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短信 …

     
      程乐难得在周末的时候中午十二点之前起床，余小飞见他订了八点的闹钟并且准时坐起来爬下床的时候，还以为程乐是在梦游。
      见他打着呵欠穿好衣服，跑到阳台上伸懒腰，完全不像梦游状态，余小飞这才咳了两声，道：“程乐，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八点起来太不像你了。”
      程乐用冷水洗了把脸，说：“今天是他生日，我打算去买礼物的，就早点起来了。”
      余小飞张了张嘴，镜子里那想说什么又忍住的表情看着挺好笑，程乐便回头笑道：“有话就说吧，看你像吞了苍蝇一样，一脸委屈的样子啊。”
      “我靠，你这什么形容！”余小飞白了他一眼，考虑了一下，才忐忑地开口说，“你跟归剑明……真在一起？”
      “对啊。”程乐淡淡道，“怎么，你昨天不是亲眼目睹了吗？”
      余小飞嘴角抽了抽，沉默片刻又说，“你不是T大毕业的，可能不太清楚学校里那些传言。归剑明他……虽然挺有本事，可是，出了名的花心……你要是玩玩无所谓，可别陷得太深了……”
      “好了。”程乐微笑着打断了他，平静地道，“我不信什么传言，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余小飞还想说什么，程乐直接绕过他往门口走去，打开门，又回头道——
      “以后，别在我面前说他坏话。我很清楚，他不是那些人口中的人渣。”
      程乐脸上带着笑，声音却明显冷了下来。
      见他转身扬长而去，余小飞只好立在原地，尴尬地抓头发。
      程乐来到校门口的蛋糕店，从店主给的册子里选了一款小巧精致的蛋糕，忌廉蛋糕上有一层漂亮的巧克力花纹，中间还摆了一圈鲜嫩的草莓，看了就让人食欲大增。
      “蛋糕上面可以写字吗？”程乐突然问道。
      店主点头道：“当然可以，中间这留空的地方可以写上字的。”
      程乐想了想说：“那就写上‘loving you’吧。”
      店主看了他一眼，说：“送给女朋友的啊？什么时候要呢？”
      程乐也没解释，微笑道：“我中午一点左右过来拿，谢谢了。”
      从蛋糕店出来，程乐又去百货商场买礼物，男生过生日该送什么好呢？程乐苦思冥想还是想不出，从小到大没给人买过礼物，以前过生日的时候，哥哥总会做一桌丰盛的菜，然后买来蛋糕切开吃掉，再给自己一份红包让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现在归剑明过生日，总不好送他红包吧？
      程乐在百货大楼逛了一上午，最终在一个精品店停下脚步。在琳琅满目的摆设和挂件中，一眼就相中了一条很特别的项链。银质的链子简单大方，下面挂了个可爱的乌龟吊坠，那乌龟壳的每一条纹路都刻得很清楚，连眼睛都有，看着活灵活现的，特别精致。
      小归，读起来不正好是“小龟”吗？
      而且，他那个人总喜欢把心事都深深藏起来，就跟背了个厚重的壳的乌龟一样。虽然性格雷厉风行，跟慢吞吞的乌龟差很远，可总体来说，还有一些相似的地方的。
      尤其是他的名字，叫他“小归”，总觉得特别亲切。
      程乐微笑着看着那只盖着厚厚的壳的小乌龟，越看越是喜欢，马上找店长问了价。店长说这是纯银的，价格近两百块，虽然对没有工作的学生来说这样的生日礼物有些贵，可那是送给心爱的人，难得自己还那么喜欢，价格也就是其次了。程乐毫不犹豫就掏钱买了下来。
      这些年来跟着哥哥养成了省吃俭用的节俭习惯，虽然学计算机以后跟几个熟悉的学长混，帮忙设计些网页弄弄编程也有一笔不错的收入，可这两百块的项链，却是程乐从小到大买过的最贵的礼物了。
      想像他皱着眉头把那小乌龟戴在脖子上的表情，程乐就不由得心情大好。
      程乐选了个漂亮的蓝色盒子，让店主精心包装好这条项链，这才满意地从百货大楼走了出来。
      正午阳光正烈，周末的缘故，街上行人也很多，大部分是从各个院校走出来散步的学生情侣，平时关在学校上课，也难得周末出来放松。程乐拿着项链穿行在人群中，因为买到喜欢的礼物心情愉快的缘故，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引来路人频频侧目，程乐也不介意，自顾自哼着歌往学校走。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显示一条短信，来自陌生号码。程乐随手打开来看——
      “你是程乐吧？是你在我电脑里留下号码让我找你的。by消逝的爱情。”
      不知是不是手机反光的缘故，那一行小字，在太阳底下看着竟有些刺眼。
      程乐沉默了片刻，走到附近的凉亭坐下，快速按键回复短信——
      “既然你真的找我，一定有话要说对吧？所以，不必客气，直接一点说。”
      那边也很爽快地进了正题，很快就回复说：“小夕这个人，你知道吗？”
      小夕……这个名字倒是很耳熟。
      程乐低头思虑片刻，突然想起，小夕？这不就是自己在《双恋》里面配的那个角色吗？那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被主角救下之后痴恋上主角，最后甚至为他死掉的炮灰受？曾经和归剑明还因为小夕的性格问题在Q群里吵架来着。
      “或者，你对归剑明的过去完全不关心？”接着又一条短信传了过来。
      这种咄咄逼人的问话和强硬的语气让程乐很不舒服，干脆直接拨了电话过去想听听对方到底是谁。没料电话被挂断，接着收到条短信：“我不方便听电话，短信聊吧。”
      程乐皱眉道：“那就请你直接一点，别拐弯抹角挑战我忍耐的极限。”
      “好吧，我告诉你，小夕全名叫凌夕，是归剑明的初恋男友，也就是论坛里常提起的中文系才子，被他抛弃后，远走海外的那个人。”
      程乐紧握住手机，沉着脸回复道：“你到底想说些什么？讲重点好吗？他的前任男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那人不答反问：“你对归剑明了解多少？知道他的背景吗？知道他父母是什么人吗？你不觉得他有一点混血儿的特质？难道你对这些，一点都不好奇？”
      程乐沉默了一下，才冷静地回道：“他的父母是谁，跟我无关，我喜欢他就足够了。你还想说什么，尽管说来听听。”
      那边接二连三发来了好几条信息——
      “看来你对他根本不了解，就被他的表面给迷惑了。”
      “凌夕跟他青梅竹马，身边的人都知道凌夕有多爱他，结果却被他甩了。这件事你可以去问夏羽，为这个，夏羽当初还揍过他一顿。”
      “你不知道，归剑明其实是孤儿，他小时候被父母抛弃，长大之后就变得很叛逆。因为，在他的眼里，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就是感情了，他不相信任何人对他的感情能够长久。”
      “所以，他才反复抛弃别人，来填补他心里对于感情的缺失。他年少时经常做坏事，还被抓去劳教所教育过，出来以后性格变得更加阴沉。他很会伪装的，你不知道他有多复杂，他的心机太深，是个很危险的人，所以在学校很少有人敢接近他。作为曾经的受害者，我只想提醒你一句，别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你的感情，在他眼里，同样是廉价的。”
      程乐沉默了良久，微微一笑，只发过去一行字：“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所以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接着就把对方拉进了手机黑名单。
      短信到此为止。
      对于这个明显跟归剑明有过恩怨的陌生人所说的话，程乐并不想相信。
      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因为，那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利剑一样直刺心底。
      即使程乐不想相信，可她说的……却没有错。
      归剑明的背景，自己的确不知道。他有一点混血儿特质，却不知是哪里的血统，这一点自己也曾怀疑过却始终没有得到答案。他小时候的生活如何，自己根本毫不知情。甚至他在T大的那些广为流传的风流事迹，自己也无从查证……
      这个时候，该以什么理由继续毫无保留的相信他呢？自己真的能够那么自信，确信所看到的归剑明就是真实的他吗？确信他也喜欢自己，确信他没在伪装？
      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夏日午间艳阳高照，程乐却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
      过了良久，程乐才平静下来，打开手机给归剑明拨了通电话。电话接通很久，他才接了起来。
      “什么事？”
      十分冷淡的语气。
      程乐沉默片刻，假装若无其事地微笑着说，“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我们一起吃晚饭如何？”接着，又轻声补充道，“我很想念你做的菜，想再尝尝你的手艺呢。”
      “不行。”脱口而出的拒绝，态度十分冷硬。
      程乐的笑容慢慢僵在脸上，声音也渐渐冷了下来，“哦？为什么？”
      归剑明沉默了一会儿，语气这才缓和了些，低声说：“我今天有些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你知道，歌手大赛的决赛就在下周，电视台要过来直播，我下午过去跟他们谈一些细节方面的……”
      “非要今天不可？”程乐冷冷地打断了他。
      “对，就约在今天。”
      ——你骗谁呢，真当我是没搞过活动的菜鸟不懂活动流程？人家电视台负责人周末不休息？约定谈判约在星期天下午？正巧约在你生日这天？歌手大赛总决赛下周就要开赛了，电视台方面不是早该谈好的吗？
      ——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吃顿饭而已，很想陪你过这个生日，你真的有事，可以直接跟我说，为什么要编造借口骗我呢？
      程乐只觉得一阵心寒，握在手里精心挑选的项链，也像突然变得千金重一般。
      压抑住心底的怒气，程乐冷静地道：“好吧，你忙。”
      接着就迅速挂掉了电话。
      近一点了，阳光变得更加强烈，晒得街道都有些发白。程乐起身去蛋糕店把预定的蛋糕拿出来，却早已没有了当初订蛋糕时那种喜悦的心情。
      想想自己大清早出来，早饭、午饭都没吃，奇怪的是现在居然还不饿，可能是心里一直想着怎么陪他过生日的事情，甚至连晚上做什么菜都想好了，结果把早饭午饭全给忽略掉。
      不过，总归要填点肚子的。今天跟他一起吃饭是不可能了，于是程乐就去路边的小吃店随便要了碗米线对付过去。
      还好刚才提前打了电话给他，要不然，兴高采烈提了一篮子蔬菜上门，却发现人不在，那得有多傻?
      把蛋糕提回宿舍之后，程乐就爬上床去闷头睡觉。今早为了给他买礼物起太早了，这会儿正好补眠。
      梦里却依旧睡不安稳，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个陌生短信里的话。
      你的感情，在他眼里同样是廉价的。
      ——是这样吗？
      那为什么，他会说自己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相信他的人呢？为什么那天晚上他冒雨狂奔过来，只为了见自己一面，说他害怕失去呢？
      难道这些都是在演戏吗？
      程乐迷迷糊糊在梦里纠结着，直到晚上七点钟才猛然被惊醒。原来是自己订的备忘录闹钟，上面写着“小归的生日歌会”。
      程乐这才想起今晚恶魔要在YY开歌会的。
      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脑，登陆了QQ同时上了YY语音频道，果然，魔音社的YY频道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两百，大多都在“恶魔的停尸房”那个屋里面。
      程乐鼠标点开一看，恶魔果然在线。
      进了那个频道，就听归剑明正在说话——
      “总之，很感谢今天来歌会的所有人，谢谢你们的祝福。废话不多说，给大家唱首歌吧。”
      熟悉的伴奏响起，他居然再次唱起了《画心》。虽然他在T大歌手大赛唱了这首歌，可在CV圈里还是第一次唱，很多人都没有听过。
      这样悲情的歌曲，用他低沉的声音演绎出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动听和深情。
      现场的听众都热血沸腾。
      只有程乐的心里五味杂陈。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一阵风，一场梦，爱如生命般莫测，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
      现在看来，这歌词，一词一句，说的，可不就是他本人吗？
      看不穿，猜不透，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从来没有人能懂。
      等恶魔终于唱完了这首歌，现场自然极为轰动，文字聊天框再次出现了疯狂的刷屏——
      “恶魔唱太好了，听着让人心颤！”
      “好感人的歌！恶魔是唱给谁听的吗？”
      “我记得当初魔音社周年歌会的时候，乐乐不也唱过这首歌吗？”
      “乐乐是搞笑风格的，恶魔唱的是深情版。”
      “哎？乐乐今天也来了，要不要来一首？”
      “羽毛也来了！还有刘大，清风大人，好多熟人啊！恶魔面子真大！”
      下面聊天框一直有人起哄，让一些CV上去献声来祝恶魔生日快乐，羽毛被恶魔揪上麦唱了一首歌，接着是其他社团的一些好友。不知唱了多少首，很多知名的CV都来给恶魔助兴，他在这圈子里的确很受欢迎，又因为承担《永恒之地》这部大型广播剧的制作总监而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歌会现场的人越来越多，后来还有很多他粉丝群里的人上麦唱歌送祝福。
      整个歌会一直热热闹闹的，程乐却觉得特别冷清。
      他就挂在那房间里听那些人唱歌，送祝福。
      他只是那两百多人中的一个路人，对恶魔来说，没有丝毫的特别。
      听到后来，他甚至觉得，这场歌会根本就不关他的事。
      可是，明明，过生日的那个人，是他最爱的人吧？为什么觉得自己那么路人呢？
      现在看来，专门订闹钟爬起来听歌的自己，怎么看都像个傻瓜一样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乐突然看见自己被拉上了麦序，是身为频道管理的李唯姐做的。
      李唯调笑着着：“怎么，今天我们阳光帅气的乐乐同学一直在沉默呢？今天可是恶魔的生日，不给一点表示吗？你不是说，恶魔是你的偶像啊？”
      归剑明没说话。
      其他的任何一个CV上麦唱歌他都会说几句，客套的，调笑的，或者感谢的。可乐乐上麦的时候他却突然沉默了。
      程乐也沉默了一下，见归剑明依旧不说话，总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冷场吧？程乐咳了一声，这才假装没事人一样，微笑着说：“我沉默，是因为偶像的生日，我心情太激动了。既然被小唯姐强拉上麦，我就唱一首吧。唱得不好听大家别打我。祝恶魔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程乐找到首伴奏，王心凌的《爱你》，节奏很快很甜蜜的一首歌，被程乐以搞怪的形式唱了出来，引得听众狂笑不止。
      其实，只有程乐自己心里清楚，在那么一大排杂乱的伴奏里，选中这首歌，只是因为“爱你”这两个字。
      不知在电脑那头听歌的人，可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