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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围巾裹住整张脸,头上还戴了像是前苏联军队的防寒帽,只露出一双眼睛。虽然这副德性毫无美感可言,但这时候,他真巴不得可以把保温壶穿在身上。
     
       周品言牙齿打颤,含糊地说:「等,等会儿我们去外、外头找个温暖的地方……喝酒,如何?」
     
       「早两个月来我就去。」Aya毫不犹豫地说。
     
       一向最爱往外跑的Jerry也反常地拒绝,其他空姐更是意兴阑珊的样子,周品言就算放出请客的大绝也没人理睬。
     
       周品言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他本想趁最后几次排班和这些同事们留下美好的回忆……但自己又不想说出辞职的事,只能怪他正好遇上北半球的冬天。
     
       李姐满怀歉意地看着周品言,他也只能为自己的时运不济哀叹。
     
       旅馆离机场约十八公里,短短的车程就让机组人员们睡得东倒西歪,到了旅馆之后,大家蒙头就睡,让周品言完全没有机会骚扰。
     
       周品言一人落寞地出了旅馆,搭上计程车往市中心驶去。
     
     
     
       法兰克福是欧洲经济重镇,历史的痕迹和现代化融合于其中。往头顶望去,地上电车的电线将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
     
       法兰克福同时拥有高科技和传统的面貌,这一区玻璃和钢筋合成的摩天大楼林立,而走出几步,就会看到歌德式的半木造矮房屋群和悠闲穿梭其中的游客们。
     
       对周品言来说,法兰克福是个无趣的城市,德国务实严谨的作风让他感到拘束。
     
       他对世界闻名的证交所前的牛和熊雕像没兴趣,也看腻旧市政厅的古老阶梯状屋顶;路旁迤逦不见尽头的餐车群着实蔚为奇观,但那些麺包夹着德国香肠和酸菜的餐点完全不合周品言的口味,精致的手工艺品也只是用来坑第一次来德国的游客的……
     
       幸好现在虽冷却没下雪,否则这城市就会变得更无聊了。
     
       周品言在罗马丘广场(R?merberg)下了车,拖着脚步走着。这时间的游客还很少,广场上显得相当冷清,只有些为了准备圣诞市集的人车来来去去。虽然艳阳高照,但天空依旧是灰色的,气温也低得完全感受不到阳光照在皮肤上的温暖。
     
       枯树、细石砖地和漂亮的建筑物,合成罗马丘广场着名的景观。周品言对德国的第一印象来自他交过的德国男友,那个人正好是个浑蛋,因此他对这国家从此没有好感。
     
       一群穿着某足球队球衣的中年男子们和周品言擦身而过,神情兴奋地大声喧哗着,且满身酒气,看来是昨晚赢球之后就狂欢到现在的球迷吧……
     
       身后传来车轮辗过碎石子的声音,周品言赶紧往旁边移动让出道路。
     
       一辆计程车缓缓驶过,然后红色的车尾灯亮起,车子停了下来。在那瞬间,周品言的呼吸几乎就要停止了。透过结满雾气的薄薄车窗玻璃,他隐约见到了那个人的轮廓。
     
       车窗摇下,梁乐礼微微探出头看着周品言:「你……」
     
       周品言退了几步,分不清楚现在的心情是惊喜还是惊恐。
     
       「你……该不会又被扒了?」梁乐礼蹙着眉头问道。
     
       周品言的脸埋在围巾里,思忖着机长的话是否可以视为一种关心的表现。
     
       见他未回答,梁乐礼不耐问道:「你是周品言吧?」
     
       周品言眨了眨眼睛,顿时发现自己应该要回话才是。
     
       「您……」他甫张口便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围巾里消散了,拉下羊毛围巾让脸颊暴露在冷冽的空气中,道:「机长,您怎幺会在这?」
     
       「我正要去喝酒。」
     
       「我、我也是。」周品言支吾道。
     
       「是吗?」梁乐礼干脆地说完便摇上车窗。
     
       周品言吐着气,满腔的激动似乎都化成白雾,在他身边缭绕着迟迟未散。他从未想过能和梁乐礼再度面对面谈话,尤其在这法兰克福的罗马丘广场,距离旅馆起码有二十分钟车程的地方。
     
       「机长!」周品言的手罔顾脑子的命令、搭在车窗上阻止梁乐礼的动作,连嘴里也言不由衷地说:「那个……不好意思,其实就如您所说,我的钱包又掉了。所以,可以请您载我一程吗?」
     
       在这里和机长相遇是难能可贵的机会,周品言心知离开公司之后就没有再见机长的理由,而他接下来的排班也剩没多少次。欺骗机长虽有些卑鄙,但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梁乐礼犹豫了会儿,瞥了瞥周品言冻得发白的脸,然后坐到另外一边。
     
       周品言欣喜若狂,连忙开了车门坐进开了暖气的车内。
     
       梁乐礼坐在驾驶座后方的座位,眼睛盯着车窗外,但却不知道沿途有什幺景色,他更在意的,是身旁的人和自己反常的举动。就如同他知道上次在西班牙广场的不期而遇是周品言设计的,这一次则是梁乐礼的刻意而为。
     
       在上机前看到周品言让梁乐礼吃了一惊,他原以为周品言会就此消失在他眼前,但看到周品言充满歉疚的表情之后,他便想起公司的确规定离职要提早一个月提出……
     
       不知怎地,梁乐礼看到周品言的身影时心中有些欣慰、有些庆幸,还有些难以名状的情绪波动。这种感觉仿佛在很久以前、他还涉世未深时曾经有过。
     
       下飞机后,他也注意着周品言的一举一动,看到他畏寒地将衣服一件件穿上身,也见到他因为邀约被拒绝而露出失落的样子。
     
       周品言是个感情丰富且任何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看着这样的周品言,梁乐礼竟然觉得这男人天真直率得很可爱,有种让人怜惜的……
     
       这念头实在蠢得让人难以置信!梁乐礼咒骂着自己的失常,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周品言的一颦一笑而起伏。
     
       到了旅馆之后,周品言放下行李就出去了。长时间的凝神专注夺去梁乐礼的体力和精神,但他还是选择了跟着周品言。
     
       梁乐礼说服自己是一时的心软,因为周品言这时算是遇上不小的波折,被迫要辞职加上心情低落,很有可能做出失去理智的行为……
     
       天杀的谁都知道这不可能!梁乐礼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个他为何要跟踪周品言的好理由。或许是周品言走在萧瑟街道上的背影太过孤单,也可能是叫住他时不停眨着的眼里惊疑不定的样子……梁乐礼扯了个谎,让周品言也顺势捏造了个上车的借口。
     
       梁乐礼猜想,可能是花心本性使然,周品言说出的话都有种撩拨人心的能力,让人不知不觉就顺着他走……
     
       直到周品言坐在身旁,梁乐礼都无法解释自己这一连串举动的意义。他应该避免和周品言有过多不必要的接触,但可能是处在异国、可以暂时忘却现实的关系,让梁乐礼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他们的相交太仓促,还有太多现实因素混在里面,一开始让梁乐礼无法看清周品言。但若屏除外力,他从没讨厌过周品言这个人,如果不是那件意外和梁乐礼背后隐藏的纠葛,他们可能一辈子不会有交集。现在的梁乐礼并不怨恨那些事的发生,反而……
     
       「……机长!」
     
       周品言的呼唤声让梁乐礼回神,转头只见他一脸紧张、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个……很抱歉。」周品言的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向梁乐礼。「我想您该知道,并不是我不遵守诺言,而是公司规定。要是我任意离开,会领不到上个月的薪水的……当然,我不是计较这一个月的薪水……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啦!只是……」
     
       梁乐礼看着周品言绞在一起的手指,这种扭捏的样子在一个大男人身上竟然完全不会让人反感。虽说周品言一开始是引起猜疑的元凶,但现在待在他身边反而能让人忘记林祺锋和他们之间的斗争。
     
       梁乐礼忽地想起,从那次之后,他们的对话都是从周品言的道歉开始,然后不欢而散结束。
     
       「我知道,你没必要道歉。」梁乐礼平淡地说。他明白这一切并不是周品言的错,所以由衷地说出这些话。
     
       周品言乍听之下瞪大了双眼,浓长的睫毛让梁乐礼忆起那时在机舱的事。
     
       周品言使劲抓着他吻下来时,梁乐礼感觉到绒毛般柔细的触感一下下搧在他的皮肤上,随着急促温热的喘息,现在又再度让他起了浑身颤栗。
     
       对于同性间的亲昵接触,他应该要感觉恶心并排斥的。梁乐礼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心境变化,自从周品言闯入他的生命以来,似乎很多事都改变了。
     
       周品言的生活方式对梁乐礼来说是一种讽刺、一种否定,但他在自惭形秽的同时也被周品言的率真吸引着,更让他觉得长久以来的坚持变得微不足道。
     
       梁乐礼思索着,现在自己这种软弱的想法,大概也是受周品言的影响……
     
     
     
       车子在一个巷子口停下来。他们双双下车,旁边就是间小酒馆。
     
       周品言慌张地将自己的脸掩得严严实实,局促不安地说:「机长,我想我还是走回去好了,要是被人看到……」
     
       梁乐礼抬眼:「你要在这种天气走二十公里回去?」
     
       周品言垂下头,羞愧地说:「我根本没掉钱包……抱歉,我只是想找机会跟您解释清楚。我自己可以坐车回去。」
     
       梁乐礼推开门,转头道:「那幺,就陪我喝一杯吧。这里是德国,我想林祺锋再老奸巨猾也不可能在这里安插眼线。」
     
       周品言诚惶诚恐地跟着梁乐礼走进酒馆,心里想着自己到底又做错了什幺事。
     
       在吧台坐下之后,梁乐礼好笑地看着周品言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不动声色道:「伏特加可以吗?还是你喜欢涩一点的红酒?」
     
       周品言惊慌失措地说:「伏、伏特加就可以了……」
     
       「不必这幺拘束。」梁乐礼脱掉身上大衣,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周品言左顾右盼、确定没人跟踪之后才拿下头上可笑的帽子,并将覆在脸上的围巾扯了下来,顺便脱掉身上一层层的御寒装置。
     
       进到温暖室内后,微血管扩张、血液流回,周品言感到脸颊和双手开始发热。他微微侧过身,不想让梁乐礼看到他的脸。周品言脸红通常会从额头开始,一路向下直到鼻子,而人中以下的部位却不会发红,他这副模样常常被别人嘲笑。
     
       梁乐礼反倒是没注意到周品言的窘迫,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在这季节喝下去的酒精随即发挥效用,让人从身子骨里暖和起来。
     
       周品言则不敢抬头,佝偻着修长的身体,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很快地,梁乐礼便察觉到了周品言的异状,不过他只是皱着眉想:周品言偶尔看起来真的很……sissy,但这不是应该都出现在同性恋中所谓的零号身上?
     
       周品言没注意到梁乐礼对他的打量,只是低着头一味的喝着酒。然后,他鼓起勇气看着杯子道:「机长,请问……」
     
       「抱歉。」梁乐礼率先说道。
     
       周品言顿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愕地看向梁乐礼。
     
       这是梁乐礼邀请周品言的目的,他想在周品言离开前把话说清楚。梁乐礼向来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但他的做法通常是隐藏自己的真面目。而现在的他也在意周品言,不过却是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真正想法。
     
       兴许是酒精的催化,也可能是德国的天气让脑袋无法正常运转,纵使理智告诉他这是多此一举,梁乐礼还是继续道:「这一切其实和你无关,你只是正好……被卷入。」
     
       周品言甚至忘了隐藏发红的脸,战战兢兢道:「为什幺您要这幺说?」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迫离开公司。关于这点,我感到万分抱歉。」
     
       周品言苦笑道:「机长,您大可不必这样的,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真要说,是我一时把持……一时鬼迷心窍了才会去惹出这些事情来。」
     
       梁乐礼蓦地有些不悦,周品言明明就像是个轻浮的人,但在他面前却总是像这样先低头,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梁乐礼揉了揉额头:「我并不常在国内喝酒,尤其是酒吧。因为我不能落人口实,任何可能引发负面观感的行为绝对避而远之。就算一般人认为『只是去小酌一番有什幺关系』,但谣言及恶意的抹黑,都有可能将一件小事变成毁了一个人的导火线。」
     
       周品言怔怔地听着梁乐礼说话。这是梁乐礼第一次主动说起自己的事,当下让周品言有种错觉,两人仿佛只是像朋友般把酒言欢,这是他从没奢望过的情况。
     
       「我和以前的朋友们也几乎断了联络,因为我觉得除了工作上需要交际,没必要和其他人深交;我也几年没见过父母了,连他们近况如何都不知道,却在逢年过节时,费尽心思讨好对我前途有帮助的岳父岳母和他们那些有权有势的亲戚……」
     
       梁乐礼牵起一抹自嘲的笑:「你也觉得,我这个人活得很卑微吧?」
     
       此时周品言只觉得梁乐礼并不如外表看起来坚强。他活着,却质疑自己的生存方式,他走着,却不晓得前进的目的为何。
     
       周品言第一次走进了梁乐礼的内心,而意外发现机长的脆弱。
     
       「这样的我,怎幺会犯下那种失误?」梁乐礼对着周品言说话,但却像在说给自己听似的,「若不是遇见我,你也不必如此委曲求全了。」
     
       周品言闭上眼睛,觉得心里像是被掏空般的难受。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机长,对于遇见您这回事,我从来没后悔过。」
     
       梁乐礼终于回过神,转头瞥见周品言脸色平静地说着。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契机,我并未因此失去什幺。」
     
       虽然这之后我们会形同陌路,这将会是我最遗憾的地方……周品言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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