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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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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前制作玫瑰念珠的时候,被迪克的来访与之后的墓园事件给打断,那一锅玫瑰花都报废了。今天欧文再接再厉,同样一大早去精灵湖畔挖起迟睡的美人,抓到自己家里去,重复挑选花瓣、以小火闷煮的动作。
       这次选用的花瓣全都选自「犹如狂恋中」。
       煮过的花瓣变成了黑色,散发出甜美醇厚的香味。闻着那芬馥,麦伦突然觉得一大早起床的辛苦都值回票价。
       「接下来怎么做?」此时此刻,迫不及待的反倒是麦伦本人。
       欧文示范如何将煮过花瓣的水分挤去,等稍干后,滚成直径约一英寸多的丸子。
       「好像太大颗了。」麦伦问,手忙脚乱地搓啊搓。
       欧文一笑,从上回之后,麦伦对自己的突刺少了些,相对两人的关系也就亲近了些,这是好事。
       「颗粒一定要大,因为等干了之后,还会缩掉约三分之二到二分之一的。」
       「喔。」继续搓啊搓。
       一串玫瑰念珠大约需要五十几颗的小珠及数颗稍大的珠子,趁还没干透前,欧文拿了缝衣针来,让麦伦给每颗珠子预先穿好孔,放在垫了蜡纸的烤盘上,推入烤箱之中以低温烘烤。
       光是烤的工夫就花了整整一天,才终于达到欧文要求的硬度。等待的期间,麦伦要求让他翻阅娜塔莉的日记,他想知道吸血鬼被杀事件之后,娜塔莉又写了什么。
       「不好,我觉得你若看了,肯定会难过。」欧文拒绝。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没为什么,直觉而已。」
       直觉还真准啊,麦伦觉得,不能小看个头高壮、心思却细腻的小说家。
     
       八点以后逐渐日落,麦伦望望窗外,提醒:「你该出发了。」
       「喔,对,驱魔仪式应该已经开始……你真的不去看热闹?」
       「没兴趣,再说我若在场,只怕又会引起不必要的纠纷。」麦伦叹口气:「你去吧,若不亲临现场,如何能取得好材料,写出一本好小说?」
       「我是非去不可,总得弄清楚神父搞什么花招……」
       「什么?」
       「没什么。那、你别离开,等珠子冷了,帮我……」指着一旁准备好的丝线与针:「把珠子串起来。」
       麦伦很不耐烦地摆摆手:「快去吧。」
       「好冷淡,起码给个道别吻……」欧文又哀怨了起来。
       「我跟你之间没存在过道别吻。就算存在,也都是虚无主义的代名词。」一口气驳回。
       欧文披上外套,夸张的挥舞手势,恍如交响乐团的指挥者引导演奏者跟随他的步调:「你想想,若是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羞怯的拒绝便是一种美好的游戏,我们可以坐下想想,如何消磨那漫长的爱的时光——」
       「可惜时间一到,凡人都需进入坟墓。」
       「是啊,坟墓虽是极佳的隐蔽之所,却不会有人在那里拥吻。」嘻皮笑脸地答:「那里能亲吻的,只有蛆虫。」
       麦伦受不了啦,直接推他出门,「你现在要去的地方就是坟墓,我相信你会在腐尸味浓重的墓室里,找到喜欢跟你亲吻的蛆虫。」
       欧文一转身,迅速往他头顶烙下轻轻一吻。
       「蛆虫可没你的头发香。再见,乖乖帮我串好念珠,别乱跑,等我回来。」
       麦伦目送他骑脚踏车往墓园方向去,自己也缓缓步回屋里。
       少了那人的聒噪,偌大的庄园霎时间冷清静谧,夕阳斜射入屋里,晕染屋景成泛黄的旧照片色调。
       自然而然,视觉焦点放在墙上那几张旧照片上,却不再定焦在保罗与娜塔莉年轻时的模样。整个看下来,已届中年的两人牵着几个小孩在镜头前生硬站着,然后那些小孩大了,又牵了几个小孩,围在坐着的两老夫妻身边。
       「在我记忆里,青春一直在你们身上闪耀,而我不过睡了七十年,你们已在大理石的墓窖里安息……」不老不死,是神对暗夜种族的一种诅咒吗?
       「死亡是一种幸福,任何悲伤难过都随着封入墓里,我却忘不了,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将烦扰人的记忆都给忘记。或许是一千年、一万年、或是更久更久……」
       苦笑,笑得不知所以然。
       为了打发这无聊的情绪,他正打算好好坐下,把欧文拜托的事情给做完,然后心一动,想起了件事。他走入厨房,从橱柜里找出娜塔莉的日记。
       欧文平时不把日记放身上的时候,就会搁在柜里最底层的角落。他自以为藏放这里绝不会被麦伦发现,因为麦伦很少入厨房。可惜百密一疏,早在某日他使唤麦伦去厨房拿水杯时,被麦伦无意间发现,却没说破,一直装傻到现在。
       回到起居室里,在天色渐渐昏暗的时刻,亮起一盏桌头灯,阅读另一个时间写就的文字。
       镇长被杀后,娜塔莉的日记中断了起码一年以上的时间。在那之后的记述语气开始变得暧昧莫名,完全像是做梦者的呓语。
     
       X月X日,所有人都来问我那天发生的事。我说我全忘了,我必须忘了,我不能对保罗、或是任何人说出真正的实情。
       为什么?娜塔莉,为什么不说?
       那秘密我知道就好,这样,保罗会永远害怕他、怨恨他。
       对,只有我跟他知道事实的真相,只有我、与他、共享秘密。
       不说也好,因为,保罗再怎么恨自己,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之后的日记,内容凌凌乱乱,一、两年才记上那么一条,比如说小孩出生、上学了之类的。很快翻到几十年后的一页记述,仔细看了,竟是在保罗死亡的前一天。
     
       X月X日,我等到这一天,终于可以问了。
       我问,为什么当年他会狠心开枪,不给那人说任何话的机会?
       他说,他嫉妒那个人,当年轻易把我的心给夺去。
       我一直以为他不知道这件事。
     
       原来保罗早知道了?原来外表诚实敦厚的他,也能将不安的情绪隐藏得那么深,深到不让自己与娜塔莉发现。
       「到最后,是我被你摆了一道。」对墙上照片里的人说。
       娜塔莉的日记还没完结。
     
       ……保罗不知道,我更嫉妒着他。
       因为能占有那个人全副注意力的,是他,不是我。
     
       握着日记的手微微颤抖。
       娜塔莉并不知道,她也被自己深深嫉妒着。
       嫉妒她身为女人、身为凡人、能顺理成章陪在他身边,一起历经生命的旅程,老病都在一起,连死后,都能葬在同一个墓穴里。
       「我嫉妒你、更羡慕你……」然后想起欧文说过的话,突然间恍然大悟。
       「没错,彼此嫉妒着彼此——」
       淡去的字迹酸涩了眼睛,他抬手,抹掉眼角湿湿的水痕,其实,连这泪水也是过期了的。
       由他人左右自己的喜怒哀乐,是一件悲哀的事。七十年是一道断层,当他沉眠于这断层且无知无觉的时候,别人已经过完一生。唯有日记里遗留的断垣残壁,给他一些线索,告知那些人生命中的起承转合、或是快不快乐。
       然后,最后一页,最后一行,日期当是日记主人在世的最后一年。
     
       如果当时,我义无反顾跟了他去……
     
       叹气。真傻啊,娜塔莉,如此一来,三个人都会痛苦。
       所以、那样的结局是最好的。几颗子弹斩断所有连结,该在一起的就在一起,他自己也不过是回到原来的寂寞状态。
       都已经寂寞了几百年,再多寂寞个七十年,并不算什么。
       披了他深色的薄外套,熄灯后走出屋外,夜色浓黑,正适合魔鬼出没。
     ◇
       被警方怀疑为凶杀案第一现场的墓园,相关的现场搜证早已完成,封锁黄线因此被拆解。九点钟以后,看热闹的人逐渐前来,将静谧的场所变成了喧闹的舞台。
       从神父发表「恶人泰德死后化身为吸血鬼来骚扰善人」的言论之后,镇里沸沸扬扬,都说若不早日驱逐恶灵,泰德会一直回来攻击人。这两天甚至传出有镇民看见泰德骑着他的钉齿耙在天上飞来飞去,仿佛寻找下一个可能的猎物。
       紧张与惶惑升温到了一种程度,若是再不处理,后果只怕难以收拾。虽说将已经下葬的尸体给重新挖出来曝光并非好事,当地警方却也只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此事发生。
       或许这事闹得大了,本郡大报社甚至开了采访车前来报导,汽车、货车、机车由四面八方前来,警方不得不派出大批人手来维持现场秩序。
       火把、照明灯让夜空如同白昼,携带圣像与十字架的神父已经前来。两个月前下葬的农夫泰德的墓穴已经挖开,执事及帮忙的人手合力抬开棺盖,里头躺着老农夫。
       经过了两个月,他的身体完好无损,眼睛半闭,头发指甲都与活人无异,肌肉依然坚实,肩与肘的关节仍灵活。有执事大胆去按压那黑胡须上的脸颊,凹下去了,可一旦移开手指又恢复原状,身体的其他部位也是如此。
       「看看他的牙齿跟指甲,我发誓,比下葬前还长,果然是吸血鬼!」专门处理丧葬业务的人这么说。
       现场镇民臆测的声音,开始如黄蜂嗡嗡回荡:「果然是吸血鬼、泰德成了吸血鬼……」
       欧文也在那群人之中看好戏,知道人死后的肌肉会收缩,造成藏于内的头发和指甲等显露在外,才因此有了比死前还长的错觉。
       泰德的尸体随着棺木被拉了上来,神父举起削尖的白杨木刺入尸体胸腔左侧,微白的液体随血喷发出来。
       神父舞着带耶稣像的十字架,驱魔咒被大声念出:「走吧!阴险丑恶的魔鬼,回到地狱去,那才是你所居之处!美德的敌人,神的敌人,莫再回头来骚扰神的子民!」
       十字架扔进棺木,祝祷过的圣水往泰德身上泼洒时,尸体的衣服及灰白肌肤冒起缕缕白烟,哧哧声响传出,只一会儿尸身开始起火燃烧,看热闹的镇民全都吓得倒退,手在胸前画出神圣的十字,盼望恶灵不缠身。
       「咦,姑且不论是真是假,这场驱魔真有点儿意思,你说对吧?」欧文对身边的迪克说。
       「你比驱魔仪式更有意思,欧文?席维尔。」迪克也说。
       「不可以爱上我,警官,我心已有所属。」欧文假作大惊失色。
       「喔,那个人。今天你没带他来是正确的,那样纤细的人不该无辜承受莫须有的指责。」迪克一想到那个人,眉飞色舞。
       「当然、当然。」欧文点头首肯。
       熊熊燃烧的火焰前,神父翻开圣经念述其中句子:「神说:你们要心意坚定,不可吃血,因为血是生命……」
       墓园外,高大的老橡树上,葳蕤枝叶遮掩住里头纤细的魅影。
       「因为血是生命……没错,神偶尔也会说句实话。」
       嘲弄的、调侃的不敬语言照例出自银发男人之口。倚在枝干上,透过尖细的树叶看墓园里那一幕,喧闹嘈杂声被橡树叶隔绝掉大半,听来像是开水滚了之后的咕噜冒泡声。
       静静看,不置可否,如魔鬼完成恶作剧之后,躲在暗处欣赏人们的反应。即使他并非闹剧的始作俑者,但是他脱不了干系。当人们渐渐散去,他讶异地发现,欧文牵着脚踏车与迪克在墓园阴影处喁喁细语,似乎正谈着好玩的事。
       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在那两人之间发生吗?
       麦伦想了一阵,也没想出个结果,望着神父与执事等收拾现场残局,要将烧成灰的吸血鬼给埋在两条路的交叉口,再等了半个小时之后,滞留的人全都离开。
       他没发现自己只注意着欧文的背影。
     ◇
       当墓园真正沉入死一般的寂静之后,风更急了,吼吼的哀嚎是死者的抗议,抗议入土了,也无法真正安宁,必须为活人的信仰而奉献牺牲。
       麦伦跃下了树,动作轻巧如同夜里隐藏的魔怪,未扬起一颗尘埃、未发出一丝声响,快速踱入一小时前还热闹如市集的墓园里。
       夜里,他的眼睛如同野兽之瞳烨然,一排排墓碑逐个看去,找着熟悉的名字。
       「你们睡在哪里?这里人太多,弄得我眼花撩乱……」
       耐心地找,终于看见了两块碑、一左一右的依偎,保罗与娜塔莉?席维尔。他呆立,风撩乱银色的长发,心也乱,碑上的字化成两个人影,在他脑海里青春依然。
       「七十年不见,你们还记得我是谁吧?我来看你们了。」奇妙言语迸开于微开微扬的唇角:「吉恩?特伦森,你们的故友。」書香門第論壇
       呼呼风声一下诡异了,似有千万妖魔聚集于墓园外的漆黑空间里,在他道出自己曾经是谁时,朦胧的薄雾被消失七十年的名字给劈开。
       吉恩?特伦森根本不是麦伦的叔公,他就是麦伦本人,从七十年前的时空一步跨到了现代。
       雅致手指轻轻画过墓碑上凿出的字体,一笔连着一笔,从保罗到娜塔莉,然后是两人的姓。如此一来,就像是再度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斟酌着,该跟保罗说些什么?
       「关于娜塔莉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不知道她……你别恨我、我也不恨你了,我们和好吧……对,这样赖皮又一厢情愿的话,是你曾孙子欧文教我的……」
       静待了半晌,想着,封土之下,保罗到底听不听得到他的话。
       那么,娜塔莉呢?
       「娜塔莉,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但是……」微笑:「我的世界不若你想象的美好……那里充斥的不是爱情与玫瑰,而是一滩无法掀起涟漪的死水……
       「所以、就算我想,我也不能带你去。我不能剥夺你生老病死的权利,那是神赐给你们的礼物,那才是神的恩宠。」
       虽是这么说,又有些不舍,他知道,只要自己要求,少女一定甘愿焚尽全身来成为爱情的燔祭,就算被熔岩般的热情给烙下伤痕,也不惧。
       他亲手扼杀了她的爱情。
       但是,往另一方面想,爱情是一朵盛开的花,若能在花朵最美丽的时刻投入冰里,完美的记忆便会永留她心中,再也不会凋谢。
       很好,这样很好、莫怨啊少女,收拢起所有的甜美,结出丰盛的果实给后代,也是另一种完美的结局。
       陪着丈夫、陪着子女……
       胸口闷了起来,扭转不了世事的无力感挤缩着心脏,愈压愈紧、愈压愈疼,痛楚因此又在心中迅速发芽,往上伸展,蓝若天空与海洋的眼因此落下雨露。
       凄怆的情绪说来就来,正如佩格?泡勒所言,有种感觉持续不坠,就是悲伤。
       若是当初没爱上就好了,吉恩也就只是保罗与娜塔莉人生的过客之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被孤伶伶抛弃在这里。
       「醒来……跟我说说话也好啊……」
       额头贴上那两人的墓碑,假装正与他们轻轻相拥,却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有的假想都是在自欺欺人,他们两人再也不会说话,也不可能回来。
       低声啜泣,任泪水滴入墓前的杂草之上,再滑落入土里。就让泪水伪装成露水钻入土中,接近他们两人也好。除此之外,他不知该如何才能碰触到那两人。
       或者真的碰触不到了,善良人死后的灵魂会到神的身边。而自己,永远上不得天堂。
       因为,他是魔鬼。
     ◇
       当泪水泛滥过头,身心都会有被净化的错觉。这么哭过一阵之后,麦伦终于觉得舒畅了些,然后决定了。
       离开、离开这小镇。
       不用回湖畔的家收拾行李,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不必去向欧文或是迪克道别,他们不过是擦肩的过客。
       「再见。」对长眠的两人道别。
       趁着这样深浓的夜色,能走多远是多远。累了,以他轻易能让人颠倒神魂的外型,随时能有搭便车的机会。
       抹掉脸上还残余的水珠,他站起身,窸窣的脚步声从墓园深处缓慢接近。
       明明所有人在数小时前都已离开,除了麦伦外,没人再进入,墓园里的脚步声又从何而来?难道是栖息于此的古老鬼魂?麦伦装没听到,脚步声恰恰在他身后停住。
       「现在才来观赏驱魔仪式,太晚了。」神父一如既往温和地说。
       麦伦表情平和,完全没有吃惊的神色,微笑回答:「我不过是来悼念故人。幸好他们不是吸血鬼的嫌疑犯,要不,也被你们从墓里给拖出来亵渎了。」
       神父并不为他亲自主持的过时驱魔仪式来辩解,看着麦伦刚哭过的神情,又看看墓碑上的人名,有些惊异。
       「你所谓的故人,在你出生前就已埋葬此处……」恍然大悟:「因为欧文的那本旧日记吧,让你与这两位成为神交的好友。」
       「不管见不见到面,他们都在我心上,抹灭不得……」这么说着的麦伦,很有些释然,眼里却又再度湿润。或者保罗与娜塔莉这两人对他而言,从七十年前的那个夏季起,就已经是种非常特别的存在,不能以爱、或是恨的感情来衡量。
       「你似乎相当激动……到我那里坐坐,让我为情绪不宁的客人泡杯薰衣草茶,无论任何颓丧失意,都能被那举世无双的芳香所治愈。」
       麦伦也没拒绝,或者,目前的他真需要一个地方歇息一下,歇息疲累的心。
       「……我虽偏好玫瑰,但是薰衣草也不错。」
       「跟我来,带你走条近路。」神父往墓园深处摆了个请的手势。
       麦伦没多问什么,紧跟着神父走往墓园底端,一处年代久远的地下墓室前。
       「这里,我霍桑家族的专属墓穴,因为特殊的理由,一百多年前,我先人打通了连接主屋与墓穴的通道,以备不时之需。」
       「相当浩大的工程,不过,这的确是有钱人及贵族最爱玩的小把戏,谁知道大难会于哪天临头?」麦伦说。
       「身为贵族的你果然有概念。请紧紧跟着我,以免不慎迷路于黑暗之中。」
       推开墓室的门,里头阒黑一片,神父打开手电筒往里头照去,暗影幢幢中,有平台整齐放置着棺木,许多已经被虫给蛀蚀,湿腐的恶臭味袭来,麦伦动了动鼻子,讨厌这味道。
       「毕竟是墓穴,味道差了些。等前头干燥些的地方就好了。」神父说:「请进。」
       「嗯。」麦伦答,他在意的是,这里的尸臭味新旧交错。不过,既然有了主人的正式邀请,那么,他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入。
     ◇
       路面越来越狭小,甚至不太平坦,神父状似自然牵了麦伦的手,一前一后安静地走,而麦伦对这亲昵的举动也没拒绝,相信这幕要被欧文看到,肯定气得跳脚。
       地下墓穴因为直通霍桑家族的主屋,不像外头的道路必须绕过河流等等的阻碍物,果然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出口处竟然是神父那位镇长曾祖父的办公室,也就是欧文与麦伦造访过的书房。
       壁炉因为许久未使用的缘故,清理得相当干净,两人从里头暗门出来时,不至于沾上煤灰木屑等脏物。当麦伦在书房正中央整理稍乱的头发与衣服时,神父出去端茶,留他一个与壁炉上的镇长画像相对望。
       「果然……」他对画像里的镇长说:「我说过,遗传真是奇妙的东西。」
       镇长不语,书房里昏暗的灯光让他脸上的光影斑驳。
       神父很快就端了热水与茶具前来,当着麦伦的面,依序往壶中放入薰衣草、薄荷与柠檬草,以八十几度的热水冲泡。
       「薰衣草单独喝的话,有苦味,我习惯加点薄荷跟柠檬草,让味道柔软些。」神父解释。
       麦伦轻嗯一声,薰衣草柔中带刚的香气染了整间书房。但以私心来评论,他还是偏好玫瑰,有一种浓郁且化不开的甜香,以及偏血色调的彩艳。
       神父滤掉茶渣,送了一杯过来。麦伦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的同时,一只手猛地勒住他的脖颈,同时有手帕捂住他的口鼻,呛而浓烈的麻醉剂味道一下钻入口鼻,麦伦不能挣扎,很快闭上了眼睛。
       神父松开手,收回手帕,迷恋望着椅子上昏迷不醒的银发男子,克制不住地去摸着他白瓷一般细致光滑的脸颊。
       「呵呵、很美……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人……让欧文独享太可惜了,天使一般的人,本就该属于我……」温和的神情已经不见,神父迷恋的神情被扭曲成妄昧的暴风,是一种失魂的狂乱。鬼魔在他心底栖息,而他被同化得彻底。
       「那些人……没一个比得过你啊……麦伦?特伦森……你放心,我会好好疼爱你……至少,让你多活个几天……」
       他着迷的用力抚摸那脸,以及丝一般的银色发丝。这人虽然说话尖酸刻薄,可如今安静睡眠的他,有天使的神圣光洁,在神父的眼里,神圣光洁的东西是他最想玷污的对象。唯有如此,才能满足他那疯狂的情欲,他要尽全力的宰制对方。
       想知道麦伦衣服底下的肌肤是否也跟脸颊一样毫无瑕疵,他慢慢解开麦伦上衣的扣子。因为太过兴奋的缘故,他手指不停发着抖,几乎解不开那外型典雅的精致纽扣。
       解开了上头几颗扣子,果然如想象中一样晶莹,他伸手进去抚摸了一下,自己也快乐的低低呵笑,「真好、真好……」
       将注意力重新又回到雅致绝伦的容貌,尤其是那小巧的嘴,虽然苍白,却依旧惹人怜爱,精致的唇形让人只想好好玩味一番。
       正要亲上的时候,一只手挡了过来,唇没吻上唇,而是对方的手背。
       「这里的人就爱玩强吻人的把戏吗?」麦伦冷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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