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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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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苍国西北的岐山,漫山遍野是绚烂的梧桐花。
     
     岐山郡守接到诏命,早早就搭好了祭天的祭台。
     
       当年的老人,如今健在的已不多,但是能赶来的,都来了。皇帝此行,要举行祭天仪式,为当年的顾铭洲正名,送其魂归故里。
       
       那天,天气晴朗,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五丈塬搭起的高高的祭台上,顾铭洲与柳清君并椁停灵。
       皇帝焚香祭酒,三叩九拜,一派虔诚。祭文是皇帝亲自撰写,于祭台上亲自宣读。
       “朕以北苍天子的名义,九五帝王之尊,上天下赐之皇权,昭告天下:凤凰高洁,心灵至纯至净,高贵无匹……即使身陷纤尘,亦不污其本质。顾铭洲以薄弱之身,呵护幼主,有功于国。朕深感涕零,今日,朕携妻带子,亲送其棺椁回归故里,盼上天垂怜,凤凰于归……”
       
       架于干柴与梧桐花瓣上的两具棺椁被浇上桐油,皇帝亲自将火把投了过去。
       轰,烈焰腾起,天空瞬间被大火染红。
       这时,五丈塬的老人,听到熟悉的琴音,那是《高山流水》。就见祭台一角,一人一身白衣,端坐高台,双手指法娴熟,一如当年顾铭洲在栖凤台,将幽雅的琴音在弹指尖挥洒而出。
       
     当人们的目光被专心弹奏的人吸引时,原本晴朗风止的天气,忽然平地风起,云聚东南,不消一会儿,便狂风大作,乌云滚滚,几欲蔽日。不知发生何事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隐隐恐慌,唯有祭台上抚琴之人,挥弹七弦,淡定如故,滚珠落玉之曲袅袅而出,不理此时风云变幻。直到一道闪电劈下,祭台下的百姓慌乱起来,发出熙攘之声。
     
     而就在这时,祭台上即将燃尽的干柴居然发出噼啪的响声,火光复熊然而起,瞬间两道金光自火中光射而出,腾跃空中,金身飞舞盘旋,渐渐清晰,这是——凤凰,凤凰于归。
     
       皇帝当下目瞪口呆,而下面百姓第一次看到凤凰真身,惊呼不已,大呼“祥瑞”,在官员的带头下,纷纷下跪膜拜。
       
       金色凤凰扬头振翅,发出高亢的鸣叫,伴着《高山流水》的琴音,在大火中盘旋而出,蹁跹起舞。一时间金光遍地,不啻日月当空,七彩文华落于众人头顶,祥瑞之兆不言而喻。
       皇帝眼眶湿润,知道这是母亲和顾铭洲涅槃重生,难掩心头激动,拉过两个幼子,当即下跪。
     一曲既终,琴音戛然而止。一道金光围着皇帝和两个幼子不住盘旋,另一道金光则围绕刚刚抚琴已毕的贺兰骢,不停低鸣。
     
       贺兰骢答应皇帝,亲自抚琴,送顾铭洲与柳清君一程,算是答谢他为贺兰如月身后事所做的一切。不想竟发生这等奇异的事情,心中暗暗纳罕。见那凤凰一直向自己低低鸣叫,似在恳求什么,忽然想起那老道士的话,顿时如梦初醒。闭了闭眼睛,暗道果然是天命如此,不可违啊!见那凤凰久久盘旋不去,贺兰骢向其点头,了其心愿。
       
       得到贺兰骢的答复,一对凤凰再次嘹亮高歌,这次,却围着两个幼子盘旋缠绕,久久不去。
     
       皇帝看到此情此景,知道他们不舍,心里也是万般难过,最后,皇帝还是大声道:“母亲,顾叔叔,敬儿已经长大,可以保护好妻儿,你们大可放心。上一世历经磨难,如今涅槃,再无苦难,放心去吧。”
       两只凤凰闻言,凤头三点,大振金翅,缓缓飞去。
       
     凤凰远去了,皇帝目送其飞远,直至身影完全消失,终于控制不在,将眼中热热的东西释放。几步行至贺兰骢面前,哽咽着道:“谢谢。”
     
     贺兰骢叹口气,却没有理睬皇帝。见人群一点点散了,把如同八爪鱼一样扒上自己的想南一手托起,将焦尾琴往皇帝怀中一送,只惊得皇帝慌张地把贺兰骢这珍藏的宝贝急急抱住。
     
     想南被贺兰骢塞进马车,接下来念北也被他扔了进去。贺兰骢撩衣钻进马车,眉头颦紧,看向一旁还在发愣的皇帝,冷冷地道:“还不上来,在等什么?”
     
     啊,皇帝一怔,忽然明白了什么,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大喜之下,高声道:“贺兰,朕来啦,哎呦……”
     
       ?????
       堂堂北苍天子许是太过激动,奔跑的动作太急,竟然脚下不稳,结果非常没有帝王相地在车辕处,摔了一个狗啃泥。
       
     
     
     
     104、番外-悲凉秋,红帐暖 ...
     
     
       月光消逝,淡云漂浮,满地繁霜,东方欲曙。
       一梦醒来,极目四望,透过轻柔妙曼的织金盘龙纱帐,发现那盏莲花宫灯已经红泪融尽。
       移开搭在胸前的那只手,贺兰骢已经数不清,多少个夜晚,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皇帝如同呵护珍宝般紧紧揽在怀中。轻轻地,本欲穿鞋下地,身后有了动静,皇帝略带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贺兰,你去哪里?”
       “……”
       没有等来回答是意料中的,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响起,皇帝跟着他一起下地,生怕转眼这人再次消失不见。尽管又过了三年,这人没再提出过离开,可天子的心,时刻高悬,不曾放下。
       
       伫立琼台倚栏杆,和风细细,满目秋色,更添无限新愁。闭目凝神间,脚步声轻轻,有人为他披件披风在身,不用看也知道,是皇帝来了。这么快,早朝就散了?
       “在想什么?”皇帝问,即使心里隐隐知道他的愁从何来,又是一年的秋天,秋天发生的事情太多。
       “没想什么。”把头低下,脖颈露出浅浅的疤痕,无声地诉说着那场大火的无情。
       把他略冰凉的手抬起,皇帝轻吻一口,温柔地道:“贺兰,今天你一定要高兴,朕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疑惑的目光看向皇帝,只见这北苍天子笑得如沐春风,不知这次又整出什么新鲜花样。
       
       安荣笑呵呵地在御书房门口恭迎帝后,见人到了,上前行礼,说道:“他们都来了。”
       他们都来了,谁来了?贺兰骢一脸惊讶,再看皇帝,皇帝笑而不语,只给他递个眼色,催他快些进去。犹豫下,贺兰骢推开御书房的朱漆门,皇帝与安荣见他进去,却是转身,行至拱门处方止步。
       “师伯,这个礼物恰到好处啊,贺兰这几年,为了他们,就没开心过。”
       安荣躬身,“是,陛下,皇后见到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贺兰骢步入御书房,是被孩子欢唱童谣的稚嫩的声音吸引着,一步步往里去。谁家孩子呢,这声音,决不是念北与想南,也不会是元常的女儿思思,那是谁呢?
       挑开金色纱帘,贺兰骢一见那四个孩子顿时怔住。凭着记忆,他可以判断出,这几个是赵栋的儿女。最大的女孩,样貌和原东林的皇后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另两个女孩,是孪生女,长得像祖母,也就是自己的姑姑,最小的那个男孩,像极了赵栋。
       四个孩子见有人进来,一下止住歌声,齐齐地叫道:“大伯。”
       心中那片柔软被触及,贺兰骢蹲下,抱抱这个,又抚抚那个,最后,把赵栋唯一的儿子抱起。
       
       “好孩子,告诉大伯,你叫什么?”
       那三个女孩,贺兰骢知道,最大的叫赵婧,一对孪生女一个叫赵妍,一个叫赵妩。只有赵栋那小儿子,不曾问名字,他便被翼王捉住,无机会再问。
       “大伯,小弟叫赵晔。”找婧怯生生地回答。
       “好,好名字。”把赵晔抱紧,贺兰骢闭了眼睛,不敢让眼里的东西被几个孩子看到。
       “大伯,有个叔叔说,以后让我们住在这里。”
       “什么?”闻者一愣。
       
       哐当,门响了,想南追逐着念北闯了进来。贺兰骢悄试星眸,故作生气,轻斥两个孩子太过放肆。
       两个小孩用惯用的方法,片刻不到,将自己的父亲搞定,很快和书房里那四个孩子打成一片,毫不生疏。今日真是热闹,北苍天子散朝后处理公务的御书房,成了几个孩子的欢闹嬉戏的场所。淘气的想南拿着毛笔,趁贺兰骢一个不留神,便在赵晔的脸上划了两道,只把那孩子委屈得呜呜哽咽着想哭。那边念北被三个女孩捉住,迫他学小猪拱鼻子,情急之下,只得像父亲求助。
       一阵头皮发炸,伸手抚额,明知这是皇帝好意,偏偏又心乱如麻。
       
       午膳时,皇帝让安荣把几个小孩带了下去,在贺兰骢面前落座,才笑问,“开心吗?”
       “嗯,开心。”
       听他声音不大,皇帝知其一时还接受不了,叹笑一声,“咱们的念北与想南还是太寂寞,多几个玩伴也好。不过,朕很抱歉,赵栋还有一个女儿,前两年在南越,染热疾夭折了。对不起,是朕太武断,当年没查清楚,就给他们判了流放。”
       贺兰骢摇头,无言以对。
       
       “贺兰,朕瞧那三个女孩都不错,选一个给咱们的南北,将来做皇后吧。”
       “啊?”皇帝的提议,令贺兰骢很意外,“念北还很小,这也太……”
       皇帝扑哧一笑,给他夹个水晶丸子,“怎么了,这不是很好么?朕,可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贺兰骢停滞了下,说道:“不用这么费心思讨好我,我那年答应不再离开,就不会离开。”
       “可是,朕看你不开心,朕心疼。”放下手中象牙箸,皇帝起身到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
       
       通过北苍与西戎两国数位神医的努力,贺兰骢那一身的狰狞,如今淡去不少,不过完全消除,已是没希望。即便如此,皇帝还是感激上天垂怜。一身疤痕何惧,他怕的是这人回不来。
       一手抬起他的下吧,一手开始摩挲他的后背。亲过他脖颈的疤痕,把炙热的气息呼在他的耳后,皇帝的声音很轻,“朕想让你开心,不再难过。”
       “我……也没有不开心。”
       “你骗不了朕,朕明明看你脸上写着不开心。”
       “……”
       
       嗒嗒……下雨了,沧澜殿歇山重檐在风雨中依然像世人展示作为北苍皇家的威严。黄昏的风雨没有催折肆虐宫树,稀疏的枯叶,抱着凉秋的寒蝉,迎来乌云薄拢的雨夜。
       宫人已经悄悄退出,宫门紧闭,迎上皇帝热切而渴望的目光,贺兰骢又产生一丝犹豫。
       皇帝走上前,无声地为其宽衣。见他那犹豫不定的眼神,皇帝小声请求,“给朕吧,天知道朕有多么想。”
       衣衫尽去,明显感到一阵寒意,身体不由自主瑟缩着。皇帝敞开胸怀,用自己的火热,给予温暖。三年多的光阴,终于等来他的略带惊慌的颤抖,等来他渐渐紊乱的呼吸,等来他细碎不止的呻吟……
       
       不理秋风萧瑟,不理夜露寒凉。
       扶着陶醉的身躯,把他拥上柔软的龙床。
       任他率先释放火热,任他先行达到极致巅峰,不急,不急,一切以他为先。
       “给朕,可以吗,你与朕,一起享受这人间鱼水欢情如何?”他挑逗着,再次恳求。
       双眸半睁半闭,面带潮红,嘴微微张着,还在喘息,人已情动,并未回神。此时听到皇帝相邀,想也未想,点头。
       皇帝大喜,倾身而上。
       
       纱帘垂落,遮掩一室放旷张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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