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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狼牙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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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桑被带走的时候毫无知觉,那人没带着他跑多远,只是回了一处在城外郊野的宅子。黑夜中繁盛的树木生长,透着月光隐隐只见得淡淡的轮廓。
       晚间郊外有尖细的野猫叫声,宅子廊檐上挂着两只灯笼,抱着怀里人飞身一跃消失在外面。人不见了,周醇良到处找也找不到。他绷着脸,神色阴霾,当人触及到他目光时,都会为那其中阴冷暗沉的眼神而瑟缩。
       那种,心上最紧要牵挂的人不见了是什么感受?他没到处呼喊,只是凝神听着有无秦桑在叫唤他的声音,眼神犀利的扫过每个街角,又跑到不管人多热闹还是人少偏僻的地方都没有秦桑的身影。
       周醇良回想了一番之前的事,若说秦桑是自己走丢的,按道理也会慢慢走回来。这么久不见人,怀疑也不奇怪,若说他是被人带走了,那先前的戏子也指不定是安排好的。
       他边找边想,待行走到了明楼湖畔,除了几对亲密私语的情人外不见有其他的,他加紧了步伐寻找,正好在脚落地时,踩在了湖岸边的树丛里的石头上,他低头看,借着月光看清了地上被人留下的东西。
       那是他好久前给秦桑买的镯子,被这么丢在这里,看来如他所想。
       将镯子收好,暗影中他的表情淡淡的,走出明楼湖畔不远,他便感觉身后有人跟着。拐过弯时,隐入暗角,只见一个普通家仆打扮的人对着四周做瞧右看,动作小心翼翼的,一下子不见人了正心急着。
       冷冷看着那家仆在找他,半晌,周醇良慢慢走出暗角,迎上那人惊讶的神情,动作迅而快速的扼住他的脖子,手指紧缩嘴唇抿成了一条凛冽的弧度。
       “说,一路跟过来你想做什么?”
       似普通家仆模样的人感受到扼住脖子,无法呼吸的痛苦,扭曲了脸:“你你……”
       脖子上五指的力道越发用力,用力到只要再稍稍加强一些就能掐死他。
       “说是不说?”清冷的声音喻示着他现在不怎么样的耐心。
       “我说我说……”那人吓破了胆,害怕自己丢了性命,在快咽气的时候,他使出了力气求他放自己一命:“我我家主人说了,要我来……告诉你,你要找的人,在……在东郊外的一处宅邸里。”
       话音刚落,脖子上的力道便松了。
       “哪处?”
       “新修的……新修的那个……”
       忙不迭的讲完,再缓了口气要抬头看时,夜深深暗角早已无人。
       “他还未醒?”
       有人摸了摸他的脸,轻声问。
       “呵,人我给你带来了,醒不醒可与我无甚关系……”
       另一人道。秦桑平稳着呼吸,不敢眨眼也不敢动。
       “多谢。”
       那如飘絮般轻柔的力道在他脸上轻抚着,秦桑想皱眉,忍了又忍。
       “我说,你之前的伤还未养好就急着然我来找人,未想是这么干净的小男子,也怪不得你心急了。”那带着慢悠悠的语调恰似先前打晕他的人。
       对于这样的打趣,秦桑感觉脸上划过的手指顿了顿然后离开了。
       “算是他救了我。”
       秦桑忍住了气,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是真想睡了,还是装的太相。听这人说的话,好像还见过?他凝神一想,对于那些没必要去记得事情是记不得了的,所以也暂时未想出他什么时候救的人。
       “哼,你这般惦念人家,这小男子可是有人家了的。”
       “我知道……”
       秦桑忍不住颤动了眼睫毛,刚好说话的两人并未注意到这一细微的动作。
       等过了一会儿,这两人断断续续的说了一点事,不知他已经清醒,所说的也并未顾及他。只不过,下人轻轻敲了门走进来,跟他们主子说是有人寻过来了……
       “倒是快,我看那人也不凡。”语调慢的人叫了另一人的名字。想必讲的是周醇良,秦桑微微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些,可惜,他这次微微的表情变化让盯着他的人发现了,又是一声极其轻慢的调笑声:“哟,小男子可醒了,等的好久了啊。”
       站在他趟的床边的两人都盯着他的,秦桑见装不过去了,只能随着别人的话缓缓张开眼睛打量现在身处的环境。
       古色古香做工精品的木床,那些浓墨绘上去的画屏摆在一旁,不知价值的古董花瓶中插着几枝竹子,涂了漆的橱柜和梳妆的地方用薄纱隔了出来,再加上眼前这两个根本就不相识的人,一个轻佻戏谑的看着他,一个也挂着笑只是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来,秦桑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装作不惊讶的随意的问:“这是哪里,你们又是谁?”他静静的望着他们。
       “呵……”轻佻的人轻笑声,更觉他的不同,遇事不慌从容淡定。他拍拍身边的人,又对着秦桑说:“小男子可还记得,是我带了你过来的?”
       秦桑眨眨眼,眼神澄澈,让轻佻的人愣怔了片刻,拿出把与先前不一模样的扇子,一副不太好意思的碰了碰鼻尖。
       “咳,带你来,我也是受人所托……不知,你识不识得向诸?”他问。
       秦桑疑惑的偏了偏头:“从未听过。”
       他话音落下,执扇子的人旁边的那位身子就僵了一下。
       “……那你,记不记得一个月前多,有人偷了你衣衫,又被你哥哥抓住,恰巧你又让人给了清洁了身子,喂他东西饱腹?”慢悠悠的语调变得快起来,索性将所知的全说出来让人听个明白。
       直白的话语不止让秦桑想起来这件事还让他觉得奇怪,这与他又有何干?
       秦桑点点头,却是平静无波的样子,他说:“记是记得,只是这事已过去那么久,不知你们找我到底想如何。”
       那人笑:“说了这么多,还未讲过我们的名字。那被你救过一命的人就是我旁边的这位君郎向诸,我不过是个中间人,姓林名俅安。”
       被人引进宅子里,周醇良一直冷着脸抿着唇一言不发,身上的冷冽气息也冻的前面领路的人大气不敢吭一下。他过来时去了趟米铺吩咐人去街上找秦耿他们,告知他和秦桑要在城里待一晚,天明就会回村。若他们一起的话,就不用去找他们,在米铺的空房里等着就行。
       秦桑被人带走的事他没有提,留了口信就往城外东郊新修建的宅邸赶过来,他驾着从村里来时的马车路上想了许些事,不泛猜测的。最近生意上的事,上头明显不耐烦起来,他怕就怕在那些人找的就是秦桑他们的麻烦。
       客厅里挂的是笔墨大气的山水画,画下点了画者的名字,周醇良眯了下眼。
       “人呢?”他沉声问。
       领他来的人缩了缩头,退后一步,颤声道:“已已经让人去报了,爷担待些多等等吧……”
       等了一小会儿,就在周醇良自己忍不下去时,秦桑被人带出来了。
       “周醇良……”见到他后,第一次露出笑的秦桑轻唤他的名,那眸子柔软起来怕是他自己也不晓得又多温暖吧。
       所以说,就算秦桑自己再怎么不承认自己有所改变,周醇良也不管那么多了,这个人的改变自己看出来了就行,他跟他说话的时候,笑的都会多些,而且柔柔的像白白软软的云。
       周醇良站在原地伸出手,“过来。”秦桑乖乖的走过去,把手给了他。
       他没事真好。周醇良不顾有旁人在,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头,嗅着他身上有安神作用的清香。
       后面出来的二人默默看着他们,林俅安摇着扇子表情怪异,他身边的向诸见了周醇良倒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再看看秦桑想起他给过自己的上面绣了他姓的白绢子。
       那浅淡的清香一直引起他的牵挂,乃至于趁着这次的事来看看他。
       “周少爷……”看够了,向诸让人上茶打破这一气氛。
       周醇良朝他看去,神情是一成不变的清高冷傲,他单手搂着秦桑的腰,冷冷瞧着向诸。
       “周少爷,突兀来此叨扰,烦请见谅。”
       “你们认识?”秦桑抬头悄声问他。
       “嗯。”周醇良抚着他的肩,秦桑感觉有点痒想从他怀里退出来却因力道太大,没挣过他。
       “在下林俅安,早闻家父提起过周少爷你……”见他没答话,林俅安适时插进来一句。
       向诸与他二人是为何事而来周醇良不知,但肯定脱不了干系就是。所以当见到画上写有向诸的名字时,周醇良就警觉麻烦来了,朝廷派下来的人无非就是找他来要东西的。
       非利不拿,非权不夺。整个周家有的,怕是也能让朝廷人仰马翻的根基。
       “人都见好了吗?”他搂着秦桑让他向他怀里再靠了靠,不让他看着自己的表情,那双眼睛已经泄露了肃杀的阴霾,而怀里的人也只有听到自己平静而冷淡的声音。
       被他的神情怔了怔的向诸回过神来,“周少爷说的什么意思?”
       “我的夫男,二位见好了吗?”
       小孩吃醋了,乖乖不动的秦桑在心中摇头,对上向诸的目光时也不在意的扫过。
       这个人和当初偷他衣衫的人确实长得像,他先前还是未认出他来的,更不知他还活着,这些都不过与他没什么干系罢了,轻轻松松活了好些年,复杂的事他还真不想搭理了。
       “周少爷说的什么话,虽然请你家小男子过来的方法多有不敬,也不过是前些日子找你谈事,你手下的人都说你不在,今日元宵,想罢你会出来找你时又担心你拒了。再说,我们也是有命在身,不得已了。”林俅安笑笑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样的场面周醇良是不可能与他们闹开的。
       向诸也跟着笑笑,他说:“前段时间我被人所害,无法与家中联系,庆幸被秦……小男子同你搭救,此番过来也是想通你道谢,家父也同意让我过来,我这里有信,是家父给周伯伯的……还需你给他。”
       那封信上写着向诸父亲的名字,周醇良理当收着给他周乾郎带回去。
       他接过来,看了林俅安和向诸一眼,摸了摸秦桑的头问:“累不累?”
       秦桑点头,周醇良便道:“那回去了,明日我们再回村里。”
       两人离开时,向诸却冷不丁的喊住他:“几日后的春试周少爷会去吗?”
       闻言周醇良却没停下脚步,搂着秦桑跨过门槛儿。去与不去,只怕到时世事难料,事实难为。
       从东郊宅邸里出来,夜已去了大半,他牵着他的手慢慢走出林子,秦桑坐进马车里,周醇良坐在外面驾车。
       “今晚害怕吗?”他清清淡淡的声音飘进来,令秦桑轻笑了出来。
       “不怕,就想你什么时候能过来。”他笑着说。
       外面周醇良驾马车的手顿了顿,发出声低笑,暗夜中马车趋进了城。
       “我说,你怎么会跟那两个人认识的,就刚刚,你好像不喜欢他们在我面前说事。”秦桑道。
       周醇良“嗯”了声,秦桑也没逼他,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他跟自己解释:“他们二人的家世与周家早有渊源,向诸从牢里逃出来是因他做了别人替身,我在城里见了他的通告,后来知道他逃到了村里就赶回来了,让人把他送回去也是先跟手下人说过了,送他回他该回的地方。他承我情,以后不得不还我。”
       秦桑默然。又听他说:“前几日他们找过来,我不想见他们是因为他们想从我这里拿的东西,现在还给不了。不如不见也免得谈,今日他们这样绑你,迟早是要还回去。他们忍不得,我忍得。就怕你家有事,我和父亲亦早有安排……”
       秦桑笑笑,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趟了下来,“没事就好。”
       “嗯。放心。”周醇良道。马儿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有人的年纪会跟奔跑的速度一样,越来越年长,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也会越来越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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