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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声,西门暮云缓缓睁眼抬眸,而在瞧清了青年此刻的女子装扮后微微眯起了眼,双唇轻启:
     「这身衣衫……是晔儿给你选的?」
     「是。」
     除了最开始那套浅葱色的衣裙是凌冱羽自个儿「强买」来的外,之后替换的衣裳都是「爷爷」押着连城出去买回来的,故有此言。青年对这些本来就没什么讲究,最多也就是因联想到东方煜和自家师兄间的类似「事迹」而有些心乱,其余却是不怎么在意的——只是见着长者如此表情,思及自个儿和西门晔间的诸般纠葛,青年应着归应着,心下却仍隐隐起了几分忐忑。
     可西门暮云却未再针对这点多说什么,仅一个眼神示意他上前就座。凌冱羽终非畏首畏尾之人,遂在除了鞋后整整衣襟、依指示于长者对侧丈许处跪坐了下。
     「听说你和白冽予是师兄弟?」
     凌冱羽屁股才刚落上脚跟,便听得前方长者冒出了如此一句。似乎与「正事」无关的问题虽令青年起了几分疑惑,却还是十分乖巧地一个颌首:
     「是。我们是同门师兄弟。」
     「同门?」
     敏锐地觉察了青年所用的辞汇,流影谷谷主略一挑眉:「听你话意,他并非黄泉剑聂扬之徒?」
     「师兄的授业恩师乃是师伯医仙聂昙。」
     「聂昙么……此人在医道之上确实出类拔萃,在武道上却不过尔尔。能有这么个未及而立便已触着宗师境界的弟子,倒是他沾光了。」
     以聂昙止步于一流顶峰的实力,西门暮云这番评论虽然不怎么客气,却也算不上托大——只是那句「已触着宗师境界」却令对坐着的凌冱羽闻声一震,而在意识到某种可能性之后瞬间瞪大了眼:
     「前辈莫非是……已得着师兄的消息了么?」
     「喔?你因何有此一问?」
     「晚辈虽曾将此事告知西门晔,但他每日吩咐连城禀报的台词晚辈都曾过目过,其中却未有一句提及此事……如此一来,能令得前辈知晓此事的,自然只有其他管道了。」
     擎云山庄高层方面虽也清楚这一点,可若西门暮云派在山庄的间谍真能触及到如此层级的秘密,又怎会给「白冽予」骗了那么多年?顺之推想而下,答案便也只剩下那令得青年万般振奋的一个了。
     可西门暮云却没有马上回答。
     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青年瞬间明亮起来的容颜、灿亮如星的眸子,以及唇畔无比明朗灿烂的笑意。直到这样的注视久到足以让凌冱羽再次由振奋回到忐忑——同时暗暗在心里叨念起西门晔——后,这位流影谷的镇谷宗师才一个颌首,淡声答道:
     「你倒是敏锐……半个月前,十三联会趁擎云山庄九江分部人力稀缺时前去『挑战』,却被事前得知消息的白冽予当众击溃。十一名一流高手齐上亦非他一合之敌,在场的唯一一位一流顶峰——荆刀门王长生也在见着他出手后失了胆气,不战而败。白冽予的真实实力已然传遍了整个江南,消息到谷中想来也就是这三五天的事儿了。」
     「原来……太好了……」
     听师兄不仅平安无事,更放弃了一贯的隐忍作风正式站到了台前,对此冀盼已久的凌冱羽自然喜上眉梢,如非顾忌着在西门暮云面前失礼,只怕他早已立马跳起来疯狂庆祝一番了。
     当然,凌冱羽虽非内敛之人,却也是懂得收敛的识时务之辈。也因此,饶是他心下依旧雀跃万分,面上的喜色却只维持了不到小半刻便已恢复了先前的平稳,略一躬身再度朝西门暮云行了个礼。
     「谢前辈告知,冱羽不胜感激。」
     他恭声道,却又在忆及西门暮云先前的言词后、猛然明白什么般地语气一转:「前辈能如此先他人一步知悉此事,想必仍有所凭借吧?」
     「不错……这也正是今日召你来此的缘由。」
     西门暮云本来就是有意考校才会在言词间露出破绽,如今见青年已然觉察,自然没有继续隐瞒的道理。当下自身后的矮柜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金属盒子递到了青年身前,淡淡问:
     「这些年来我诸般作为的目的,晔儿想来也已猜到了大半吧?」
     「是。他曾说前辈之所以假作疗伤隐居不出,便是为了借此诱使某些利欲薰心之辈上钩一举切除毒瘤。」
     「确实。」
     流影谷谷主一个颌首,「这些年来,我一方面将谷中诸般事宜交由晔儿处理,一方面却也暗中建构出了一套独立于流影谷之外的情报网路。如今晔儿既打算将计就计继续隐于暗中,这套情报网便也是时候交给他了。他所需要知道的一切都在这个盒子里,开阖的方式也唯有他知晓……此物甚是紧要,便须得由你代为转交了。」
     「冱羽明白。」
     凌冱羽恭声应道,心底已然多少明白了长者指名让自己来此的理由。
     如此重要的物事,直接交给本人无疑是最保险的方法。可西门晔显然不适合在流影谷冒头,让连城代为转交听来又不怎么合适,那么唯一能担上这份重任的,便也只有身为西门晔救命恩人、且深得其信赖的自己了。
     见青年小心翼翼地探手将盒子收进内袋里,西门暮云点了点头,又道:
     「你便告诉晔儿,这套情报网既已转移给他,该如何处置运用便由他全权决定了。你们南行之后,同擎云山庄谋定的任何计画俱可借此传递回来……谷中可用的人力我会在这之间处理妥当,让他在谋算时莫要因那几个跳梁小丑而束手束脚,堕了我流影谷威风。」
     最后一句显然是有那么几分比较的心态了……思及长者先前提及师兄实力时的口吻,以及其曾和白毅杰较劲多年的事实,凌冱羽心下了悟之余,亦不由得对西门晔升起了几分同情。
     好在西门暮云也只是顺带提及,并没有就此事大做文章的意思。如此交代了番后,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
     「要交代你的便只这些……回去时莫要绕道乱逛,省得出了什么事又横生枝节。」
     如此口吻听来多少有那么几分盯小孩的味道在,可思及对方多半是担心自个儿怀中的金属盒子遗失,青年倒也不至于因此而产生什么不快。当下已自起身行礼,同面前的长辈道出了别言:
     「是。那么冱羽便就此告辞了。」
     「嗯……回去吧。」
     该交代的都已交代完了,当然没有继续留人相对两瞪眼的道理——闻言,又是一礼后,得着长者应诺的青年也不再多留,穿上鞋子便即离开了静室。
     只是他才刚将门带上往外走出几步,那如今已熟悉少许的音声却已又一次于耳畔响起,淡然的音声听起来却似意有所指——
     「什么身份,就该做什么样的打扮。告诉晔儿,莫要光顾着打扮人,却忽略了一个身份阶层应有的穿着为何。」
     像是在提点他们多加注意身份掩饰的话语,可那「莫要光顾着打扮人」一语却令心中有鬼的凌冱羽听得冷汗涔涔,对因故未能来此的西门晔也不可免地起了几分埋怨——若非存着这份别扭的关系,他又何须因西门暮云的三言两语便时不时心惊肉跳一番?好在西门暮云无意就此为难于他,如此一句罢便再无了动静,这才令青年得以稳下心神提步离去。
     以他的识路本领,眼下虽已无连城带路,回程的路却仍称得上是颇为顺畅的——东苑所处的位置本就偏僻,今儿个流影谷又似有什么要事发生,一路上见着几个实权部门的子弟都正匆匆的往他处赶,自然没有那份闲心来打理凌冱羽这个瞧来没有分毫威胁性的「姑娘」。
     凌冱羽虽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事儿引得这些人如此骚动,可西门暮云的告诫言犹在耳,怀中搁着的物事也确实至关紧要,便也熄了好奇的心思。
     只是他这一路行来,从流影谷内到流影谷外,骚动的情况却是不减反增,连一般老百姓也都神色紧绷地议论着什么。「残忍」、「过头」、「若是少谷主还在」之类的只言片语不断响起,饶是青年依旧未曾改变自个儿径直回「家」的行程,心下却已对这骚动的源头越发在意了起来。
     ——几分不安,亦随之蔓生于心。
     「对我而言,父亲的任何作为都必然有他的道理,只是出于考验或其他目的而未曾直言而已……问题只在于我是否能把握到之间的关键。」
     「回去时莫要绕道乱逛,省得出了什么事又横生枝节。」
     不期然间,分出于那对父子的话语、蓦地于脑海中响起。仿佛受此牵引,凌冱羽足下脚步虽未有半刻停顿,思绪却已不由自主地飞快转了起来。
     ——如果说西门暮云的每一个言行举止都自有其用意,那么他会要求连城一早便接自个儿到东苑去,又刻意将简单的「转交」延长为好一阵子的谈话,是否也存着考校之外的其他心思?
     ——而那番让自己莫要绕道的言词所指,是否也远不像自个儿所认为的那般简单?
     便也在青年心思急转的当儿,那漆料斑驳的大门已然入眼。见「家」已然在前,凌冱羽本待搁了杂绪入门同西门晔交代先前同其父的一番对谈,不想邻舍的三姑六婆此时正巧出得门来,见着「凌姑娘」在前便是一声招呼:
     「凌姑娘,你今儿个出门甚早,不会是给那连大爷带去看斩首了吧?」
     「斩首?什么斩首?」
     闻言,凌冱羽心下警戒大作,先前流影谷内外四处骚动着的情景乍然浮现于脑海:「莫非是……那流影谷做了些什么?」
     「是啊!我还以为那连大爷是流影谷中人,早早得知此事所以带你去看呢!先前我出门买菜时听着有人在吆喝要去看流影谷在午门前处决一个姓陆的、什么……行什么寨的贼首,只是我胆子小、怕见血,所以没……凌姑娘?」
     叙述的话音未尽,便因面前女子乍然刷白了的面容而转为带着几分关切的一唤——可还没等这三姑六婆之一进一步探问些什么,那位才刚准备进家门的「凌姑娘」便已陡地一个旋身、竟是走回头路往外头直直奔了去!转瞬消失于巷口的迅疾让这名妇人一时瞧得傻了眼,不想便在她愣神的当头、眼前已又是一道人影闪过,倏忽便已消失在了巷口!
     后来那人动作极快,这妇人不过是个普通百姓,自然没有看清的可能。只是她心下虽对「凌姑娘」的反应感到奇怪,可若为了此事而须得同那名脾气怪异的老头打交道,却是怎么样也不肯的,是以当下也仅是有些不着解地叨念了两句,而后便自顾自地忙活去了。
     ——也在此间,容色惨白的凌冱羽已然穿过无数胡同街坊,朝那位邻居口中的午门急奔而去。在同阶高手中亦称得上出类拔萃的身法全力展开,纵使穿行于闹市人行间,所余下的,亦不过是风一般的浅湖绿色残影罢了。
     入京近月来,除了出外夜探时外,不愿形迹暴露的凌冱羽从未在小院之外的地方施展过分毫武功……但此时、此刻,乍闻处决之事的他早已彻底乱了方寸,又岂有顾及那些的余裕?他甚至连西门暮云先前的那番叮嘱都已忘得彻底,心中唯一余下的念头,便只有尽快赶到午门、不惜一切地阻止行刑而已——
     尽管他连确切的行刑时辰都一无所知。
     尽管一切很可能只是徒劳。
     ——因为那个身陷囹圄、如今甚至可能已断了性命的,是对他恩同再造的第二个父亲。
     若问及凌冱羽在这世上最为信任倚赖的人,答案可以是白冽予、西门晔,或是出外云游多时的恩师聂扬;可若问及这世上他最为感激的人,那么答案毫无疑问地只有那么一个。
     前行云寨大当家,泰山枪陆涛。
     十四年前,是陆涛将他由滔滔江水中救起,也是陆涛为他打通了周身经脉、替他开启了通往武学至境的道路。若不是陆涛,他不会认识徐老板,更不可能因而得遇恩师聂扬、以及待他有如至亲手足的师兄。若不是陆涛,只怕当年那个瘦弱幼小的孩童早已葬身于湍急河水之间,又岂有可能拜师黄泉剑门下习得一身好武艺,更遑论与西门晔联手共谋、诛灭海天门?
     没有陆涛,就没有今日的他。凌冱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艺成离山之后,壮大行云寨成了他唯一的目标。尽管以黄泉剑唯一传人的身份,偏荒如岭南远不是适合他闯荡发挥的地方,行云寨的行事作法也不十分合他心意——毕竟是从小受白冽予薰陶培养出来的——凌冱羽却仍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条路,并由基层而始、在亲身的体验经历之后,总结出了一系列让行云寨得以登上台面、正式同柳林山庄分庭抗礼的改革手段。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他的努力确实让行云寨在多年的沉寂后迅速登上了巅峰,但紧随着巅峰而至的,却是灭亡。
     行云寨的壮大和与擎云山庄之间的合作招来了流影谷的注意,而他的不谨慎与愚蠢更将这份注意所化成的暗箭引入了行云寨……建立在谎言与蒙骗之上的「改革」成了行云寨的催命索,而终导致了那日的滔天烈焰,以及陆涛等行云寨高层尽皆沦为阶下囚的事实。
     在那之后,因西门晔的纵容而逃过一劫的他经历了很多。曾彻底为仇恨蒙蔽的心境,亦在这连番波折后成了他再也无法解开的纠葛。他依然愤怒、依然懊悔、依然难以原谅西门晔曾有的欺骗,但却也同样体谅、同样理解,并且在乎……甚至是到了今日的,深爱。
     而且,更为深刻。
     他搁不下心底的自责和懊悔,却更搁不下那份早已烙印于心、刻划入骨的情感。所以由师兄口中得知海天门之事、得知曾经为敌的他们必须暂时搁下恩怨歧见携手合作时,凌冱羽心中虽然纠葛,却也未尝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再加上西门晔对陆涛等人的处置也仅是软禁游说,而未做出任何伤及几人性命的举动,自然让青年暂且搁下恩怨不提的决定变得容易许多。
     截至此时,他内心的情绪虽然纠葛,却至少已经达到了某种平衡……可那一晚、西门晔重伤垂危倒卧于山洞中的身影,却让一切就此失了序。那份自行云寨之事后便一直给他刻意压抑着的在乎终于彻底脱缰,而终随着西门晔的告白与彼此因故共度的时光逐渐显露了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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