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起飞

     
      陈言坐在机场，落地玻璃折射出好看的光，洋洋洒洒了一地，几乎要将人的眼睛迷花。
      他眨了眨眼睛，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酸涩，他伸出手揉了揉，手上隐隐传来些潮湿……
      他即将离开这个城市，这个他上辈子基本没有离开过的城市，离开这个……陈莫年存在的地方。
      这么一想的话，就觉得有些轻松了。
      陈言将自己整个人都靠在椅子背上，旁边的陈默正拿着刚买的饮料过来，陈言看着他手上的两大杯饮料有点哭笑不得。
      “我不是才给你一杯的钱，你怎么拿来的两杯？”
      “因为那个卖饮料的觉得我很可爱就送了我一杯。”
      “……骗人是不对的。”
      “……我没骗人。”
      “……说谎我就不带你一起走了。”
      “好吧，是陈梓买的。”
      陈默说完这句话，就转过头专心致志地奋斗自己的西瓜汁，却是没有看到陈言在一瞬间露出来的惊讶……这个时候陈言不是应该已经坐上了去美国的班机了么。
      怎么会……怎么会……
      仿佛是相应他的问话一样，面前忽然就出现了那个人，一瞬间宽敞的候机大厅好像都安静了下来，一切吵杂都消失不见，只留下那个站在阳光底下冲着自己笑得满脸春风的男人。
      陈梓……陈梓……无论如果陈言都无法将他这样意气风发的模样和自己梦中那个落魄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他脸上带笑，眼里好像盛泛着琉璃的光，眉毛斜飞上去，英气逼人。
      男人能长成这个地步，也是一种能力。
      然后陈梓就这么走了过来，阳光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金色，洋洋洒洒的一大片，绚烂到晃花人的眼。这样的男人仿佛天生就应该是站在阳光底下接受众人膜拜的。
      陈言呆了一下，然后低下头，视野里出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男人好听的声音回荡起来。
      带着点特有的慵懒的味道。
      “出什么事了？”
      陈言没有回答，陈梓似乎没有丝毫的介意，他半蹲下来强迫陈梓和他对视，目光灼灼。
      那样的眼，仿佛一瞬间就能看出别人的龌龊与肮脏，切割开来成为难以痊愈的伤口。
      陈言捏了一下手上的饮料瓶，心里却有些想笑。
      要怎么说？
      要说他被他的亲生父亲强奸么？
      要说他的弟弟是一个让人恶心唾弃的同性恋吗？
      陈言攥了一下手，直到手心都微微有些生疼。
      他什么都不能说。
      “我知道出事了。”陈梓也不恼，就这么半蹲着，脸色平静神色自然，“否则以你的性格，绝不会这么急着去Q市，是不想见到什么人吗？”
      “……”
      “是不想见到陈莫年吗？”
      陈言的肩膀忽然一颤！
      他几乎是不可遏制自己的颤抖……
      陈梓的呼吸静静地在空气里响起，带着细微的鼓动。
      “你不想说也可以，我不会逼你。”
      陈梓看到陈言这个样子，居然放柔了声音，没有刚才那种咄咄逼人的样子了。
      “他对你做了什么是吗，我知道的。”
      陈梓伸出手，盖到了陈言的手掌上，将他正在自虐的手掌摊平，看着他手心里被他自己掐出的红色印子轻轻叹气。
      “如果不是因为……我真的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出国。”
      陈梓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瞟过了旁边的陈默：“阿言，以后有什么事你就和我直说，我们兄弟两个……是不用这么见外的。”
      陈言忍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谢谢。
      陈梓却噗嗤一下笑了：“才和你说了不要见外的，谢什么。”
      “大哥，你会觉得恶心吗？”陈言忽然开口，目光的方向却不是陈梓，他透过飞机场的落地玻璃，直直地看到外面的天。那里碧蓝碧蓝的，还有鸟在翱翔，伸长翅膀神色骄傲。
      “恩？”陈梓发出一个鼻音。
      “就是……就是……”陈言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开口，“就是……同性恋。”
      “你会觉得恶心吗？”
      陈言说完以后，才发现自己真的是糊涂了。
      他就像是一个急于被人肯定的小孩，却没有想到自己面前的大哥也是同性恋，并且就是因为性向的问题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
      果不其然，陈梓的目光忽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抓着他的手也紧了一分。
      陈言白着一张脸磕磕绊绊地说，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如、如果、如果不想说，我是说……”
      “做什么呢。”陈梓的声音依旧是好听动人，陈言看着他紧接着又听到他说，“什么同性恋不同性恋的，你是我的弟弟，你爱男人女人都一样，你只能是我弟弟。”
      陈梓这么说，一边凑得近了点。
      他看上去还想开口，却被旁边一阵稚嫩的童音给打断了。
      “哥，飞机到点了。”
      陈默咬了咬吸管，目光从陈言的身上转到了陈梓的身上。
      两个人静静地给陈默打量，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陈言从原地站了起来，轻轻到挣脱了陈梓的手，陈梓就着原来的位置朝着后面退了一步，然后将身子靠在栏杆上。
      “那么回见了阿言，对了还有句话……”
      陈梓看着陈言。
      “我不在的这几年，你就少回家吧，唔……这只是一个建议。”
      陈言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大哥，再见。”
      “阿言再见，陈默再见。”
      陈梓依旧笑着，他看着陈言拉起陈默的手，两个人就这么随着人流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转过头依旧是那片湛蓝的天。
      *
      刚坐上飞机的时候，陈言的手机忽然疯狂地震动了起来！
      陈言从包里将手机拿了出来，却看到上面明晃晃的爸爸两个字。
      他只觉得手脚冰凉，手指更是一直在抖，明明想按下结束通话的按钮却……怎么也动不了。
      “啊……先生……”
      空姐的声音忽然传来，陈言整个人一惊手指却按到了开始通话的按钮！
      他吓了一跳，却只是听到咳嗽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觉得手心一凉。
      空姐笑着关上了他的手机，很是公式化地开口说。
      “对不起先生，飞机快要起飞了，请将手机关闭，谢谢合作。”
      陈言牵动了一下嘴角，最后还是说了句好。
      在关掉手机之前，他做了最后一个动作。
      他将电话本上那本来写着爸爸的名字，改成了……陈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