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当时只道是寻常（下）
章节字数：3414 更新时间：07-10-05 11:53
楚璇却是巧笑倩兮，毫不把他后面的话放在心上：“那最好了，我从小最大的愿望就是做祸国殃民的妖孽，让别人为我争得死去活来的。”
韩遥给他拿了小手炉垫在怀里，道：“跟我不好么？谁能像我这样细心地照料你。”
楚璇反驳道：“你怎么知道女孩子没有你会照料人？而且女孩子比你温柔，不会在我身上乱摸乱咬。”
韩遥被他的幼稚气得几乎吐血，闷闷地搂紧了他，好久没有做声。楚璇吃饱了犯困，况本来就生病不舒服，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下午药煎好了，黑糊糊的一碗，散发着浓厚的中药味，楚璇看了真的想哭。拼命地往被子里缩，巴望着可以逃开这残酷的惩罚，却被韩遥撬开了唇齿一口口对着灌了下去。韩遥再一次感到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即使含着满口的苦得不能再苦的药汁，他依然感到了那细幽漫长的、几乎不像人间所有的异香。
韩遥从早上那碗汤以及香炉中的余烬很快推断出了自己昨天晚上完全失控的原因，于是很“客气”地要赵昭名再去好好揣摩一下寒冰冷玉功的心法诀窍，每天改用冰水沐浴。
楚璇养病期间黎子鹤又来了一次，说风寒患者饮食要清淡，切忌吃麻辣刺激性食物，结果他不能再碰最爱的麻辣烤牛肉串了，每天对着一桌子好菜只能吃一点，郁闷得半死。
赵主事他们终于知道楚璇是男孩子了，结果第一反应就是：“男子长这么漂亮女人还活着做什么？”于是继续照看不误，而且比以前看得更仔细，开玩笑，女子长成这样都已经是姿容绝世了，何况是男子，那是多么的难得啊！
楚璇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病好的一天，盼着可以大吃一顿，韩遥却说已经逗留得太久了，要上路了。楚璇哀怨得简直堪比琼瑶阿姨笔下的女主角了，告别时两眼泪汪汪的，只差没搂着楼中一干人嚎啕大哭了。
唯一令他高兴一点的就是此行是坐马车，而不是骑马，想起上次颠得快要开裂的屁股，他还是心有余悸啊！马车很豪华，舒服，楚璇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各位要问马车为什么能吸引人？笨蛋啊，古代那贵族富豪谁不喜欢到处乱镶金银珠玉的，镶得越多越珍贵就说明你家越有钱有势，摘星楼的这辆马车用宝光璀璨来形容绝不过分，而偶们的主角楚楚绝对是虔诚无比的拜金教教徒……
“这个好象是黄玉哎，”楚璇眼睛里飞出无数星星，吞了一大口口水，“那个是碧玺，还有金绿猫眼……”当他抬头往车厢顶部一看时，险些幸福得晕过去。一块三寸方圆的鸽血红！红宝石中的极品啊……楚璇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身上怎么没有带刀子，这么多宝石悄悄撬两块下来韩狐狸肯定不会知道……
“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楚璇捶胸顿足，后悔不已，“在跟赵主事告别时怎么就没想到问他借把菜刀呢？”
“在想什么呢？”韩狐狸撩开车帘探身进来道，“怎么一脸如丧考妣的神情？”
楚璇翻着白眼，不理他。可恶的家伙，居然有钱到这种程度，上好的宝石都拿来镶马车，太奢侈太浪费了……想他当年流浪江湖时馒头都没得吃，为什么同样是混江湖人与人之间差这么多啊！
“璇儿莫非是这几个时辰不见想为兄了？”韩遥在他身旁坐下，一手自然而然地搂住了他，“真是令大哥感动啊！”接着不由分说就是一顿狼吻，好一阵工夫后才放开怀中气喘吁吁的小东西，看着他缎发凌乱，粉脸如醺的诱人模样，恨不得在车上就把他一口吃了。
“不要叫得那么恶心！”楚璇平息下来之后抗议道，“跟得女孩子一样的。”
“你名字本来就女气啊，楚这个姓就已偏阴柔，璇又向来是女孩子的名的。”狐狸不以为然，一双魔爪继续偷香窃玉，“我以前就从来没见过哪个男孩子名璇的。”
楚璇满脸黑线：我以前本来就是女孩子，取这个名字有什么奇怪的！不过似乎是要改改了，不然将来年个行走江湖笑傲群雄时岂不是要被人暗地里笑话……
汗，这孩子称霸武林的愿望就像打不死的小强，跌倒无数次后在遇到韩遥后又开花了……咦，不对，偶说错了，小强怎么开花呢？而且把偶家孩子的梦想说成小强也不对……应该是偶家孩子意志顽强不惧磨难在经历重重挫折后依然不改初衷奋勇向前……（晕，怎么写着写着越看越像偶今年的军训决心书？）
“我要改名字！“楚楚大声宣布，猛地坐直了身子，顺便把某只狼爪从衣服里拉了出来，不理会狼爪主人哀怨的表情，从时刻不离身的包里拿出只圆珠笔就在纸上起来。韩遥见那笔小巧得几同玩具一般，造型又奇怪无比，偏偏写出字来竟是极清晰的，一笔一划无不分明，狐狸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惊奇之色，低头看他写字，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笔？我怎么从未见过？”
你见过才真的叫有鬼了！正在研究自己姓名的某人心里偷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抬起头来非常诚恳的说道：“我们家以前是江湖上的情报贩子，为了记录消息方便隐秘而发明了这种笔，你不知道也正常。”
韩遥“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看他用那怪模怪样的笔在纸上顷刻间写出龙飞凤舞的几十个名字来，不禁一阵头疼。
韩遥的天资和他的手段都是极高的，不然摘星楼也不会从宁安城一个中等规模的帮派发展到今天这地步，但他的确是从小望了书本就头晕，坐在凳子上听先生讲半个时辰课简直比三伏天在校场上倒立一天还痛苦，一页书花两天工夫也背不下来，若不是他老爹拿皮鞭守在一边，现在怕还是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箩筐。还好江湖中人做事向来豪爽干脆，话不投机动刀子便是，靠的都是真刀实枪的硬功夫，谁还去顾那些虚文缛节，又不是考状元。
以前有一个花间门门主雪若华，喜欢整日价吟诗作赋，卖弄文采，江湖中人多痛恨他拽文，黑道高手岳凌峰一刀将他杀了，呸道“这种人也算江湖人！”，一时便是梵音寺的老和尚都暗地里拍手称快。所以尽管小韩同志做首诗都不一定做得出，但他的文化程度在武林人士中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当然和楚楚这种早生千百年说不定就一苏轼李商隐之类的文学牛人比起来是万万不及的……
“楚逍遥？楚惊羽？”看多了仙侠修真小说的某人正在犯难，喜欢的书和人物太多了也是麻烦啊，“其实烟雨江南大人《尘缘》的纪若尘人家也很喜欢的，吟风的名字也不错……”
韩遥看他叽叽咕咕念来念去实在好笑，道：“何必犯难，干脆就把璇玑的璇改成玄妙的玄罢了，读起来也恰好和原来一样，免得人家以为你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罪事连名字都要改了。”
楚璇眸色一寒，冷冷地道：“我杀过人放过火，你莫非就是干净得不沾尘埃的了？”
韩遥以前从未见过他生气，不料他恼怒起来竟真如万载冰峰一样冷漠无情，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吃惊，当下陪笑道：“我只是说着玩的，你又何必生气呢？”
楚璇啪地一下将手中纸笔收起，冷笑道：“我不是生你这句玩笑话的气。你韩大楼主能坐到今天这位置，手上的人命怕是比我只多不少吧？杀人放火只要做得没人知道，抑或是别人知道了奈何不了，又算什么罪呢？世上谁人又是真正善良的，若真有那样的人怕也是傻子罢！”
韩遥拂然不悦道：“我娘亲便是这种人，你莫非是在说她的不对么？你这样不怕把自己生身父母也诋毁进去了。”
楚璇冷笑得愈发厉害，眼仁都转成了深沉的琉璃色，若是燕屏在这儿，便会知道他是动了真怒。他从小被双亲折磨得凄惨，对父母非但没有一丝爱意，相反是恨之入骨，因此养成了极怪癖的脾气，听不得别人夸他们父母一句，只觉得恶心做作无比。更讨厌的是别人对他说对父母要尊敬孝顺如何如何，韩遥可谓连犯了他两大忌讳，如何能不怒。
楚璇真正发怒时，面上反而愈发平静得一些都看不出来，嫣然一笑道：“我父母若死了，我也是欢喜的，说不定还去买两挂鞭炮放放庆祝庆祝。”
韩遥知他素来有些小脾气，不料却是这样的无心无情，竟说得出如此灭绝人伦的话来，不由心寒道：“算我看错你了，我都后悔认识你一场。”
楚璇针锋相对，毫不相让：“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早知道等你死在那片山林里便算了，何必救你这种忘恩负义、禽兽行径的小人！”
他那句“忘恩负义、禽兽行径”却是说那天他救了韩遥，韩遥却险些侵犯了他的事。
韩遥听他提起那天晚上之事，果然顿时心生愧疚，柔声道：“是是是，我错了，你莫要生气了。”
楚璇这次发气却非同小可，直到黄昏在客栈歇息时都仍然冷着一张俏脸，韩遥好话说了无数，都未能哄得佳人回心转意。晚上就寝时自是再没有温香软玉在抱，某只狐狸孤枕难眠，辗转反侧，后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