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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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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华,桓越。
       慕容猊静静看着半跪在自己眼前的黑衣男人,安静的房内听不见一丝声响,除去一个稍显粗重的呼吸声。
       眼前的人一身狼狈,鲜血、灰尘、以及破碎凌乱的黑衣,不是常见那般连一个衣角都整平,一缕碎发都扎好的模样,轮廓深明的脸庞上更是擦了好几道利器所伤的口子,其中最为明显的一道,位于左眼下方,还在往外流着血。
       良久,慕容猊轻叹一口气,挥手示意男人起身,来到自己身边。
       “坐下吧,我给你包扎。”走到一旁拿了药箱,慕容猊回过身来,却发现桓越依然站在那里,低垂着头。
       “坐。”略微加重的音调使得暗卫终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慕容猊在他身边站定,刺啦一声,撕开了男人肩上的衣料,随后露出的,是麦色的长臂和大臂处狭长的狰狞伤口,深可见骨,上面简单包扎的绷带已被不断溢出的鲜血染红,阵阵浓郁的血腥味飘散空中。
       “这么深的伤口,重璟是怎么处理的?!”他眉头一皱,一边重新上药,一边严厉地责问。
       “陛下召见属下,是为何事?”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率先开了口,一双黑眸,还是那么冷那么沉,仿佛没有一丝感情,宛若最冷最沉的深夜。
       慕容猊手上一滞,沉默了半晌,才继续手中擦拭伤口的工作:“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这一路所来,发生了什么,想必这人现在已经清楚。
       这一次,换黑衣暗卫不说话了。他只是侧头垂眸,看着慕容猊纤细修长的手指,细心温柔地替他拭去伤口周围的脏污,再抹上冰凉、散发着香气的药膏,最后用干净的绷带,一圈圈小心缠好,期间动作,小心翼翼,就怕碰触到不知名的伤处。
       双眼变得很深,桓越看够了,想够了,才抬头,对上那人关切的目光,哑着嗓子开口:“终生侍主。”
       四个字平淡无波,死寂平板,仿佛万年的古井。
       “主?”慕容猊挑眉看他,“慕容慬?”
       “是。”桓越没有逃避那明亮的锐利目光,而是直直回视。
       “桓越……”慕容猊忽然别开目光,声音沉了下来,没有深究,而是转了话题,“你数次救我助我,这次事毕,你便留在十七卫中,如何?”
       以什么身份?男宠还是谋反王爷的手下?
       桓越只觉一股苦涩漫过心头,想起另一个常伴这人身侧的暗卫,他最终将那一瞬的犹豫与冲动按压下去:“属下留在陛下身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慕容猊一愣,随即苦笑。曾经的话被人拿来回堵,一时间心情真是复杂奇妙。他静静打量着坐在椅上的男人,冷峻利落的脸部线条尽显肃杀与坚毅,一身狼狈,却依然腰板笔直,不卑不亢。
       第一次见他,便是如此。明明为人所制,明明受着屈辱,明明心底不甘不愿,却还是将自己的身体就那样交出来,任他为所欲为。看似冷酷无情的外表下,是一颗意外单纯执着的心。只要对他好一点点,就会放下戒备……
       不像从玄阁走出来的暗卫,倒如一只流落街头的大犬。对主人忠诚、无论自己主人做了什么,也不会离开……
       呵……
       “……我是不会再让你回到慕容慬身边了。你可以考虑考虑别的去处。”他们之间,有的只是虚假的温柔和快意的欺骗,这人不愿留在他的身边,也不是不可理解。但是目前慕容慬谋反事败,作为暗卫的他,去路也成了问题……
       “……暂时没有。”低头思索了一会,桓越沉声答道。
       “哦?看过这个东西,再回答我。”慕容猊放回药箱,又从怀中摸出个东西出来,扔到桓越手里。
       入手的物件冰凉坚硬,简简单单做成长形的铁牌,一面是个桓字,反面是越……是暗卫的铭牌。一个暗卫若是得回了自己的铭牌,便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主人不要的,一种是主人给予自由的。
       暗卫在燕国,地位虽高,却是拿性命换来的。常年居于暗处的暗卫,时日久了,自由便是他们渴望的唯一。但是,能安稳活到获得自由的,又有几个?
       桓越默默盯着手心的铭牌看了半晌,眼中有什么在翻涌。
       “自此以后,这世间再无任何人可以命令你。”慕容猊走到他的面前,停下脚步,柔声低道,“你才是自己唯一的主人!”
       做自己的主人!
       这句话在大脑中不断回荡,再也不必为一个命令拼尽性命,再也不必看着同伴在身边倒下而自己只是冷眼离去,再也不用压抑自己的情绪、隐瞒真正所想、心中真实的渴望……
       手指慢慢上屈,握上铭牌,尖锐的菱角在大力之下深陷进柔软的皮肤。
       “陛下……”
       “嗯?”
       “属下……恳求见瑞亲王一面。”
       垂下的黑发遮去男人的面孔,掩藏他的表情。
       一夜忙乱,到了天明时,却是悄无声迹的回复了之前的平静。紧闭的皇宫大门之内,和瑞亲王府中,除了参与的,无人知晓曾经发生过怎样的事情。一切似乎和之前的清晨没有什么不同……
       皇宫朔雪殿最深处,隐秘的地下牢房,缓缓展现在桓越面前。
       数十个黑衣暗卫面无表情的站在院中,领头一人,正是一身青衣的靖修。
       “陛下,瑞亲王按照之前的吩咐,就关在里面。”启动机关,一条通往地下的密道出现在地面之上。靖修率先走了进去,慕容猊其次,最后是桓越。
       窄窄的小道弯弯绕绕,最后到达的空间却是空旷宽敞,被夜明珠的光辉照亮。
       素雅的布置,有床有桌有椅,还有一人,静静坐在角落的阴影中,仿佛一座石塑的雕像,没有呼吸,没有感情,没有思想。
       桓越一惊,急忙走进男人身前,跪下行礼,“属下桓越参见主子。”
       男人动了动手指,抬眼轻瞥了一眼地上的人,接着又垂下眼帘。
       “……小六。”慕容猊迟疑了许久,还是轻轻唤了那人。
       慕容慬浑身剧烈一颤,许久许久,终是慢慢抬头,朝慕容猊看来。
       “将我关在此处,皇兄,你又打得什么主意?”一张俊容,此刻遍布冰冷的寒意和讥讽的笑意。
       “小六。”慕容猊走近,示意桓越让开,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弟弟,“我不会杀你。”
       “不杀我?!哈!”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慕容慬笑意更深,一双眼,却是更加幽深和冰冷,“皇兄是说,你要像臣弟之前所做,将臣弟软禁在某处?”
       “……”慕容猊轻叹一声,聪明如慕容慬,又怎不知他会他如何。谋反大罪,他既然让人马趁夜做了,又严格控制了参与的人,便是不想闹大。待天明之后,没有人知道皇宫之中的帝王悄悄地不见了踪影,正如没有人知道几个月前的李代桃僵。百姓还会以为,当今陛下和瑞亲王感情甚好,亲密无间。
       然而,若要真正回复到之前,却是不可能了。就算慕容猊可以当之什么都没有发生,以慕容慬的性子,却是不行的。更何况,慕容猊也不能当成一切都未发生。那些伤害、那些折磨,他都是有底线的。
       现下,慕容慬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去了兵权、削爵、随便封块封地,然后出京,做个一方亲王。
       “皇兄……”见慕容猊不说话,慕容慬慢慢伸手,拉起青年垂在身侧的左手。
       两个人的体温接触,皆是冰凉。
       慕容猊一颤。
       慕容慬双目灼灼地盯着面前的人,像是要把他的身影刻进记忆最深处,深深地、重重地、无论时光如何流逝,都不会消逝。
       冰冷的低语,轻轻响起,宛如游走在湿地之间的长蛇,让人不寒而栗:“你不杀我,你总有一日会后悔。”
       “你是我的弟弟。”慕容猊无奈摇头,“不管你犯下什么错误,你都是我的弟弟。”
       “弟弟……呵。”慕容慬将这两个字在嘴中回味,忽然嗤笑一声,“这一生,我最不想当你的弟弟。”
       “你……!”慕容猊惊愕,心中一痛。
       “就是因为我是你弟弟!所以……我只能想,却不能做!”握着慕容猊的手在颤抖,不知不觉,力气越来越大,强压的情绪因为这两个字,似乎在一瞬就要崩溃,激涌而出。慕容慬咬着唇,从来都是笑意盎然的脸孔上,此时强忍的痛意带着一股毁灭的意味与疯狂,“我才不要做你弟弟!……”
       猛然从椅上站起,慕容慬紧紧将人扣入怀中,“慕容猊,我爱你!慕容猊,我爱你!”
       虽然之前,慕容慬所做所为,都暗示着这样一个认知。然而,当亲耳听到这人说出,慕容猊还是震惊非常。他呆呆地看着慕容慬,嘴唇颤抖,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一个音都发不成功。
       “这么多年……每个夜晚,你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同样颤抖的手指摩擦过青年的嘴唇,慕容慬弯起嘴角,双眼湿润,“你吻我,我吻你,我们解下彼此的衣衫,你抱住我……我……进入你……”声音越来越低,慕容慬凑到怀中人的耳边,诉说着长久以来,内心深处的真正的渴望,“我们相拥而眠,执手到老……”
       “够了!慕容慬!”一把推开自己弟弟,慕容猊的声音冷冽,然而仔细听,便可察觉声音之中强压的惊慌。
       “哈。”仿佛已在预料之中,慕容慬也不恼,只是用手掩上自己眉目,“但那只是个梦……梦醒,才是真实!你骗我!从第一次见面你就在骗我!你根本就没有失去武功!我所做的一切你都知道!你却……你却……”
       渐渐地,已是愤怒绝望的低吼。
       “欺骗,不是由我开始。”慕容猊看着渐渐疯狂的人,无情的陈述。
       “是我。是我开始的……哈哈……”想起许多年前,见这人的第一面,出口的便是谎言,却没想到一颗心意外沦陷……导致了今日这般局面。
       “小六。”慕容猊不打算与他争论下去,他今日来,主要还是为了桓越的事情。
       “……皇兄。”慕容慬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微扯嘴角,从眼上放下自己的手,露出的一双眼睛,已是隐含泪水。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慕容猊,直到慕容猊开始皱眉,才低头轻笑,收回目光:“让我抱抱你,皇兄。”
       说罢,对着他张开双臂。
       心底有什么东西流过,慕容猊点点头,走上前去。
       两人相拥在一起,不带任何□。
       闻着鼻尖熟悉的气味,慕容慬渐渐散去了笼罩在身上冰冷怨毒,一只手臂抱着青年的后背,他在慕容猊的肩头轻蹭,就像记忆中还是幼童时所作的那样,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匕首,慢慢向自己腹部移去……
       “皇兄……”
       “我爱你……”
       一声轻叹,带着多少遗憾,多少想念,多少思慕……
       慕容猊心中一动,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在那一瞬袭来,然而不待他反应,下一刻,慕容慬抬起头来,俊美的面孔上绽放一个绝美的笑容。
       “不……不要!”
       一声低吼从内心深处奔出,慕容猊不敢置信的抱着瘫软在自己身上的人。
       血从慕容慬腹部伤口漫出,很快就染红了附近的大片衣衫,而那只紧握着匕首的手,还在继续加大力气,浸染鲜血的利器,一寸一寸深入……
       “……如此,你便永远忘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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