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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迁有理(七、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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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明珏被三令五申,要装深沉,装哑巴,装冷漠。遇事不懂点头即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非要开口尽量少说。
      这样一路教育到侯府门口,两个西席还不放心,想跟在旁边指点,但被宗无言三言两语拐到别处去了。
      薛明珏一个人被带到薛灵璧跟前。
      薛灵璧看着他一身琳琅满目的打扮,眉头微皱,“把身上的东西除了。”
      薛明珏怔怔地看着他。
      “男孩子身上带一把匕首即可。”薛灵璧道,“亦或是,你需要珠宝玉器来彰显身份?”
      薛明珏对他的话似懂非懂,不过手倒是乖乖动起来。
      薛灵璧转身去里屋叫冯古道。等他好不容易将冯古道连人带轮椅推出来时,才发现薛明珏正光着屁股,□地站在屋前。
      “……”
      冯古道摸了摸鼻子,对无语的薛灵璧道:“侯爷检验得真是仔细。”
      薛灵璧深吸了口气,走到身体微微打颤的薛明珏身前,低声道:“把衣服穿起来。”
      薛明珏眨了眨眼睛,又一声不吭地开始穿衣服。
      他动作倒是利落,不像有些贵胄子弟,离了丫鬟就连咀嚼食物都成问题。
      等他穿好,薛灵璧道:“你知道过继之事么?”
      薛明珏努力地抬起头。
      薛灵璧的个头比他爹他叔叔都高,光照耀在那身白衣上,微微发亮,说不出威严。他心头一颤,言行举止倍加小心起来,半天才点点头。
      冯古道见薛灵璧眉头紧锁,忍不住笑道:“神童?”
      薛灵璧冷哼道:“就知道皇后家的没一句实话。”
      “我觉得有半句是真的。”
      “什么?”
      “他或许不神,但绝对是童,而且看上去还是个相当憨厚的幼童。”冯古道冲薛明珏招了招手。
      薛明珏犹豫了下,依然看着薛灵璧。
      薛灵璧微微颔首,他才屁颠屁颠地走过去。
      冯古道伸手摸他的骨骼,半晌才道:“虽然不是练武的奇才,但也不错了。”
      薛灵璧挑眉道:“我从小就被称为练武奇才。”言下之意,对这个硬塞来的儿子相当不满。人笨一点憨一点也就罢了,竟连骨骼都没长好。长大后该不会像卫漾那样吧?
      他一想到这点,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冯古道道:“我练武的资质也很普通。从小到大,袁傲策的武功就一直在我之上。”
      提到袁傲策,薛灵璧的瞳孔便瞬间点燃战火。
      冯古道似是感应到他的心思,缓缓道:“不过以你现在的武功……”
      薛灵璧目光一凝。
      “应当可以和他打成平手。”冯古道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薛灵璧垂下眼睑,半晌才道:“我该感激你这一个多越来的鞭策么?”
      冯古道拿着屁股底下的软垫,慢吞吞地调整了下姿势,道:“你已经恩将仇报了。”
      薛灵璧的手抓着轮椅的椅背,俯下身,对着他轻声道:“我可以让我们仇深似海。”
      冯古道干咳道:“薛明珏。”
      薛灵璧身体一僵。
      薛明珏愣愣地看着他们。
      冯古道微笑道:“想吃糖葫芦吗?”
      薛明珏眨了眨眼睛。
      他不知道糖葫芦是什么,但又不敢问。因为临走前,父亲耳提面命说一定不能问为什么,只要不知道的就点头。
      于是,他点头。
      薛灵璧让人在院子里摆上桌椅,又让宗无言派人去买糖葫芦。
      薛明珏头一次见糖葫芦,踌躇了半天也没咬下口。
      冯古道便亲自示范着吃起来。
      薛明珏这才跟着吃。
      “好吃吗?”冯古道问。
      薛明珏放下咬了一半的糖葫芦,两只手紧张地放在身侧,然后点了点头。
      薛灵璧皱眉道:“他是不是哑巴?”从进门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
      冯古道道:“你咯吱他一下。”
      薛灵璧:“……”
      冯古道对薛明珏道:“你知道过继是什么意思吗?”
      薛明珏低头想了想,用极小的声音答道:“认其他人做父亲。”
      薛灵璧道:“不是其他人,是本侯。”
      薛明珏不敢再做声。
      冯古道指着薛灵璧道:“从此以后,他就是你的父亲。”
      薛灵璧微讶。他这么说,等同在心里认定了这个儿子。
      薛明珏不敢反驳。
      “至于我……”冯古道托腮沉吟了下道,“你便叫我爹吧。”
      “爹?”薛明珏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不懂父亲和爹的区别在何处。
      薛灵璧心中颇感不是滋味。明明是先介绍他的,为何到头来他先喊的是爹?
      冯古道眉开眼笑道:“乖。”
      有了这段介绍,三人相处之倒比之前顺利些。
      冯古道留薛明珏吃了顿晚饭,才将让宗无言送他回去。
      薛灵璧道:“你既然喜欢他,为何不留他下来?”
      冯古道道:“薛家和皇后绝不会让我们这么早就带他走。现在留下来,到时候还要费唇舌。倒不如去云南之前将他一起捎上。那时就算薛家和皇后有所不满,也回天乏术了。”
      薛灵璧好奇道:“你究竟看上他哪一点?竟想得这么周全?”
      “肉乎乎的。”冯古道摸着下巴道,“望着他,我有想吃肉的冲动。”
      “……”
      有仆役说史太师造访。
      薛灵璧与冯古道对视一眼。对他的造访半点都不感到意外。
      皇帝派他去云南是大事,吏部兵部都有所牵扯,不可能不露出风声。史太师如今视薛灵璧为战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果然,史太师一上来就提及向皇上进言之事。
      薛灵璧立刻信誓旦旦地说,已经将凌阳王图谋不轨之事一五一十地面呈皇上。皇上听后十分震怒,所以派他去云南,一来收集罪证,一来掣肘广西。
      以皇帝的城府,绝不会将他们之前的对话原原本本告诉史太师,所以这个谎言他编得很放心。
      史太师听后的确未疑,只是再三嘱咐薛灵璧一路顺风,又说日后若有何需要,尽可书信往来。
      薛灵璧自然是道谢不止。
      好不容易见他送走,冯古道感慨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若非为了替儿子报仇,史太师又怎么肯这样低声下气。
      薛灵璧淡然道:“可惜,天下父母无数,他只是其中之一。”
      冯古道知道他是替其他受史耀光迫害之人的父母打抱不平,“说起来,梁有志夫妇当日不是投奔去了严将军麾下?”
      薛灵璧点头,“他已是千夫长。”
      “不知他是否知道史耀光已死。”
      薛灵璧抱胸道:“若是不知,我不介意亲自告诉他。”
      皇帝的圣旨很快下达。
      薛灵璧远赴云南,任镇远大将军。而原先的镇远大将军则调回京城。
      京中早几日就已经有消息流传,但毕竟是私底下说说,如今流言称为现实,却让不少人惶惑不安。头一个不安的就是兵部尚书,因为严脩若是回京,能坐的官职不多,其中一个就是他的屁股下的那把尚书椅。
      另一个是皇后。她的消息比兵部尚书更可靠些,皇帝似乎铁了心要修剪她的羽翼。
      但是这种惶惑和不安都是在暗地里的。表面上的京城很平静,很喜庆。不少官员频频跑到雪衣侯府为他送行。
      要知道云南广西这样的地方都是兵权之上,虽然名义上的封疆大吏是总督,但实权却是握在武将手中的。这点看凌阳王便可知。以薛灵璧这样轻的年纪能够手握一省兵权,可说是无上恩宠。说不定等他在云南磨练个几年,皇帝还会召他回朝,到时候顾相、史太师等人均已老朽,朝中谁主,不言而喻。
      因此薛灵璧走的时候,送行的人几乎从街头排到街尾。只有顾相和史太师等人没有派人来。
      薛灵璧和冯古道悠悠然地坐在马车里,听宗无言在外面应付。
      过了会儿,车门被打开,薛明珏小小的身影被塞进来。
      将一脸惊愕的薛明珏拉至身边,冯古道摸着他的脑袋道:“从今以后,你便要随爹和父亲去云南了。”
      薛明珏眨了眨眼睛,半晌道:“不回家了?”
      “云南会有你的新家。”
      “那我爹和我娘呢?”
      冯古道沉默了下,缓缓道:“等以后,爹带你回来见他们。”
      薛明珏小拳头微微攥紧,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薛灵璧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你若是不愿意,现在就可以下车。”
      薛明珏身体轻震。
      马车忽然暗下来,不一会儿又亮堂了。显然是过城门。
      冯古道见薛明珏一张小脸皱得像只包子,刚想开口,就听薛明珏幽幽道:“我跟你们走。”他顿了顿,又轻声道,“我已经不是薛家的孩子了。我是雪衣侯的孩子。”
      他声音柔柔软软的,听的人莫名心酸。
      冯古道摸摸鼻子道:“你不必如此早下定论。”
      薛明珏抬起头,迷茫地望着他。
      “你总有一天长大成人,到时候再说你想当谁的孩子也不迟。”冯古道笑得温柔。
      薛明珏又转头去看薛灵璧。
      薛灵璧神情冰冷,随手从茶几上取了纸笔给他,“留书。”
      薛明珏怔怔地接过,半晌才道:“可是马车在摇晃。”
      薛灵璧道:“你可以摇晃着身子写。”
      薛明珏:“……”
      “这是你的第一道功课。”
      冯古道:“……”
      这世上,有种人天生就是严父。
      车行到一半,宗无言探进头来道:“侯爷。阿六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大约三天就能到。”
      之前薛灵璧与冯古道去睥睨山成亲,曾命阿六带人去山上观礼。奈何脚程慢了一步,他到时,薛灵璧和冯古道已经离开,等待他的是正闲得发慌的纪无敌。被强拉着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后,阿六才找到机会逃下山来。
      薛灵璧沉吟道:“京城总要留个人看守。”
      宗无言眼睛不动声色地瞟了冯古道一眼。
      冯古道悠然地摸着正躺在他膝盖上睡觉的薛明珏。
      “你让他回京城的侯府。”薛灵璧打定主意。
      宗无言领命而去。
      薛灵璧见冯古道看他,解释道:“在云南根基未稳之前,还需留意京中动向。”
      言下之意是等云南根基扎稳,就可以和京城一刀两断。
      “皇上大概会很头疼。”出了一个凌阳王也就罢了,到底是自己的亲伯父,又有军功在身。但薛灵璧……怕是皇帝一定会将他恨之入骨。
      薛灵璧道:“我要的,只是一方与家人安居乐业的净土。”
      冯古道望了眼薛明珏,含笑道:“爹会很高兴。”
      薛灵璧突然靠过去,轻触他的唇角。
      “有孩子在。”
      话音刚落,薛灵璧就拎起薛明珏的领子,迅速打开门丢给宗无言,然后斜躺回原先的姿势,仿佛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冯古道:“……”
      薛灵璧扶着他的肩膀,慢慢地啃咬那两片半启的唇瓣。
      冯古道相当配合地回应着。
      随着舌头的深入,两人的身体渐渐火热。
      冯古道突然一用力,将薛灵璧扑在下方。
      薛灵璧挑眉。
      “我伤势未愈。”冯古道低声道,睫毛难掩眼中燃起的欲|火。
      “让我检查检查。”薛灵璧猛然一用力,双方位置顿时颠倒过来。不过他的手是垫在冯古道屁股下面的。
      冯古道很快就感到那只手不安分地搓揉起来。
      “你……”
      “古道。”薛灵璧轻啃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灵活地探入他的衣襟。
      冯古道身体一阵燥热,却仍咬牙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每次都让你吧?”
      薛灵璧的嘴巴跟着手掌一起进入衣襟,舌头灵活地挑逗着他,根本连话都懒得说。
      “该死。”冯古道低咒一声,终于出手……
      薛明珏心惊胆战地看着摇来晃去的马车,两只眼睛瞪得滚圆,身体不自禁地朝宗无言的怀里缩去。
      宗无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
      “他们是在……”
      “练功。”宗无言平静地回答。
      “……可是马车很小。”
      宗无言道:“嗯。只有高手才能这样练功。”
      ……
      薛明珏在六岁那年,又学到了一个知识:原来能在车厢里练功的才是高手。
      严脩回京之后,坚辞兵部尚书之职,一意告老还乡。皇帝几劝无效,终于恩准。
      薛灵璧在严脩旧部和梁有志等人的辅助之下,渐渐在云南站稳脚跟,头两年还回京述职,至第三年起,便与凌阳王一样,以种种借口不再进京。
      皇帝幡然醒悟,但为时已晚,云南已同广西一般脱离他的掌控。而薛灵璧更与凌阳王连成一线。
      皇帝震怒之余,却更加无可奈何。
      云南广西两省兵力占据整座江山的三分之一。而薛灵璧身边还有魔教、辉煌门等众多高手。若他贸贸然清剿,且不说成功的希望有几分,即便是成功,只怕也要元气大伤,让虎视眈眈的邻国有机可趁。
      但这口气让他骨鲠在喉,不吐不快。而皇后又是薛灵璧的堂姐,这层血缘无疑让帝后原本如履薄冰的关系更加雪上加霜。若非薛家根深蒂固,在朝在野势力庞大,他早就废后抄家了。
      反之,薛家对薛灵璧倒没什么恶感。他们觉得薛灵璧走了一步好棋。如此一来,即便薛家以后失势,总还有个去处。莫忘记,薛灵璧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是他们的亲骨血。想到这点,薛家私下对云南更是频频施以援手。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且说纪无敌知道薛灵璧有了儿子之后,身边一干人等统统遭殃。
      “阿左。”
      纪无敌的脑袋慢慢从窗户下面升上来。
      左斯文书案抬头,面不改色道:“门主,今天的书背完了吗?”
      纪无敌撅嘴道:“没心情。”
      “门主你几时有心情过?”左斯文对他耍赖的行径显然已经做到波澜不惊的地步。
      纪无敌猛地往前一趴道:“阿左给我领养个孩子,我就天天有心情了。”
      “天天有心情养孩子?”
      “阿左。”纪无敌郁闷地捧着脸,两条眉毛扭成麻花状,“你看,冯古道都有孩子了。”
      左斯文道:“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你计议了一年。”纪无敌幽怨道,“要是早看中的话,现在娃娃都会叫爹了。”
      左斯文道:“袁先生呢?”
      “他去找阿夏准备马车。”
      “门主要出远门?”左斯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开心。
      “我要去云南。”纪无敌直起身子道。
      “可是门主才刚从那里回来……”左斯文无奈道。
      纪无敌眨巴着眼睛望着他道:“阿左,给我领养个孩子吧。”
      “……门主一路顺风。”
      “还不走?”袁傲策的声音在墙外响起。
      纪无敌蹦蹦跳跳着走了。
      再让魔教一成利吧。左斯文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地盘算着。
      实在欠他们良多。
      冯古道嘴唇断断续续地吐出细碎的呻吟。
      汗水将发丝紧紧地黏在脖子上,随着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
      “等等。”他突然按住正在动的薛灵璧。
      薛灵璧低下头,轻轻地舔舐着他的耳垂,“怎么了?”
      冯古道喘了口气道:“我有不好的预感。”
      “嗯。”薛灵璧敷衍地应着,顺着他的耳垂一路往下。
      “每次纪无敌来时,我才会有的预感。”冯古道缓缓道。
      薛灵璧啃了口他的肩膀,眼角微挑,衬着额头红痣,说不出的妩媚和诱惑,“这个时候……只许想我。”
      他说着,手猛然拉下床帏,遮住外泄的春光。
      清风从窗外吹进来,凉爽犀利,却吹不散屋里那盎然的春意。
      屋外。
      薛明珏望着半敞开的窗户道:“最近父亲和爹练功练得很勤快。”
      “……”宗无言道,“到读书时间了。”
      薛明珏道:“我什么时候能观摩父亲和爹练功的情景?”
      “……”宗无言道,“等你成为他们一样的高手时。”
      薛明珏想了想道:“我不读书了,我要去练功。”
      “……”宗无言侧身,“这边请。”
      那一年,薛明珏立下一个伟大的志向:一定要成为与父亲、爹一样的高手,以便观摩他们练功的情景。
      至于究竟有没有成功……那将是很多很多年之后才知晓的事了。
      总之,现在的云南侯府,大人练功很和谐,小孩练功很勤奋,总管管家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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