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页
房贤走到裹著被子站起身，走到窗前，把窗户拉紧，锁上，再三检查之後回到了床上。
身体又冷了下来。
裹紧被子，再次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把被窝捂热。房贤闭著眼，仔细倾听著门外的动静。奇怪的是外面一片寂静，没有姜离白穿著拖鞋的脚步声，也没有吹风机的声响。
到底怎麽了？
怎麽突然没声音了？
房贤想了一会儿，终於还是起了身，推开了房门，探头一望，客厅里空无一人。
房贤套上睡衣，轻手轻脚地走到房贤的卧室门前，也许今天的动作特别快？房贤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门被风吹出了一条细细的缝。
房贤顺著这条缝隙看进去，姜离白正闭著眼侧躺在床上，一张万年含笑的脸此时此刻竟然显得有些漠然，紧闭的双眼连一点细微的跳动也没有，不知是睡著了还是醒著。
这是难得的机会。
房贤定定站在门口，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望著姜离白，近乎贪婪。
这个男人，明明和自己毫无关系，却和他就这麽过了这几年。也许从他第一次伸出手搭住他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牵连了吧。
想著想著，竟然出了神。等回过神来，原本闭著眼的人竟然已经睁开了眼，死死盯著他看。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姜离白。姜离白没笑，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不带一丝波澜。
房贤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下一秒，姜离白却又恢复了平日的笑容，淡淡道，“怎麽站在门口啊？”
房贤摇摇头，正想转身，就被身後的姜离白一把抓住。
房贤回头，惊讶於姜离白起身竟然如此之快。
姜离白的手有点冷。房贤看著面前的男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去面对。
姜离白伸出手，摸了摸房贤的额头，“怎麽了，脸色这麽差？”
房贤愣愣看著眼前的男人，慢慢地低下了头，双眼无处摆放，眼神飘忽。却在看见姜离白腹部的时候吓了一跳。
那原本只是一个红色的小点，看上去像是不小心沾上的番茄酱，水笔，或者颜料，但是随著时间的推移，那个小点一点一点的扩散开，染红了一大块。“你……”房贤捂著嘴巴，“你怎麽受伤了？！”
姜离白低头看了看自己腹部的伤口，也吓了一跳，“啊！原来有这麽严重？”
原本呆愣著的房贤立即冲到了房间里拿起电话就按下急救中心的号码。
姜离白见状，也走了过去，“房贤，房贤，别打电话！”
房贤的脸色白得吓人，电话嘟嘟响了两下，就被身後的姜离白一把抢过按掉了。
房贤急切转身，“你干什麽啊？你受伤了！还流了那麽多血！我要打电话叫救护车！”
姜离白笑著撩起衣服，“我只是擦伤，你未免搞得太严重了吧。”
房贤低头看了看姜离白腹部的伤口，果真是擦伤，虽然流了点血，但是和房贤刚才想的被砍伤、刺伤之类的，程度已然轻了许多。
房贤呆呆站在那里，一下子软了下来，“抱歉，对你大吼大叫了。”
姜离白走到房贤身边，摸著房贤的脑袋，“没事，你也是担心我不是麽？”
房贤低头看著姜离白腹部的伤，“我给你处理一下这个伤吧。”
姜离白点点头，坐到了床边。
房贤从客厅的柜子里找出医药箱，单膝跪在了姜离白脚边，声音虽然是冷的，但是那微微颤抖的语气还是出卖了他，“怎麽受伤了？”
姜离白低著头，看著房头顶的发旋儿，“事务所大楼里有一层在装修，被扛著东西的工人撞了一下，当时也没觉得疼，回来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就躺了一下想睡觉了。刚躺没多久你就来了。”
房贤皱著眉，“怎麽会不疼呢，一块肉都给蹭下来了。衣服一定也破了吧。”
姜离白笑著点了点头，“恩，但是当时的确不疼。”
房贤的指尖压在棉签上，“你也太迟钝了吧。”随後又看了眼那伤口，“我看明天有必要去医院打个破伤风针。”
姜离白歪了歪脑袋，“有必要麽？”
房贤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地眼睛直直望著姜离白，“我觉得有必要。”
姜离白微微一笑，“那好吧，就听你的。”
尸鬼──25
故事很乱，完结会大修~~
──────────────────────────────────────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房贤一大早就把姜离白给拖了出来，准备去医院打针。两个人正好也有好久没一起逛逛了，决定打完针去市中心的商业街看看。
赶到医院挂了号，房贤就坐在医院的长凳上等著姜离白。
照理说星期六应该是医院人比较多的时候，但是不知道为什麽，房贤所在的走道里人并不多。
房贤靠在椅背上，望著医院带著细细纹路的墙壁，竟然觉得有点微微犯困。
迷迷糊糊之间，视线越发的模糊了。
已经很久没出现过的场景突然出现在了模糊的记忆里，小时候他妈背著他在地里种田的画面又一次清清楚楚地出现了。
惨白的月亮照在女人的的脸上，一张总是皱著眉地苦涩的侧脸，让房贤觉得陌生。
女人抬起头，仰头看了眼天，叹了口气，突然转过头看著被背在箩筐里的房贤。
虽然仅只一眼，却让房贤冷得彻骨。
──如果没有你就好了。
女人的眼里清清楚楚地写著这句话。
──如果没有你就好了。
房一孝眼神漠然地看著他，用平缓地调子淡淡说道，“你不是我儿子，你身上流著的不是我房家的血脉，记住了麽？”
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是多余的。
既然他是多余的，那麽让他消失吧；或者，让那些想要抛弃他的人们消失。
“去死吧，都去死吧……”多年前的一幕突然钻进了脑子里。
那两个把他关在厕所里的同学的面目虽然早就模糊，但是他们当时的笑声却异常清晰。
笑声回荡在走道里，很快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黑暗和空寂。
既然你们都想抛下我，不如就此消失不见吧。
只不过是瞬间的想法。
只不过有一个瞬间有了这样的想法。
脑袋开始犯晕了，身体渐渐开始发热，连意识也不清起来。
不知何时就沾满了鲜血的双手，镜子里面无表情地自己，夜里的水寒得刺骨，一遍遍，一遍遍洗刷著自己的手。
那两个人死了。
镜子里属於年少时他的容颜，一下子陌生起来，漠然而残忍的表情让房贤吓了一跳。
然而这个少年不正是自己麽？
房贤转身，看著窗外的那轮满月，又回过头，接著月光凝视著镜子里自己的脸。
不不，这根本不是他！镜子里的少年神情暧昧，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看了不寒而栗，这又怎麽会是他呢？
──你到底做了点什麽？！
是房一孝的声音。
──房贤！你他妈的都干了点什麽？
房贤莫名其妙地看著眼前神情暴怒的房一孝，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然而记忆里并没有任何一个关於房一孝打他的记忆，房一孝从未打过他，甚至从来不碰他，更不要说这麽歇斯底里地摇晃著他，质问他，殴打他了。
那到底是哪里来的记忆呢？
明明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然而身体上的疼痛来得如此清晰，房贤却只是低著头，一语不发。
“放开我。”画面中的房贤说了一句话。
房一孝的脸色突然微微一变，捏著房贤的手不禁松了。
房贤慢慢抬起头，原本低垂著的脸仰了起来，略带稚气的脸上含著一个诡异的笑容。
这个笑著的房贤动了动嘴巴，对著房一孝说了几个字，可能是声音太轻的缘故，根本无法听到，又或者是他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让眼前的房一孝凭著他的口型猜出点什麽。
不管是哪种可能，房贤的笑是越发得意了。而房一孝的脸已经在瞬间惨白，跌坐到了地上。
房贤低头，看著瘫软在地上的男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那满是鲜血的双手，看上去熟悉而陌生。
房贤……
“房贤，醒醒。”
房贤猛一睁眼，姜离白已然站到了他的面前，“这麽累？靠著椅子就睡著了？”
房贤皱著眉，摇了摇脑袋，“可能这几天快考试的缘故吧。”
姜离白点点头，指了指前边的出口，“那走吧。”
房贤站起身，跟在了姜离白身後。
两个人稍微逛了一下商店，房贤就说有点不舒服想回去，於是两个人就回到了住处。
房贤这不舒服也很是奇怪，也没哪里痛也没那里伤著了，就是莫名其妙觉得累。那种累就好像熬夜一天第二天坚持著去上学的感觉，让房贤又想吐又想睡，结果躺在床上却头疼得难以入眠。
姜离白看房贤这副样子，关切的问，“这麽难受？是不是发烧了？”随即伸出手来搭在了房贤的额头上。
姜离白手指的温度很低，一下子贴上了，让房贤不禁打了个寒战。
房贤注视著贴近了的姜离白的脸，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房贤。”
“嗯？”
姜离白的脸近在咫尺，突然笑道，“怎麽这麽紧张？”
房贤觉得自己得脸一下子热了起来，随即扭过头去，往被子里钻了钻，“我没事，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去吧。”
“你不舒服，我还是再陪你一会儿吧。”
房贤冷冷瞥了眼窗外，语气有点烦躁，“我说不用了。”
姜离白却仍是笑笑，“怎麽突然发起了脾气。”说著站起身，往客厅走去，没一会儿，又折了回来，手里拿著温度计，“量一下体温吧。”
房贤皱了皱眉，“都说没事了。”
姜离白轻轻掀起房贤的被子，强迫房贤露出脸来，“又不是小孩子了，别闹别扭了，要是真发烧了就乖乖吃药。”
房贤死命拽著被子，“不量。”
姜离白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依旧未变，“不行。”说著就靠近了正闹著别扭的人。
憋著呼吸越靠越近，房贤觉得自己下一秒便可能窒息，这样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却又顿生绝望。
姜离白笑著摸了摸房贤的脑袋，像很久之前那样，“生病了不治会越来越严重的。”
房贤看著眼前的姜离白，有点不明所以。
“得病了很折磨人的，还是乖乖听话吧。”
说话间，已经伸手摸上了房贤的脸。
略带冰冷的手指的触感，让房贤不禁微微一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微凉的唇就已经贴上了房贤的额头。
那点寒意让房贤适时保持了冷静。
房贤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男人却只是笑著。
房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双手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具有实感。
这不是梦？
这竟然不是梦。
半晌，房贤才开了口，“为什麽？”
姜离白倾身抱住房贤，“因为你需要我。”
也不过是这麽一句话。房贤却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等恢复神智的时候，已经禁不住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看著对方了。
那眼神里的不解多过惊喜。
姜离白笑著，“怎麽了？”
房贤摇了摇头，“你不是姜离白，姜离白是不会这样的。他不会……他不会对我……”
姜离白含著笑近身，“为什麽不可以？你喜欢了我那麽多年，我为什麽不能喜欢你？”
房贤摇了摇头，“我是知道的。”
姜离白露出了一丝不解。
房贤用手推开靠近了的男人，“不管那是什麽，总之他是不可能对我产生这种感情的。”
姜离白笑笑，“什麽他不他的，房贤你糊涂了吧。”
糊涂了吧？
对方的表情好似看到了好笑的事情一般。
房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难道莫非这就是梦境？
这些是假的吧。
房贤不说话，慢慢抬起托看著眼前的男人。
有什麽东西被轻轻触及到了。
脑子里突然出现刺耳的声音，直扰得他头疼。
下一秒，房贤忍不住抱著头在床上打起来滚。
“不要！不要！都走开！”
姜离白见状，连忙抱住不顾四周情况打滚的房贤，“怎麽了房贤，是听到什麽了麽？”
──看面相你本一生凄苦，应英年早逝，死於非命，然而你却活到了现在。你身边的人却一个个的死去，难道你就没察觉出一点异样麽？
那句话突然钻进了脑子里。
房贤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疼痛和恶心的感觉充满了他，把他撕扯成两半似的。
猛一抬头，见到的却是房一孝死前那张充满了怨恨的脸。
“走开！不是的…为什麽要那样看著我？不是的！怎麽可能？我并没有真的要你死！”
“房贤！房贤！你冷静下来！”姜离白抱著房贤。
房贤看著眼前熟悉的房贤，脑子里乱作一团。
耳边的声音并未减弱。
“哇”得一声！房贤弯下腰，木质的地板上暗红色的鲜血染了一地。
姜离白惨白著脸，“房贤……你！”
房贤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著眼前的男人，复又低头，看了看手上溅到的鲜血。
“他回来了。”
房贤淡淡道。
“他回来了。”房贤不断得重复著这句话。
尸鬼──26
房贤拐过小区的花园，就被人一把拽住了双手。
房贤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侧过头，见到的是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是你？”
对方点点头，放开了拉著房贤的手，礼貌开口，“有点事想跟你了解了解，方便麽？”
房贤扫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其实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是因为每次见面都是在特殊的情况之下，所以房贤很难忘记眼前的这个人。
程风，那个只有数面之缘的刑警队长。自从老於那件案子之後，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人了。
程风指了指刚来房贤来时的路，“方不方便和我出去坐一坐？”
房贤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淡淡道，“有什麽事就这里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