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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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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以后,我不愿回去。
      孟斯齐便带我去看海。
      我俩提着一兜超市买来的罐装啤酒在沙滩上漫步,海边除了我和孟斯齐再无他人。
      也是,除了投海寻死,谁会来这吹冷风。
      海风狂猛,几乎将人吹跑,海面一片黑暗,只听得浪声入耳。
      我缩紧脖子,冷得够呛。
      但我不肯回去,谁愿回去那冰冷公寓。
      简直可以在门旁贴上两幅对联,上联——孤独一生,下联——寂寞到死,横批——裴即玉。
      不甚工整,胜在写实。
      孟斯齐将自己的长外衣脱下,披在我的身上。
      他的体温落在我的肩头,我看他。
      黑暗中他的眼睛温柔得几乎渗出水来。
      我垂下头,喃喃道,“孟斯齐,若我们早一天相遇,我会忍不住爱上你。”
      “为什么现在不?”他低声问。
      “为什么现在不?”我重复他的问题,朝他大笑道,“因为我的心早已千疮百孔,沉沉老去。”
      我向前继续走,声音在猛烈的风中游荡,“你来得太晚,而我心已老。”
      他笑笑,追上我。
      “像是在念情诗。”他捉住我的手,紧紧裹进他的掌心,“可是,裴即玉,如果我已爱上你,那该如何是好?”
      我在寒风里全身缩成一团,假装没听见他的话。
      直到我将所有罐装啤酒都喝光,我才答应孟斯齐送我回去。
      我在公寓楼下与他告别,“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我诚恳的感谢他,这惨淡人生,若没有孟斯齐,我宁愿马上去死。
      他摇头,说,“不要谢我,我是为我自己。”
      他话说得这么好听,即便是假的,我也心满意足。
      一路上都轻飘飘,不知是不是酒喝太多的缘故,又或许今日的时光让我醉酒。
      我满心都是欢愉。
      走到门口,却看见一个男人一声不响站在门口的阴影里,高大挺拔,像棵树。
      吓一大跳。
      那人却从阴影走出来,他喊我:“裴即玉。”
      似曾相识。这张刀锋似的脸,是谁?
      我轻笑一声,走上前去,贴着那人将自己衣袖递到他鼻前,笑嘻嘻的说,“你闻,是大海的味道。”
      他一把把我推开。
      “裴即玉,你清醒一点,”他皱着眉说,“我是陆青繁。”
      今日我真坐足摩天轮,每每才到云端,下一刻已然落地。
      我坐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看着对面陆青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我那一丁点酒意全部都清醒。
      我要了一杯热饮,掀开盖子大口大口的喝。
      “你怎么找到我?”我问。
      “你用座机。”他十分简洁的回答。
      我马上明白。该死的电信公司,一点隐私都没有。
      “你这四年一直都留在本市?”他问我。
      我叼着饮料杯,哼了两声算是回答。
      “裴即玉,你任性够了,该回来了。”陆青繁口气很不好。
      我扭过头去看窗外夜景。
      从反光的玻璃墙上,我看到一张压抑着怒气的脸。
      我叹口气,故作无奈的说,“父亲不会原谅我。”
      “亏你还记得父亲。”陆青繁冷冷的嘲讽。
      我不语,端起杯子凑到嘴边。
      谁知他下一句话就震天动地,一霎时险些要叫地球爆炸。
      “父亲上月被诊断出肝癌晚期,时日无多,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你。”他说。
      我水全部呛入喉管,捂着脖子咳嗽不止。
      我只得拿眼睛看陆青繁,他一脸冷静的将纸巾递给我。
      我实在不能从那张冷漠的脸上看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这下可正好,父子两个都生癌,我们可一同去死。也不必担心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连那老顽固都要死了。
      我满以为他会活到一百零一岁,仍旧骨骼硬朗,精神矍铄,永远的顽古不化,大声斥责惹他生气的人。
      我还记得他赶我出家门,对我大喊:“裴即玉,你给我即刻滚出裴家大门!我只当从没生过你这孽子!”
      可是连这样一个人都要死了。
      这下世上真的再无一个愿意爱我的人。
      平静了一下心绪,我对陆青繁说,“我不回去了,老头子见了我这不孝子,恐怕更快蒙主召唤。一切还请你多劳心。”
      陆青繁死死的盯着我,“裴即玉,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心?快死的人还要什么心。
      “玻璃做的,晶莹剔透,物美价廉,你若想要,我可免费送你一颗,反正我有的是,又不值钱。”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再也不看一眼被我激怒的陆青繁。
      回到公寓,昨日被我翻出来的衣物杂乱的堆在房间里,活像遭了贼似的。
      我忽而起了耐心,弯下腰一件件拾起,叠整齐,放好。
      空荡荡的旅行箱始终没有填满,原来我需要的这样少,不过几件衣裳,若干书本。
      其余的都可留下。
      我靠着床边坐下,环抱双膝,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疲倦似从天而降,让我身心都沦陷,一蹶不振。
      裴即玉,你这个人,多情又软弱,而且天真任性,怎么配得到幸福。
      不如早死早超生,记得下辈子学着聪明些。
      我在心中默默的对自己说。
      陆青繁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他是我父母的养子。
      那时我年幼,七八岁光景,母亲仍在世,父亲还不曾变得严厉苛刻。
      年华仍好,日月正长。
      陆青繁大概有十岁,穿破旧的短衣短裤,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腿上有乌青伤痕,头发如被驴啃。
      母亲站在他身后,对我说,“即玉,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的哥哥,他叫陆青繁。”
      我在房间里玩,回过头来看见他,便开心笑起来。
      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他。
      他却沉下脸来,紧紧抿着嘴唇,狠狠瞪我。
      他以为我瞧不起他!
      陆青繁从小就敏感多疑,既自卑又自尊,却从不自信。他永远冷着一张脸,喜怒不形于色,可我偏偏喜欢他。
      温柔的母亲去世之后,他变得更加沉默,脸上似带副石膏面具,喜怒哀乐都是假的。
      他因寄人篱下而竭力隐忍,我忍不住怜惜他,于是加倍对他好。
      谁知却把他逼得更远,我进一步,他退一步,真叫人灰心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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