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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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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用我的私产养着他们——我毕竟也是他们的父亲……”日暮西山的老人声音不无悲伤,他最为倚重的儿子离开了,他再也没有获得原谅与救赎的机会,眼前这两个虽然不成器,却是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单说父子情谊,却是与小儿子最为深厚。
       
       “您请我来,是为了什么?办手续的话,我想我不够分量得到您的接见。”沈瞳单刀直入,不想再多说废话。
       
       “是为了……是……那是你爸爸的心血,你好好的——”他想说,他在进棺材之前想好好再看看这个从小流落在外的孙子,然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比之在老四的病床前,还难言说。
       
       那时节老四沉默地闭上眼睛,脸上一片绝望的灰败,即使在病中,倔强却一如往昔,现在想来,那时,他似乎听见了一声啜泣。
       
       “爸爸的心血,我会一分不少地捐出去。那不是我的——他的,就应该由他带走。”穿过云端的目光闪过几许茫然,他轻轻说道,“而沈家给他的,我也会一分不少地烧还给他。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私吞,包括之前偷偷给顾少的那一亿。”
       
       “你!”老人的目光又暗淡了几分,“你和他一样,都气不死我……就当真……这是你爸爸的钱,也不要?跟这个世界的任何联系,都让你觉得厌恶么……”
       
       “准确来说,是的。”他搬了个凳子在病床前坐下。
       
       “你是铁了心跟沈家划清界限,连你父亲的东西,都不肯要了么——说到底,是我们对不起他,可是如果连你也嫌弃他的话,他在地下,多冷清寂寞。我这个做父亲的,即使下去陪他,他也不会想要见我——”
       
       “请您,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他……”他忽而感到一阵无力的愤怒,他已被逼得亲缘如此寡淡,他父亲那时对咄咄逼人的兄长还百般忍让,但是他们得到的,不过是更加无耻的逼迫罢了。“他——据我所知,他在走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人,所以您无需挂怀——无事的话,我先走了,请不要再来找我。”
       
       他站起来要走。
       
       “小瞳!我们无法祈求你的原谅,可是他们是你叔叔……法院的诉状……”
       
       “我爸爸也曾是您的儿子!因为没有钱支付医药费跳楼死了!法院的事我无能为力,即使我撤诉,司法部门也不会饶了他!”沈瞳回答得斩钉截铁,咬牙切齿地瞪着还在用道德绑架他的老头子,怒道“伤天害理的事干多了,没有报应天都不答应!来世多积德吧!”
       
       “小瞳!你爸爸要是还在,也不敢这么对你爷爷讲话!”在门外的老大终于忍受不了,闯了进来怒喝一声,抬手就打了一巴掌。
       
       沈瞳不躲不避,冷冷地看着他,阴翳地笑了笑不说话,眼角眉梢的挑衅迫得他后退半步。
       
       “谁准你进来的?!出去!”老爷子喝了一声,却更显得几分无力与萧瑟,连铁了心当不肖子孙的沈家第三代报应仔——沈瞳,也不禁有些不落忍。
       
       “老爷子家教严明,希望不要再出现食言之举,毕竟海外华人需要诸位前辈的关照。晚辈告辞。”
       
       “等等,”老头子急切地叫住他,“你会用这些钱换掉债务么?那本也不是你欠下的,不该你来背……如果你真的这么厌恶沈家,那么连同沈家的债,也不属于你……”
       
       他回头看着老人期许的目光,终于是不忍:“我会的——”
       
       3、
       出得病房,看到外面一圈名义上的亲戚,不,以后,连名义都没有了,他们的目光宛如盘旋于腐肉之上的秃鹫,怨毒而刻薄地盯着他。
       
       站在他正对面的跟他差不多年纪的青年,那面孔恍惚间有些眼熟,他尚且还在猜测对方是谁,只见他的手上,转着一定他异常眼熟的鸭舌帽——
       
       “在帝都大学法律系的讲堂上放宣传片,还真不愧是家喻户晓的大牌啊——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情,还人模狗样地上这里来耀武扬威。”
       
       “表哥害女学生跳楼的事情,也希望到帝都大学的讲堂上去宣传一下吗?”他面无表情地走过人群,今时今日,这些目光已不会再对他造成任何伤害,“我不偷不抢,不嫖不赌,有什么可丢脸的?倒是我们那儿人手紧缺,表哥要是缺钱的话,我那里给你已经预留好了位置。至于那顶帽子,表哥可以留着遮遮脸。”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久等了~
     潜去加班TAT
     
     
     
     
     82
     
     82、结局(1) ...
     
     
       1、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当眼看着他们将一桶一桶的汽油网火红的票子上浇灌的时候,他静静地抽着烟,大概他是这世上第一个拿RMB当冥币的人吧。
       
       成堆的红票子在空中慢慢燃烧成灰烬,在众位姨母姑母婶婶哭号怒骂的声音中,他不由想到,哪怕是烧纸钱,这么大规模也够令人咋舌了。
       
       “你这个狼崽子!吃里爬外的畜生————”
       
       他的确是个狼崽子,连母亲所在的地方,都能毫不犹豫地炸掉。
       
       ——在疗养院里呆了整整两个礼拜,他都没有再跟某人说过一句话,那天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也仿佛炸碎了他的脑子。
       
       “我保证里面没有人……”那个男人起初几乎每天都重复好多遍,然而渐渐的,他也不再说话,每日守在他的床边,处理着一摞又一摞的公事,好在做到他这样的等级,拼刺刀这种体力活儿不用他去做,否则,就是机器人,也架不住这么熬。
       
       “你恨我吧,但你知道,我做的才是正确的。也许很残酷,但不得不如此,不仅仅为了你,也是为我自己,我不能在这世上留下一个我无法控制的隐患——只是最终,我还是不忍心让你真的背负罪恶。别人的错误,都能逼你致死,更何况这种亲手弑亲的痛苦和罪恶——”
       
       “顾承……”十几天来他终于决定说话,“重点不是里面有没有人,是我在以为有人的时候,依然做了那样的选择——这条路,是不能回头的……”
       
       “对!我就是要你知道,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哪怕是血亲,哪怕是我——小瞳,我要确保,即使没有我,你也能安全的活着,再没有什么能轻易逼你上绝路,再没有人能成为你的掣肘。我完全可以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对他们进行人道毁灭——”
       
       “我想说的是——”他不舍地看了一眼了无生趣的小鬼,他的眼睛已经疲惫得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终于难过地别过眼去,“如果你说的是对的,放手才是真的爱你的话,我决定放手——”
       
       不去看小鬼是不是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他咬牙一口气说完:“我不会再见你,不会再和你上床,不会再和你做任何的一切情侣之间的事情。但是你必须接受我的保护,让我知道你是安全的。如果你想我的话——如果有这个可能的话,可以来看我,我身边的任何位置,都为你随时开放。”
       
       “顾少——”
       
       “你起来吃点东西,我带你去见她。”
       
       站在疗养院病房门前,他突然心生怯意,再没了那日一往无前的冲动。说到底,却是他们父子两个,害了里面的女人。
       
       女人的脑子彻底废了,只是让他诧异的是,她完全不记得那个奸(螃蟹)夫的名字,怀抱里搂着一个枕头,依依呀呀地唱着他没听过的歌儿,看到他来,女人清澈地微笑,唤他:“四少——”
       
       那是旧时的称呼,在改革开放的大陆,早已成为银幕上的台词,但早些年在海外的华人,还留着这样的习惯,仿佛随着这样一个称呼,他们以为还能留住往昔的繁华与荣耀。
       
       那女人又拍了拍枕头,笑道:“四少你好久都没回家了,小瞳都要不认得爸爸了——”
       
       “想哭的话,没人会笑你。”他以为被那么多苦难压垮的孩子真的会失声痛哭,却只看见他嘴角边的苦笑。
       
       “事情还没有完,得一件一件来,属于你父亲的那一份,你难道不想拿回来么?哪怕是烧掉给在地下的岳父大人也好啊——”
       
       “哪个是你岳父岳母?”含混的声音轻斥一声。
       
       ————周围七大姑八大姨的咒骂声不绝于耳火光里,他看到那些罪恶被火焰净化,他轻轻地笑,可他一点都不快乐。
       
       2、
       回到公司门口,敲了敲改装车的玻璃,惊醒了在里面打盹的男人,他猛然扯掉脸上的杂志,惊喜地看着窗外,居然真的回来了,而且还是囫囵个儿的,哪儿都没缺。
       
       这小王八蛋,说得好好的,可临了了偏偏死活不让他跟着,连保镖都不让跟着,还不无讽刺地笑着说:“你不是有监视器么?还担心什么?”当时差点没把他噎得背过去,在他心里自己就是变(螃蟹)态偷窥狂么?
       
       一关上车门,某人不管不顾地搂着他:“你这小混蛋,一时不看着就跑得没影儿了,这么胡闹,回去看我不打断腿。”
       
       “顾承——”
       
       “总算还是整个儿的。”他心有余悸地拍拍小鬼的背。
       
       “我说了,相信我一次。”他反而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前任老板,反正已经到了最后,面对彼此心有灵犀的分离,他倒生出几分不舍来。
       
       顾承觉得差异,松开了怀抱仔细端详着他的小鬼,不知什么时候,小鬼变得这么成熟了,也这么生疏了——
       
       “所以我才把监听给关了,看你跟他们走了,没把我心脏吓出来——”在情人的面前,夸张耍宝地拍了拍胸脯,他仿佛看到了他们未来的幸福。
       
       那一天,他们两个真的如同相濡以沫的老夫老妻,再不管路人甲乙丙的目光,牵着手走过大街小巷。
       
       3、
       终于还是走到了必须做出决定的路口,再往山上去,那边连公交车站都没有了,一个不好,乱入了公墓或者是果园可怎么了得。
       
       在疗养院时,他多庆幸自己没有真的下狠手。只是,虽然那里面的确没有人,到哪那个男人,是他放在地下室里活活饿死的。
       
       不知道这件事,他会恨自己多久,自己恐怕也是贱兮兮地觉得,与其让他了无牵挂地离开,倒不如做一件让他绝不原谅的事情,恨自己到底,只是终究不忍,小瞳会恨的那个,永远只有他自己,却绝不肯跟伤害过他的人再扯上任何联系。
       
       那些钱,是烧给沈家的态度,何尝不是烧给他看的。
       
       他沉默地停在路边,旁边的少年也默契地停了下来。
       
       “顾承,时候不早,我得走了。”
       
       “能留下来么?”
       
       “我暂时也没有地方去,会住在公司的宿舍里。反正那边还是需要人手帮忙,我也做不了别的工作。”他的脸上,已经无法再浮现笑容。
       
       “如果舍不得,就留下来,你还在乎什么名不正言不顺么?现在你身上已经没有欠款了——当然,你要走的话,我不会阻拦。”
       
       “就是舍不得,才更要走——唔……”
       
       4、
       一根烟燃到尽头,被黑色的马靴一脚踩咩,程唯转身走了,清冽如同帝都十二月湖面上的冰。
       
       ——“我的假期到头了,我们不会再见面,自己保重吧。”
       
       ——“其实,我是想拐着你私奔来着的。”
       
       ——“对自己好点吧,你从始至终,只亏欠了自己。”
       
       他靠在白桦树上安静地听着,手里的烟慢慢熄灭,一口也没抽。不远处林肯在帝都冰冷的阳光下反射着低调的光芒,以及行人疲惫的脸。
       
       到底还是被强留了下来,这个食言而肥的资本家,可是面对幸福像小猪一样的生活,他的反对不是那么有力度。
       
       到底是没能走掉,本想有尊严地离开,可是那一夜的缠绵悱恻,让他改了主意,他要亲自去踏过最后这一片荆棘,摘掉他们之间的阴影,如果踏不过去,他宁可粉身碎骨,彻底粉碎掉顾少口口声声的爱情。
       
       他以为终于拨云见日了,可是天边还有一面乌云挥散不去,他知道,就算云散去了,可是那些阴影,是再也不会走了的。
       
       他转身朝车子走去,看到那些反光中,也有他的身影,消瘦,沉默。帝都残酷的倒春寒掠走人群中最后的温度,身板硬朗的司机哥哥也将脸挡在风衣后面。
       
       “老板说今天放假一天,想去哪里我载你去。”老板吩咐他时那个无奈的表情,真是相当精彩,看沈瞳无精打采的样子,真想出卖老板一次让他开心一下。
       
       沈瞳却丝毫不给老板面子——“回去吧。我冷。”要去什么地方的话,他宁可坐十一路公汽,也不会是坐这个林肯。
       
       司机哥哥愣了一下,心说你冷还只穿这么点儿跟企鹅比耐寒,怪不得总被老板抽得嗷嗷的,也真不怕疼,他们家老板,那是空手碎大石的冠军来着。当然,他并不知道,其实他的老板已经很久没有抽过人了,那些嗷嗷的不明意义的惨叫,总象征着春天的气息。
       
       沈瞳以为自己说的话驳了他的面子,便随口说了一句:“载我去总公司附近逛逛吧。”
       
       5、
       司机哥哥心想这下老板总算熬到拨云见日了,天天的这么暴力相向也不是个事儿,当下真心替自家老板高兴。
       
       沈瞳在商店里走走停停,自言自语道:“错过了他的生日,便就着我的生日送吧,横竖都是一样的。”找来找去,也找不着个合适的,要不,送花?可是一想到那个场面,就浑身不寒而栗,算了,随意选了一条琥珀色围巾,也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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