楚璇眼睛一亮,拍手喜道:“兰陵?那不正是千乘世家的地盘?千乘回风允诺可以帮我做一件事,咱们便要他帮我们逃出江南罢。”
     
      温璧听了也甚是喜悦,两人一路前行,虽然都有武功根基,但这连云峰平日便崎岖陡峭,如今又下了雪,道路越发难行,楚璇走了会儿便走不动了,温璧背着他向上攀爬,有几处实是险峻至极,单以楚璇之力根本无法越过,他在温璧背上只吓得闭上了眼睛,生怕一个不小心摔下去尸骨无存。
     
      温璧在攀爬一块突出来的巨石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韩遥的怒喝声,不禁吓得手一松,便连着楚璇一起往下坠去!楚璇心下惨然,想道大仇未报,恩义未偿,难道就这样死了?当真是死了做鬼也只是个憋屈鬼,永世不得超升。
     
      这瞬息之间,他脑海中却有无数念头纷至沓来,最后融合成一股强烈的愿望:我不要死!
     
      如何能不死?绝世轻功当可免此虞!
     
      “提气丹田,放松肌骨,存神玉枕穴间……”这是韩遥教他的轻功秘诀。
     
      “吸气凝神,吐纳精华,觉五体无物,气由足下而走……”
     
      “气盈肢体,身如羽毛,飘然一叶而落……”
     
      …………
     
      这些轻功秘诀,各自相悖,却又都有成效,这又是为什么,到底谁说的才是最正确的?
     
      我又怎么分得出谁是最正确的?我已经快没命了!
     
      楚璇心中突然涌上一口怒气,他想道:这些全是扯谈!我又为什么要去管他们谁说的正确?他们都是错的!只有我自己是对的!
     
      我御风行于万千,驾驭六道之变。飘飘忽如游走太虚,不知气归何处,而神形尽忘,来去自逍遥……
     
      我自随心所欲,无为化昆仑!
     
      无为化昆仑!
     
      他灵台中反复涌现这一句,完全隔绝了对外界的一切听闻知觉,在旁人看来,他的举动却着实是骇人!
     
      他和温璧本来明明已往下坠了丈余,韩遥都无力相救,楚璇却突然身形静止于空中,仿佛被云朵托住一样,他身周三尺之内雪花都纷纷飘开,形成了一个神秘的圆圈。楚璇毫无意识地抓住了温璧,像踩着无形的阶梯一般,带着他一步一步地踏上了巨石顶端。
     
      众人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眼看前面那两人飘然离去,慌忙又追了上去,但这时楚璇身法恍如烟云,飘渺莫测,也不见得如何迅速,一步跨出却有几十丈之遥,又哪里是追得上的?不过片刻工夫,便连二人身影都看不到了。
     
      荧惑不禁劝道:“楼主,不如算了罢。反正追也追不上,何必让这么多兄弟在这里受苦挨冻?况雪夜路滑,又看不清楚,一个不小心白白滑下去折了人手。”
     
      荧惑话犹未毕,脸上已挨了火辣辣的一个耳光,韩遥瞪着他,血丝遍布的眼睛里带着暴怒的神情:“你是不是像摇光一样与他们两个勾结,才来为他们说话?我告诉你,今天他们两个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言罢又带头追了上去,天狼拍了拍他肩膀,歉然道:”楼主执念太深,只怕是害人又害己啊!”
     
      却说楚璇虽然无意之间悟出了最上层的轻功,却心神恍惚,当真是无一人可思,无一物可念,无一事可苦,已彻底入了六大皆空的境界。不知不觉中竟走错了路,到了悬崖边上,温璧见他还要踏下去,急得死死抱着他往回一滚,楚璇被冰雪一浸,方才回复了神志,愕然道:“你怎么带我走到这绝路上来了?”
     
      温璧急得跺脚道:“哪里是我带的路,明明是你抓着我跑的好不好?”
     
      楚璇更是迷茫,还待要再问,只见不远处灯火蜿蜒而来,尽将这一处绝壁围死了,温璧往四处望了望,再无路径可出去,只有地下有一个四尺余深的窟窿,可容一人,顿时就下了狠心。
     
      他一指封了楚璇穴道,把他放入窟窿之中,看见他惊愕地望着自己,柔声道:“你身上穴道两个时辰后自会解开,那时他们想必也都离去了,你往西走就是兰陵,尽快离开江南到江北去,知道么?”
     
      楚璇被他封住了穴道,说不出话来,一双大眼睛焦急地瞪着他:“那你呢?你怎么办?”
     
      温璧读懂了他的意思,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低低道:“千万莫为了我而伤心,你若是难过,我在地下必定比你难过一千倍。”
     
      他一边剥下楚璇外衣,将它披到自己身上,又取下了他手上常挂的一串南海明珠,楚璇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泪水狂涌而出,心里拼命呐喊道:“我不要你这样!大不了便是我们一起跳下去罢了,我不要一个人苟活着!”
     
      温璧温柔地吻去了他脸上泪水,温暖的呼吸喷在他脖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似要将这一刻永远铭进心底,他微笑道:“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呢,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说完他在他身上覆盖了厚厚的积雪,起身离开了他,站在了悬崖边上,狂风吹得他身形摇晃不定,仿佛随时都会掉下去一样。此时已是深夜,月光又微弱,雪地里光又晃得人眼睛生疼,韩遥隔了他足有二三十丈远,哪里看得清到底是谁,只见那人依稀穿着楚璇的白色衣服就把他当做楚璇了。
     
      他急得大喊道:“璇儿,别做傻事,跟我回去,我不会把你怎样的!”
     
      温璧眼中有泪流下,他并不是恐惧去死,而是怕在奈何桥上永远等不到那人,自此仙凡两隔,永不能相见。
     
      他听得背后韩遥的声音越来越近,再不迟疑,扯散手中的珠琏,任小指头大小的珍贵明珠洒了一地,纵身便往下一跃!
     
      楚璇从窟窿里看见温璧从悬崖上跳了下去,顿时眼前一黑,喉中一股腥甜涌了上来,深暗的红色热流在洁白的雪上蜿蜒,正是情人的血泪。
     
      与此同时,韩遥一口鲜血也狂喷而出。
     
      “璇儿!”他嘶声叫道,狂奔到了悬崖边,颤抖着拾起了雪地上散落的一串明珠,指头大小的珠子在雪地里发出幽幽的亮光,正是他在两人初次合欢之后佩带于楚璇手上的。
     
      悬崖下一片漆黑,似是张大了嘴的远古凶兽,吞噬了他今生最爱的珍宝。
     
      是他,是他逼着楚璇从绝壁上跳下去的。
     
      是他,把最爱的人亲手置于死地。
     
      他怎么就会这么蠢,非要彻底失去后才会反悔。
     
      “只要你活着,你愿意跟谁走就跟谁,我再也不拦你了……”男子跪在悬崖壁边撕心裂肺地呼喊着,泪流满面,但那美丽的少年却再也不会回来。“听到了没有,只要你还在,我什么都依你……”
     
      楚璇趴在他胸口,眨着灵动的大眼睛说:“我喜欢你。”
     
      片刻间,天崩地裂,少年从千丈绝壁下纵身跃下,血色洪流吞没了一切。
     
      韩遥自晋阳返回宁安后,第一件事就是和新婚妻子分房而居,他无法容忍再和别人同床共枕。他每天都无法入眠,彻夜就在反复的回忆和追悔中度过,有时累极了模糊之间楚璇的影子仿佛又在眼前晃动,恍惚中甚至会听到他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似乎从未离开过,回过神来后只有昏黄的灯烛伴着窗外清冷月光。现实与幻想的巨大落差更会让人发狂,那种名为失去的痛苦一点点吞噬着他的生命,让他今生再无可恋。的26
     
      摘星楼中的事物他都抛下了,他不想管,也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到底是为了什么,一直追求的完美无缺最后只是葬送了至爱的性命,他看不出坚持下去的意义。有时他甚至会冷冷地想要是他没有父母亲戚这些牵绊顾虑,事事都可以全凭一己喜好而行,楚璇就不会离他而去,也不会死。
     
      直到事情再也无法挽回,他才知道,楚璇对他的意义早已超过一切,只要那人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他都可以做得出。但世上的事情往往容不得你后悔,只是一步踏错,一念之差,一时之私,便可以将一切过往通通埋葬,只留你后半生无尽的时光去追悔肠断。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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