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曹雪芹-第5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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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花钱求狱卒给买点吃食。不单价高十倍,还得向狱卒行贿。李煦仅有的一点银子,总想以备不时之需,除非饥寒难忍,迫于疲命之时,是不肯动用分厘的。
        幸好犯人当中也不全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有些好心人见阿梅可怜,不是给她半个馒头,就是一块烙饼,偶尔也有一把花生、几个栗子、一两块糖果……
        有一天一位骨瘦如柴的老人,正在吃一块点心,小阿梅站在牢外看着,馋涎欲滴,而且还问老人:“老爷爷,您吃的是什么呀?”
        “啊,这是点心,叫‘自来红’。给你一块。”
        小阿梅捧在手里,咬了一小口:“哎呀,真甜,真好吃,我给我玛发吃去。”
        “等等。”老人叫住了阿梅:“你们是旗人,对吧?”
        “对呀。就因为我们是旗人,在苏州打官卖的时候,一年多没人敢买……咦,老爷爷,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管爷爷叫玛发,这是你们旗人的称呼。”
        “噢——”
        “你爷爷也是做官的吧?”
        “苏州织造、李煦。”
        “噢,听说过,听说过,当年康熙老佛爷南巡的时候,你们家接过驾,对吧?”
        小阿梅摇摇头:“不知道。”
     
     
        “来,再给你两块自来红,给爷爷吃去吧。其实这不算什么,值不了几个大钱,可在这里边就金贵啦。”
        小阿梅捧着点心,跑到李煦的牢房:“玛发!大爷!你们吃吧,这叫自来红,可好吃了。你们一人一块半。”
        “别去了,玛发不吃,你大爷也不吃,我们都不饿!阿梅!阿梅!你吃吧!”
        阿梅在狱里已然习惯于讨饭了。她放下点心,转身又走了。
        这个时候一个牢头正跟一个女监的禁婆子在喝酒,两人眉来眼去,摸摸蹭蹭地在调情,桌上摆着香肠、小肚、肥鸡、嫩鸭都是好吃的。阿梅拿了个碗,凑到他们桌前:“大叔,给我点儿吃的吧。”
        牢头一挥手:“去去去,滚蛋!”
        “您有那么些好吃的,也吃不了……”
        “我吃得了吃不了与你何干?”
        禁婆可更恶:“吃不了喂狗,也不给你吃!滚!”
        “大叔,给点儿吧,每天发的饭里都是砂子跟耗子屎。”
        牢头把酒杯往桌上一顿:“呸!放你妈的狗臭屁!那是大清国从禄米仓拨来的老米,会有砂子,还有耗子屎,你说这话是犯律条的,这叫‘诬栽’。诬赖禄米仓,就是诬赖朝廷,栽赃陷害刑部大牢,你,你个小丫头片子,该当何罪?”
        李煦听见牢头的吵嚷声,赶紧就喊:“阿梅!回来!”
        “阿梅!回来!”李鼎也喊。
        “明明饭里有耗子屎,吃的人倒有罪啦?“阿梅嘟囔着往回走。不料这句话冲了牢头的肺管子:“别看大清国管不了你,大爷我可管得了你!”说着猛然站了起来,飞起一脚把个弱小的阿梅,踢出去老远老远。
        “哎哟!”阿梅意欲站立起来,但因小腿骨折,复又跌倒:“玛发!大爷!我怎么站不起来啦?”
        李煦勃然大怒,他这一生好像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着过这么大的急,他不顾一切破口大骂:“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就凭你个狗奴才,敢踢我的孙女!你不就是个小小的牢头吗,呸!你是王八蛋!三孙子!兔崽子!我肏你妈!肏你们家八代祖宗!”
        牢头在这刑部大牢里就是土皇上,对犯人说一不二,何曾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他立时火冒三丈:“好啊,你个老东西,你是活腻歪了,今天我要不教训教训你,你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牢头顺手抄起来一根皮鞭,打开牢门,劈头盖脸狠打李煦。
        李鼎想从中解劝:“牢头老爷,牢头老爷,我给您赔不是了,家父年迈,老糊涂了,您都瞧着我啦!”
        岂料牢头仗势欺人,照着李鼎脸上就是一鞭子:“瞧着你?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阿梅再一次想站起来,但是又跌倒了:“大爷,我疼,疼死我啦!我站不起来啦!”
        李鼎这时顾不上李煦,顾不上鞭伤疼痛,冲出牢房,抱起阿梅:“孩子,你怎么啦?”
        “腿,我的腿,站不住啦!”
        “有大夫吗?孩子腿折了!请大夫,我们要请大夫!”李鼎眼里噙着热泪,大声地喊叫,可惜无人应声,也无人理睬。
        牢房里,李煦并不示弱,拼了老命跟牢头扭打在一起。而且还边打边喊:“你小子要真是人生父母养的,你就打死我,我李煦是朝廷钦犯!万岁爷跟你要人,我看你王八蛋小子怎么交待!”
        跟牢头一块儿喝酒的那个禁婆子,本来拿起鞭子也想助阵,可听李煦这么一喊,当时就是一愣。她扔下鞭子冲进牢房:“别打啦!别打啦!”拼死拼活地把牢头拉了出去。
        牢头余怒未息,犹自不依不饶:“干什么?干什么?”
        “头儿,你只顾出气啦,就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什么话?”
        “他是朝廷钦犯,你要是把他打死打伤,你可怎么交待?”
        “这……”
        “再一说,李煦可不是没名没姓的人物,他如今是走了背字啦,可他在朝廷里认识的人多了去啦,不论跟哪位捏个窝窝儿,头儿,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啦!”
     
        “那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听李煦在院子里喊:“你赶快给我孙女找大夫来,治好我孙女的腿,不然的话,过堂时候,我就说你找我要一千两银子,你就能卖放朝廷钦犯。狗奴才,你别忘了:‘贼咬一口入骨三分’,我要不把你弄进大牢里来,我这七十岁就算白活啦,治死你个小小的牢头,就碾死一个臭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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