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好想再见你一面
喀哒。
裂成两半的蓝宝石戒指跌落在地板上，一小块碎蓝宝从戒托处脱落到一边，那妖异的亮蓝色也瞬间晦暗了下去。失去蓝宝石戒指的依托，化成水雾的骆子毓还有一直以来被他借吸血鬼戒指夺取的魔力在空气中弥漫翻滚，俨然世界末日黑压压一片笼罩在头顶之上。
费德烈只能眼睁睁看着萨兰奇被浓烟一样的东西包围，甚至他自己也被凌厉如刀的漩涡波及。在费德烈以为自己会灰飞烟灭的时候，这一场恐怖的末日景象竟然戛然而止。
努力从白雾中寻找萨兰奇，待到昏黑褪尽，费德烈竟然看到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的萨兰奇的身后跟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身影。
“查拉古？”
费德烈的声音惊到了它，有着查拉古面貌的身影一下子化成雾气融化在淡淡的白雾里。
“查拉古！”急迫的声音停不住查拉古的融化。
查拉古消失的一瞬的眼神绝对不是骆子毓幻化的假象，费德烈从骆子毓雾化而成的白雾中拼命找寻查拉古，偏偏查拉古就跟盐落进了水里一样再也找不到，若不是多年来费德烈与查拉古之间独有的感应，费德烈根本就察觉不到白雾里似有若无的气息。
骆子毓本身就不是吸血鬼，靠骆易轩一股尸气凝聚了形神，现在散去的吸血鬼魔力被萨兰奇夺走，失去吸血鬼魔戒的骆子毓也就变成了无形无体的白雾。现在已经太迟了，即使骆子毓被打回了原型，被骆子毓吸收的查拉古也无法回来了。
如果底下是海底深渊，骆子毓感觉得到查拉古把他往下拖。
查拉古和骆子毓共存在一个身体里，他们彼此都能感觉得到对方和影响对方。为了力量骆子毓杀了查拉古的同族，查拉古更是激化了骆子毓的阴暗面导致骆子恒被咬，按原来的打算那个小警察陈烨是死定的。
走到今天这一步，骆子毓和查拉古已经回不去了。他们两个已经融合在一起，查拉古在意费德烈，骆子毓偏执骆子恒，越到后面他们越伤害不了任何一个。
现在骆子毓在消散，查拉古的自我放弃更是加快了骆子毓消散的速度。
原来逼人太甚的后果就是玉石俱焚，以为能掌控命运的骆子毓太得意了，在强盛的时候把查拉古压制得支离破碎只剩下执念存在，也因为这磨灭不去的执念，骆子毓才连最后的挣扎都没有就被他带下去。
还真的是没有一个人想要他活着……
就连哥哥，也对他失望了吧，所以这么久也不曾原谅他，见一面都不能。
烟花过尽之后，失去吸血鬼力量，体内那一股尸气也散去了，骆子毓才知道自己从来都没得到过什么。这多出来的几个月，就好象从老天手指缝里偷来的一样，不属于自己，所以最后也散得一干二净，怎么也抓不住。
再不甘心，骆子毓他也是一个死了的人。纵使有一个存在了几百年的祖先，骆子毓毕竟已经死了，他连僵尸也不是，只是靠一口尸气凝聚起来的水鬼。一个本该轮回转世却偏偏不肯离开人间，给多了他半年的时间又如何，终归还是回到了原点。哥哥依旧不接受他，他还害哥哥要不老不死地活下去。
偏偏他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明明舍不得哥哥才从海底回来，却被不相干的蒙蔽了眼睛看不到应该珍惜的。现在已经没有另一个半年给他了。
骆子毓对骆易轩这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祖先感觉很复杂，若非有心灵感应的同卵双胞胎，人看到另外一个和自己长得越相似的人反而越厌恶。骆子毓猜不透骆易轩的心思，若是把骆易轩当长辈来看，那他和骆子恒两兄弟的确得到太多他的关照。
再怎样的人都还是希望能够有人关心照顾的吧，父母双亡后骆子毓一直都被哥哥照顾着，直到有另外一个‘骆子毓’的出现对比过后才知道自己哥哥的肩膀也不是一直都宽厚有力。
他知道骆易轩衰老昏迷，也知道他就躺在自己曾经的那个家里，更知道骆易轩为什么会让骆子恒咬他。很多事情都是要到后来才能想得明白，比如说骆子毓任性的资本，比如说骆子毓做过的差点儿无法弥补的事。
若不是咬了骆易轩，哥哥他怕是也会像他一样散架……
骆子毓在思考他消失之后留下了什么东西。杀了众多吸血鬼，现在还要把查拉古带走；回归人间，人们最记得的就是轰动一时的双胞胎之谜《吸血迷城》；想要哥哥认认真真考虑他，结果却咬了哥哥。
其实别的什么人怎么样他完全不在乎，偏偏他最在乎的，他把他伤了。
骆子毓感觉到了查拉古诀别费德烈的心狠，查拉古同样也感受得到骆子毓一直以来对骆子恒的感情。唯一的哥哥，谁都不能取代。失去一切都骆子毓才会丧失理智地想把命夺回来，想把哥哥夺回来，想要的东西太多太多。结果，什么都不属于他了。
哥哥说过如果骆易轩醒来，他会认认真真考虑给他答案。骆子毓知道哥哥再生气也好他总不会不要他这个弟弟。只是为什么还不出现？他好像已经等不及了。
或者老天爷已经很宽待他了，明明出车祸死了，还让他呆在人间半年多。
只是哥哥怎么还不来，就算不能接受他，也要告诉他啊……
白雾在慢慢变淡，骆子毓的存在感也越来越稀薄，输给萨兰奇的骆子毓只落得个烟消雾散的下场。
骆子毓在消失，静止不动的萨兰奇突然间开始动作了。骨头咯哒咯哒响，耷拉着脑袋的萨兰奇后背在拢高，像驼背的人一样，后背脊梁骨把绢丝短衬撑起绷直，撕拉拉的声响中膜翼撑破了衣物刷拉一声震展在空气之中。
那是一对跨幅8米之宽的森白翼骨，细长的翼骨之间有着黑色的膜，就着吊顶大厅的空旷，那一膜翼向上伸展，轻轻一晃就掀起空气振动。
萨兰奇已经不认得费德烈了，腥红的邪刹吊稍眼倒影着费德烈的身影，才刚把骆子毓拆件的萨兰奇注视的目光就像在看死物一样。
耳朵听到一阵别人听不到的古怪哨笛声的召唤，萨兰奇闭上眼睛聆听笛声的方向，几秒钟后又瞬间睁开眼眸盯着费德烈看。似乎曾经的情感还残余在记忆里，浑身散发危险气息的萨兰奇面无表情地再看了眼费德烈就振翼冲破玻璃屋顶远飞而去。
……
踩着碎玻璃，一双皮鞋进入视线，姗姗来迟的那人蹲□捡起地面上那一枚破裂的蓝宝石戒指，环顾了残破的大厅，骆子恒的声音在死寂的空旷中显得虚幻不真实。
“骆子毓，他在哪里？”声音里一种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干涩。还在半路上的时候就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慌，这种令人坐立不安的感觉骆子恒曾经也经历过，那之后他唯一的弟弟骆子毓就出了车祸。
整个大厅就只剩下费德烈，青苍的脸上蒙了一层死灰，与死尸无异的难看脸色对比以前以苍白为美的吸血鬼贵族做派有如溃败于污泥。挪开视线，在这残破的战场里骆子恒看不到骆子毓，残余而没有完全散去的薄薄水雾让他心里像开了个漏洞一样停滞的血从漏洞汩汩往外流。
费德烈没有理睬骆子恒，他或者是根本就没有看到骆子恒的存在。被萨兰奇咬了的费德烈蹒跚着腿站了起来，碧绿色眼眸直直看着虚空，想要从弥留的水汽中找到查拉古的踪影，可是自从那一瞬间的出现而消失之后，他再也看不到查拉古。
总归还是有人要死的，萨兰奇妖变之后，费德烈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被留下的他只能够负责收拾这一片残局。死的死，走的走，活得久了难免又要再经历多一次。可是查拉古不能再陪着他了。
屋顶漏下来的阳光落在费德烈身上，白茫茫的灰尘在空气中弥漫，就好像水雾并没有散去一般。看着费德烈哀伤落寞的神情，骆子恒来不及去同情，因为他自己的弟弟此刻也下落不明。
毁掉的戒指被骆子恒捡了去，费德烈也不甚在意。戒指已经碎掉，费德烈却不愿意相信也不能够看着查拉古就这样消失。约定过的，永生太长，要死一起死，所以他不能消失。
费德烈突然像疯了一样拔出自己的吸血鬼魔戒，用牙齿咬破手腕在吸血鬼戒指上滴紫红色的血液，而那蓝宝石戒指也就那么奇怪，沾了血之后，那蓝宝石戒指从里头透出妖异的红光。撕咬自己手腕的费德烈把戒指仅仅攒在手心里，随着蓝宝石里的红色越来越多，竟看到一缕白气在缓缓凝结成一个烟雾影像。
骆子恒看着那一缕似有若无的白气慢慢凝聚却最终只落得个不成人形，大致猜测到什么，他万万不敢动一分就怕把那团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烟雾吹散了。
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白雾形状在变幻，努力想要凝聚成人形，每每才形成了个大致的身体却又因为费德烈本就匮乏的魔力后续无力而噗一声散了。骆子恒本是来找骆子毓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何顿足在这里甚至忘记了离开，眼睛就只注视着那一团白雾一动不动。
魔力严重匮竭的费德烈真的无能为力了，看到查拉古还没凝聚就散开，反反复复却不能成功，怎么都不肯停止的费德烈急得当着骆子恒的面哭了出来。那么高傲的吸血鬼贵族，因为救不了查拉古而哭得鬼呖狼嚎般凄凉。泪水模糊了眼睛，还不肯放弃的费德烈没有看到啪嗒啪嗒的眼泪滴落在戒指之上，混着紫红的血液渗进蓝宝石戒指里，恶魔的眼泪所蕴含的特殊魔力使得始终凝聚不起来的白雾正在以极缓慢的速度向中间靠拢。
可最终凝结而成的不是子毓。
骆子恒不相信他竟不是子毓。
看到那团应该属于水汽范围的白雾竟然凝结成查拉古的模样，骆子恒摇着头，眼底的错愕就好象自欺欺人的骆子恒从来没有猜测过骆子毓已经遭遇不测了。
“毓呢……”为什么不是骆子毓？！骆子毓到底哪里去了？！毫无防备的骆子恒被这最后的逆转击得溃不成军。
对比骆子恒的恐惧错愕，嚎哭着的费德烈看清那有着查拉古样子的白雾反而镇定了。
凝聚成查拉古样子的那团白雾木纳地悬浮在空中，即使他有着查拉古的相貌也依旧抗拒着吸血鬼魔戒的牵引，眼泪力量的钓线在拉扯，像遛大鱼搏斗一般，脸色挂着泪痕的费德烈费劲全身力气扯扯停停才最终把白雾团封进了吸血鬼戒指里。
“骆子毓呢……他哪里去了？”
手指紧紧攒住戒指，费德烈这才转过头来，那敌视的眼神让骆子恒看到了拼个鱼死网破的决绝。
“放了骆子毓。”即使被戒指隔绝，骆子恒仍旧感觉到了那一刹那间泄露出来的属于骆子毓的气息。他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但是他知道骆子毓和吸血鬼绝对不是什么友好相处的模式。
“是查拉古。”费德烈轻声纠正，恶狠狠的眼神更似疯子。
“把骆子毓还给我。”骆子恒不相信，他不相信骆子毓就这样没了！雾化不是骆子毓的能力吗？！为什么会变成了查拉古，为什么？！
黑影掠过，骆子恒已经把费德烈压制住，想要把骆子毓抢夺回来，偏偏又投鼠忌器不管轻举妄动。
“我和查拉古打不过你，但也绝对不会妥协。”一毁俱毁的狠辣，费德烈竟是要当着骆子恒的面把吸血鬼魔戒碾碎。
骆子毓死，查拉古也会死。查拉古死，骆子毓一样会死。费德烈不会告诉骆子恒那团有着查拉古模样的白雾是骆子毓。即使只剩下十分之一的查拉古，那也是他费德烈的，要不然灵魂伴侣的烙印法咒不会在他们之间形成。骆子毓和查拉古已经分不开了，只要骆子毓身上有查拉古的存在，费德烈就不会放弃。任何别想着从他手里抢走查拉古，查拉古只要呆在他身边就好，他会一直陪着他，即使只是一只戒指，他也会永远陪着他。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骆子恒不得不放开他。面对这种什么都没有了的人，他不能拿唯一的弟弟来赌。可是，那竟然不是子毓。原来他这是彻底失去了他吗？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费德烈苍凉冷笑。
颤颠爬起，费德烈在骆子恒不敢拦截的迟疑中一步一步走离了这一片陌生的土地。