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镜像世界
“救命啊！怪物吃人啦！”
“快逃！”惊恐的凄惨叫声响彻山谷。
黑夜之中难辨敌我，戈戟厮杀声、惨叫声、逃命声在山谷里回荡，不用半个夜晚，惨叫声就渐渐弱了下去。
煎熬的时间缓慢过去，晨曦的微薄阳光从石缝里漏了进来。
看到天终于亮了，躲避在狭窄石缝里头的向中棠仍旧不敢掉以轻心。漫漫长夜的惊恐之下，他握紧剑的手指已经麻了，为了防止剑脱手，随时能够砍杀有可能钻进石缝里头来的怪物，向中棠用布把手和剑柄紧紧缠在一起，剑锋直指入口，另外一只手则挟着身受重伤的骆易轩靠在只容站立的岩壁上。单臂把骆易轩揽靠在身上，他的手指缝隙里都是骆易轩的血，向中棠急得满眼布满了血丝。
“阿棠……别管我，你自己走吧……我已经活不成了。”惨白着脸，骆易轩只剩下喘气的力气。经历了惨烈的一夜，他后背那一道致命刀伤现在都已经没有血可流了。
“是兄弟就闭嘴！”低声厉喝，向中棠紧绷着脸，头也不回地继续警惕着外面，外头任何一点儿响动都让他草木皆兵。对向中棠来说，即使骆易轩背后这一刀不是替他挨的，他也不可能丢下骆易轩独自逃命。
好一会儿耳朵边都没有声响，精神高度警戒的向中棠心里突然一阵恐惧，害怕骆易轩已经断气，谁知他一转头，骆易轩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正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的模样深深记在脑海里带到下一辈子去。
“你还是说话吧。”向中棠怕极了他会死在自己一个不留神的一瞬。
“阿棠……你铠甲好硬……”其实他想说的是，怎么感觉身体好像不在了。明明刚才身体沉得跟铅一样，如果不是向中棠扶着，他根本没有站立的力气。
‘大少爷，你难道想我现在把盔甲脱了吗？’
听到骆易轩抱怨他的铠甲硬，向中棠就想要把铠甲脱下，可是顾及骆易轩的伤势已经不能够再随意挪动他了，他只能够稍微挪一挪让他的头枕在胳膊与胸膛之间比较柔软的地方。
“还是……软绵绵的舒服……”其实昏昏沉沉的感觉一点儿也不舒服，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我又不是你老婆，当然不是软绵绵的。’向中棠在心里酸溜溜地翻了个白眼。长兄为父，骆易轩很听他兄长的话，早早就成了亲，与妻子相敬如宾，远在家乡里的妻子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这些，向中棠都知道，而且还在骆易轩成亲的当晚喝了个烂醉，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在婚宴之后躲在一个没有人看见的地方独自难受。
“骆易轩还在不着边际地絮絮叨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声音很小很弱，恰恰好能让向中棠听得见。说着，说着，他突然间停了下来，而向中棠也随之扭过脸来看他。
“阿棠，其实……我都知道了。”骆易轩用尽全身的力气想对他笑，可是已经没有力气了。不再假装不知道，了然于心的眼神看着向中棠，里面是愧疚还是心疼，只有骆易轩自己才清楚。
骆易轩的话让向中棠身体一僵，喉咙里咕咕响，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一股热气从身体里往上冒，冲击在堵塞的喉咙上，憋得心里一阵阵的酸涩。
辛苦掩饰了那么久，向中棠从不曾想到会被他察觉，原来早就被他洞察了。一直隐藏至今，现在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骆易轩喃喃开口。
“我会带你回去，无论如何。”向中棠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好……”信任的一声好，骆易轩疲惫的眼皮终于再也撑不下去缓缓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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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棠，杀了我！杀了我啊！让那女人杀了我算了！我已经死了啊，死了！”嗜血的饥渴让骆易轩疯狂撞头。
“嘘，再忍一忍，别出声，别出声。我待会儿带马血给你，再忍一会儿。我们不能惊动那个女人，再忍一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东西，向中棠忍痛把骆易轩的嘴巴用剑柄堵住，可骆易轩的獠牙硬是把精钢铸造的剑柄咬凹了两个坑。
不仅如此，向中棠还不怕死地用手臂紧紧箍住骆易轩不让他发出声响引起外头的人注意。
“不能咬……不能咬……不能咬阿棠……”嘴巴唔唔闷叫的骆易轩只能够忍着血瘾，冰冷的泪水湿了向中棠的手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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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巫账内：
“好，我答应娶令妹为妻。”以军巫对骆易轩的保全作为交换。
祭坛之上：
“阿棠，好疼啊……”
菜市口：
“易轩他从未咬过人，从来没有！现在他被你弄成那个鬼样子，他已经没有威胁性了，为什么还要把他驱逐出去？！”
“镇守边关这么多年，从来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朝廷，对得起黎明百姓！你们就是这样对一个精忠报国的将士？！”
“我向中棠就是不服！”
“不服！”
“国有国法，朝廷管的是阳间的人。
鬼有鬼路，本巫管的是阴间的鬼。
向将军大逆不道包庇残杀我几千将士的僵尸同族，以下犯上惊扰圣驾，其罪当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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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替骆子毓的身份3年，条件你开。”
“冀州向中棠是你什么人？”
“你要求我代替骆子毓的身份3年？”
“好，我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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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身度外看着骆易轩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在自己眼前一幕一幕流逝而过，骆子恒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看向东浩的背影会觉得眼熟。
觉得眼熟不是因为这一辈子他见过什么人，而是因为在上一辈子他们已经相识。
他比骆易轩更早察觉了向中棠对骆易轩的感情，为了顾及世家的交情，所以才会趁骆易轩还没开窍给他娶了妻成了家，也成功让向中棠死了心。骆易轩是他一个人的，他相当有自信那位新娶的弟媳不会抢走骆易轩，可是向中棠会，所以才会暗使手段断了向中棠的念头。向家就只有他这么一个独苗，终究还是要娶妻生子的。
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三个人会纠缠到这一辈子。
眼前的景物散去，视野里又恢复了星辰和绿地的空寂。
骆子恒迟疑着要不要继续前进，耳朵听见了身后渐渐走来的脚步声。
“哥，回家了。”骆易轩的声音让骆子恒猛然回头。
走来的真的是骆易轩，他的表情跟刚才那句话一样都是冷淡得没有温度的，仿佛疲惫得没有任何力气装饰起一丁点儿活力了。
“回家？”向东浩的魂魄呢，而且那个陈烨呢？最主要的是骆子恒挟着的身体里头是空的，难道就这样让他带着陈烨的身体回去？
“嗯，事情已经结束了。”就连骆易轩手上戴着的那个戒指也已经不见了，可是骆易轩什么都不愿意多说，提起脚就往前走，每一步都那么无力。
可是陈烨他还没有回来。迟了两秒钟，骆子恒嘴巴里的这句话也就没有说出来。诡异的是，骆子恒感觉到手臂一空，那陈烨的身体竟然凭空消失了。
“陈烨的身体？！”在这绿渊里头，骆子恒分辨不清楚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了。
“小烨知道他进来界树会发生什么。没有那道符咒封印他的魂魄，他回到绿渊就等于放弃了作为人的那一部分了。”此刻的骆易轩像死了一样。
骆子恒追上去拉住骆易轩，可是当他看到骆易轩那双没有光芒的黑眸，想知道向东浩到底是不是向中棠的他已经问不出口。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从向东浩死的那一刻开始，大家都明白他已经救不回来了。骆子恒只能把这彼此都知道的秘密深藏在心里。
“哥，我们回家吧。”骆易轩定定地看着骆子恒。
“好……”骆子恒只能说好。
回到外面，邓庭微和敖青已经把满树的绿囊都弄破了。数以万计的绿囊，他们整整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全部清理完，以至于下面洼成了一片绿色的湖水。
“哇啊！”界树突然间一阵剧烈的晃荡，站在树干上的邓庭微一个没站稳就掉了下去。幸亏有敖青这个神兽在，一道红影掠过就把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的邓庭微给接住了。
“谢谢谢。”邓庭微吓得连舌头都哆嗦了。要知道他站的地方距离地面有几百米高，这样一摔下去，他肯定成肉饼了。
“这树在变矮。”站在树冠上的敖青凝重地说。
“变矮？”界树还在剧烈抖动，邓庭微只能够紧紧抓住敖青，以防自己又被震落下去。
“它要缩回泥土里去了！”
“不是吧？他们还在里头啊！”
轰隆轰隆，界树正在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快速缩回地里，不用几秒钟，敖青和邓庭微两个就距离地面才十几米的高度了。唯恐被界树下潜的力量带进泥土里，敖青带着邓庭微赶紧跳到旁边的山谷岩壁上。
当界树的巨大树冠即将没入湖水时，两道黑影从树冠里飞了出来，那就是骆易轩和骆子恒。
“我师叔呢？”看不到陈烨，邓庭微要急死了。
“小烨回去绿渊了。”表情木纳的骆易轩看着下面的那一片湖泊出神。
“什么意思？”邓庭微听不明白。
“小烨的三魂属于这里，七魄却是来自绿渊。几万年的时间也改变不了归家的本能。”
骆易轩所有的惆怅，都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尾声---
“你怎么有空来意大利？”并不喝咖啡的费德烈慢悠悠地搅拌着已经凉了的拿铁。
“来看看我弟弟。”骆子恒的视线越过透明玻璃窗落在外头露天游泳池里正在游泳的查拉古身上。
“你还是不死心啊。”费德烈对骆子恒的坚持不以为然。
“我自己的弟弟，我自己知道。既然他不愿意认我这个哥哥，我也就当不知道。偶尔看看他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最起码，你对他是认真的。”骆子恒犀利的洞察力让费德烈搅拌咖啡的手僵了僵。
“呵呵，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只想和查拉古好好地安静生活。”费德烈低头一笑。
“无论他是查拉古还是骆子毓，我只想守着他一个。我已经不能够再失去了，他也一样。”既然分不开了，那就接受全部。费德烈明明就是恨骆子毓的，恨他夺走了查拉古的灵魂。只是在不知不觉中，爱着查拉古的那份心情，会传染到爱着骆子毓上面。或者是因为能够理解骆子毓爱着骆子恒到不顾一切的地步，所以才慢慢地改变了。
想想假如自己是骆子毓，查拉古是骆子恒的话，自己会比他更疯狂吧。
“走了。”骆子恒还真的是只看骆子毓一眼就走。
“不留下来吃顿晚饭再走？”
“别了，我怕你的晚餐看到我会得抑郁症。”都是吸血妖怪，晚餐都一样。
骆子恒挥挥手就径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