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咳咳──小雷，你确信你上过妓院？听过老鸨的词？”努力憋着冷峻面孔的月影，好容易才能板着脸问出大伙儿心中的疑问。
“师侄确信。”和雷肯定的点着头，却掩饰不了听到月影问话时所显露出的一丝尴尬。
──不行！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以前去妓院都冲着美食去的！
“那你倒是说说你去过哪些妓院？结识过哪些姑娘？”见和雷不同寻常的恭敬模样，月影心里有了些眉目。
“杭州的飘香院，那里的头牌香香姑娘可是我的老朋友了。”还会专门为他留下那一坛坛“飘香酿”让他打包带走，后面这句自动省略。
“西湖边的幽兰坊，那儿的小兰妹妹也对我很亲切。”每次只让他做几道菜就可以换回小兰妹妹私藏的绝版食谱，实在是划算啊。
“还有北京的鸳鸯阁，其中四大名妓就有三个和我很要好。”好到愿意帮他收集御厨的秘籍，只为了换他特制的蜜饯糖果。
“还有……”
还有太多太多贪嘴的花娘们，为了吃，帮他寻了好多绝世食谱，师伯怎么可以怀疑他没去过妓院、不认识姑娘？他见过的名妓可多了去了！
不过他一般都只待在妓院厨房，往往是从送菜的后门溜进去，自然没机会见识到那些老鸨迎来送往的面貌。
当然，这些话，他绝不会告诉妄想鄙视他的师父师伯，绝不！
“好了，看来你是去过不少勾栏院。”看着和雷闪烁的目光，月影下了结论。没等和雷松口气，又继续追问：“那你说说杭州飘香院头牌香香姑娘一夜的度夜资是多少？我也好比较下价钱。”
“呃？那个……”
这个问题还真难住了他，香香姑娘独酿的飘香酿是多少钱一坛他知道，但她的度夜资还真没人告诉过他。和雷不知该如何说才能应付过来，千两百两的，他实在是没个准则啊！
“说不出来啦？那好，我再问问你，这些勾栏院都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啊？”眼珠一转，月影淡笑着问。
“这你可问对人了，我一般都直奔厨房去的，那些……”
当言到激动处，和雷才惊觉袖子被某种力量扯住了，一看，不就是刚才那叫宝儿的孩子？
见到那白净的小脸不住的做着各种表情，和雷方才明白自己失言了。什么叫“直奔厨房去的”，这简直是不打自招嘛！
“那些姑娘也很喜欢你做的菜是不是？哈哈！”风行算是看出这笨徒弟在掩饰什么了，乐不可支的问。
“我……那个……”
少有的尴尬表情出现在和雷的脸上，配上那身经典老鸨装扮，想不具有“笑果”都难！
月影风行两个人笑得快摔下了椅子，一直没开腔的龙宝儿因首次见着这般不解风情的傻大个，也乐不可支的笑弯了腰。
那四周围观许久的姑娘们就更别说了，一个个都掩嘴偷笑，银铃般声音回响四周，全然暴露了她们偷看许久的事实。
唯有YJX-5207，一直都没吭气，也没笑，只看着和雷，用认真的眼神审视着。
在他单纯简单的心中，和雷似乎是被欺负了。
研究员姐姐曾说过，一个好男人，是为了要保护弱者而存在的。现下的状况，YJX-5207已自动把和雷划分到了“弱者”一项，握紧的双拳，也即将要招呼到那些“欺负”和雷的人身上了。
终归没真正出手，是因为在场人似也知晓轻重，特别是和风行还在YJX-5207举起拳头的关键时刻收敛了笑，转而吩咐其它。
和雷没再被欺负，YJX-5207的自卫防御系统恢复到寻常戒备阶段，旁人瞧来，只当是这一头金发的小子腼腆少言，不曾多想。
“好了，既然你做惯了厨房的活，今天就暂时让你做吧。”好不容易收住了笑，月影命令道，却在看见和雷松口气的表情后，补充了句，“不过做完了厨房的工作，可得到前厅来见习，明白什么叫真正的老鸨。以后，这风月居的鸨儿可还得你来才成。”
“啊──”
这爱整人的师伯今天下午还没玩够啊？看着远去的月影，和雷长啸一声，怔愣在当场。
“呵呵，小雷啊，你就带着你的金发宝贝先去厨房吧。今天的菜，可就交给你们了。”笑着尾随月影而去的风行，不忘在离开前扔下句“难违”的师命。
“师兄，宝儿告退。”最末的龙宝儿朝着和雷行礼后也匆忙离去。
一干围观姑娘们见着阵式，也都三三两两散去了。
“饿饿，你们之前说的是什么笑话啊？”见人群都散了，金毛小子这才蹦蹦跳跳的上前来询问之前众人大笑的缘由。
看到和雷颇为奇怪的表情，YJX-5207想要确认，刚刚发生的事情到底算不算和雷被欺负了。
“他娘的你也想笑我是不是！”双手拧着金毛小子白嫩的双颊，和雷怒吼声，惊跑了一直守在门口晒太阳的老猫。
“唔嘶不是──”
被拧得脸都变了形的金毛小子挣扎着，可和雷眼中透着盈盈的笑意，这是研究室内哥哥姐姐们玩闹后才有的神情。
也不知为何，心中的紧缩感莫名消失，留下的只是由着和雷捏他脸颊，和一脸任由其动作的傻笑。
“不是才怪！走，跟老子去当苦力！”放开那软绵绵的脸蛋，和雷牵着金毛小子直奔厨房，准备上任师父安排的职位去。
娘的！老鸨兼大厨，这风月居还真会压榨精力！
蹭蹭掌上绵软滑溜的触感，和雷赶紧转移着自个儿注意力，不去探寻刚刚碰到那小脸后越发飞速的心跳是因何而起。
空荡荡的大厅顿时没了人影，凉爽的秋风吹了进来，显出别于夏日的阴凉。
13
这厢扛着金毛小子一路来到厨房的和雷，忘记了自身怪异的装扮，扔下了人，就准备开动。
“娘的！弄了这么一下午，饿死老子了！”无视身后一干表情怪异的仆人，开始审视食材及用具，满意之后便着手烹饪。
翠绿的青椒被熟练的去籽除蒂，并在快刀下瞬间变身为粗丝。
和雷把青椒丝拨到一旁的空盘中，寻了条里肌，洗净切丝，抹上盐及勾芡粉待用。
“饿饿，你在做什么？”
傻气的声音从某个角落传出，不用回头和雷都知道这绝对是那个金发小“白吃”在发问。
“做菜！”
极度不耐烦的扔回了两个字，和雷继续顶着夸张的发髻奋斗于案板前。汗滴禾下土啊，这是！
似乎听出了和雷声音中饱含的极度不爽，金毛小子乖乖寻了个红通通的苹果，一屁股坐到了米缸盖上啃咬起来。
和雷满意的听到身后没了声音打扰，继续埋头安心做菜。
炒锅放置旺火之上，青椒丝第一个进入锅内旅行。撒上一小撮盐，待青椒全部咽了气，再快速的铲起来。
舀一瓢清水洗掉锅中杂质，放入一两混合油。
趁着热油的时候，拿了个空碗倒上六钱酱油一两五钱勾芡粉，再加入一两五钱的高汤……酱汁调配好之后，锅中的油温也正好达到七分热。
倒入之前抹好盐的里肌丝，翻炒至色泽发白，加入五钱甜酱调味，最后再把之前炒好的青椒丝与之混合。
一盘香辣透绿的青椒肉丝新鲜出炉。
尝了口味道，肉嫩微辣，不错不错。满意的点点头，和雷习惯性的往身后一递，再度埋首锅碗瓢盆间。
接过和雷递过来的盘子，金毛小子立即被香味吸引，扔掉啃了一半的苹果，手抓起一把肉丝就往嘴里塞……吧唧吧唧，味道好极。
就这样接过盘子津津有味的吞咽起和雷烹饪的美食，动作之熟悉，行为之流畅，就像两人已配合了千百次一般，看得旁人惊讶不已。前方挥汗如雨的大厨似乎尚未察觉这一情况，仍努力奋战中。
第二盘的拔丝红薯，又遭到同样对待。金毛小子的时间掐得刚刚好，放下青椒肉丝的盘子就接着吃起红薯来。想当然耳，我们和大厨也很会体贴人，方才吃了辣味的菜，这下正好来点甜的润润嗓。
见这一搭一配的熟练模样，旁观者们才明白：原来这两人是情人啊！
明白这里再无人可插手的余地，仆人们统统踮起脚尖溜了出去。喝茶下棋闲嗑牙，这么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不偷懒实在对不起自己。
于是乎，通风良好的厨房中，只剩下忙碌和闲暇的一前一后两个身影，还有穿插其间的各种美食香味。
风月居难得有如此甜蜜的景象出现，真正是蜜里调油，甜腻得紧。
要知道，风行月影那两个主子，可是巴不得全天下乱成一锅粥的人。小小的妓院，两人都可以搞得满江湖天翻地覆，连带在这儿当花娘也不得清闲。
14
准备来宣布晚膳菜单的龙宝儿，刚踏入这个院落就瞧见这么个诡异场景：
一群如花美眷咬着手绢齐刷刷的望着厨房流口水。
“如花姐，厨子在做什么美味吗？做啥大伙儿都这般……”后面的“失了形象”这四个字他可没胆子说出口，风月居的姐姐可都不是吃素的，精明的龙宝儿并不想英年早逝于小小口误之上。
现下宝儿最想探知的消息唯二，一是那和雷继承风月居当小老板的时间还有多久，二则是自己有没有希望把金毛小子弄走，尽早占据“老板夫人”的位置。
“宝儿啊！你可不知道，里面那对小情人可让姐妹们羡慕极了……”
如花姐姐在风月居算得上老资格了，谨言慎行是出了名的，今儿个破天荒的碎碎念起来，着实让人吃惊。
龙宝儿没耐心听完她所有的感慨，失望与怒意交迭于胸房，冲破人群挤入厨房。
刚踏入厨房门口，就听到熟悉的咆哮声传来：“你他娘的把老子做的东西全吃了？”
中气十足的吼叫，近乎沙哑的男声，一听就知道是和大厨才能满足的条件。
“饿饿，我还想要。”
被扯着领子的金毛小子丝毫没有危机感，思绪还沉溺在美味的菜肴中，不自觉道出心中所想，全然不顾念自己的小命。
“要？你一个人就吃光了我心爱的青椒肉丝拔丝红薯糖醋排骨干煸肥肠火爆腰花酸菜粉丝汤……你还要？那可是我做了一下午才做出来的！是老子准备留着自己下酒的！你他娘的给老子吐出来！全部！”足以震破旁人耳膜的叫嚣声，从和雷口中飙出。
“全？我……全部……”
被拎着衣领的金毛小子，瞬间回忆起了“当年”被研究室姐姐如此咆哮着的场景。生化人的生理机能特殊，食物进到食道便开始分解。在回忆与现实间闪了闪神的YJX-5207，这会儿开始很认真的思考，自己要怎样才能把刚刚那堆美食“全部”还给和雷。
“你原来叫泉啊？这名字……还不错。”听到前面两个字，和雷断章取义的给金毛小子命了名，语气却没来由的放缓了许多。
“呃？我……那个不是……”
还想说明一下误会的金毛小子，却被冷着脸瞧了两人半晌的龙宝儿给打断。
“师兄，师父叫我拿晚膳的菜单来给你。”龙宝儿轻柔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成功的压过了“泉”未说出口的话。
自此，金毛小子正式被命名为“泉”。
反对无用，即刻生效。
得知金毛小子名字的和雷，好心情的接过龙宝儿手中长长的菜单，顿时脸就黑了下来：“这都是那两个老家伙要吃的？”
看着那足以媲美满汉全席的菜名，任和雷再怎么好脾气也瞬间给他飙成火焰山。
“是……是的。”见到和雷已然全黑的面孔，宝儿有些弱弱的回应着。
“他娘的这么多他们吃得下吗？”高涨的怒火一时间充斥着整个厨房内，和雷已经有种想要弑师的冲动了。
“那个……”
宝儿实在不敢告诉他，两位师父只说想每种都瞧瞧。因为他知道，要是让和雷听见了“每种瞧瞧”的话，非得把厨房给砸了不可。
“饿饿，我也想吃。”
一直被拎着衣领的泉，此刻十分“不经意”的瞄到了和雷手中的菜单，顿时垂涎着嚷嚷。
“靠！你这个小白吃怎么那么能吃啊？两个老不死的也这样……撑死算了！”又是一声足以撼动地基的如雷巨吼，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出乎宝儿意料，和雷并未继续狂飙怒火，反而骂骂咧咧的开始对照菜单准备起食材来。
莫非……这是因为那个金毛小子的原因？转头看看那个有着白皙肌肤的异邦人，宝儿内心生起了另一种念想。
15
虽然是风月居的头牌，但他总觉得自己和周围格格不入，特别是他那不光彩的出身。可刚刚的那个疯狂主意，混合着夏日独有的炽热，全在这一刻涌了上来，兴奋不安与激动瞬间催红了他的脸。
想要说点什么，偏偏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张合了一番唇舌后，抿抿嘴，宝儿只倚在门框扯了抹不甚悦目的笑颜来。
“你怎么了？热得脸都红了。快出去休息下吧，等我把所有菜做好了再来拿。”随手抹了把自己的脸，汗水弄糊了原本脸上浓艳的女妆，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和雷对着水缸一照：“他娘的！老子就说为啥感觉怪怪的。”
说罢立即舀起一瓢水来冲洗面颊，然后三下五除二的扒去身上怪异的女装，赤裸着上身准备继续烹饪。
“我……”宝儿想说自己不热，不需要休息，可见到和雷那结实的肌肉，又开始有点语焉不详起来。
风月居的客人有太多官宦侠客，脑满肠肥的比比皆是，像和雷这般身材挺拔俊逸的却屈指可数。
想到未来那双坚实的胳膊将搂紧自己，那片伟岸胸膛将包围自己……龙宝儿就无法流利的表述自己的意向，只能假意没听到和雷的关心，忽视刺眼的金毛小子，继续倚着门框。
“你还在这儿啊？”
正准备开始切青笋，见到龙宝儿顶着足以媲美苹果般红润的脸颊，半眯着眼用不太正常的目光凝视他，和雷皱眉不解问道。
“我……我马上走。”
颇为难过的扔下这句话，宝儿飞也似的奔出了厨房，两行隐忍已久的泪水已然滚出眼眶。
好不容易拼到风月居最受关注的地位，这会儿竟被个毛都没长齐的异邦臭小子给搅了。
他回房之后即暗下决心，不整治整治这对招人妒忌的鸳鸯，誓不为人！而那个和雷，本是想留他一条小命陪陪自己的，现下看来计划有变了。
t愤愤的宝儿决定，还是稳固自己第一顺位继承人的事比较重要。待到他成为了风月居小老板，还怕没有好男人送上门吗？
“真有这么热吗？”
而另一边，尚不知自己陷入了莫名危机中的和雷，呆愣的看着远去的背影以及洒在空中的不明水珠，有些不明所以的疑惑出声。
“不太热，可是，饿饿我饿了。”
趁这时间已经吃掉厨房中所有水果的泉，终于有了时间搭理别人，但说出口的话，却仍和吃脱不了关系。
毋须一兵一卒，轻松手刃对手，生化人功力堪比当今武林盟主。
“靠！你他娘的有不饿的时候吗？”翻了个白眼，和雷无言的继续切着青笋，遗忘了之前的问题，还了厨房一个安宁。
“没有。”认真的咬着指甲思考了下，泉回答道。
“……”
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的和雷决定直接忽视身边的臭小子，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厨房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场面，一个做一个吃，配合得刚刚好。
门外窥视已久的众姐妹已羡慕得咬碎了手绢。
奈何厨房内两人仍毫无知觉，直至晚霞满天……
16
和雷好不容易忙完了那些姑娘大爷们需要的菜肴，顺带照顾完了泉那无底洞般的胃袋，就着油腻腻的帕子擦拭着瀑布般滴落的汗水，斜斜的靠在灶台边。
正准备歇上一歇，却听到彷若来自地狱般的声音：“小雷啊！你师父刚叫你去外面招呼下客人。”
“师伯，我实在累得不行了，可不可以不要啊？”
拧了拧汗巾多余的水分，和雷仍背靠着灶台，努力做着“垂死挣扎”。拜托，他已经快热脱水了，为何师父和师伯还不放过他呢？
月影躲开了和雷汗水的“扫射”范围，优雅的抽出怀中手绢，擦拭起莫须有的泪珠，顺便抖着声音：“小雷，难道你连师伯的话都不愿意听了吗？当年的你可是哭着闹着要跟着我们走，连你最爱的糖葫芦都哄不了你……”
“好啦好啦！师伯！我怕了你还不行吗？我去！我马上去！”生怕月影把自己当年的一干丑事统统给抖落出来，那他和雷在江湖上也就别想再混了，忙打断那冗长的“哭诉”，举白旗投降。
“这才乖嘛……那走吧！”
瞬间换上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月影带头往风月居大堂而去。和雷眉头紧皱跟上前去，一旁吃饱喝足满脸好奇的泉急忙尾随其后。
来到大堂，看着眼前的景象，和雷有种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美人如玉没错，灯火通明没错，欢声笑语也没错……错就错在──
如玉的美人们一个个拎着五彩灯笼，四处奔跑躲避着什么，那高分贝的尖叫和着一旁客人们欢畅无比的笑，让人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来到了初一十五的闹腾集市，而非欢场大堂该有的场景。
“饿饿，他们在玩什么啊？”
拿着不知从哪儿摸来的糕饼往嘴里塞着，泉张着大眼好奇的瞧着这一场闹剧。
原以为只有在过去的研究所内才会出现的热闹景象，现在又重现了。暗暗叹息，这个世界的人真厉害！
不过，为什么那些姐姐不像研究所的人一样追着老鼠打，反而要尖叫着被老鼠追着跑呢？莫非这是新玩法？不明白。但是也好好玩，大家都好开心的样子，这让YJX-5207也不觉咧开了嘴来。
“还不是师父和师伯搞的鬼！”
低声嘟囔了声算是回答，和雷瞥了眼乐呵呵吃着点心的泉，抿抿嘴还是打着赤膊上前捉老鼠去了。
“咳咳──”
月影假装咳嗽压下狂笑的欲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风行靠了过来，倚在月影肩膀上带笑着道：“不过是为我心爱的徒儿寻点乐子，怎么能叫做搞鬼呢？乖孩子你说是吧？”
递上一盘精致的糕点，贿赂这贪嘴小娃儿，满意的瞧着这颗金色小脑袋一面吃食，一面把头点得不亦乐乎。
事实上，之前因和雷被恶整还眼中带笑的YJX-5207……哦！我们现在应该称呼他为泉了。泉很放心的把和雷“交给”这些人，曾经在研究室听过教诲，“枕边人”是有绝对交友自由的。
虽然他是生化人，并非正统意义上的“男人”，他也不太能够明白何为“枕边人”，但一想到两人也睡在一条枯树根上过，就顺势套用了。
自觉有义务当“保护者”的人，毫无危机感，泉就端着月影给的美味点心，大啖特啖，随意点点头，根本就没空管和雷干嘛去了。
“师父，徒儿准备好了。”
细细装扮过的龙宝儿来到了月影他们身边，微微的福了福身，恭敬的请示着。斜眼瞄了眼嘴巴似乎就没停过的泉，见他身材比自己似乎还弱上几分的模样，心中顿时生起一计。
“好，就开始表演吧！我们就等着看好戏了！走，小子，我们带你去吃好吃的、看好看的！”一手拖着月影，一手拉着吃个不停的泉，风行大步朝着二楼的包厢中走去。
原本恭敬的龙宝儿感到明显的被忽视，咬了咬下唇，闭上眼深呼吸两口，方才愤愤转身离去。
在这“风月居”里，一个比妓女不如的小倌，能够坐上头牌位置，没有两把刷子是不行的。
今晚，他就让那个占了师父师伯们注意，并被师兄捧在手心的人吃点苦头！刚刚还有几分犹豫的整人大计，这会儿更混合了不甘与愤恨，龙宝儿踏上了舞台区的阶梯。
17
“各位，请观赏，风月居的独家表演！”
月影的声音从二楼的一个包厢内传来，虽不大但混合着内力的男中音，仍是足以令全场所有人屏息静候。
静谧的场内，一时间，场景变幻。
老鼠竟像得了谁的命令般没了踪影，而那些提着灯笼的女孩不再于场内乱跑，统一的沿着一个方向缓缓退下，宾客们也安静的回到座位上，耐心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精彩演出。
只有一个人，那个忙着捉鼠的和雷尚未注意到这些，仍一心一意猫着腰专注于地面。
“嘀啷──”
优美的琴声打破宁静，全场的目光都专注在二楼舞台处，而身着白衣的龙宝儿就静静的站在舞台边缘处。
也许是因为四周的窗户都开着，他的衣衫随着风微微飘动，彷若欲高飞的仙子般柔美。白皙的脸蛋上淡淡的笑容，迷蒙的大眼勾人魂魄，在舒缓的音符伴奏下，美得让人完全移不开视线。
宾客全部屏息凝视，期盼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咚咚──”
节奏的鼓声缓缓响起，配合着优雅的琴声，龙宝儿缓缓踏步，轻巧的脚步混着琴声，踏出异样美妙。
几乎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转到了龙宝儿扣人心弦的曼妙舞姿上。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有两个人完全没注意看表演：
其一，是捉鼠队队长兼队员的和大厨，他一根筋的直性子，从来做事只能做一项，不能一心两用。所以，当龙宝儿的舞蹈表演被“安排”在捉鼠之后，就注定了被他忽略的命运。
其二，是胃中彷佛有个无底洞的泉，嘴巴停不下来的他，也没顾上看台上发出了啥噪音。对于一个因为施用过多能力救治和雷的生化人，现在唯一需要的除了食物再无其它。
“咚咚──砰──”
本还是清雅的音乐，偏生在末尾处出了岔子。还没等众人瞧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就瞧见原本在台子上翩翩起舞的龙宝儿生生跌下了台子。周围微弱的烛火也齐齐熄灭了，屋子里就着月光，全是瞧不真切的一张张模糊脸庞。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什么新噱头啊？”
“出事了吧？”
“……”
屋中的宾客在黑暗中议论纷纷，却质疑是店家安排，而没有点燃打火石来看个究竟。
趁着这个时间，同样被吓到的月影与风行二人，赶紧来到场中探视。凭着深厚内力，两人瞧出龙宝儿正跌坐在舞台下方的空地处，与那用作滑轨的天蚕丝做搏斗。而且，从他身上发出的淡淡血腥味可以明白，他还受了点伤。
“怎么回事？”
一面用传音入密的方法询问情况，月影一面上前解开龙宝儿身上所缠绕着的，号称世上最坚韧的“武器”──天蚕丝。
他还真没弄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演出会中途出了岔子。往日里的排演，都是这般，舞到了中途，就让不会轻功的龙宝儿扔出天蚕丝上的匕首，然后待它插到一楼地板时，龙宝儿就顺着天蚕丝滑下来，继续表演，在鼓面上舞蹈。
怎么都已演绎过千百遍的场景，今个竟会在关键时刻莫名其妙的搞砸了。
“唔──”
无法承受疼痛的呻吟，龙宝儿似乎已伤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好像是伤得很厉害，可能是跌到筋骨了。”风行抱起龙宝儿入怀，感觉到他不住的颤抖和浑身汗湿，皱眉朝月影解释道。
对跟在他们身边，却不曾习得半点武艺的宝儿来说，这种跌下二楼的伤痛，应该是真的无法承受吧？！
“那小雷让你家泉来顶替下，这里暂时找不到人能够在鼓上跳舞而不踩破鼓面的了。”知道事不宜迟，月影帮忙收拾了现场，推开风行示意他先走，然后转过来飞快的做准备。
预计亮灯的时间快到了，他唯有出此下策才行。
“啊？”
不明所以的和雷，刚刚支起腰身来，就被塞了面大鼓在手中。随即眼前一亮，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四周就传来了阵阵惊叹声。
18
眨眨眼，当眼睛适应了目前的光线后，和雷才发现，大鼓的重量超出寻常，并非因它本身，而是上面坐了个人──泉，且还是衣衫不整，胸膛袒露，眨巴着无辜双眼，偏偏诱惑力十足，比龙宝儿的美艳模样勾人一倍不止。
“叫你们代替宝儿表演！快点！”催促声又再度传来，不用说，这自然是月影的传音入密了。
“我……”
刚想拒绝，就发现鼓面上的泉自顾自站了起来，那已然褴褛不堪的衣衫，因为他这般动作而开始有了缓缓下滑的趋势。
看到这种情况，还想说什么的和雷，赶快把泉拖下来，揽在怀中。
当他听到周围有些窃窃私语过后，和雷这才暗叫不妙，无奈动作神经比大脑反应更快，现在“美人”在怀的状况已经改不了了。
“你如果不快点给我跳起来，我马上就让你们两个变成同命鸳鸯，明年今日你俩坟头上的草就足以过膝！”
月影的声音，纵是通过传音入密而来，却也听得出是咬牙切齿了。
听到这儿，和雷浑身一抖，赶紧把脑子里能够想到的武功招式使出来，抱着尚不明所以的泉在鼓旁边蹦躂。
周围的观众更是满头雾水，只听着音乐徐徐，瞧见场中一高壮男子抱住娇小可人的身躯舞动，就以为是“风月居”传说中的新奇表演。虽说不甚美观，但大家好歹都是江湖人，混的都是个人情面，于是也纷纷假意叫好鼓掌起来了。
“继续！”
见此情形，月影才松了口气，离开厅堂时还不忘给徒儿来个临别一吼。满意的瞧见和雷蹦躂得更努力的身影后，这才微笑着去探视风行与龙宝儿那边的情况。
而两个被留在场中表演的人，心情却与老板月影有着天壤之别。
话说，和雷酷爱厨艺，自小就疏于习武，这会儿抱个人“练功”，没几下就已达到了他体力极限。就算周围的掌声阵阵，叫好不断，却仍是无法弥补和大厨先天不足后天失调的体力。
直到绕了大鼓不知道多少圈，跳了不知道多少下，挥了不知道多少次胳膊后，和雷终于体力不支的放开了手，把越来越沈的泉给扔到了鼓面上。
还没待他喘息够本，就听到四周传来的此起彼落鼓掌声。
眨眼，抬头看到大鼓皮面上，一个翩翩起舞的身影，霎时有些惊诧不已。想不到这个成天只知道吃，不断叫饿，看上去跟个白痴有得拼的少年，竟然还会跳舞？！
悠扬的曲子回荡在厅堂间，泉略显娇弱的身影一下下跳跃在不算太宽阔的鼓面上。
“咚──咚──”
随着他起伏的脚步敲击在鼓面之上，泉用身体自然的节拍，舞出了一曲美妙的画卷来。
虽然衣衫破损不堪，虽然面上并无华丽妆容，但不知为何，当他挥舞胳膊扭动腰身款款律动时，在场的所有人的呼吸都被擒握一般，生生的顿住了。
生化人特有的超强学习能力，让泉在观看龙宝儿舞蹈的时候，就已了解到了相关的基础技巧。刚刚被和雷揽着蹦躂了半晌，这会儿，抹了抹满嘴糕饼渣子，泉自顾自的模拟出了糅合宝儿与和雷两人动作的新鲜舞步。
想当然耳，在他那单纯的小脑袋中，完全当作这天赋超群的舞蹈是个奇特风俗了，并不知其深意。
研究员姐姐曾告诫他说一定要懂得入乡随俗，再结合龙宝儿与和雷晚膳后蹦躂的实际操演，泉认真的做起了他误以为的本地民风──怪异的“饭后消化活动”。
不过，在观众瞧来，这“活动”是勾魂慑魄的。
相对于宝儿柔韧温软宛如女子般的娇媚，泉则是一种融合了俊俏男子的温文及举手投足间分外阳光的中性气质。
那西域人独有的明晰骨骼轮廓，混合着三弦琴的悠远，踩踏间点滴都伴着鼓点节拍，不经意从褴褛衣衫中泄出些许春光，着实迷人。
虽然没有人知道他所跳的是属于哪一种舞蹈，可观众偏偏都被他的不专业舞技给迷住了。
一个转身，一个眨眼，一个微笑，一个挥手……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让整个风月居迷醉。特别是那双纤细白皙的长腿高高抬起，又在半空中划下道完美弧线后，在场所有人都惊艳了。
19
“嗯──”
和雷觉得自己吞口水的声音大得离谱。举目四望，才发现，原来色狼不只一头，周围夸张的男人多得是，别说吞口水了，连喷鼻血的都大有人在。
不知为何，一想到有人对这个白痴小子垂涎不已，和雷心里的酸意便汹涌而出，似乎可以称得上是一头醋溜的小猪仔了。
“咦──”
还不待和雷反应过来，手脚又先行了一步，在众人的惋惜声中，他大步上前，不知从哪拿了一条大布巾，裹着泉就走。
亏得风月居众家美人见过大风大浪，临场反应奇佳。见此情形并未过多呆愣惊讶，只是一个个扑入场中，开始了与客人们的调笑逗情。特别是不怎么参与大型集会的风月居小倌们，今个也齐刷刷出了场，满堂子绕着客人转，软玉温香的把色狼们的魂都给吸跑了，哪还顾得上刚刚的那个鼓上美人。
而守在后院入口处的月影与风行，似乎早已预见了和雷的这番举动，两个人温着一壶佳酿，就着花生米，坐在那石桌边敲打着算盘，很明显是想找人算帐。
“师父，师伯。”
觉得有些不妙的和雷，把怀中人揽得更紧了几分，恭敬的站在后院门前，小心的朝月影他们行了个礼。
“小雷来啦？泉娃儿也来啦？乖，坐下吧。”
微笑，并未抬头，风行只是轻轻点头，继续拨弄着手中的算盘，并不紧不慢的在一迭宣纸上书写着什么。
“师父还有何事吩咐？龙宝儿他没事吧？”
面对风行，和雷绝对是小心谨慎并恭敬无比的。因为他明白，月影的性格是外放型的恶劣，最多整得人半死不活；但风行这种就不用说了，典型的外表与内在不一致，柔弱的性格不过是掩人耳目，真正整人手段施展出来，绝对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雷真是性急，宝儿没事，你先瞧瞧这个吧！”摇摇头，风行假意无奈的从笔下抽出那迭宣纸，递到和雷手中。
“师……师父……这是？”小心翼翼的放泉下地，和雷接过明显有诈的纸张，说出的话都有些抖了。
“怎的？不识得上面的字？”
风行一贯的温柔微笑，摆明了是狼见着羊、狐狸见了鸡、黄鼠狼见了耗子……不安好心啊！
“识是识得……但这上面……”
眼角抽搐，和雷赔笑着上前，希望师父能够开恩放自己一马。虽然，凭这些年来的认识，风行做善事的机率比冬雷震震夏雨雪更不可能。
“小雷真可爱，还想跟师父玩这套。”捂着嘴，风行把最后的几笔给补上，扔到和雷脸上，“你可爱的小朋友吃掉了如此多美味不算，前些年你耗用的名贵药材啥的也不是个小数目。这些只是念在师徒一场给你的亲情价，你瞧着若有不妥之处，我再帮你改改，也就只翻个七八倍就好。”
“合适倒是合适……可师父，徒儿手头比较紧，怕是……怕是无力偿还。”
听“七八倍”三字一出，赶紧抖着手把脸上的宣纸夺下来。和雷这才瞠目结舌的瞧清楚上面罗列出几十万两银子的“债务”，不明白为何风行要在这个时候为难他。这么多年的吃吃喝喝玩玩闹闹毁了的东西不少，从未有过二话的师父们，今天偏生就要结清全部帐目，其心可议。
“那好说。”风行露出“如我所料”的微笑。
他朝着一旁悠闲喝酒的月影使了个眼色，那厢就放下酒壶给和雷来了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对不对？”
“呃……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强忍住点头的欲望，和雷扯了扯嘴角，继续赔笑。到底是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他真的搞不懂，这几天到风月居，他分明是比过去学武时更乖巧来着啊！
“好了，不是这个意思就拿人来抵吧！”月影接过风行的眼神示意，板起脸来，朝这个不太精明的师侄道：“不过，你一个人似乎不够，怕是连那个小娃儿也得一并算上才成。”
没给和雷松口气的机会，月影又补了句杀伤力十足的话，惊得和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吞吞口水，和雷没想到师门的惩罚会连累他人，急忙解释道：“师伯，泉并非我什么人，你不能……”
“这世上，还没有什么我不能的。”月影却不待他解释完，拍拍桌子站了起来，牵起风行的手便走。
和雷瞧见两人外型相差无几的一黑一白的背影，顿时暗道个“惨”字。
20
师父师伯的感情，当年可是满江湖轰轰烈烈的闹了一场，月影最恨的便是别人对他的作法予以置喙。估计也是因为“物极必反”得道理，所以他特别爱对他人“指手划脚”。
这些年江湖中一般鸡毛蒜皮的事，大家都喜欢找他们解决。
“饿饿，我饿了。”
尚不知自己已被迫卖身到了风月居的泉，此刻已把桌上的花生米吃了个精光，正以垂涎的大眼盯着发呆的和雷猛瞧。
刚刚的那场舞蹈，已经让他耗费了太多能量，这会儿，整个胃袋都在向他抗议，吞两三头犁牛根本不在话下。
“老子知道啦！小白吃！”翻翻白眼，无奈的把那堆记载了从小到大帐目的宣纸往怀中一揣，一把牵起泉的小手，直奔厨房。
反正人都卖出去了，不吃白不吃。和雷这会儿也火了，卯足劲烹出美味来塞泉的小嘴，只乐得不明所以的小东西心中大呼“饿饿是好人”。他哪知人家和雷这是代人签下卖身契后，心中有愧，因此投其所好赎罪来着。
是夜，一个是即将“割人赔款”极度不满而大肆发泄于灶间，一个是怎么吃也不可能填饱肚子于案前。风月居的厨房，直到四更时分都还飘散着诱人菜肴的滋味，让人垂涎不已。
次日清晨，疲惫的和雷是在窗外锣鼓喧天中醒来的。
暖暖的朝阳洒在身上，发出隐隐酸腐味，让他有一种错觉，觉着自己是块发霉的馒头。
“呼──”
小小的鼾声从背后传来，和雷皱眉撑起身子，转头循声望去。
他还没瞧出个端倪，便感觉手间莫名一阵潮湿，咂咂嘴，把沾有不明液体的指尖往鼻端一放……
“呕──”可算是寻到那酸腐味的发源地了。
抬脚，和雷把那金发臭小子往床下一踹，满意听到“喀咚”一声重物落地轻响，咧了咧嘴。
裹上衣服，和雷绕过摔到地上还没醒过来的瘦小家伙，踱出了门。
“小雷起来啦？快来帮师父参谋参谋，这锣鼓队这么拐着弯进来可好？”迎着阳光，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领了群吵杂的乐者冲了进来，俊逸儒雅的模样，不是他那不肖师父和风行又是谁？
本着礼多人不怪的道理，和雷恭敬朝风行行了个礼。就着鞠躬的动作，这才压下了心下莫名的不安，疑惑道：“师父早安，这……是准备做什么？”
“为你名震江湖准备的大会啊！你不会是忘了昨夜答应我与你师伯的事吧？”只一抬手，风行身后的乐者们就没了声，不算宽阔的院子里，顿时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见。
“没……徒儿没忘，不过是没想到竟会这般快罢了。”吞吞口水，和雷赶紧摆手摇头。
虽然并不明白风行他们要搞什么，但吃一堑长一智的和雷还是明白，这会儿顺着两老的话说准没错。
一番支吾后，但见风行仍是面色不豫，忙昧着良心补充道：“徒儿着实是欢欣不已，欢欣不已啊！”
“那就好！你的搭档呢？想要厨艺超群、技压群雄，单枪匹马可不行，我们一同来商议这场盛世该怎么造势比较好，我觉得除了乐师之外还要有点儿歌舞表演才成……”
唧唧呱呱──
风行的话，在和雷的耳畔渐渐模糊了。不仅是因为他废话太多，还因为某个突然出现在和雷视线的瘦小身影。
“饿饿──我饿了。”
呢喃着如此言语，泉耷拉着小脑袋，揉着眼睛，一步步从房中挪出。有些脏污的衣衫，歪歪斜斜的挂在他身子上，模样着实算不上俊俏。但清朗的阳光却把那些残破的身外物给模糊了，只有那头金色短发及白皙肌肤，夺人眼光。
不知怎的，和雷有种冲动，想要用什么东西把这金毛小子给包裹起来，不让人看。
而事实上，手比心快，当和雷还没有想明白要不要出手的时候，泉已经被他抱在了怀中，并用宽厚肩膀给捂了个严实。
“啧啧──保护得这么好啊？！”片刻的鸦雀无声后，月影的声音从天而降，“我来帮你这小宝贝修整下，为你的盛事锦上添花吧！”
一个雪白身影，不由分说的扯过和雷怀中小家伙，又施以绝佳轻功飞身而去了。留下尚在呆愣中的和雷，怔怔地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双臂发呆。
21
“小雷无需担心，泉小子由你师伯护着，纵有谁胆敢觊觎，也没那贼胆盗去。”笑得很暧昧的和风行，难得拿出好心情来给予这小徒儿一点安慰，却被和雷毫无知觉的拨开了。
刚想发飙的风行，凑过去，听到某保持了怪异环抱姿势半刻有余的人不住低喃着：“我竟然抱了他，主动去抱他，我……”
如此反复自言自语，引得风行偷笑不止。原来，臭小子恋爱了，尚不自知啊！
“好啦！别想太多，快随我一同准备仪式吧！待会儿就该有各地的名厨会来到风月居了。”
拧了把呆愣中徒儿的胳膊，用疼痛唤回了其神智后，风行揪着他往前厅行去，开始了昨晚就同月影计划好的“造星”大计。
未几，被迫赶鸭子上架的和雷，由风行强押着换了身干净衣衫，站在风月居的大门口。
眼前是锣鼓震天、鞭炮舞狮，两旁围绕着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和雷紧皱着眉头，他非常怀疑自己这会是当擂主迎战来的，还是被骗充当了一次风月居免费老鸨。
直到远远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才叹了口气──原来，比赛还真的有啊！
那个从小到大就视自己为眼中钉的人，这会儿果然出现了。
一身雪白衣衫的男人，同随行的黑衣男子低声交谈着什么，见到和雷后，脸更黑下了几分。也不言语，漠视和雷抬手试图招呼的动作，在门厅某接待姑娘处签到后，径直进入了内堂。
看着那一黑一白的身影离开，和雷摸摸鼻子，压下心中失望，把目光又调回不断涌入的人流。
不过是不经意的一幕，却恰好被二楼下来的有心人瞧了去，因伤未愈的瘦弱人儿，在这一刻突兀的笑开了怀。
表演被蒙混了过去，比赛就不同了，瞧刚才和雷与那白衣人的模样，好戏终归是要开演了。
想到这儿，一扫连日来的不如意，龙宝儿随手夺过路过某丫鬟的托盘，便扮作下人打探消息去。以多年来在烟花之地的丰厚经验，不出半刻，宝儿就得到了上佳机密──白衣人与和雷关系非同一般，而且极有可能是多年宿敌。
趁机表达了自己对和雷的不满，博得对方赞许后，宝儿开始暗暗计划，要怎样施计把风月居最受宠的宝座给夺回来。
昨夜的小小伎俩，在风行为他检查伤势时露出破绽，虽然随后赶来的月影并未多言，但龙宝儿明白，因这假意跌跤罢演一事，他的形象与地位已受到了极大威胁。
刚刚与住在贵客房内的两位客人沟通后，已达成了初步协议，只要寻个适当契机来实施，定能达成所愿。
“宝儿，你还在哪儿愣着干嘛，快来帮师父们打理来宾的食宿。”月影的招呼，打断了龙宝儿的思绪，却也给他制造了新一轮的机会。
咧嘴一笑，暗叫一声正是时候的宝儿，朗声答道：“好的，徒儿这就来。”
待他离开后，走廊上某扇紧闭的房门突地从里面被打开了，黑衣男子探头出来看了看，转头朝屋里喝茶的某人道：“你真要参加比试，还由着那个笑得很怪异的龙宝儿搅和这件事？”
“是。”简洁的回应，把即将到来的故事高潮提前揭晓。
黑衣人不再说什么，只点头，微笑，顺手关上房门，留给喜气洋洋的风月居一抹隐患。
而楼下风月居大门口牌匾下，尚不知大难临头的某人，还在苦哈哈的迎接宾客与陆续赶来的对手。
耗去了大半天的时日，和雷终于招呼完了所有来人，顾不上寻思师父师伯是怎样在一夜间召集来如此多的厨艺高手，就被拖拽着来到大厅，与厨界同仁一起听风行唠叨。
当和雷打着哈欠揉揉犯困双眼时，恰好听到了一个足以令他下巴久久无法闭合的惊恐消息。这消息促使对本次“成名战”并不上心的和雷，一下屏息敛神，有了认真对战的心思。
原因无他，全源自刚刚月影拉出来的最终奖品是某位“风月居新头牌”。
而这位眨巴着无辜大眼的头牌，好巧不巧正好是能够引发和雷莫名心跳加速的金毛小子──泉。
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改变心态决心全力迎战，是因为看不惯旁边那些脑满肠肥的色狼对泉流口水，并非对那金毛小子有什么不轨心思。纵然有，也是大势所趋大家所逼，怪不得他。
如是心理建设一番后，和雷雄赳赳踏步上台，牵起泉一只略显冰凉的小手，开始了长达半月的厨神大战、漫漫征途。
作为擂主的他，将在未来的十五天中，力拼各方高手，方能得到“厨神”之名，并获得主办方风月居友情赞助的奖品──头牌一位。
22
简单午餐过后，第一轮赛事便开打了。
因为前来的都是各方厨界精英，所以并没有什么初战复战云云，有的，全是由和雷一个人接招的车轮式挑战赛。
评判则很公平的由在场所有人担当，规则也很简单，谁的菜肴被在场宾客们吃得最多最快，谁就获胜。
当然，这其中唯一的不公正地方就是，和雷作为擂主，他做的菜式在几日内会被对手们很轻易的食用到。而这点，所有参赛者都不会有意见的，擂主嘛！当然要比较吃苦耐劳劳苦功高一点才行了！不然，就换人当好了，反正风月居头牌的床上功夫是闻名遐迩的。
当然没人知道，那是龙宝儿创下的好名声罢了，这金发新人完全没那种能耐。
废话不多说，挑战赛正式开始。
由抽签决定的首位挑战者，是来自西域的金马藩王私家御厨，人家带来的是看家美味烤全羊。
而沉吟了半晌的和雷，则很没创意的说要跟风做一道烤全宴。虽说大家都不明白其“全宴”的意义，可单凭一个烤字，就让一干挑战者很是鄙视了。
金马御厨出手自是不凡，拍拍胖胖大手，两位身着异族装扮的助手便牵了头小羊羔上来。这羊羔可爱得紧，御厨下手仍半点不含糊，利落宰羊剥皮去杂物，不消半刻时间，干净的羊羔便完备待用了。
接过助手端来的偌大铁盆，御厨劈里啪啦拍裂了葱姜各两斤置于其中。另一名助手抱来一坛老酒，御厨手刀一切，敲开封泥，满室就盈满了烧刀子的绝妙滋味。咕嘟咕嘟把酒全部倾倒入铁盆内，加入精盐与水，再放入小羊羔浸泡待用。
趁着这会儿浸泡羊坯的时间，金马御厨瞄了一眼和雷那厢状况。当瞄见那小子正在往一个盛满了乌黑汁液的大盆中放置鸡翅膀，再联想下自己最终会出场的金黄酥脆美味羔羊，不由撇嘴暗道那小子输定了！
转过头来，掐着时间小心的把羊羔坯子捞出铁盆，满意于它的绝佳成色。
那厢一双助手已经在中堂的小院中捆绑好了烧烤用铁架，金马御厨动作利落的用特制铁丝支好羊羔身子，并牢牢固定在铁架上。
瞧着那小羊儿浑身肌肉以最舒展的姿势平摊于铁架上，御厨微笑着回到前厅，开始勾兑烧烤用的秘制酱料。
西域特产的诸多香料，是金马御厨的致胜法宝，还有烤油中添入了事先熬制成熟的羊油的上佳秘笈，实乃是寻常厨师无法匹敌的。
下令两位助手点燃皇室御用松木，以默契的手法控制前后两股火苗，金马御厨一面往羊羔上刷香料与烤油，一面暗暗打量旁侧正在搭设简易炉灶的和雷。
铁丝和铁板混搭的怪异形态，让常年搭设烤架的御厨嗤之以鼻。旁侧稍微懂行点的，瞧见他往里塞了些院脚随意捡来的枯枝烂叶，也同样报以白眼，不做它想。
可，当金马御厨的全羊还没烤到一半火候时，和雷的全宴已陆续上桌了。
别的暂不谈，单凭这上菜速度，一干饕客也愿意给风月居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厨子记上一分。
当然，一盘盘端上桌的菜肴，确实让大伙不怎么敢下箸。烤鸡翅大家听过，可蔬菜瓜果啥的都弄去烤，能吃吗？
还没等众人有所反应，风月居的新任头牌就不客气的动手了。几乎是一口一只的啃着鸡翅膀，恐怕连骨头都没吐净的吧？！而那吞咽蔬果的速度更是快得惊人，果核菜蒂啥的半点没留下。
围观食客纷纷瞪大了眼，有几个胆大的踱过去夹了一筷子，啧啧！清脆的韭菜被烤制得微干，浓香的味道透着些许烤油的清幽，盘旋于味蕾之间久久不褪。再来块绵软红薯，咸淡适口分外诱人。接下来的蜜汁鸡翅、孜然排骨、咸香鸭脖等烤肉类同样美味，让人停不下筷。
见有人吃得住不了口，群众的胆子也大了，试着夹了两筷子被烤得不甚美型的菜肴，纷纷都落入了美味陷阱，齐齐一吃不可收拾……
待到和雷把最后一盘烤玉米送上来，恰好满足了几位体力不佳的饕餮，让他们尝到有着浓郁玉米香的甜糯主食，并引得旁侧的一干打饱嗝的人捶胸顿足不已。
吃得唇干舌燥了，恰逢金马御厨菜肴已成，端过来一人一碗羊骨汤，喝了之后，大家就不顾御厨乌黑脸色，腆着肚子鸟兽散去。有几个胃口大点的，尝了两口香酥羊肉，也只能抱歉的摊手表示吃不下了。
当然，花着一张脸的泉，这会儿还是挺有福的。凭借着他那个状似无底洞的胃袋，为西域大厨消灭了一只羊腿与两个羊腰子。可惜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吃得满嘴油的风月居头牌，很快就被累得满头汗的和雷给领走了。
场中，胜负已分，明显的留下了大半只烤羊，以及莫名失利的金马御厨三人组。
这一役，风月居大厨完胜，也无需赘言。
兵贵在神速，同样适用于食场。不应让好食者久候，是为厨者必备技能。纵你是御厨，也没得通融，吃饭皇帝大嘛！
随后准备上场的其它十数字挑战者，自是把这条铁律暗暗铭记于心，把前人失败的经验教训刻在备战守则第一页，不敢怠慢。
23
在后院中，提了桶井水抹身，和雷有些乏了，只捏了一把泉脏污的小脸，为他随意擦拭了下，就径自回房休息。
难得没有把“饿”字挂嘴边的泉，这会儿瞧瞧累瘫在床铺中的高壮身影，微微皱了皱眉。
据他所知，人类的肠胃若是没按时按量正常进食，可能引发一系列的疾病及炎症。
记得当初实验室的姐姐就是，长期沉浸研究，经常吃饭都是饿极了才塞两口压缩食品，导致肠胃炎严重到成了经年累月的疼痛。
想到那双紧皱的眉头，以及痛苦抿着的双唇，泉心中顿生一颤，来到床边紧紧握住和雷一双大手。
他没来由的，开始担心，这个非要称呼自己为“泉”的男人会出点什么状况。
生化人的心中隐隐开始觉着，若是和雷怎样了，自己的生活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除了胃袋不再有维系营养物之外，似乎还有旁的什么在影响着他的心绪。那种让心房一点点缩紧的力道，让呼吸会浅浅顿住的感觉，已经完全超乎了生化人可以分析透澈的常理范畴。
如果非要让他给这种感觉加以描述，那么泉唯一能找到的词汇便是如同饥饿般──不适。
挠挠头，泉吞了吞口水。
刚刚的联想，已经让他开始觉得肚子里又再度空空如也了。眼神转过来，看着空腹上床闭眼后就未曾起来的人，想到此刻和雷的胃袋与神经可能也承受着相同不适，心中的紧揪突地更甚起来。
顷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一溜烟跑了出去。
回来时，他端着一盘香喷喷的烤羊肉，以及洒了点儿葱花的香浓羊骨汤。
乖乖把盘碗放到屋子里唯一的方桌上，泉并膝正坐，吞着口水盯着床上那正熟睡中的和雷。
对于食物的诱惑，他完全无法抗拒，所以只能尽量转移注意。虽然很想吃，但他总觉得应该等等，再等等。究竟要等什么，为何要等，他还没想明白。
当然，羊肉的香气徐徐传来时，泉已经觉得自己越发饿得厉害了。以至于在一面嗅着烤羊香气、一面凝视和雷睡颜时，盈盈蓝眸直把那酣睡中的男子瞧成了一头壮硕公羊。
吞吞口水，泉不自觉倾身上前，张口，朝着公羊结实的羊蹄一口咬下去。
“啊──”
惊天狂吼，把这间位于院子角落的小屋给震得摇摇欲坠，也吓得沉醉于口中皮肉好嚼劲的泉愣愣松了口。
而那厢被咬醒的和雷，瞧着臂膀上明晰的牙印，再瞄了眼不远处小方桌上大大一盘吃食，顿时明白了自己被猛咬的缘由。想到这贪吃小子为了自己，竟能在美食前有所隐忍，心下恼怒也淡去了几分。
自己的地位排在食物前的喜悦，让和雷不自觉勾起了嘴角，心中因疲惫而窜起的不快渐渐隐去。
这小子，也算是知道疼人。
抿抿嘴，翻身下床，一把捞起眼巴巴望着自己胳膊上一轮牙印的金毛小子，和雷大步来到小桌前：“吃吧！”递过去筷子，示意泉动手，却被对方断然拒绝。
凝视了那小子半晌，在听到那句“饿饿没吃，我不吃”后，和雷心下莫名动了动。也不再说什么，低头大口喝着浓香羊肉汤、撕咬着酥脆香嫩羊腿肉，满足的味蕾享受让疲惫的心绪瞬间涨满了。
“咕嘟──”
一声异响，在和雷耳侧偏下方处传来，打断了他进食动作。寻声望去，除了那语言表达能力低下却食欲惊人的泉，还能有谁。
瞧瞧他垂涎双眸直勾勾盯着自己筷子上的美味，嘴角至下巴处有一线明晃晃的水迹。想来，那水滴应不是山中清凉、夏夜所致，极有可能是这小子胃袋抽动的后遗症。
忍住笑意，夹起一筷子羊腿筋肉，伸过去。
喀嚓，连着竹筷头，都齐齐进入了泉的小嘴。瞪大眼，和雷还没来得及制止，那厢就三口并作两口地吞咽下肚。诧异的是，接下来那小嘴中伸出的粉嫩舌尖绕唇一周后，食物便生生没了踪影。
如擂心跳，顿时生生响起，小腹一紧，虽心知不妙，和雷却亦无可奈何。
所谓饱暖思淫欲，是否就是指他现下的情景？
低头看看自己单薄夏衫掩不住的胯间肿胀，再瞧瞧旁侧越发贴近的金发少年，他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24
“饿饿，我还要。”
俯身，再度靠近，泉那身不太合身的衣衫有些春光外泄的危险。贪吃的小子根本不知道，自个儿这上前讨食的动作与言语，在有心人眼中，是怎样一副诱惑模样。
清澈的蓝色眸子，如琉璃珠子般美丽剔透。
那不同于中原人的白皙肌肤，精致的锁骨，衣襟半敞，在窗外月光映照下，显得这般动人心魄。
这会儿，已再捺不住色欲熏心的血气男儿和大厨，一个倾身上前，张口便含住那发丝垂绕的小小颈项，吮吸，舔吻，啃咬……感受着那带着生命脉搏的律动，以及极富青春气息的少年阳光滋味，心都要酥软开了。
可还没待和雷品尝够味，就顿觉一阵天翻地覆，背脊传来猛的剧烈疼痛，一个大大过肩摔，整个人被狠狠摔到地上，激情荡然无存，仅有不适及惊诧溢满心头。
“臭小子！你干嘛！”
欲望得不到纾解加上恼羞成怒，和雷顾不上夜深人静不宜喧哗扰人清梦，跃身而起就是一阵震天大吼。
过往，相貌俊美身材壮硕的他，哪里曾遭受过被人拒绝的滋味。别说那些烟行媚视的烟花人士了，就连寻常人家的男儿女子，也都是自动自发倒贴过来的。这臭小子，吃了他那么多菜，都不知道吃人嘴软的吗？！
欲望得不到满足，怒火自然高涨起来。突然紧绷的神情，让平日里显得无甚特色的面庞瞬间威慑力十足。
“饿饿，师父给的，你扯坏了。”
无辜的泉，眨巴着一双蓝盈盈大眼，有些怕怕的牵起衣摆被和雷撕裂处，可怜兮兮望着他。
如同小鹿斑比般的清澈眼神，透露着极度的疑惑不解，强压下腹中饥饿感，忍着口水故作大方的把餐盘往这边推了推，“饿饿不吃我，吃这个。”
一时间，根本没法从这小子“被扯坏衣摆”及“餐盘间美食”的跳跃性思考中回过神来，和雷只能凭着本能坐回长凳，有一口没一口的继续吃烤肉。
没吃上几口，旁边又响起此起彼落的肚皮叫唤，无奈把竹筷递过去，见那小子没良心的吃得极欢，心下又是一阵烦躁。
特别是，瞧见他大口喝汤，大口吃肉的时候，不经意间有几滴汤汁顺着精巧下巴，滑落到早已被扯开的衣襟深处……和雷真真正正的忍不住了。
他娘的，是谁说过：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拽着那双猛往小嘴中塞烤羊肉的纤细胳膊，一个施力，将他朝着不远处床铺抛过去。
“喀嚓──哗啦啦──”
本就不甚结实的床铺，被这飞身过来的瘦小少年一砸，竟瞬间变得破烂不堪。一阵烟雾升腾，扬尘弥漫于四周空气，床幔什么的统统被掩埋在了木屑中。而瘦小的俊俏少年，则根本瞧不见他踪影。
而这厢的和雷，则再有什么高涨欲火，也被这突发事件给砸得烟消云散了。
他心急如焚地冲过去，从一堆木屑木棒木板中救出泉来，心惊肉跳不已的上下审视查看。这种生怕一个人有一丝半点损伤的心情，和雷有很多年都不曾有过了。
“臭小子，你没事吧？”见他神色清明四肢无碍，连擦伤都没有一点，和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突然想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张口欲问，却听到门外传来招呼：“我说乖师侄，你们一晚上动静怎么这般大啊？弄得我与你师父都睡不安生，快别再玩了，出来做早点准备招待宾客了。”
被月影这么一打岔，和雷的思绪就转了方向，把打探泉练过什么功夫的问题给忘到了脑后。
“这就来。”
随手捞起床铺废墟中的被单，裹上泉瘦弱身体。交代了下让他出门一定要穿戴整齐，并得到保证点头后，和雷这才大步流星前往风月居厨房。
留下来的月影，敛起刚刚面对和雷时的和蔼笑意，朝着泉正色道：“小子，我希望你对我家小雷是真心的。”
瞧那双蓝色眼珠闪动出明显的不明神色，还想说什么的月影，听到外面传来亲亲师弟的呼唤，决定这个问题暂且不顾，先管顾好今日的第二轮大赛再说。
反观呆坐残渣堆中的金毛小子，眨巴着双眼，思索着刚刚似曾相识的语句。
似乎，曾经在实验室中，与他最亲近的研究员姐姐说过：“男人和男人，是一定要用真心来相互对待的。”
泉好像当时正在啃另一研究员偷渡来的猪蹄，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而后，一个如来神掌般的大巴掌，差点没让生化人嘴里长出一只红烧猪蹄獠牙来。
再然后，研究员姐姐足足用三个半小时，手脚并用的给泉演绎了何谓“真心”。对于一个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生化人来说，想要完全领悟，着实困难。现下，那颗比人类功能更超群却没有感情的心里，却开始渐渐思索，这个关于“真心”的话题。
这些日子与和雷相处的画面不断浮现在泉脑海，就像是吃到了好吃的东西，那种美味还徘徊在舌尖，久久不曾散去。
原来已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两人之间，特别是在泉那尚未开窍的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慢慢开出一朵名为情爱的绚烂花儿来。
那厢，由仆役忙碌分送到各个客房的早点，没多久纷纷被退了回来。和雷一打听，原来是昨日“烧烤”吃得众人上火没了食欲。想到过去拜会过的药膳大厨警言，对于今日比赛菜色已有了几分计较在心间。
时间很快来到晚膳前一个多时辰，今个儿与和雷对垒的大厨，是来自四川的薛家。
说到薛家，可算得上是四大菜系中集麻辣色香为一体的川菜之首。朝中好几位重臣贵胄家，都有来自薛家的厨子。
皇上的御膳房中更是不必说，连着三代都聘用了薛家的长子为厨。如此尊宠，除了薛家人手段非凡外，其手艺精妙自不必说。
这一役，就连对和雷极有把握的风行月影都颇为担忧，三番两次来到灶前询问徒儿准备事宜。
而难得的，一向孝顺的和雷竟没理会师父师伯，只顾着一面为泉小子熬粥，一面嗑着瓜子。
着急的月影差点没下狠手拍死这不肖师侄，好在风行了解和雷性子，上前拽了师兄到前堂招呼客人，这才让徒儿幸免于难。
很快，时辰到了，新砌好的两方灶台前，两位厨子开始大展厨艺。
那厢，薛家第十一代掌门人，切丁、剁茸、马耳……一系列花刀耍得有模有样。这厢，风月居大厨和雷，却只是简单的片一下、切一下丝，完全比不上那边川菜世家家长的气势汹汹。
尔后的烹炸炝炒，和雷这边更是被薛掌门一锅锅的浓香味给压了下去。清一色的清淡小菜外加一碟碟凉拌果蔬，瞧得风行月影一阵担忧。
唯有淡定的新任头牌泉，完全没良心的喝着清粥、偷吃着凉菜，似乎半点没把场上激战放在心上，看得师兄弟俩一阵咬牙切齿。特别是打早还出言“警告”过泉的月影，这会儿简直连拆了那没心没肺的金毛臭小子的心都有了。
直到两方烹饪完毕，一盘盘菜肴被侍女端上两方长桌，都无法让风月居的两位老板松下情绪来。原因无他，单看两桌差别甚大的各色美食，就让他们对自己的徒儿越发没了信心。
人家薛家大厨那边，端的是满桌子特色川菜，回锅肉、鱼香茄子、宫保肉丁、东坡肘子、辣子鸡丁、夫妻肺片、酸菜粉丝汤……那是色香味样样俱全，足以让在场众人口水满溢如瀑布，把风行月影的两颗心脏揪得紧紧的。
反观这头，瞧瞧上一场完美取胜的擂主和雷，除了蟹粉狮子头与龙井虾仁有些油水外，齐刷刷的一桌子清淡菜肴，凉菜拼盘清粥泡菜倒是凑够了几十个小碗。颜色也算是花花绿绿好不热闹，但明眼人一瞧都知道，那最多算作家常小菜的盘碗中，盛的绝非上品佳肴。
不用众人吃食品味，人家薛家大厨的一声冷冷嗤笑，就足以让看客明白，今日是谁比较有完胜把握了。
“各位请随意。”
龙宝儿充作的司仪，一声招呼，把饥肠辘辘的众人胃口给“喊”开了。一窝蜂人冲上前来，把这两方桌子团团围住，百来号江湖人士，齐齐抛开形象这种虚无东东，抢筷子夺碗的，齐齐开始大快朵颐。
不消片刻，输赢已见分晓，让风行月影及薛大厨大吃一惊的是，和雷那桌子的清粥小菜竟然比精美川菜更有竞争力。几十个小碗小碟，统统见了底，就连一人高的偌大稀饭缸子，也被抢得没剩几粒米。
而另一方的川菜宴席，除了稍微清淡点的酸菜粉丝汤、开水白菜之类，旁的香辣美味几乎都无人问津。华美菜肴从头至尾都整齐无恙，比起擂主那桌，还真是称得上凄惨二字。
“你们为何不吃我的菜？！”
气急败坏的薛家掌门，瞧着这一边倒的比赛场景，顿时怒了。捉住一个没来得及搁碗的食客，非要人家给个说法不可。
“我……我昨天吃烧烤吃得上火，今天想吃点清淡的。”说罢，还生怕言语中说服力不足，张大口来，让薛大厨瞧瞧口中好几个新增的溃疡与额际连夜冒出来的痘痘。那因胃火上冲的不佳口气，差点没熏得薛大厨背过气去。
“薛掌门请别为难风月居的宾客，愿赌服输可是古往今来的道理，掌门不会不知道吧？”见到自己徒儿奇迹般反败为胜，风行好心情的上前来解救宾客，并安抚这位四大菜系之一的传人，“掌门不如去歇息一下，晚上好来瞧瞧我们这里的歌舞表演。”
好在，风月居的歌舞算得上是当朝一绝，这才把怒不可遏的薛家掌门给安抚住了，气鼓鼓的甩袖子离开。
“我说师侄，你今天是怎么想着要弄这桌子家常小菜的？”一旁看了好半晌的月影，逮住也要离开的和雷与泉，追问究竟。
“因为我也有些上火了。”
抿抿嘴，懒得解释什么的和雷，搂着还在往嘴里塞鱼香茄子的泉，暧昧的抛下这么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本想飙起来骂人的月影，突地瞧见二楼厢房中一扇半开窗户闪过一抹熟悉人影，心中凛了凛，不再追问比赛获胜缘由，而是拽着风行速速离开厅堂之中。
看着众人远走，领着仆役们收拾残局的龙宝儿，此刻小心的从怀中掏出一张厚厚巾子，认真的擦拭着和雷用过的锅铲与菜刀等烹饪工具。若是不看他双眼中愤愤的怒恨，很容易把他这番举动归结为贴心打扫。
可惜，忙着打扫清洗的一干仆役，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唯有天空中被白云遮挡住的夏日斜阳，似是不忍看这即将发生的一切，又像是厌弃了这世间无聊争斗，欲回家歇息等着看明天的好戏。
是夜，泉被月影以调教礼仪为名，带到了另一间屋子休息，把和雷留在院子里角落的小屋中，独自对着残破床铺发呆打瞌睡。
坐在地上斜斜依着墙面的和雷，不知为何，有些睡不着。半梦半醒间，那个金毛小子的身影反复出现在他的脑际，纤细骨骼，滑润肌肤……一点点专属于少年的美丽，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着。宛如催情之药，一波波激荡着脑际，最后渐渐汇聚到下腹，形成羞人肿胀。
“娘的！老子不是不喜欢吃白斩鸡吗？”
恼怒的瞪视着越发鼓起的胯间部位，和雷捶捶头，试图让自己注意力转开来，却被突然推门而入的身影给制止住了。
这个莫不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但见，那举着一盏烛台，晃晃悠悠进来的金发少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泉还有谁。
“饿饿？”
小声呼唤，混合着沐浴过后的皂角清香，还有介于男孩与男人间的清朗气息，一阵阵随夜风飘拂入和雷鼻端。
“他娘的！三更半夜的，你过来干嘛？”
为了不泄露自己情欲勃发导致的声音沙哑，和雷只能用气声低低怒斥。很显然，这比起往日的高叫来说，少了很多气势。事实上，他接过烛台拽着人家小手的动作，也明白着其心口不一的事实。
“饿饿，我饿了。”
若不是这小子长着张还看得过去的外貌体态，光凭这见面就叫饿，从来都食不离口的德性，和雷就得把他归为讨人厌的小猪仔范畴。
可现在，因为瞧着人家有了不一样的欲念，眼中脑海都生生添出了几分美妙来。原本看着不甚顺眼的垂涎目光，这会儿竟也显得与其它那些乞食者大相径庭来。
好吧，原来被需要是这般滋味，特别是，被自己在意的人需要着。无论是味蕾抑或胃袋，满足他就好了。就像是疼爱一个亲昵的宝贝宠物，就像是对待一个生命中至关重要的部分，用自己最擅长的技巧，让他快乐，给他快乐。
“饿饿，我真的好饿，好饿。”
双手抚着肚子，泉用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嘟嘴表情，可怜兮兮的盯着和雷直瞧。垂涎无辜又可爱的眼神，让人有种想要狠狠拧一把的冲动。
曾几何时，自己也有过这般举动，缠着某人讨食，却无所得。几乎被淹没于记忆深处的情感，被生生勾了出来，略带酸涩的滋味充盈鼻间。
幸而，这些年来一个人过惯了，这才能忍住男儿泪。也亏得泉那过于单纯的脑子，无法瞧出他的反常，只顾着自己胃袋的空旷，不断晃悠着和雷胳膊，期望他能弄点吃的来填肚子。
“老子怕了你了！走吧，给你弄吃的去！”
虽然嘴巴上还是无法软下来，但是和雷此刻的内心中，其实已经酥软了不少。不怎么喜欢与人肢体接触的他，还破天荒的主动牵起泉的柔荑，若让风行月影瞧见，又免不得一番大惊小怪了。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就这么并肩走在风月居的院子里。万里无云的天空中，一轮明月高高悬在那里，旁的一点半点星光，都淡得几乎不可见。
乌黑树影下，人影成双，盈盈花香，浅浅呼吸，都被这夜熏得情意暖暖起来。两人轻重不一的步子，踩在铺着些许苔藓的石板小径上，在这寂静夜晚，混着风声，奏出一曲异样温婉的自然曲调。
“泉，你是哪里人士？”难得的，和雷想要探知身边人的来历。
似乎是太久一个人了，他有些期待着什么发生，却又不敢贸贸然投入感情。也罢，想听听这小子到底来自何方吧？听泉口音，没有半点异域调调，就像本地人一般纯正，这让游历过许多地方的和雷都无法正确判断其家乡。
“美国。”
身为特殊人种的泉，除了来自未来之外，还有着一个更惊人的身分──复制人。虽说近日来的接触让泉可以顺利使用这里的言语，但总的来说，语法和用词造句方面他还是不太擅长。
再加上生化人、复制、穿越时空、能量拉扯时空缝隙……太多的名词，都是这个时代的人无法理解的。
泉挠挠被和雷呼吸弄得痒痒的头，等待对方继续提问。研究员姐姐说过，有一就有二，他猜和雷应该是还有其它问题，就像他自己吃掉了炒肉丝，和雷还会送上来一份炒青菜一样。
当然，从未接受过人情世故教育的他，是无法了解关于感情和欲望的种种问题。
由此可见，今晚他与和雷的谈话，将有极大的可能朝着文不对题、牛头不对马嘴的方向一路瞎扯而去。
“那……是哪里？”
未曾听过的地名，还真让和雷吃了一惊。
再得到补充答案是什么美舟洲什么太平洋后，只能摸摸鼻子，悄悄换个话题，“泉的父母还在家乡吗？”
“没有父母。”想了想，凭借和雷他们现下掌握的技术与思考模式，根本无法理解那些高科技术语。
泉思索着，好不容易在小脑袋里找到了个贴切的形容词。不过，经由他这么语焉不明的解释，通过雷向来只喜欢直线思考的脑子一搅和，直觉的就翻译成了“泉是孤儿”的讯息。
“我也没有了父母。”
放开泉的小手，改握住他的肩头，和雷在自行理解后，便突然生出了一种找到伴的莫名欣喜来。
过去，父母先后离开人世，师父就领养了他和那个人。而因为师父们一直以来都比较欣赏那个人，总是以那个人的需求为重……有些不甘又有些自卑的和雷，就总觉得自己是不受重视的孩子，一个多余的家庭成员。
这也是和雷稍长后，便一心四处求厨，满世界奔波的主要缘由。
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不喜欢那种被众人包围却仍然孤寂的无奈感，只能努力填满自己的全部空余时间与心思。事实上，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疲惫不堪的身心，总是空空的，在期待着什么。
“饿饿……”
似乎也感染到了和雷突如其来的低落心情，泉这声绰号叫出口来，比之前更柔软了几分。
“嗯？怎么？”
忍住又一次涌上的鼻酸，站定脚步，扳正泉的小小身子，和雷用额头抵住他的，沈声询问道。
“我真的饿了。”
闻声后，猛然响起的剧烈重物跌倒声，以及坛坛罐罐破碎声，随即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安详，顺便唤醒了几个浅眠的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