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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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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策知道他会这么说,也猜到他会这么做,昨晚他和梁上君都是一夜没睡,也几乎一夜都没怎么说上话,他们彼此都不愿让这场争吵提前,却明白这场争吵无法避免。
       梁上君蹲在那里,固执得像一尊雕像。
       纪策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像在看一个傻逼。
       糙子直愣愣地盯着蹲在他身前的宽厚背脊,眼眶里阵阵发热。当时他那个不靠谱的脑子里就在想,这辈子不为什么荣耀功勋,就只为了这个人上战场,也是值得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把后背借给他安然休息,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违背纪人渣的意愿了。
       虽然丢脸,但糙子不会在这个时候死要面子,吸了吸鼻子,他把两个胳膊绕过梁上君的肩膀,撑着自己的身体攀上去……可是显然某个人渣不想让他如愿。
       坚硬的黑靴搭上梁上君的右肩,泥土在迷彩上蹭出斑驳的痕迹。
       纪策没有用力,仅仅把脚搭在那里。糙子立刻僵在那儿,保持着不上不下的姿势动都不敢动。不知怎么的,他有种纪策现在就要毙了他的预感。
       纪策的声音冷静到掉冰渣:“梁上君,什么事情都要想好了再做。”
       “我想了一夜,我想好了。”梁上君同样冷静地说,“糙子,上来。”
       ……
       林间的风伴着清晨的水汽和植物的香味扫过他们这群人,身上的薄汗被蒸发,带来一阵寒意,更显得这段沉默让人如坐针毡。
       “嗤。”纪策笑了一声,“历史教训告诉我,不是你想得够久就能想得够清楚的。我问你,带上他,你能保证他的安全吗?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就凭你现在的体力状况,能支持得住吗?”
       他说得丝毫不留情面,梁上君的脸色白了白,没有反驳,但也没有退却。
       “说句不好听的,按现在的情况,我对完成任务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想要按时到达联络点都很勉强,想要完好无损地回去就更是没把握。在这种状态下,一个伤员还要逞英雄带上另一个伤员,一下子给我们带来两个拖后腿的,你这是想清楚以后的做法吗?”
       听了这话,有些不明就里的人,比如糙子不禁问道:“梁连受伤了?哪儿伤了?”
       梁上君道:“伤你妈个头,闭嘴!”
       大家普遍认为纪策的话说得太狠太绝了,简直就是在赤裸裸地打压士气。不过阿藏知道,恐怕这里只有阿藏知道,纪连讲这样的话,是出于多么强烈的想让他们全部平安的愿望。
       那次在南伊沟的作战,他亲眼看见纪连丢下伤重的麦子,也亲眼看见了他藏在背后的一半果决和一半犹豫。
       麦子牺牲之后,纪策曾经短暂地放下那种果决,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问过他:“阿藏,如果我没把他丢下……”
       阿藏没有回应这种假设,他只说:“纪连,你没错。”他从来不认为纪策下过错的命令,他不会对他任何一个已经下达的指示有所怀疑,即使有战友牺牲,他也绝不会归咎于纪策。
       而纪策似乎没有期待他的回答,他的眼睛仍然看着前方那抹橙色的霞光,好像在悼念麦子,又好像在想念某个人。
       这次也一样。
       阿藏不认为纪策的决定有任何偏颇。
       但这次的不同之处是,有另一个固执程度跟纪策不相上下的梁上君在场。
       梁上君借用了糙子的话回答他:“我不会拖后腿,我要是有一秒钟威胁到其他人的安全,有一秒钟耽搁到任务的进行,我就一枪毙了自己。”
       他直视着纪策的眼睛:“你们走你们的,我们会紧紧跟上。直到下一个联络点我都不会丢下糙子一个人,这是我的底线,大概也是我的极限。”如此坦然。
       有些人,可能经历很多事情后会成熟一些,不再会做年少时期那样任性的事,但是那种深植在骨头里的东西仍会在某些时候跳脱出来,把他紧紧包裹,而让周围的人无可奈何。
       梁上君就是这样,他的那股倔劲,比起尤禹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禹望着此时的梁连是有点惊讶的。
       他无权插足这两个人之间的争执,丢下糙子或者带上糙子都不是他能左右的。他只是在想,梁连这样的家伙,怎么有脸说他是一根筋?
       万般无奈,堆积成怒火。
       纪策脚上用力,把梁上君和糙子一并踹了个侧翻:“行,你要带上他,你一个人负责!你们是死是活我不会再管!”
       接着他又对其他队员下令:“谁要敢过去帮着拖后腿,就他妈直接给我退出任务!”
       *******
       梁上君背着糙子跟在队伍后面。
       纪策如他所说,半点没有顾及他们的不便,反而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尤禹心里不由得憋气,那是他的梁连,再怎么军令如山,他也不可能做到把梁连丢到脑后。然而几番回头,他总能看见梁上君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背着糙子,他的步伐显得很沉重。
       如同背着他的那个雨天一样,沉重却稳当。
       他忽然想起那时候自己在梁连颈边闻到的味道,雨水混着泥土的腥气,还有掩盖不住的那种稚嫩和坚韧。
       这样想着,他几乎能看得清梁上君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慢点走吧。
       等等他们吧。
       “喂,纪队……”尤禹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却被走在他前面的朱大阻住了话头。
       “你干嘛?”尤禹不悦。
       “我们要快些走,这对他们最好。”朱大说,“越早到达联络点,他们就越能早点休息,也就越安全,不要把他们当成需要怜悯的伤员。”
       尤禹愣了愣。
       “我们有一个很人渣,但是很优秀的队长。”
       前面是纪策的背影,毫不迟疑的脚步,在地上绵延成一条清晰的路线。那个人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像是在用很大的力气让自己不转身。
       口是心非。
       尤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词。
       他似乎有点理解那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了,一个倔得要死,一个口是心非。
       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坚持,不会为对方做出妥协。
       在他们的心里,可能有着比对方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忠诚、原则,或者胜利,从踏上战场开始,他们所走的每一步都不能只成全自己,但他们已经在竭尽所能地用自己的方式去为对方着想。
       很笨拙很残酷的方式,却很优秀。
       尤禹第一次开始好好思考,他们这样的感情,也许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样见不得人。
       *******
       糙子醒醒睡睡,中途几个短暂的休息后,他都曾试着下来自己走,可是发软的双腿让他没有办法坚持太久,而且受折磨的肠胃可能还没恢复过来,他一路呕吐和拉肚子,吃的东西没法吸收,也就没什么力气逞能。
       他也急啊,伏在梁连的背上,对于梁连的情况没人会比他更清楚。
       他知道梁连在努力调整着呼吸,可是到后来明显已经无法遮掩气息的凌乱。汗水湿透了衣裳,就连他贴在梁连后背的胸口都能感觉到渗透出来的凉意。
       还有,好几次了,梁连的膝盖打弯好几次了,托着他的手臂也在一个劲地发颤,这是体力透支的表现——梁连要吃不消了!
       双手紧揪着梁连的衣襟,就像在揪他自己的心。
       正如糙子所想,梁上君快要到极限了,他的体力本就岌岌可危,加上一夜没有休息,随时都可能倒下去,视线早就被汗水模糊,如果不是靠意志强撑着,他恐怕早就趴下了。
       305高地。这是地图上对那个联络点的标记。
       经过两天一夜的跋涉,他们接近了目的地。这附近的林子没那么密集,周围渐渐开阔起来,而且也有很多人类活动的痕迹,应该是快到达某个村庄了。
       纪策皱眉看着地图,对305这个位置有种难以名状的警惕感:这是C-3工程中提过的一处敌人的据点。
       “快到了。”他对着队员们说。
       说完这句话他就有点后悔,因为背着糙子的梁上君应声而倒。
       大概是心情稍微放松下来的缘故,支撑着他的意志终于绷断了。
       纪策叹了口气,走过去拽过刚被摔醒还有点迷糊的糙子,擦了擦梁上君汗湿的额头:“快到了,丢下他也没什么意思了,我来背吧,你还能走吗?”
       糙子瞬间清醒过来:“不用了纪队!我自己能走,梁连累坏了,您背梁连吧!”
       他不是受宠若惊,他这是害怕纪人渣趁他睡着把他扔到悬崖底下去。他真心觉得纪策干得出来这种事!
       纪策瞟了他一眼,糙子闭嘴了。
       “我能走。”梁上君喝了点水站起来,也不跟他客气,把糙子丢给了他,“走吧。”
       纪策把哆哆嗦嗦的糙子背了起来。
       这个故事让张三再一次看清事实:梁上君是亲妈!亲妈!
       *******
       那是个很小的村庄。
       他们刚到达那里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会遇上那样的情景。
       “Cha bo,Cha bo,Cha bo!”
       一个小女孩远远看见他们,就哒哒哒地跑进了村,高喊着一堆他们听不大懂的话。
       博学多才的宫持做了翻译:“她在喊爸爸。她说,爸爸,又来了一批拿炮仗的怪人。”
       “炮仗”?可能是指他们的枪吧。
       “又来了一批”?是什么意思?
       等到他们蹬上村前的坡子才明白,原来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一队士兵驻扎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
       那是一支跟他们截然不同的部队,他们不是中国人,人很多,目测有近30人,装备也很齐全,甚至还有迫击炮。
       两队人遥遥相望。
       梁上君原本昏昏沉沉的神智清醒过来,全神戒备地面对着那支队伍。
       “是敌是友?”他问纪策。
       纪策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能让我先打个电话问问吗?”
       村里的人显然不想惹是生非,都躲在屋子里闭门不出。
       只有那个小女孩快乐地叫嚷着“Cha bo,Ji……”,跑向一栋有些破败的房子。
       翻译官宫持说:“她在喊她的爸爸和姐姐,出来看我们放炮仗玩。”
       “这种话请不要这么欢乐地翻译!”张三苦着脸提醒。
       大家都绷紧了神经和肌肉,糙子尤其紧张,他既担心纪策直接把他扔下高坡,也担心自己要实践诺言开枪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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