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距离 …
三个月后。
周末的晚上，程乐如常地开了电脑登陆QQ，因为今晚约了校园纪事的导演聊些事情，所以他连同“乐乐”那个账号也一起登陆了。
当初本来想连这圈子也退了的，真的不想再跟那个人有任何交集了。可是，在他想要退出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羽毛在论坛上发的贴，发布的是《永恒之地》的主题曲。那首歌齐集了圈里一大堆华丽的声线，一发布就引起轰动，很快跟帖就翻了好几页。
程乐把那歌下载来听，毕竟自己在里面有那么一句旁白，没料那歌气势磅礴，激情澎湃，挺让人震撼。自己的旁白在一群人里面虽然算不上好听，却很有特色，那样阳光快乐的声音，好像听着都会忍不住微笑起来。而，跟他所对应的，归剑明的旁白，听起来却是截然相反的感觉。
舒缓的音乐中，一前一后那反差鲜明的对白，一个声音快乐跳跃，一个声音低沉悲痛，搭配在一起，却有种格外震撼的效果。
跟帖里很多人说，这两句对白挺有CP气场。
后来又有人在回贴中提起，很喜欢乐乐的声音，响应的人也变得多了。
程乐想要退出网配的想法，突然停顿了几秒。
也是……
自己何必要退出呢，虽然起初加入这圈子是因为那个人，可到后来自己也喜欢上配音了不是吗？而且，很喜欢后来认识的那些朋友，包括小米介绍的另一个导演，还有剧组那些CV后期等等。现在退出的话，好像显得自己很小气，更会让那个人觉得他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很重……
想来想去，还是没有狠心退这圈子，只是退出了魔音社，加入另外一个朋友的社团。
只是程乐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坚决地删了他的手机号，删了归剑明那个Q号，却把恶魔这号给放过了……
是真的疏忽了？还是假装不在意留着的？
反正归剑明走后，那个肉麻上线提示音很久没有响，程乐也就没去理他。可是此时，看着离开三个月的他突然上线，听着耳边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肉麻提示音，程乐瞬间有些理不顺气来。
他这是在搞什么？吓人吗？！
可转念一想，他上线又不用提前通知，叫你自己手贱，去设什么特殊提示音！
翻了翻白眼，赶忙去把那提示音给去掉，却因为鼠标指针滑过他的头像而不由自主停顿了半秒。
他的空间刚刚有更新……
签名里的提示说：“刚到这边，很多不习惯，前阵子忙着找住处，各种棘手问题。还好最近安定下来，大家不必担心我失踪，其实我……”
到这里就没了。
程乐突然很想点进去看下文，想看他其实怎么了？可一进去他那边就会有访问记录的……自己又不是有病，干嘛去看他的空间？又不是特喜欢他，他走了就走了，爱干嘛干嘛去吧。刚才那一瞬间的想法，只是好奇心在作怪罢了。
程乐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却见右下角突然弹出一行消息。
一看那头像就知道来自催命导演小米。
“乐乐啊，哭死，你跟恶魔咋回事儿啊！你昨天刚把第一期的干音发给我，跟我说要是恶魔不想配了，你不介意换人。”
“今天，恶魔又把录好的干音发给我，跟我说……”
“我想，乐乐不会愿意再跟我合作的，你问问他想不想继续配双恋这部剧，如果他不想配，就让他退组，别为难他。如果他喜欢这剧本，想继续配，那么我退组。总之，不管谁走，我都帮你找人来接替。或者直接把这部剧坑了，大家都轻松。”
程乐看着这一排聊天记录，也不知怎的，心里就那么抽疼了一下。
——归剑明，到了现在，你何必还这么惺惺作态，每句话都在为我考虑似的？你难道没想到，小米会把这聊天记录发给我吗？还是你根本不想再跟我有任何交集？所以连我在的剧组你都要退呢？
程乐心里火大，看着QQ上亮着的那头像也不知说些什么，导演小米还在那哭诉：“我说你们俩啊，以前在群里吵架不是很快就和好的吗，这次是什么天大的事，闹得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这么仇视对方？相爱相杀吗你们？”
程乐怔了怔，被那“相爱相杀”四个字逗笑了，什么相爱？开玩笑，他跟归剑明有相爱过吗？
一边笑，一边回道：“好了，我退吧。他爱配不配，不关我事。”
小米马上回复说：“不行！！！”
惊天动地的感叹号，后面又加了一段，“你不知道，预告发布出去之后多少人在催我！！这个剧，效果真不是一般的好！！你要知道，这是你的处女作！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配个预告就跑了？？！！”
程乐早就说过，这个小米导演的船是条贼船，上去容易，下来难。
可他不想跟归剑明待一条贼船，所以，必须有人下去。
“好了好了，亲爱的小米导演，你最好了，最善解人意了，你知道的，我跟恶魔合不来，这剧真没法配下去。所以，坑了吧。”
小米良久没了后话，程乐还以为她在忙，也没去理她。
结果，等了大概一分钟，她才突然回复说：“我靠！恶魔也说——我跟乐乐不合，我想他听见我的声音会不愉快，所以，这剧最好坑了吧。”
程乐有些无语地看着她复制过来的记录。
小米很火大地说：“你们脑电波都一样的是吧？行，我偏不坑，你们俩都滚蛋！两个主角我一起换！以为我找不到好CV了吗我去！！！”
程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见“恶魔退出双恋剧组QQ群”的消息，按到退群的鼠标猛地停了片刻。别过头，心里冷笑，谁跟那个该死的混蛋脑电波同步来着？我跟他还有一丁点关系吗？
那天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夏羽出面说他愿意替小夕那个角色，主角全换了，干脆剧本也重写，反正那剧本是恶魔自己写的，没公开过，大伙都不知道内容。小米这才答应下来，没再抱怨。
倒是无双打了电话给归剑明，语气温和地说：“小归，你跟程乐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
归剑明沉默了一下，轻松地说：“没有，你想多了。”
程悦疑惑地道，“我一直很奇怪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还有，我弟弟怎么突然来配音了，还有，你那天的电话听着很着急的样子，你怎么知道他在我那儿？是不是那天晚上他来我那里跟你有关系……“归剑明轻声打断了他，“好了，你别好奇了。我跟你弟弟在学校认识的，他到广播台面试我正好是考官。我们一起工作了一段时间，然后因为意见不合闹了点小矛盾。后来知道他就是乐乐，我也挺惊讶。”
“那也没必要因为这个就退组吧？那部剧不是配得好好的吗？”
“哦，我退组是因为手里还有永恒之地的监制，最近刚实习又忙不过来，只好退了。至于程乐……”归剑明顿了顿，“他应该是不想继续配了吧？”
程悦点头道：“嗯，我刚问他，他说是自己不想配了，跟你无关。““……是吗。”归剑明笑了笑，“你别多想，安心过你的日子。我有空回去看你，你那个小儿子我还没见过呢，听说挺可爱的？”
归剑明不动声色转移话题，程悦很快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嗯，小叶谦很可爱，也很听话，下次你来的时候我带他过去见见你。”
“好，我有些事没处理完，先挂了。”
“嗯，一个人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啊。虽然，我知道这话挺多余的，你向来都不用朋友们操心。”
归剑明低声笑了笑，“放心吧。拜。”
“拜拜。”
归剑明挂了电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散了去。
这是他到这里之后搬的第三次家。
A市房租很贵，他所在的单位又在市中心，要找到价格在接受范围内还称心如意的房子，并不容易。前阵子倒是有两处还不错，只是没网线，他的工作需要上网，他自己在网上也有很多放不下的事情，比如魔音社，还有那里一群可爱的朋友们。
搬了三次，才找到这个地方，条件不错而且有网线，就是房租稍微贵了点，不过他单身一人花销并不大，省吃俭用也无所谓了。只是这里离单位比较远，每天都要走很长的路才到公车站，公车半小时一趟，迟到一分钟就意味着上班迟到，所以，他每天都六点钟起来赶公车。
这更无所谓，反正他习惯了四点钟会醒，只不过等待天亮的时间缩短一小时罢了。
这些事情他都没跟朋友们说，他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所以朋友们也很少会担心他。他更没必要为这些小事让朋友们担心。
没错，对归剑明来说，这些真的是……再小不过的事了。
今天刚搬到新家，在卧室整理好行李，给电脑插上网线，不知怎的就登陆了QQ，突然很想去看看程乐最近怎么样了。他记得，以前自己总喜欢看程乐的签名，程乐这人有个奇怪的习惯，他每天都会换签名，就跟天气预报一样，按心情来换，有时候，那些啼笑皆非的签名会让电脑前的他不由得微笑起来。
可是在单独分的那个组里面，他没有找到程乐的名字。
惊讶了良久后，才猛然醒悟。
——他是把自己拖黑名单了，所以好友列表里，才会消失不见。
删了手机号，Q号也拖黑了。
那一刻，心里突然有些刺痛。
已经过了三个月，想起程乐的时候还是会难受。不知道这种痛感什么时候才能消失？三个月，比自己预期的……似乎已经长了太多。
后来又登陆了恶魔那个QQ，惊讶的发现程乐居然在线。他或许是疏忽了，忘记删掉这边的好友吧，因为之前自己就很久没上线的缘故吗？
归剑明很想跟他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该从何说起，这时候，小米的信息就过来了：“喂！你失踪多久了？居然还记得上线？双恋的干音你交不交啊？”
归剑明说：“我这就给你，前阵子一直没网线才没联系你，干音我早录好了。”
说着就传了过去，却见那边小米说：“那就好，等我明天要了无双的干音就可以做第一期了！”
归剑明突然想起这部剧是自己，无双，还有乐乐一起配的。第一期比较清水，所以还算好配，后面还有吻戏，H，表白，等等，程乐他还会愿意继续跟自己配对手戏吗？
这还用问？
归剑明笑了笑，假装无所谓的语气，给小米发去一条消息：“对了……乐乐他，交干音了吗？”
“哦，他啊，别说，我催了他不下十次，他才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地录了给我。”
“这样啊……”
“嗯，乐乐最近在配校园纪事，还有一部古风剧，手里头接的剧也多。你走了，可把他给带红了哦，很多人都是听了双恋才喜欢他的呢，还等着第一期你们初遇的情节。”
“是吗……”归剑明顿了顿，想了想，才平静地说打了一串字过去——
“我想，乐乐他不会愿意再跟我合作的，你问问他想不想继续配双恋这部剧，如果他不想配，就让他退组，别为难他。如果他喜欢这剧本，想继续配，那么，我退组。总之，不管谁走，我都帮你找人来接替。或者直接把这部剧坑了，大家都轻松。”
也不知道打下这些字的时候带着怎样的心情。
“请你和你的朋友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这句话言犹在耳，这也是程乐最后的要求，归剑明怎么说也要做到。只要程乐现在过得开心，他能做的也不过如此。
导演那边半天没有回应，良久后，才骂道：“你们俩今天都犯病是吧？乐乐也说你要是不想配换人无所谓。有这么耍人的吗？”
“抱歉，很多原因不方便解释，总之，我跟他不可能一起配的。”
小米停顿了很久，突然发来一大段消息——
“恶魔，你从不主动弃坑的，以前好几次，你配的角色不符合有些人心里的形象，论坛上怎么泼脏水骂你，骂再难听你都不说一句话，继续认真地做自己的事情。我知道你很喜欢配音，也不在乎谣言，是圈里出了名的最有责任心的CV，现在还是魔音社的社长，很多人想跟你合作，你手里也有很多剧，实习了又忙……这些我都理解。“”双恋这部剧，是你亲自写的剧本，还是魔音社和恋声同盟第一次合作，这剧组里不止有你跟乐乐，还有无双，还有我，小唯，还有其他很多的配角，后期，画手……还有那么多听众在等。”
“你说坑，就坑了吗？”
归剑明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屏幕上的那行字，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我不催你交后面的干音，你忙，我真的理解。你可以延缓一阵子再交，反正第一期出来第二期可以推迟几个月的。但是，你能不能也理解下别人呢？你跟乐乐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到了必须你不走我走的地步吗？恶魔，你人一直很好，这次怎么这么绝呢？乐乐是新人，有不懂事的地方，你就不能稍微宽容他一下吗？”
归剑明看了那行字，回复说：“不是他新人不懂事，这次问题出在我身上。我不能跟他继续配剧，你别乱猜，怪到他头上了。”
“那你倒给我说说理由啊？！”
“我爱上他了，这理由够吧？”
小米突然沉默了，良久后，才震惊地说：“你就是不想配了，也不用编这种没人信的借口吧？”
“随便你怎么想。总之，这剧我不会再配，哪个CV没坑过剧，我就不能坑一次？”
“你……”
“就这样，你也别烦乐乐，他不想配就让他退，不想配的人，你即使想办法留下来，又能配出什么好剧？”
“呃……”
“双恋这剧本是我写的，后面的内容只有我们几个看过，你偷偷把本子改了没人知道。”
“呃，这……”
“就这样吧，我找夏羽帮你，这事你也别再提了。”
没想到恶魔居然把向来最会骂人的导演说到哑口无言，最后只能瞪大眼睛叹气，“那……也只能这样了……”小米顿了顿，又问，“但是，你刚刚说什么，你爱上他了？怎么可能啊？”
归剑明笑了笑，“你信？”
“……你混蛋！骗人会做噩梦的！”
“哦，很抱歉。这个诅咒对我无效。因为你不说我也会做噩梦的。”
“你你你去死吧！”
“好，我安息了，拜拜。”
那天晚上，归剑明终于顺利解决了双恋这部剧的问题，然后假装下线隐身了QQ。
他打开跟乐乐的对话窗口，很想跟他说点什么，却良久都打不出一个字来。
后来他又不由自主去搜了程乐配的剧来听，听着他在剧里或哭或笑的声音，那么明朗而清晰，就像他还在自己身边一样。
想起他的笑容，心里就一阵一阵揪着疼。
直到右下角提示程乐下线的时候，归剑明才想起今天的工作任务没有完成，赶忙调出文档开始写新闻稿。
后知后觉的人，会有第二次机会吗？
第八十一章
自从实习以来，归剑明的生活变得十分规律。因为租的房子离单位比较远，中午自然不能回家，所以，他几乎从早到晚都待在电视台。带他的老师正好是T大毕业的学长，快三十岁的男人，最近正在筹备婚事，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很多杂事就丢给归剑明来做，归剑明自然任劳任怨。于是，他就成了小组里每天都最早到、却最晚离开的一个人。
很多人好奇他为什么整天都忙着工作，好像他的生活中只有这一件事一样，带他的老师都说，他是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认真的实习生。
没有人知道，归剑明之所以把生活重心全放在工作上，是因为，他想让自己尽量少些时间去想念一个人。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那么疯狂的想念程乐，原本以为分手后很快就可以忘记的，可惜这次却错得离谱。
他不但没有忘掉，反而记得更加深刻，就连程乐的每一个笑容，都如烙印般刻在了脑海里。
以前看到程乐的笑容，他的心情就会跟着好起来，每次程乐对着他没心没肺的微笑的时候，归剑明就觉得心里暖暖的，不由自主的，就有种温柔的情绪在心底流动起来，有时候甚至想，只要跟程乐待在一起，什么都不说，光看着他微笑的样子都会觉得很幸福。
可是现在，想起那人的笑容，心里却像扎了根针一样刺痛。
他知道那些笑容只能留在回忆里。
说过“永不再见”的程乐，早就在一念之间，跟他失之交臂了。
那是他第一个爱的人，却被他亲自推开。也只有到失去后才知道，那个人在他心里刻下的痕迹，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单位很多人都奇怪，归剑明长这么帅，为什么一直没有恋人？有些单身美女对他频频暗示，他却始终视若无睹，有热心的前辈说要给他介绍女友，也被他以各种借口拒绝。
带他的周师兄语重心长的说：“小归你是不是眼光太高了？他们给你介绍女朋友也是好心，你怎么连见面都不肯呢？”归剑明只是平静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周师兄惊讶了良久，才说：“怪不得。不过也没见你跟她在一起啊，你每天都那么晚回去，她没意见吗？”归剑明笑了笑，说：“他……在外地的。”“哦，原来如此。”众人了然一笑，又开始讨论起异地恋的好处来。归剑明听他们讨论得热烈，也不说话，只低头自顾自地整理着文件。
从此以后，自然没人再给他介绍女朋友了，单身女孩儿们也不敢再烦他，很快，单位的人就在传言，说新来的帅哥实习生，有个在异地的恋人呢，他对那个人特痴情，对身边的花花草草看都不看一眼。
只是没人知道，其实归剑明所说的恋人，只在他的心里。
电视台每周三晚上九点半有个访谈类节目，原本是周师兄主持的，因为他要请婚假，这一期就让归剑明暂时替他。本来实习生是不会有这种机会的，不过归剑明一直表现很好，再加上他在T大有策划过回首百年的节目，做主持的经验丰富，周师兄又对他青睐有加，就把这难得的机会给了他。
为了筹备下周的节目，这几天归剑明一直在加班，每天都到很晚才回去。
这天下起了大雨，归剑明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已经很晚了。他揉了揉酸痛的额角，抬眼看去，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人，显得特别的空旷。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敲在玻璃窗上。
他突然想起跟程乐在海边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大雨，雨点砸在帐篷顶上，像要把他们给淹没一般。海边的夜风很冷，他们两个就缩在被子里头，手牵着手，相拥而眠。程乐睡得很香，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怀里，浅浅的呼吸全都拂在耳畔。
其实，那天晚上归剑明一夜没有合眼。他就轻轻地抱着程乐，感觉着程乐的皮肤传递过来的体温，听着外面的雨声。那一刻，他觉得心里出奇的平静。
程乐睡觉并不老实，他总喜欢把身体摆成惬意舒服的姿势，半夜翻来翻去折腾个不停，归剑明一边抱着他，一边忙着给他盖被子。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这样照顾过别人，没想到，那样照顾程乐的感觉竟让他觉得很是愉快。后来雨停了，隔壁帐篷有人起床去看海上日出，外面传来一阵阵喧闹声，归剑明看了眼在怀里熟睡的程乐，最终还是没有起来去看日出。因为他觉得，比起所谓难得一见的日出，抱着程乐睡觉的感觉更加珍贵。于是他便收紧了怀抱，看程乐皱眉，就坏心地凑过去吻他。
一阵风过来，把隔壁桌上的一叠材料吹起来，哗啦散落了一地。
归剑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怔了怔，这才皱眉站起来，关上窗，再把地上的材料一张张捡起来，整理好放回桌上。低头看了看表，不知不觉已经十点了，他转身关了电脑，走到门口顺手关了灯，锁上门，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走廊里，甚至能听到脚步的回声，在夜里听着竟有些寂寞。
从电视台出来的时候，遇到准备下班的保安，年轻的小伙子笑呵呵地说：“小归又加班啊？” 归剑明友好地点了点头。小伙子看了眼空着手的归剑明，好心地问道：“你没带伞吗？我这儿的伞都被借光了，要不你去前面的超市买一把？”归剑明笑了笑，说：“没关系。”然后款步走入了雨中。
他从来都不怕淋雨。
小时候，妈妈扔了他的那个雨天，他淋了一整天的雨都没怕，他只是怕妈妈回来找不到他。现在的他更不可能怕雨，他只是怕自己赶不上公车，住处太远，如果错过了班车就只能坐出租车了。
归剑明冲进了暴雨中，引来一众避雨的路人惊讶的目光，他也不去理会，低头往公车站飞快地走去。到了公车站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挂着31号号码牌的公车渐行渐远，就这样失之交臂。
走得再快，也赶不上。
也不知听谁说起过，人一辈子最不能错过的有两样，最爱你的人，最后一班回家的车。
他错过的，却已太多。
A市的交通规划并不好，晚上下了场暴雨，市中心整个交通瘫痪，堵车堵了一路。归剑明没赶上最后一班公车，只能站在路边等出租，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等到了一辆，身上却已经湿透了。
回家的路上，车子一直走走停停，归剑明也不着急，自顾自看着窗外的雨景。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归剑明打开一看，是一条备忘录的提醒，淡黄色的背景出现了四个小字，在夜里闪着淡淡的荧光——
程乐生日。
归剑明怔了一下，握着手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程乐生日？明天是他生日吗？
最近太忙了，居然忘记了他的生日，也忘了自己曾经在存他手机号码的时候，顺便把他的生日也设成了备忘录。分手时没舍得删他名片，结果，到他的生日，手机居然会提醒。
只是如今，提醒了又能怎样呢？原本要送他的奖杯已经埋在了爷爷坟前，现在甚至连一句“生日快乐”的祝福都送不出去，因为他已经把自己的号码给删了。发去一句“生日快乐”，然后愚蠢地等他回复“请问你是谁？”吗？
归剑明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然后把手机放回了口袋。没料刚放进去，手机又响了，是来自夏羽的短信，“乐乐今天开生日歌会，我们要不要过去祝福一下？毕竟他曾经是魔音社的人。”归剑明想了想，回复说：“你们随意，我不去了。”
见归剑明一直在发短信，司机有些抱歉地笑着说：“今天雨有些大，塞车塞得厉害，注意安全我得开慢点儿。可能十二点都到不了你家呢。你有急事吗？”归剑明沉默了一下，才说：“没事。”
到家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去洗手间洗完澡换了身睡衣，这才坐回电脑前。
不知为何，归剑明突然很想去程乐的歌会，即使只是……旁听一下，也好。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也不知他现在过得如何。只是……他会讨厌自己出现吧？归剑明皱了皱眉头，把自己“恶魔”的名字改成了一个空格键，然后登陆了乐乐歌会的房间。
歌会现场非常热闹，在线人数超过了两百，甚至有很多熟人，比如小唯，小米，羽毛，无双等等。归剑明进去的时候看见有人正在说话，挂在麦序的第一位，“乐乐”两个字，后面加了个可爱的笑脸^_^，耳边传来的熟悉声音让归剑明心里不禁一阵紧缩……
“非常感谢大家给我开这个生日歌会，我觉得特幸福，真的。我爱你们！”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快乐自然，听着他的声音，甚至能想到他对着话筒微笑的样子。
很多人在下面刷屏——
“我们也爱你！”“乐乐来唱首歌吧！”“快到十二点了，乐乐来一首嘛><”
程乐笑着说：“好吧，既然你们这么想听我唱歌，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唱得不好，你们别打我。”
熟悉的伴奏响起，他放的居然是张靓颖的《画心》。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一阵风，一场梦，爱如生命般莫测，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你的轮廓，在黑夜之中淹没……”
归剑明怔怔的看着那个“乐乐”的名字，和屏幕里一串的掌声和鲜花。握住鼠标的手指用力到发白都没有察觉。
这首《画心》，是程乐最喜欢的歌，归剑明也是因为他才学会的。曾经为了他去参加歌手比赛，连续唱了两次，那个时候，他们还在暧昧阶段，归剑明故意把程乐叫来给自己加油，程乐也乖乖跑来南校区，归剑明在台上唱歌，程乐就站在台下微笑。
此刻听着这熟悉的旋律，归剑明却觉得心里一阵阵刺痛。
程乐唱完了歌，笑着说：“今天歌会就到这儿吧，时间不早了，大家都早点睡。”
在一群人依依不舍的叫嚷中，程乐退出了频道，归剑明刚想退，却见右下角有条私信过来。
“小归？”
是来自羽毛的信息。
归剑明回复道：“是。你怎么认出来的？”
“我把你放在一个分组里的，你再改名都没用啊。话说，改名叫空格键，偷偷摸摸跑来听歌会？你也太搞笑了吧？”
“哦，无聊过来听听。”
“也是，披马甲来低调些，对了，我们魔音社一群人都过来祝福了，乐乐今天很开心的。歌会全程我都录下来了，要不要传你？”
“好。”
夏羽把歌会打包传了过来，归剑明解压之后才发现，程乐今天唱了十几首歌，羽毛、小唯和无双他们也有唱歌送祝福。原本以为他唱画心有什么特别的涵义，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他唱了很多首，而画心只是最后一首，正好被自己听到罢了。
归剑明把程乐唱的歌单独挑出来弄了个播放列表，从头开始听。
听着他开心的声音，归剑明的心情却变得更加苦涩起来。
十二点快到了，归剑明打开了程乐的YY，犹豫了一下，还是发过去一句话。
“生日快乐，希望你能一直开心的生活。”
那边很快就回复说：“谢谢空格同学^_^刚好十二点，你是第一个祝我生日快乐的人呢！”
归剑明笑了笑，说：“是吗？看来我还挺荣幸的。”
“呵呵，总之，今天很开心，谢谢你们^_^”
“嗯，你在做什么？”
“哦，打算看电视剧的，刚下了一部美剧来着。”
归剑明皱了皱眉，“电视剧改天再看又没关系，着急今晚看吗？”
“没事，我习惯了。不说了啊！我先去洗澡，宿舍快没热水了。拜拜先了。”
归剑明有些担心地发过去一句：“早点睡吧，你这样熬夜看电视对身体不好。”
发过去之后，才看见他的头像暗了下来，早就下线了。归剑明苦笑了一下，关掉了聊天窗口。
自己现在还忍不住关心他，可是……又有什么资格去关心他呢？
或许，就这样，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默默守护着他也不错。至少，可以知道他开心的活着，知道他没有因为自己果断的决定受到太大伤害，至少可以在节日的时候发去一句祝福，睡觉的时候跟他说一声晚安。
他不可能知道，那个空格键的另一端，坐着的其实是归剑明。
那个跟他分手后，才知道自己早已深爱上他的笨蛋，归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