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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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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渐落,夜色已升。
       “不喝不喝不喝……”我躲着跑出了门,一矮身,跐溜一下就钻进了假山的岩洞里头。
       陆渊端着药碗跟出来,眼中满是无奈,却亦含了浓浓笑意,俯身向着洞里看。
       “子敏,快出来。”
       “我不!”
       “呆在那里像个什么样子,你出来。”
       “出去?”我冷哼,随便捡了块小石头顺着扔出去砸他,“让你逮了灌黑汁?我傻么?”
       只轻轻一侧身,陆渊就轻巧的让开了我掷出去的凶器,连药汁都没洒出来半分,随即又听他笑叹了口气,“不喝药病怎能好,子敏莫要任性。”
       边劝着,他边招了下身后侍人接过药碗,自己蹲了下来,伸出手抓,“子敏听话,出来。”
       抱着膝盖缩着往后躲,还是让他一把抓住了胳膊往外拽,挣不开,我开始撒泼,又踢又打,“放开放开!你也是念过书的,如此无礼!成何体统!”
       陆渊愣了下,随即竟不禁哈哈笑了,直直摇头笑了半晌。
       “你从哪学了这些?”
       “你管!放开!”
       仿佛丝毫不在意我踢打的力道,拖拽的力量也没见小,“好好,别再闹了,出来喝药,药都凉了。”
       半个身子已经见了阳光,我转而抱着近旁一石头不松手,“我不喝,我就不喝……”
       “子敏!”陆渊板起了脸,“我生气了!”
       我闭上嘴,低着脑袋转头,小心抬眼觑觑他。
       陆渊他仍旧冷俊着表情,看着我。
       面上做了犹豫,又看看陆渊,再看看旁边那侍人手中的药碗。
       皱皱鼻子,小声嘟囔,“我都好了,不用喝。”话虽这样说,但还是松了抱着石头的手,引得那侍人都不禁一笑。
       陆渊冷冷看了眼,对方迅速颤了下,俯首躬身,带了惧意,但等他再看向我时,唇迹却又再次露了笑意,一把抱起我的腰将我拖出去,抬手揉揉我的脑袋,書香門第“好不好得听大夫的,哪能你自己说了算?”
       我自己说了还不算?
       谁知道那庸医给我开的什么方子?
       没病乱喝,万一喝出点事怎办?
       一手打掉他去拿药碗的手,我攀着他环了我腰的另一条胳膊,“我真没病,咱不喝了,不喝那东西。”
       陆渊皱了眉,“子敏……”
       “真的!不骗你!”我伸了握拳的手在他眼前晃晃,“看!能打架了!”
       陆渊抿着嘴似是要憋住笑,轻轻扬了眉梢,上上下下打量了昂首挺胸的我一番,摆出一副明显不信的样子。
       我作着急状挠挠头,来回转了个圈,抬头看向站在屋檐下的侍卫,便笑了,与陆渊扬着下巴哼了声,“你等着!”就跑了过去。
       今日已是顾宁所言之日,虽不至他究竟想了如何办法,但却也容不得我成个拖累。
       手一下就抓住了这侍卫的刀柄。
       对方迅疾的扣了我的腕子。
       果然机敏。
       长久于生死间相搏的,武器就是他们的命,又怎可轻易与了他人?
       “干什么!”我睁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瞪他。
       这人顿顿,黝黑的脸上染了不甚明显的紧张,有些踌躇,抬眼看了陆渊一下。
       我也转过头去,跺脚,“浅哉!”
       陆渊静了静,随即笑着轻轻抬掌。
       侍卫松了手。
       我轻轻一笑,挑衅的看着这人,被他垂目当做空气,完全无视。
       已经被他们看守了多日,竟是此时才发现,这也是个,有趣的人啊。
       若是不在此境此地,也许亦能相交一二。
       垂了眸,掩着眼中神色,随手“噌”的一声,拔了他的佩刃。
       就算于此明日夕阳之下,仍旧带了冷锐锋寒的煞气。
       丝丝血腥盈鼻。
       此刀不同于一般摆放于屋中装饰时华而不实的兵剑,这般浓重杀意,这般深厚凛冽,若无浸淫鲜血多年,又怎会得了如此好刃。
       我浅浅阖目。
       多日不曾动了这种主凶之物,不知如今还记得几分。
       肃了神思。
       风渐起,亦有冬日冰寒拂面。
       抬臂,抖腕,仅仅一瞬之际,便再无懒散嬉笑,收转砍刺中,皆为锋芒毕露,铮铮豪情。
       盈身而舞。
       “磨刀呜咽水,水赤刃伤手。欲轻肠断声,心绪乱已久。”
       刀锋过处,带了一片磅礴之势,如破竹,如摧朽,无物可挡。
       “丈夫誓许国,愤惋复何有?功名图麒麟,战骨当速朽。”
       三分清,三分冷,三分傲,还有那一分不知何处的醉意坦荡。
       当时乱起,四海立志,自应肆意洒脱,无羁于世。
       “男儿作健向沙场,自爱登台不望乡。太白高高天尺五,宝刀明月共辉光!”
       再无一物能束我,再无一物能阻我。
       这天由我来翔,这地由我来闯,这扬扬天地,翻云负手,乾坤万物,皆尽为我所控!
       被这豪气自由所染,身姿翻转腾挪中,我不禁畅然而笑,手中刀刃已是蜂鸣而动,嗡嗡不休。
       “子敏!”视线中突然闯入一人,动作不由滞了下,手腕亦在这一时刻被人扣住。
       额?
       我愕然的看看周围远远旁观的几个侍者护卫,又费力的抬了脖子,看看一把制住我,双臂将我紧紧箍在怀里的陆渊,怎么了?
       陆渊似是也怔住了,愣了一瞬,随即狠狠皱了眉,一下猛地卸了我的刀,“咣当”一声就向着刚刚借了兵器的侍卫扔去,弃之地上。
       “浅哉,”我小心翼翼的抓了他的衣服,看着他凝了冷寒,紧绷着唇,问道:“怎了?”
       陆渊闭了闭眼,随即抿唇笑了笑,拍拍我的肩,“无事,子敏不用担心。”
       我瞅瞅他,陆渊已然恢复一派镇定,给我擦了额间的汗后,揽了我的腰往屋里走,笑道:“外面冷,小心冻着,咱们还是回屋去。”
       “哦。”
       看样子确实应只是一时搭错了神经,没什么大事。
       进屋关门前,又看了眼那侍卫俯身拾起,重新收入刀鞘的刀。
       “子敏。”
       扭过头看回去。
       陆渊语气微顿,“以后,莫要再碰刀剑之物。”
       我看着他,亮出灿烂笑容,“好。”
       陆渊也笑笑,揉揉我的头。
       见他心情不错,便抓了他的衣服,“慎儿……”
       陆渊笑道:“怎了?想他了?”
       我猛点头。
       这几日“恐过了病气”一直没去找许慎,今日再不将他拢到身边,岂不麻烦?
       陆渊悠悠道:“你的病……”
       “早好了!”我立刻抗议。
       “哦?没喝药就能好?”陆渊开始算旧账。
       在我还想与他矫情一二时,门外突的进来一人,迅速走至陆渊身边,低声了些“兵营”、“贺将军”什么,听得我心中蓦然一跳。
       陆渊脸色猛地一变,随即又看向我笑道:書香門第“子敏,我有些事,”见我抓了他的袖子,又笑笑哄了,“你于此先自己吃饭,我一会儿就回。”
       我丧气的垂了头,抓着他不放,“你快些回,我等着。”
       “好好。”
       陆渊又笑着俯身过来,我慌张的躲了视线,他却不以为怵,仍旧抬了我的下巴转过去,猛地狠狠吻了,肆意夺取,久久才放了开。
       终于得了自由后,身子不由无力的倚在他身上,深深喘息。
       袖中握紧了拳,手心已经觉出了指甲陷进肉中的痛,掩了神情把头抵在陆渊肩上埋得更低,陆渊却将下巴搭在我头顶上,抱着我笑得畅快。
       “待他们将药热热,一定要喝。”
       哼唧的应了一声。
       陆渊顺顺我的头发,转身走向外,与旁人吩咐,“去把许慎带来。”
       我抬头看向他,陆渊此时也正巧回头,笑看向我。
       哼笑了一声,嘿嘿的跑进了里屋,得了外间陆渊的大笑与关门声。
       横倚在床上,将心理的不适和烦闷感压下,略微松了紧绷着一整天的精神,不到片刻,就又听见门“吱呀”一声。
       “小叔叔!小叔叔!小叔叔!”
       奔跑,起跳,一个人肉大包子向我砸来。
       “慎儿!”架住包子腋下,抱在怀里好一顿揉搓,“可想死小叔叔了!”这大肉包子,太可爱了!
       “慎儿也想小叔叔!一直想一直想!”赖在我胸口上就是一顿的蹭。
       小嘴可真甜!快给我搓搓抱抱!
       “想小叔叔给讲故事!快给慎儿讲故事!”
       “……”僵硬的顿住动作。
       散下的头发被揪住拉拉唤我的神,大黑葡萄里都是无邪的浓浓依恋和亲近,腻在我怀里打了滚儿的磨蹭,“上次那个,那个才起了头,快讲快讲。”
       宝贝儿,总泼人冷水,会惹人厌的。
       “就是那个身高丈尺,蓝皮肤长了尾巴骑大鸟的丑妖怪……”
       都说几次了,那是阿凡达,你上回到底有没有好好听?
       窗外渐起寒风,呼扇着微微敞开的木质门扇。
       提起酒壶慢慢倾斜,直至杯中荡着八分满的酒才停。
       映着烛光,酒液泛着青碧颜色,丝丝缕缕的冷香飘散出来,幽芳盈鼻。
       窝在怀中的许慎翻了个身,将头埋在我胸前避光的地方,缩了小拳头含在嘴里吧嗒吧嗒的流了口水。
       不禁笑了笑,拿了巾子给他擦擦嘴,随即又紧了下他身上盖着的披风。
       抬手取过被子,送至唇边。
       门外突兀的两声兵器碰撞之声,随即又是闷哼与锐刃划过皮肤的轻微声响。
       敛了盼,冷酒皆饮尽,流过喉咙带起一阵辛辣的冰冷。
       门被打了开,又二人身穿黑衣而入。
       其中一人在见了我怀中许慎时微微激动,不禁向前迈了一步,被旁边那人拦了。
       只见此人眼中视线锐利,几分冷酷,几分冰寒,刀斧般的冷硬面容看向我,审评估量之意尽显。
       虽只是一身简单衣衫,却仅从气度上便可辨出其人沉稳自持,与战场长才能历练出来的一身杀伐气度。
       不是,顾宁么。
       微蹙了眉。
       难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榕?”这人明显心机和城府都有着不小的历练,声音里无形的便有了压迫。
       放下酒杯,缓缓微笑,“正是在下,敢问阁下为?”
       “辰阳张贺。”
       辰阳?本地守将?
       另一人却于此刻忍不住插言,低喝,“你将小少爷怎样了!”
       我抬眼看看这位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只是被张贺拦着似是有所顾忌的人,便轻轻抚了抚怀中许慎的小脑袋瓜,“只是给他饮了些酒水,让他能得个好眠。”
       顿顿,悠悠然而笑,“毕竟今晚之事,实不当一个孩子来看。”
       张贺眼中微闪,淡淡道:“恐怕也能免了这位小爷因着年纪小好动,给我们胡乱添麻烦。”
       眨了眨眼,这位观察好敏锐。
       张贺旁边的人闻言松了口气,立刻上前,想要从我怀里将许慎抱起。
       我抬手阻了他,迎着其愕然视线,我转头看向明显属于头头地位的张贺,“我如何能信你们?”
       张贺冷着一张脸,什么表情都没有,只从怀中取了张折叠好了的纸,上前两步,从上至下俯瞰着我,递了。
       无视掉这充满了威压的气场,我展了信。
       这般笔锋过处如临雪傲梅般,风神俊秀的字迹,自是只有顾宁才能写出。
       “可信。”
       松了口气,视线往下,又于信纸右下角处还有两个不易被发现的小字。
       “念你。”
       微微一怔,这算是……情书?
       忍不住抬手,以纸掩住唇边溢的满满的笑。
       “可以走了么?”张贺仍旧一张冷脸,声音里没有丝毫感情,冷淡道。
       “……”我讨厌面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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