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曹雪芹-第10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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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紫雨就白死了吗?”
        “因为那么个下贱的丫头,闹得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不得安宁。坑家败产,还惜乎丢了我的前程!老丁!”
        “嗻嗻。”老丁应声。
        “你把曹霑给我圈禁在悬香阁,房门加锁,窗户加封,再不许他出来半步!走!”
        老丁向曹霑肃手相让,曹霑只好跟着老丁离开榭园。
        玉莹等人听到曹的训斥声,也都下得楼来,曹一眼看见玉莹,一股无名之火冲上心头:“除老丁送水送饭之外,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去看他,特别是那温家的玉莹!”
        众人惊愕,面面相觑。
        “老爷!”吴氏觉得曹过于失态,不自觉地叫了一声。
        “哼!”曹竟自愤愤离去。
        玉莹一时气闭,仰面跌倒。众人围上来捶砸撧叫:“玉莹姐!玉莹姐!”
        “姑娘!姑娘!”
        “孩子,委屈你啦!”吴氏忍不住自己抹了一把眼泪。
        几个家人找来了木板,搬来了梯子,叮叮把悬香阁所有的窗户,都钉上了木板、木条。屋门的窗户纸被捅破两处,一条铁链穿通,一把大锁锁住了屋门,曹霑被锁在屋内。
        丁汉臣手里拿着钥匙,看着这情景低声饮泣。
        芷园的另一个小院里,曹桑格指挥着他从庄亲王府带来的家人,挥锹抡镐也是叮叮咚咚地在挖着那对金狮子。没费了多大的工夫,金狮子被挖出来了,两个人一抬,把金狮子装在篓筐里,抬出芷园。
        金狮子被抬到庄亲王府,弘普让两个丫头打磨一新,连夜送到郑家庄理密亲王府的大厅上。理密亲王弘皙看着这一对金光闪闪的金狮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哈哈,哈哈……好!很好!这才像个帝王之家吆。”他问弘普:“这么漂亮的差使是谁办的?”
        “回王爷,是我的包衣,从他弟弟曹的家里弄出来的。”
        “曹,就是那个抄过家的江宁织造吗?”
        “正是。”
        “好!赏你的那个包衣黄金一锭。”
        “嗻。”
        乌云在天上翻滚,给这如墨的夜色凭添上几分深沉。远处雷声隐隐,预示着一场暴雨将临。
        已被添封加锁的悬香阁内,燃点着一支素蜡,蜡泪成行,烛光摇曳。曹霑伏案疾书《薄命女偏逢薄命郎,葫芦僧乱判葫芦案》。
        突然,有人在窗外轻声地呼叫:“霑哥儿!霑哥儿!”
        曹霑一惊:“谁?”
        “是我。”
        曹霑听出来是十三龄的声音,他扔下笔扑到窗边,抓住十三龄的双手,语未成音,泪已分行:“龄哥啊!……”
        “霑哥儿,我知道你是个重情的人。”
        “紫雨死的太惨啦!真让我五内如焚,泣血椎心,惊魂不定啊!要是能替了她,我心甘情愿,决不后悔。”
        “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时光有限,恕我今晚不能陪你长谈。”
        “为什么?”
        “因为我打死了一名官兵,如今全城都在捉拿我,故而,我是来跟你辞行的。”
        “唉——真是糟透了!惨死了紫雨,又白白的搭上一条人命。可是你上哪儿呢?”
        “嗐!我是唱戏的,惯于跑码头。萍踪浪迹,四海为家吧。霑哥儿,你去拿两个茶盅来为祭奠祭奠紫雨,也为我喝杯饯行酒吧。”
        “好。”曹霑取来茶盅,十三龄已经把装满酒的猪尿泡塞进窗户里。曹霑接过来斟满两茶盅酒。二人举杯在手,十三龄说:“霑哥儿,我想求你件事儿,陈姥姥本来就病着,再经过紫雨的事儿,想必病更重了,你得想办法周济周济她老人家。”
        曹霑点头,二人将杯酒喝干。
     
        这时一阵冷风吹过,卷起片片落叶。十三龄叹了一口气:“唉——没有别的事儿了,我走啦!”
        “等等。”曹霑回身从墙上取下来一柄短剑,递给十三龄:“拿去吧,一来留个念想儿,二来也好防身。剑上还錾着我玛发的名字。”
        十三龄拔剑出鞘,但见柄下錾有“曹寅”二字。他用手试了试短剑的双刃,果然异常锋利:“真是好家伙!谢谢啦!”十三龄一抱拳,不想让曹霑看见自己洒下的离伤之泪,一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龄哥!龄哥!”夜色苍茫,漫无回声。
        顿时,狂风骤起,卷着暴雨,倾盆而落。
        曹霑将手里的酒杯一口喝干,然后大声疾呼:“龄哥——!紫——雨姐姐!”
        曹霑连饮两杯,“啪”地一声摔碎茶盅,冲到案边,奋笔疾书,立成悲歌一首,一阵狂风将蜡烛吹灭,在朦胧的昏暗中,雷电的闪烁下,但闻曹霑高声诵道:——
        秋花惨淡秋草黄,
        耿耿秋灯秋夜长。
        故人秋窗离肠断,
        秋风飒飒诉凄凉。
        榭园楼内。
        玉莹仰卧在床上,怀里抱着为紫雨赶制的彩裳,二目凝视着天花板,面无表情,活像一具僵尸,突然,无情的风雨传来了曹霑动情的吟诵之声。玉莹反射地翻身下地,冲到楼边,她用双手奋力推开楼窗,一阵狂风暴雨扑面袭来,玉莹不顾衣单体弱冲到回廊的尽头谛听,但闻曹霑的诵声继续。
        念卿丽质如金玉,
        水为肌骨铁为肠。
        花月何足喻其色,
        星月何足喻其光。
        诗音稍一间歇,玉莹脱口引吭接诵道:
        红梅竟遭狂飚嫉,
        弱柳岂耐骤雨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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